「切,小看我了吧!羅傑會出演第二男主角,跟他演對手戲的前年奧斯卡影帝,故事背景是講抗戰時期的無國界醫生。」
「真是偉大。我這老板當得可真輕松。」
「誰讓你手下人,比如我,如此精明能干呢。」晨禮拍胸脯,「為了在那些元老們面前給你爭取更多印象分,我可是無所不用其極。」
「少不了你的好處。」嘉豪敲了敲桌子,「你記得下周想辦法幫我瞞住老頭子,我要跟曼哈頓區的人聯絡一下。」
「哇靠,你當我神仙啊?」
「你不是一向自詡為『大拿』的麼?什麼事你拿不下?」
晨禮歎口氣:「還真是不死心呢,我只答應你試試噢,別抱太大希望。謝伯伯緊迫盯人,你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他轉身翻了翻資料補充道:「這幾周的內部例會記得出席,我知道你有做過功課,但要做足才不會被人挑刺。就目前來看,各股東還沒有重大利害關系,不會威脅到你。」
人人只當嘉豪是個沒心沒肺的主,其實暗地裡他有足夠的智能和毅力應付變革,有勢力想要真的扳倒他,並不是容易的事。
「你現在看,我一個月後進董事會有幾成把握?」嘉豪站起身准備告辭,轉身前隨口問了句。
「六成,我還在幫你通關,最後那把交椅卻要靠你自己奪過來。」
「我既然來了,就要贏,而且要贏得體面。有個夠分量的身分可以贖幾個兄弟的命,我欠他們的。」
「對付勢利眼只有打官腔,打打殺殺都已經過時了。現在唐人街勢力也開始清分漂白,跟政府合作,好過走單幫,占著地頭,不怕誰敢撈過界。」
「我曉得,我要那個席位,但不想連累老頭子,省得讓人說他有個人見人躲的造孽兒子。」他說著,便走向大門。
晨禮在他身後揚高聲音問:「你什麼時候也開始傾聽外界呼聲了?」
「自從有個煩人的家伙天天在我耳邊布道仁愛禮儀。」
「你說的那個家伙……是我嗎?」
嘉豪瞟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說:你是白癡嗎?那不明擺著的事!
「羅傑的事你三天內要給我回復。」
「等著。」
晨禮送客之後,優哉游哉坐下來,邊喝鐵觀音,邊回味羅傑那招欲擒故縱的籌碼。真是厲害啊,阿豪是個名副其實的「拆彈專家」,最喜歡挑戰疑難雜症,羅傑正好激起他的戰斗欲,真算是歪打正著。
這一天,當羅傑在外景地現場看見謝嘉豪時,難以言喻的感覺直襲胸腔。
他沒想到那個粗野的硬漢會耐得住性子,裝作若無其事的重新出現在他面前,繼續充當他的臨時提攜者,他甚至不曉得這是不是公司刻意的安排,但是誰會拒絕老大們的栽培呢?羅傑如此說服自己。
一名在現場的監制殷勤地迎上去,與嘉豪攀談起來,明顯是已經得到內部消息,與來人對上了號,羅傑低頭裝作對此人視而不見。
一個鏡頭結束後,嘉豪主動向羅傑走近,於是羅傑不得不提前支開了身邊的閒雜人等。
安妮塔看見嘉豪出現,顯得比前一次看他入水救人時還要吃驚,習慣性地推了一下眼鏡,在接收到羅傑的眼神示意之後,才慢慢走開,留這兩名看起來非常具有視覺效應的男人獨處。
等對方停在他面前,羅傑仍坐在躺椅裡沒有動,也沒有主動招呼,只是靜靜抬起眼,從淺色墨鏡中端詳嘉豪的表情。只有他自己清楚,心不可抑制地激跳,他搞不懂為什麼看見謝嘉豪近身就會禁不住手心冒汗。
「不管你怎麼想、是不是樂意,你都必須要同我相處一段時間,但我沒空陪你玩猜謎,更沒興致每天打聽你是不是心情愉快。」
這才是標准謝嘉豪的命令語氣和不快用辭,如果被他一時錯亂的態度和舉止影響的話,那無疑是跟自己過不去。
羅傑沒有回話,盯著嘉豪男人味的臉一會兒,輕笑出聲,那樣子有些英氣的純真。
所謂一笑泯恩仇,羅傑的煩躁在嘉豪重新出現在他面前時,就隨風而逝,那種說不出的感覺,如同解開枷鎖釋放滯重時換來的霎時輕松,那笑對於任何人來說,都顯得有些過分耀眼了。
嘉豪的臉一沉,一下子覺得牢騷無以為繼,他對這個羅傑的莫名態度還真是束手無策,對方的反應倒讓他覺得自己有點像搶小孩棒棒糖的惡叔叔,理直氣壯不起來。
「下周二定妝,然後討論一下劇本細節,再兩個禮拜還有哥氏大導演會專程來香港同你會面,下半年你可能有機會闖蕩國際影壇。」
「你這制作人當得有聲有色。」羅傑知道謝嘉豪身後一定有後勤部為他效勞,不過有這樣的少東挺他,他反而沒有了揭露內幕的欲望。
嘉豪不是個介意說法的人:「隨你怎麼講。」
「這不是私下的交易吧?」
「我沒說這是交易。」嘉豪攤開手以示清白。
「為什麼一定要我接那個本子?」
「幫你克服心理障礙。」
「你的初衷還真是高尚。」
「有個辦法可以讓你不要這麼矛盾。」
「你什麼時候成心理學家了?」
嘉豪湊近他,悄聲說:「要不要試試跟男人談戀愛?」
羅傑臉色瞬間難看:「你什麼意思?」
「別告訴我你從來沒跟人談過戀愛?」
「這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吧?」羅傑瞪著他,目光頗有些挑釁,「難道是你想跟我試試?」
嘉豪一愣,歪了下頭,挺起胸沉著應戰:「你以為我不敢麼?我是怕你玩不起。」
「謝嘉豪,話不要說太滿。」
「這算什麼?為事業獻身?」
「要我喜歡上你?」羅傑搖頭,「沒可能。」
「你真喜歡我,我可能還會覺得困擾呢。」
「我不知道星暉的高層人士會為旗下藝人犧牲到這種程度。」
「離下個月開拍之前,還有三個星期作練習,你有種就來,反正臉夠資本,男女要試過才知道合不合適。」
導演在那邊拍手叫人,羅傑站起來打發他:「我要開工了,晚上,我去找你。」說著就轉身走了。
「喂!你這算是答應條件了?」
羅傑留給嘉豪的是一個優雅無聲的背影。
在這場另類的談話結束之後,羅傑發現今天的自己根本沒辦法專心工作了,開機之後頻頻出錯,本來兩場就能過的戲,給了八條〈注:指NG次數〉還不理想。
補妝間歇,莉莉上前來確認關於前一晚的內幕消息。
「我和阿喬九點一刻就離場了,之後你有帶一名高大男人出現在麥姬的派對上?是那個人吧?」
羅傑眼都不抬,很自然地答道:「我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所以請他去喝酒。」
「你就掰吧,看我信不信你!」莉莉低斥,「昨天玩瘋了吧?今天完全不在狀態,要不是導演昨晚交桃花運心情大好,你不被他轟死才怪。」
「莉莉,你有沒有喜歡過什麼人?」
「哎喲,我都二十有六,如果戀愛都沒有一次,那豈不虧死。」莉莉剛說完,轉念又覺得不對頭,「嘿、傑!你可不能背著公司談戀愛噢,要是不提前報備而被媒體曝光,丹尼爾他們會抓狂。」
「一點人權都沒有,比在校生都不如。」
「人與人本來就不一樣,走到你這一步,多少人願意拿一輩子單身來換。」
「那豈不虧死。」他學著莉莉的口吻道。
傍晚推了應酬,羅傑回家去洗了個澡,換上一身運動裝開車出門,不知道為什麼,整一天,腦子裡都是謝嘉豪的影子。他覺得稍有些沮喪焦躁,所以又去南華會打保齡。
而嘉豪在星暉大樓的封閉式辦公室裡惡補公司密錄,以確保自己能在下一輪董事會上完美隆重的亮相。
被幾個臨時秘書拖著奮戰到晚上八點半,他就心急火燎地沖出室外透氣去了,九點左右想起羅傑說晚上要找他,看過手提電話,都沒有發現來電提醒,十點後在蘭桂坊玩得不亦樂乎,於是理所當然將羅傑的留言,當作是大明星興之所至的隨口約定。
要不是第二天仍有事情要做,嘉豪不會在十二點前收場回住所。
向往常一樣,上樓梯拐進走廊,他感覺到前方有異,敏銳地一抬頭,昏暗中,對上一雙迷蒙的眼。
這回,嘉豪有點被驚到。
「你——」嘉豪看著深夜坐在他家門口水泥地上的大眾偶像,努力組織措辭,「等我很久?」
「還好。」羅傑除了有些疲憊,並沒有懊惱的樣子,從容地站起,很自然地退到一邊等嘉豪上前來開門。
「找我有事?」嘉豪邊開鎖邊提問。
羅傑揚了揚手裡一迭紙張,然後將它們丟到茶幾上:「排演。」
嘉豪掀起嘴角:「你終於肯接了。」
「那是因為交換條件夠誘人。」
詫異地一挑眉,嘉豪推開房門,坐倒在長沙發上,盯著羅傑。
「說吧,怎麼排演?」
羅傑走到他面前,緩緩彎下腰,鼻端湊到他唇邊,輕輕一嗅:「你又喝酒了。」
嘉豪笑了,笑得有些曖昧流氣:「怎麼,這麼快就開始干涉『情人』自由了?劇本裡是這麼寫的麼?」
「我只是想問你,今天上午你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上午我好像說了很多話,不過謝嘉豪講的話,句句都算數。」嘉豪在沙發靠背上架開手臂,一副你盡管放馬過來的姿勢。
羅傑在他身邊坐下,很平靜的陳述:「你知不知道,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真的很討厭你。因為你是少數能吸引我注意力的人。」
「我該為此感到榮幸嗎?」
「那是你的事。」
空氣中彷佛有一陣眩暈的氣味,仔細辨別之後,羅傑才發現那來自謝嘉豪的身體,昏熱的烈性的醇厚的汗香,挾裹著原始的沖力,活生生地撲過來。
兩人越靠越近,近到呼吸可聞,羅傑深深地望進他的瞳仁:「我今晚,可以留在這裡嗎?」
嘉豪猛地一甩頭,身體不自覺地往後靠了靠,目光稍稍游離:「請便。」避開羅傑的注視,他站起身,「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去洗澡了,你……隨意。」
等嘉豪走出幾步,羅傑突然在背後加了一句:「我只是想,或許我們可以做朋友。」
「好現象。」
嘉豪說完三個字評價後,就踏進了淋浴間,等拉上移門之後,又在原地停頓了幾秒,表情像是在回味之前的對話,之後又喃喃道:「真他媽是好現象哪。」
十分鍾後,浴室移門又嘩地一聲被推開,嘉豪裸著上身,腰間圍了條灰色浴巾,赤著腳走出來,地板上隨即留下一串半濕的腳印。
羅傑坐在原來的位置上,視線隨著那誘人的腳印一路追蹤到那驕人的身體,自下而上,包裹在浴巾以下的強健大腿和性感遐想的部位、完美的腰腹肌曲線,光潔的深褐色皮膚覆上寬肩窄臀,構成最強烈的沖擊波……
那漂亮的手臂像能頃刻粉碎他人的意志,配合那張冷峻的臉,那種不羈的生動的危機四伏的氣息撲面而來,還來不及清分,就已經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失常。
突然不敢逼視他,匆忙收回目光,呼吸急促起來,心髒好像要從喉嚨裡躍出來,羅傑告誡自己不要有非分之舉,但是體內的某部分欲念陡然復蘇,令他措手不及。
「說吧,你要我做什麼?」
嘉豪隨意地叉起腰,在離沙發兩米處的地方停住,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像是已經看穿了什麼,見對方沒有動靜,又加了一句:「我很少給人提要求的機會,所以,你可以干脆點。」
「我……」羅傑的眼睛看著地毯上一處極小的、尚未清洗的咖啡印跡,「想跟你做一次。」
「哈啊?」
羅傑單手撐住了額角,從未如此苦悶和難以啟齒:「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想搞明白我到底是不是自己以為的那種人。」
嘉豪這下聽懂了,微微一撇嘴,一向處世干練決絕的曼哈頓威龍,這一刻也不禁察覺內心莫名的聳動。
他當然清楚面前這位大名鼎鼎、艷福無邊的俊美男人不會是保守的在室男,但要成為他的第一個實驗性伴侶又是另一回事,因為如果從性別上定義,這同時也是他謝嘉豪的「初體驗」,平時再荒誕,也是沒有玩過這種過火的游戲。
最讓他驚奇的不是自己的猶豫,而是自己沒有斬釘截鐵的拒絕,真是見鬼了。
「你上一次接觸女人是什麼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這種愚蠢的問題。
羅傑終於將眼神重新聚焦到嘉豪臉上:「這很重要嗎?」
反問時,平時整潔規矩、一絲不苟的羅傑消失了,滿眼是帶著褶皺的襯衣、松懈的領口、凌亂的黑發、迷惑的雙眸和頹喪寂寞的神態,這一切都構成一幅美妙的人物特寫。
嘉豪懊惱的發現,自己仍在心底評估他那項建議的可行性,和欣賞他此時的墮落,完全沒有糾正和徹底打斷他妄想的規劃:「我只是想確定你不是欲求不滿,才到我這裡來尋開心。」
羅傑豁地站起:「是我太荒唐,我不該來這裡。」說著人已經往外走。
就在他跨出三步時,左臂猛地被一股外力強行牽制住,有人接著說:「因為我是唯一一個知道你秘密的人,是這樣吧?」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手臂上的勁道也久久沒有放松,直到羅傑重新開口:「我不知道我想做什麼,該死的,我不知道!」
「太壓抑對你沒好處。」
羅傑狠狠回頭瞪著他:「你懂什麼!別裝得你好像看透我似的。」
「我一向懶得應付那些愚蠢虛偽自欺欺人的家伙,我本以為你跟他們不同。」他的眼神射穿了對手的靈魂,火星濺得到處都是。
「我不想讓別人以為我在無病呻吟,我看起來什麼都有,不是麼?」
羅傑臉上的寂寥深重得讓人不忍卒睹,但姿態的驕傲讓旁人不仔細便看不出端倪,嘉豪首次肯承認對方也屬演技派。
第一次見到他時鮮活四射,燦爛挺拔,精美得讓一貫崇尚粗糙本質的嘉豪有些排斥,而現在的羅傑,卻讓他有了那麼一絲真實的觸覺。
「像你這樣的人,私下都在做些什麼呢?大家一定很好奇,但你越是神秘,別人越是癡迷追捧,這就是商業炒作的手段之一。除了這,你還有手段?」
嘉豪手上的力道慢慢放松,待對方要抽身時,他又重重握緊羅傑手肘,強迫他面對自己,「包不包括勾引我?」
羅傑挺了挺背:「你要這麼想,也不是不可以。」
「你並非是個軟骨頭,只是有點瘋。」
「你打算陪我瘋麼?」
「如果我說是,你就決定陪我睡覺?」
「如果你更想聊天,我也不反對。」
兩人一問一答,都很正經,可是對話內容卻令人咋舌,但當事人都好像渾然不覺。
「我也是第一次被男人追,萬一太緊張,中途熄火,不是砸招牌了麼?」
嘉豪直白露骨到一定程度,羅傑也有些扛不住了,紅潮稍有些上臉:「我有說要追你嗎?」
嘉豪難得大度地回應:「不承認就算了,我也不是頭一天跟你打交道。」
「我改變主意了,」羅傑示意嘉豪放開鉗制他的手掌,「我想走了。抱歉這麼晚打擾你,你就當我今天喝多了發酒瘋好了。」
「你根本沒喝酒。」
「可你喝了,你可以把一切當作是幻覺。」
「我還沒得癡呆。」
羅傑重重歎氣:「你是一定要逼我現形還是怎樣?你覺得讓我難受很爽嗎?」
「喂!說話小心點,現在到底是誰找誰的茬?我有對你說NO嗎?」嘉豪突然覺得談判對手不可理喻,於是不耐煩甩開他,然後在原地轉了一圈,又回到流理台前沖冰咖啡喝,想先降降火氣,免得暴躁本性發作。
「我還記得……」羅傑回過身,慢慢踱到嘉豪身邊,順手拾起嘉豪擱在台子上的專用馬克杯放到唇邊淺嘗一口咖啡,「那個吻。你呢?」
嘉豪覺得對屋裡的另一位男主角,已經練就十足的忍耐力,他指了指他:「你只是想找個安全的對象測試,而我恰恰在這個時間出現,所以你才選中我。」
「我以為你不會介意這種事。」
「當我是種馬啊?呵,我可是很挑嘴的噢!」嘉豪桀驁不馴的眼睛裡有挑釁的成分,「恐怕你會認真呢。」
「激將法麼?」
「對。」
羅傑突然將手攬住嘉豪的脖子,曖昧地與他身體相貼,嘴唇放到他耳邊:「那不是要試過才曉得嗎?」
昏熱之間,嘉豪驀地清醒一些,他也咬著羅傑的耳際提示道:「你要知道,這只能是玩玩的,誰都不可以當真。」
「這點不用你來告訴我。」
嘉豪輕笑,壞男人本質盡顯無遺:「我是怕你愛上我啊。」
「你不要太自信。」
「我是無所謂。」
「真的無所謂麼?」
羅傑溫潤的唇順著嘉豪下巴的稜角一路上行至鼻端,再伸出舌尖輕舐嘉豪看似倔強上唇,動作並不像女人般挑逗嫵媚,甚至有大膽的嘗試性質在裡頭,卻異常的富有情色味。
經驗豐富技巧十足,這是嘉豪對羅傑吻技的初步評價。他再次肯定,羅傑不會缺情人,他缺的是男情人。
他謝嘉豪也有一日降級為候補?
對羅傑無意識的容忍和時常掀起的莫名興致,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很奇怪的是,嘉豪並沒有跟吻女人時同樣的觸覺,羅傑的吻更清爽直接,沒有唇膏和口紅味,淡色的唇舌魯莽而過激的刺探,想要得到一些他自己也不甚清楚的東西。
就是這種不得其法的情怯打動了嘉豪,以往的有奔放有清純,卻沒有一個似羅傑這般放肆……
是的,放肆,一種精神上的攻擊,像完全不顧他的感覺,不討好,不接近,卻觀賞他的表現。
嘉豪自然不會示弱,他張開嘴咬住了羅傑的舌尖。
羅傑吃痛,卻沒有將施暴者推開,而是將舌更深地推入對方的上顎。呼吸凌亂了,心也亂了,整個胸臆像有台風車拉起強風,引來陣陣激顫。
倏地感覺心髒抽痛,像是長久的渴望得到紓解前,那短暫而微弱的不適,過度的亢奮使大腦皮層陷入前所未有的沖突和緊張中,唇齒研磨是給予對方最大的鼓勵,他深深合上眼瞼,吸收純男性的氣息,投入和沉迷。
有一個念頭似靈光閃過,就在頃刻之間羅傑意識到——一切都完了。
強力的牽制是不爭的事實,他可以選擇不面對,卻瞞不過他自己。
知道對謝嘉豪這個人,並不止身體方面的簡單需求,但是理智尚存,他勒令自己及時踩剎車。
人都輸在貪婪上,欲望無窮無盡,他只能通過自己所熟知的方式去掌控局面,即便可以不像想象的那樣容易,但今晚,他只要稍加努力,便可以得到眼前這萬中無一的男人的肉體。
那感情呢?要不要?
恐怕別人給不起,他也不敢要。
純粹只是愛欲熏心,占有欲像蜂擁而出的潮水,淹沒他的智力,他像初生兒般本能地伸手,抱住他所看到的最美麗的浮木,以為攀住他就能安全著陸。
一個吻已經讓他神魂俱喪,粗喘著將手指沾上那結實的胸膛,按著肌理紋路下行,已經不知收斂。
因為頸側被羅傑咬得發疼,嘉豪輕嚷:「你是要吃掉我麼?我可不玩SM。」
「別說話。」警告脫口而出,隔著腰間的浴巾撫上他的男性象徽,那觸感炙燙燒滾似巖漿,已然堅挺的中心像頃刻打開一道禁閉之門,羅傑頓時血液沸騰。
這已經不止是調情!
皮膚的摩擦有些吃緊難耐,嘉豪血氣方剛,被這樣撫弄,抑制不住呻吟了一聲,體溫再度提升。
他居然發現自己有那麼一絲危險的期待,期待眼前這俊美的、輕易挑起狂浪的男子給他一次愉快的經歷,從一開始不確定的猶疑,到逐步的放松,直至重重按住羅傑的柔韌又極富力度的腰身,沒有之前預想的困難。
面前的是羅傑,世人景仰的美麗人物,不同的手感,不同的視覺,不同的體驗,只這一個「完全不同」就足以吸引一向熱衷於冒險的謝嘉豪。
羅傑不是個會糾纏的人,而自己,也從不拖泥帶水,所以,此刻的情境算是一拍即合。但嘉豪始終無法猜透這位偶像是如何會在今晚主動入室,想要與他親熱一番的。
不是沒有錯愕感,只是稍縱即逝,嘉豪不愧是情場老手,注意力立即回到感官上來。
看羅傑的手法,也的確是不諳此道,這讓他相對心理平衡,他起先只是粗陋的想:至少對方不會在中途挑剔他是否動作到位。
但是,男人跟男人,到底怎麼做才盡興?嘉豪雖然會對美人駐足留意,但從來沒有對同性產生過欲念,可為什麼會這樣自然的接受羅傑的近身?而且此時也確實有些蠢蠢欲動起來。
如果羅傑真的能跟他上全壘,那麼是否代表,日後他可以再找其它男人實驗?
這個想法令嘉豪有些許不舒服,他居然發現自己對同性性關系有那麼一點可笑的潔癖,實在有辱於情場威龍的美譽。
不知為什麼,羅傑給嘉豪的感覺就是干淨。從裡到外,從上到下,清潔得讓人想要狠狠去褻瀆傷害,所以他第一時間接受了對方赤裸裸的挑戰。
令當事人意外的是,羅傑竟然緩緩半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