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經理,鴻遠又打電話來取消和我們的會議。」
秘書戒慎恐懼的看著范景涓,生怕她會火大的摔東西。
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打從雙方有意思要簽訂正式的合作契約,鴻遠開始推諉會議時間,三番兩次的取消,就算總經理沒抓狂,她這小秘書都想摔電話了,哪有這麼沒誠意的合作對象,分明不把他們海棠企業放在眼裡!
「這次又是什麼理由?」早幾次,范景涓還會專心又懊惱的聽著秘書報告拒絕的理由,不過這—回,她依舊繼續手邊的工作,只是淡淡一問。
「鴻遠的頭兒今天要做身體檢查,所以取消了。」
范景涓揚起一抹淡漠的笑容,心想,這根本是不成理由的理由,鴻遠為了不惹毛海棠,又不願貿然跟海棠簽約,一再用這種推托的態度爭取時間,好尋求其他更多利益的合作,連身體檢查這種可笑的說詞都可以拿來當理由,想來他們也是詞窮了吧!
「總經理,身體檢查這根本不是臨時發生的事情,為何鴻遠還可以拿來當做取消簽約會議的理由,鴻遠分明是把我們耍著玩。」助理忍不住發言。
范景涓沒有太多情緒表現出來,只是淡笑,這顯得她勝券在握。
她並不是不生氣,其實她氣得巴不得想把鴻遠主事者擱在靶上,然後用飛鏢一回一回的折騰,好發洩她隱忍的不悅。
早在第一次取消會議時,她已經察覺到異樣了。
以商人慣於搶得先機的特性來判斷,鴻遠會如此輕忽那次預定簽約的會議行程,想必是有了二心,只是沒想到她的揣測竟會於當天,就在網球場的圍網邊得到證實,對方是有了其他接觸的對象,那場高爾夫球想必是打得賓主盡歡吧!
見她悶不吭聲,只是一徑的笑,秘書與助理紛紛投以莫名的眼光,卻又不敢多說什麼。
「先把這分文件傳真到美國,另外幫我跟侯律師約個時間,財務報表下午記得放在我桌上。」她分派工作打發這兩個窮緊張的屬下。
「總經理,那鴻遠……」秘書蹙起了眉,助理則是引領期盼。
「鴻遠的事情先擱下,時間到了該怎麼做我會交代你們。」
不過這簡單兩句話無法滿足這兩個瀕臨急死的「太監」。
兩人雖心急,但頂頭上司什麼都不肯多說,他們也只好先退出去,工作要緊。
其實在跟鴻遠合作之前,范景涓已經探聽過鴻遠高層最愛流連的地方,知彼知己、百戰百勝,這是她工作的習性,而那天她刻意挑的那個居高臨下的網球場,為的就是隱秘也方便窺看,事實證明,提早留心合作對象的一切是對的。
所幸她的怒氣早在與侯競語的廝殺中消磨大半,剩下的火氣也被她慢慢的收拾好。
越到白熱化的緊要關頭,她就要越沉得住氣,也才不枉她花了這麼多時間來安撫自己的情緒。
她明白這是她個性上的敗筆,但是她不會叫人發現的,因為她會早一步將她的火爆收斂藏匿好,然後用最冷靜的態度去迎戰她的敵人。
桌上紅燈亮起,她迅速的按下。
「總經理,范總……呃,是范先生來訪。」秘書的聲音透著尷尬。
是大哥?怪了,交棒後他從未踏入海棠,今天怎麼來了?
「快請他進來。」
叩叩——敲門聲響後,門被打了開來。
「景涓,在忙嗎?」
「還好,哥,你怎麼有空來?」范景涓起身相迎。
兩人移坐到辦公桌旁的沙發上,秘書送來茶水離開後才開始了談話。
「你最近都很晚才回去,公司的事情很忙嗎?」
「大哥,你是過來人,忙不忙不就那個樣子。」
「媽打電話給我,說你總是午夜才回到家,一早六點又出門了,你這樣身體吃得消嗎?」
瞧她削瘦的下巴,眼圈下方的泛黑不散,她才二十多歲,該是女人最美麗無虞的時期,是他這不負責的大哥把家族企業的責任扔給她。
「哥,這是我選擇的路,即使再忙碌我都樂此不疲,這是大哥成全我的不是嗎?」
「景涓,有時候我都會問我自己,把責任扔給你,我這樣做是不是正確的選擇,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大哥,你不常說,認定的路就要堅持的走下去,即便是披荊斬棘,都不可以氣餒,而我就是這樣子啊!」她微笑而答。
不喜歡看見軟弱的自己,所以她也不喜歡有人質疑她的堅強。
「鴻遠的案子讓你很苦惱嗎?」這妹妹倔強成性,還是把話挑明說好了。
「我的模樣看起來像是苦惱的樣子嗎?」她淺笑,舉杯啜飲,掩飾她正在思索大哥是如何得知這消息的。
「我是聽你大嫂說你最近在忙鴻遠的合約,媽又說你最近很忙,我如此揣測而已。」
「大嫂?」她眉輕輕的挑起。
「嗯,應該是聽競語說的吧!怎麼樣,方便跟我談談嗎?」
沒什麼方便與否,應該是說她不想談,大哥的能力卓越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是這次她不想倚賴大哥,只想憑恃自己的專業去處理事情。
「大哥,事情並未如你們所想像的那樣困難,只是細節比較繁複,我得花比較多的時間去佈局與周旋,但是我樂在其中,你不用擔心。當然我花這麼多時間就是希望最後的階段可以看著情勢照我所設想安排的那樣去走,那是一種樂趣,不是嗎?」
范景棠點點頭。他瞭解妹妹的拒絕,他懂,景涓一向強勢倔強好勝,如果她不願多說,那他就不問,畢竟是該尊重她的專業判斷,若事事干涉,那把海棠的主事者位置交給她僅是形式。
「我懂,但是還是希望你好好照顧自己,瞧你,瘦成這樣,待會還有事要忙嗎?大哥想跟你吃頓飯。」
「好啊,等我一下。」不諱言她是嫉妒大哥的,能輕而易舉的讓人信任;但是她也是喜歡大哥的,喜歡他的明瞭。
起身收拾桌上的文件,拿起公事包,她挽著范景棠的手離開辦公室。
這是這兩三個月以來,她最早下班的一天,助理跟秘書都瞪大眼睛看著她的離去。
需 翁 翁
除非是推辭不了的應酬,否則燈紅酒綠的夜店,是范景涓一向鮮少涉足的地方,就連她這年紀的年輕人喜愛流連忘返的PUB,她都沒來過一回,因為她寧可把時間花在處理美國公司的業務,也不願浪費在玩樂上頭。
LiveBand的歌聲引領現場的人陷入瘋狂的無我,可以激亢、可以溫柔,她緩緩的走入,晶亮的眼睛是在打量,也是在梭巡,而目標是正在女人目光裡陶醉的侯競語。
坐上吧檯的空位,她不急著終止這傢伙的玩樂,她還想看看他是怎樣的一個男人,如何在這地方享受青春。
「你是第一次來?」吧檯的酒保看著范景涓審視多過享受的神情,職業性的問。
「嗯。」她不置可否的答道。
「想喝什麼?」
「瑪格麗特。」她也不知道那是啥東西,只是記得偶然聽過秘書說她到PUB必點這,她反射性的說出來。
打量著PUB裡的人,在音樂的助興加上酒精的催化下,一個夜晚要成就所謂的一夜情,說真的—點也不令人詫異。
「喏,小姐,你的瑪格麗特。」
「謝謝。」她舉杯啜飲,眼睛則是落向不遠處的侯競語,酒是啥味道,她壓根兒不大在意。
「喜歡他?」酒保注意到她的眼神始終鎖定舞動中的侯競語。
范景涓微扯嘴角沒有正面回答,她不輕易洩漏自己的底牌,尤其是對方帶著刺探意味的時候。
隨他怎麼揣測,她已經很能習慣成為被揣測的對象。只是說她喜歡侯競語?那是有些離譜了。
「你是小侯的朋友嗎?」
她搖頭輕笑,仍是不吭聲。
他們算是朋友嗎?侯競語可能不會希望有這破壞他美麗夜晚的朋友。
瞧不出這傢伙還挺會扭腰擺臀的,不否認,這時候的他是那樣出色,有他的存在,所有的男人都相形失色不少。
忽而,他倆的視線越過擁擠的眾人,在空中交會,他看見她了,滿是詫異的神情,范景涓舉起酒杯朝他致意。
被女人圍繞的侯競語安撫了身旁的那圈女人,快步朝她走來。
「威士忌。」他朝酒保吩咐,然後跨坐上她身旁的空位,身體仍隨著現場音樂擺動。
兩人沉默的啜飲自己手中的酒,許久。
酒保玩味的看著兩人,侯競語首先打破沉默:「看到你在這裡出現真叫我詫異,差點以為我是看錯人。」
「幹嗎詫異?」她反問。
「不敢相信你這丫頭會到這種地方,我還以為你只知道工作。」他明著消遣她一回。
范景涓不置可否的以杯就口,卻掩不去她的竊笑。
他頓了一下,隨即懊惱的說:「唉,別說你是特地來找我去工作的!」他聲調不知覺的飆高。
「不行嗎?雖然殘忍了點,但是我習慣殘忍。」
得趕快阻止噩夢,侯競語將酒一仰而盡,「不管,你愛等就讓你等,我今天非玩得盡興不可。」說完,他便走回去他先前所處的圈圈。
這女人非得這麼不可愛嗎?真讓人巴不得掐死她洩恨,既然她不走,他閃總行吧!
真是孩子氣,好吧,他愛拗,她就得更有耐心,想跟她鬥,她范景涓今天心情好,就奉陪吧!
「你是小侯的女朋友嗎?」
范景涓愣了一下,隨即否認:「不是。」要不是因為工作,說什麼也不會跟這傢伙湊在一塊。
「嗯?我猜錯了嗎?我以為我看人很準的,怎麼會看錯?」酒保微愣的自言自語。
在這工作十多年,看多了來來去去的客人,他以為他已經練就閱人精準的功力,怎麼碰上這個第一次來光顧的女孩子,就破功了?!
周旋在眾女人間,侯競語心裡仍不免犯嘀咕,真固執,非叫我工作不可,乾脆讓你等個夠!
他佯裝故我的玩,可是心情已經被范景涓所影響了,眼睛不自覺的老瞥向吧檯的她,「吧檯的呆酒保幹嗎一直跟她說話……」
范景涓不在意他含怨的目光,旋身面對吧檯,安靜等候。
「小姐,一個人?」一名猥瑣的男子靠來,開口問。
搭訕的蒼蠅來了,擾了范景涓等待的閒適,目光從手中的玻璃杯挪移,落在男子身上,然後揚起一抹傲然的笑。
「不要那麼冷漠嘛,待會一起去玩樂,我會讓你很舒服的。」男子意有所指的說,態度毫不莊重。
范景涓的眼裡竄出些許火苗,若不是脾氣控制得好,她真不保證手中的這杯酒不會倒在這傢伙的頭上。
「看到你的尊容,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叫我如何舒服?」她音量適切,而話裡的溫度冰冷,「警告你一點,單身的女人在這裡不見得是為了等你這樣的男人,方便給我私人的安寧嗎?」
「靠,踐個屁,『框』你是需要多少價錢……」被拒絕後,成串的輕蔑言語吐出。
范景涓重重的擱下酒杯,睨過那殺氣騰騰的眼眸,「叫你閉嘴是聽不懂!果然是未經教化的土著。」
「死女人……」那人粗暴的拽住她的右腕,「老於今天就非讓你哀聲賠罪。」
「放手——」她倔傲的不屈服。
兩人的衝突在PUB裡引起騷動。侯競語一瞥見是范景涓意上麻煩,連忙撇下一旁剛認識的小妞,疾步而來,口中喃喃斥責。
「范景涓這死丫頭,存心找我麻煩,破壞我玩樂的心情還不夠,還破壞其他人的心情,這下招惹到凶神惡煞了吧,真是蠢斃了,我再不救她,她就要被拎去睡覺賠罪了啦!」
一靠近僵持的兩人,侯競語出手緩下她被鉗制住的手腕,「大哥,歹勢啦,我馬子今天在跟我賭氣,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老大就給個面子,放我馬子一回。」
「你馬子賭氣惹到我了,你面子值多少錢?比我拳頭有價值嗎?」
凶屁,「我面子底價好歹也值五千兩黃金!」奇怪,這些毆吉桑好好跟他講都講不聽,非得要動拳頭才會爽,侯競語有點火了。
啪——
手腕被抓得激疼,范景涓一個暴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甩了男子一記響亮的「五線譜」,現場的人莫不錯愕呆望。
趁著男子也傻住的當下,范景涓硬是把手抽了回來,「搞什麼鬼,叫你放手還囉哩巴嗦的。」
「瘋婆子,敢甩我巴掌,今天不打死你這不識相的女人,我不是男人。」雷鳴咆哮,咆哮完,他果然掄起拳頭想海扁范景涓。
侯競語心想,雖然這女人嘴巴老是得理不饒人,但是白白嫩嫩的臉也禁不起這毆吉桑的一拳,心一急,連忙護住身前驕傲的女人。
火力十足的拳頭揮上了侯競語的嘴角,揮得真是結實,侯競語順手攬住范景涓,依著力道轉了兩圈,直到靠上了牆壁,才終止那轉勢。
「喔……真他媽的疼!」嘴角都麻透了。
「侯競語——」范景涓攙著他的手臂,看見他的嘴角淌出了血。
「看你們還敢不敢囂張。」男子趁勝追擊的出聲示威。
「唉,大家都是出來玩,不要在我的地方鬧事。」
酒保板起了面孔,所有的服務人員也都警戒著伺機而動。
見聲勢不如人,男子這才悻悻然走開。
「小侯,你還好吧?」這瀟灑的男子竟然被揍了,更慘。
「沒事。」
范景涓一手攙勾著他,一手掏出手絹遞給他,眼神裡有歉疚、驕傲、感激的複雜情緒交錯著。
侯競語沒有推辭,「唉,老哥,給幾個冰塊啦!」
酒保鏟了一大匙冰塊送過來,侯競語將討來的冰塊包裹在手帕裡,湊上發熱的嘴角,忍不住抽搐的哀疼。
無言的范景涓搶過他手中的冰塊,硬是不給機會反抗的強壓在他發腫的嘴角。
說也奇怪,侯競語倒也合作的沒推開,直瞅著她不讓人心安。
隱忍許久,那雙迷惑眾多女子的眼睛讓范景涓開始渾身不自在,最終只得胡亂問:「我現在可以說明我的來意嗎?」
Shit——這女人果然不是個正常人,才想誇讚她也有溫柔的一面,結果又故態復萌,一天不說工作是會死嗎?
見她堅持不讓步,侯競語只得再一次屈服,誰叫她眼睛比他大顆。
「這裡不是談公事的地方,出去再說。」反正早被別恩渲欺壓慣了,多個范景涓也無傷大雅啦!
酒保眼帶笑的目送兩人離去,有鬼,這兩人有情人的嫌疑……
翁 韶 翁
「唉,你要走去哪裡?我車停在那邊。」侯競浯喊。
拎著他的公事包、西裝外套,遙遙走在前方的范景涓回過頭說:「上我的車。」帶點命令的意味。
她太習慣發號施令了。
「酒量差的女人不要逞強。」她不常涉足這種地方,想當然耳酒量也不怎樣,沒必要逞強開車吧!
就算有保十個全險都不夠她這樣賭性命。
「如果現在做酒精濃度檢測,我想你的數值鐵定破表,而且你剛剛被揮了一拳,為避免你可能有腦震盪的嫌疑會影響行車安全,所以請上我的車。」見他動也不動,她又補充道:「搭我的車發生意外,海棠會補償你的所有損失,包括不能人道或終身殘疾都在補償範圍。」
「范總經理,你這女人講話就不能婉轉一點嗎?
每次都這樣夾槍帶根的。」
「那可見你這男人皮有多厚,不管我怎麼做怎麼說,你也毫髮無傷,若不是你誇張了我的能耐,強將罪名安在我身上,就是你這人根本皮脂厚度驚人。」
「好,上你的車,不要爭論我的皮脂厚度了。」
再爭下去,只怕明天清晨,他們還在這裡。
侯競語坐上那輛讓他心有餘悸的紅色跑車,趕緊扣上安全帶。
「要到哪裡說?」三更半夜講公事,對侯競語而言真是破天荒。
「打開我公事包最前面,資料在那裡,我邊開車邊說。」
侯競語瞥了她一眼,忍不住在心裡喃喃有詞,這女人非得這樣枉顧生命安全嗎?隨便她,反正出事她也跑不了,他依言拿出資料文件。
「鴻遠的合約我想請你重新評估條文的正當與否。」她為他打開車內的燈好方便閱讀。
「不是合作關係生變?怎麼,對方拖拖拉拉後發現你們才是最好的合作夥伴啦!」手帕中的冰塊已溶化泰半,滴了一手水,他索性打開車窗擰乾手帕,然後專心看文件。
「沒有,但是我有把握鴻遠會回過頭尋求海棠合作,為了讓鴻遠因自己的反覆、猶豫得到懲罰,我要把合作利潤提高,相對的就是打壓他們。」
「唉,你這樣做行嗎?那天你也看到鴻遠跟第三方的公司洽談順利,你這樣調整,會不會對自己更不利?」
突然車身毫無預警的一個右轉,侯競語險些撞上駕駛座的范景涓,幸好他機停,及時抓住手把。
「唉,范總,你開車真的很恐怖!暢直的馬路不開,非得挑戰這些小巷子,我知道你技術很好啦!
不用這樣子。」
她輕蔑的掃他一眼,「前面十字路口有警察臨檢。」
他訝然的看她一眼,這女人好眼力,十字路口那麼遠的情況她都注意到了,她一定是遠視患者。
「了不起。」他言不由衷的誇獎,「你繼續說,我得先閉目養神一下,順便好好思考一下該怎麼弄。」
說完他順手關上車內的燈。
晚上開車,車內還點著燈,她以為她是神力女超人喔,若真不顧她自己的安危,也顧一下乘客的性命,就不信她這樣開車眼睛會舒服,今天當他積陰德,體貼這女人一回吧!
闔上文件,他雙眼果真跟著閉起,若不是那兩道眉還會挑啊挑的當做是應和,真不知道他是有沒有在聽。
范景涓娓娓道來她的需要以及希望他協助的部分及方向,車子平穩的駛出巷子,往侯家開去。
「侯競語,到家了。」
座位上的男人傳來平穩的呼吸聲,讓范景涓又好氣又好笑,天知道她剛剛的話是不是全白說了。
手肘擱在方向盤上,她側著身看著他孩子似的睡容,嘴角有凝固的血,那比女人還美的唇還腫著。
這輩子,從沒有男人敢指著她的鼻子大呼小叫,卻又願意在危急的時候,為她挺身而出,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嘴碎囉嗦得像個女人,有時候又暴躁得像個長不大的大男孩。
她用指腹輕輕碰觸他那發腫的唇,他像感受到的一蹙眉,讓她驚慌的縮回手,生怕被他發現自己的愚蠢行為。
解下安全帶,打開車門繞過車頭,她輕聲打開侯競語這邊的車門,彎下身為他解開安全帶,好聲的嗓,「侯競語,你家到了。」
「嗯……」他輕哼一聲,沒有醒來的跡象。
「侯競語……」她想要將他喚醒,卻又不想在這夜深人靜的住宅外大聲嚷嚷,她索性推推他的手臂,在他耳邊喚,還輕拍他那未受拳害的另一邊臉頰。
忙和了十多分鐘,他依然未醒,范景涓從來不知道,叫醒一個人是這樣的困難。
她不死心又喚了聲,「侯競語,起床進屋去了。」
沉睡的他出其不意的伸出手臂,一把將她攬了過去,變身站立的她來不及應變,整個人跌落在他的身軀上,身體的碰觸連唇都無法倖免。
范景涓的雙手連忙抵在侯競語身後的椅背上,試圖挪開兩人之間僅剩的些許距離,但是下一秒,他甚至大膽的將臉埋入她的頸窩,無視於她漲紅的臉,吐出一聲滿足的喟歎。
顧不了許多,她死命的推開他的臉,沉睡如死豬的他這才稍稍有清醒的跡象。
趁著他睡眼惺忪鬆開了手,范景涓倉皇的起身退離車座數步遠的距離,然而心跳卻劇烈得幾乎要讓人負荷不了。
「你幹嗎站在那裡?」
「要踹你下車啊!」她努力緩著語調。
「唔?我到家啦……」侯競語抓抓頭,迷糊的看看四周,是他家沒錯。
「對,你家到了,你快進去,合約的內容禮拜一在海棠討論。」
侯競語不甚清醒的下了車,范景涓連忙關上車門,再匆忙的坐回駕駛座上,連再見都沒說,便急忙驅車離去。
她嘗到他口中的酒香,一想到這,她渾身都燥熱起來,幸虧是晚上,那傢伙才沒瞧出端倪,她握著方向盤的手還有點慌,「只是意外,忘記就好……」她努力的安撫自己的情緒。
渾然不覺有何異常的侯競語走進屋子,直到梳洗完躺在床上,他都在納悶,死丫頭轉性了,竟然沒有一腳把他踹下車!
可是他怎麼好像有種抱住什麼東西的感覺,香香軟軟的……不對,應該是錯覺,要不以那女人的歹毒個性研判,她早罵得他七葷八素了,哪會放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