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老師比較嚴格,規定學生如果沒有特殊情況,都得在學校完成數學
作業之後才能回家。如果沒作業,也得做半個小時習題。
「比大褲衩還厲害……」妞妞心裡涼透了。
「你想讓我教你你就得聽我的。」
「那從下星期再開始吧?回家吃飯去。」拔腿就跑。
「回來!」覃為一把扯住她。
她瞪起眼狡辯:「今天有特殊情況,我餓了!」
「餓死了也得給我做完兩道題。」拉起她走到小亭子坐下,從書包裡
掏出本習題冊翻開。「今天沒作業吧,做完這個。」
她看都不看就說我不會。
行,從最基本的點線面開始好了。三分鐘後覃為耐不住把課本一摔:
「不講了!」他講得口乾舌燥,偏偏學生還開小差。
「好啊,」妞妞繼續畫聖鬥士美少女,「你本來也講得不好。」
「哪不好?」
「我沒聽懂。」
「是你自己不聽。」
「是你講得不好!」她著重強調這一點。「你要是講得好我怎麼會不
聽?就因為講不好,沒邏輯,我才不願意聽。」
跟他抬槓是吧,覃為氣得發笑。「就你這樣整天畫小人,八百年都別
想及格。」
「沒常識,這哪是小人,這是聖鬥士你懂不懂?」
哼一聲,他手指著作業本上的大眼睛美女。「你畫的不是人?畫這麼
小不是小人?」
「……」
「再畫讓你站走廊去。」收繳了本子,把數學書扔給她。「先搞清楚
什麼叫銳角鈍角直角,再背兩個公式。」
「反正都是角……」妞妞小聲嘟囔。「站走廊站走廊,你跟教導主任
似的。」
「我要是教導主任我就開除你。」他恐嚇道。
外角內角夾角底角頂角同位角……頭上還長角呢……捧著書兩分鐘不
到,妞妞兩眼就開始冒金花,苦著臉在石椅上扭來扭去。「不想學了,我
要回家。」
覃為挑眉:「說什麼?」
「不、學、了。」甩開書一字一頓。
「真不學了?」
「不學!」
「好。」點點頭,他從文具盒裡拿出一根塑料尺子拍了拍掌心。「左
手。」
沒意識到他要幹嘛,妞妞乖乖地伸手過去。啪一聲脆響,尺子抽在手
心。她有些發傻,愣愣地瞪著尺子再次落下,終於醒悟過來。
「躲什麼?」他抓牢她想縮回的手啪地又抽下去。
「你你你你打我!」手縮不回來,她急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打你怎麼著?學不學?」啪,又一下。
「不學!」
「學不學?」問一句,看她搖頭,他毫不客氣地又抽一下。「學不學?」
他不是開玩笑的!手心看著看著變紅了,妞妞哇一聲哭起來。「你打
我你打我……疼疼疼……」越哭他越不鬆手,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點頭,
「我學我學。」
覃為揚著尺子瞇起眼看她。
「學,我保證學。」點頭如搗蒜。
「自己說的啊,我沒逼你。」他翻開習題冊指著那兩道題,「把這個
做完,不明白的先看書,還不明白再問我。」
旁邊有這麼個暴力老師虎視眈眈地坐著,妞妞不敢偷懶,小聲抽泣著
把習題仔細看一遍,再對照書上的公式,磨蹭二十分鐘總算完成了。
覃為一直看著她寫寫算算,小丫頭腦瓜子不笨,稍加指點就想通了。
「沒錯,這不做出來了嗎?」
做不出來遭打呀……妞妞扁著嘴拿鉛筆有一下沒一下地戳本子,兩隻
眼睛朝他猛翻,恨不得也拿尺子抽他兩下。
「翻也沒用,下次不學還打你。」覃為對刀子一樣的視線無動於衷。
「你英語下次要是不及格我也打你。」
「你打試試?」
「就打,反正你也及格不了!」她抓起尺子掰開他的手抽下去。他咧
嘴直樂,看得她火大,扯住他的衣袖不放,手臂一掃文具盒掉下桌,裡面
東西摔得到處都是。
「斷了。」覃為彎腰撿起鉛筆,一個明晃晃的東西從校服領口垂下來。
十字架?跟外面賣的好像不太一樣。顧不上腳邊的橡皮擦,她好奇地
抓過來摸摸。「鐵做的?我知道街上有賣,十塊錢一個。」
覃為笑笑沒說話,把十字架塞回衣領裡。
小氣鬼……妞妞撇撇嘴,蹲下去把東西都撿起來。「你賠我的鉛筆。」
「卷筆刀呢?」
「就這個。」小刀遞過去。
他拿著鉛筆慢慢削,朝書包努了努嘴。「裡邊有糖,吃不吃?」
哪有人打完再給糖吃的!但肚子有點餓……翻開書包果然找到一袋大
白兔,剝了一粒塞進嘴裡,含含糊糊地嚇唬道:「削好點啊,削不好告訴
你爸,讓他打你。」
「我爸不打我。」
「你留級那麼多次他不打你?」話一出口下意識把兩手背到背後,手
心還隱隱疼呢。
好笑地瞟她一眼,覃為曲起手指敲敲她腦門。「我就討厭讀書,煩死
了。」
呃……這個話題好像不是很敏感。「不讀書你出去混啊,你爸肯定不
讓。」
「啊,我爸非得響應號召完成九年制義務教育,現在我都快義務十二
年了,他還非要我自己義務到高中不可。」
十二年……掰著指頭數,也就是說這是第四個初三,老油條咯……
「你爸真好玩。」
「他想磨死我。」
「你爸是不是想讓你考大學?」
「你覺得我考得上嗎?」
「考不上。」她嘻嘻笑。拖著腮看他不太熟練地削鉛筆,突然想起老
爸在家說的話。「你爸是教授嗎?」
「呵……不是。你不是說他黑社會嗎?」
「我沒說!」她慌忙否認。雖然她跟一一嘉宇都這麼認為。「你媽呢?」
抓著筆的左手一抖,一抹鮮紅立即冒出指尖。「媽的,」覃為扔了小
刀罵,「什麼破刀,木頭削不動割肉倒是快!」
「別捏!我有藥。」妞妞趕緊從書包裡翻出一個小瓶子,拔了一團棉
花按在傷口上。
他疼得倒吸一口氣。「媽的什麼玩意兒!」是不是剛才打了她,她要
報復啊!
「酒精。」捏緊他的手指,過了一會血止住了。「深不深?」
覃為推開她的手,輕輕掰開傷口看了看。「不深。」
不疼嗎?瞅著他滿不在乎的動作,妞妞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扯了棉
花擦乾淨傷口周圍的血,摸出一個創可貼給他粘上。「你別老是說髒話…
…」她怯生生地瞄他。
他扯扯她的馬尾辮,把她書包拿過來。裡面還有個大大的塑料包,包
裡有紫藥水雲南白藥紅花油綠藥膏繃帶……就差手術刀了。「弄這麼多藥
幹什麼?」
「給你準備的呀,你要是打架了找不到藥怎麼辦。」
覃為失笑出聲。「像個流動診所。走,出去吃飯去。」
不用做題了?歡呼一聲趕緊收拾東西。「我要吃唆螺。」
「你又不能吃辣。」
「吃不那麼辣的唄。去看謹言哥還在不在……啊對了,這個給你。」
摸出一個創可貼塞進他口袋,「手不要碰水,萬一粘濕了就換個新的。」
他直皺眉。「要這玩意兒……知道了。」及時改口,生怕她又掉金豆
豆。
「這個給我。」抓起那袋大白兔想據為己有。
「想得美!」覃為一把奪過來,摸出兩粒給她,其餘的塞回自己書包。
「一張創可貼想換我一袋糖?」
小氣……訕訕地拎起書包往高中部走。路上還有三三兩兩的高中生,
穿著跟初中生顏色不同的校服,妞妞羨慕地盯著人家看。「你看他們走路
都有勁多了。」
「有勁什麼,走路直飄。」他怎麼覺得人人戴個大眼鏡,黃皮寡瘦的。
「喂喂啊你一定要考上高中。」
「考幹嘛,現在高中都要上晚自習。」
「……」簡直就是爛泥扶不上牆,現在她一點也不同情他割傷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