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驕百媚 第五章
    渾沌一直很討厭人類。人,既自私又貪婪,心裡想的與嘴裡說的總是有段落差,虛偽,狡猾,善妒,膚淺,也脆弱得不堪一擊。他在被困進鋼石之前遇過幾個人類,那是好幾千年前的事,但不管時光如何流逝,世事如何演進,那時的"人"與現在的"人",竟也相差無幾。所有缺點都一代一代流傳下來。

    搬進孫尋府邸,是當天下午的事。

    孫家在鎮上是數一數二的大藥鋪,幾乎全城居民有半數以上都固定在孫氏藥鋪買藥看病,獨佔生意最賺錢,從孫家大宅就能看到證明。

    撇開百年傳承的藥鋪不談,進到藥鋪後頭才算踏入孫宅,拐進廊道,穿過園圃,孫家產業才算真正呈現眼前。

    景很美,有山有橋有流泉,砌著磚瓦的涼亭,鋪著碎玉石的小徑,青青楊柳,艷艷繁花。還沒賞完景,孫尋領著兩人又走往下一處。至於渾沌為何突然冒出嫌惡人類的念頭?這得從進入孫宅途中第一個碰到的人類一孫尋他娘!說起。在孫尋替他們彼此介紹時,孫尋母親一臉"怎麼撿兩隻流浪狗回來"的蹙眉樣,嘴裡卻還是好客氣好有禮地請他們安心住下,她會吩咐下人好生伺候。

    渾沌並不討厭那些自私貪婪虛偽狡猾善妒及膚淺的種種情緒,相反的,他愛死了,那些甜美可口的小東西,如果大方的表現出來不是很好嗎?

    偏偏人類喜歡用一切手段來掩飾它們,顯得更不倫不類。

    自私,就光明正大地自私給他看;貪婪也不用裝出小心翼翼的謹慎模樣;虛偽就虛偽,別道貌岸然;狡猾也不是可恥的事:嫉妒時就大聲說出來,口是心非的傢伙就是礙他的眼!

    偏偏人類自私,又不敢承認,貪婪也從不寫在臉上,虛偽的稱兄道弟,腦子裡根本想的不是那麼一回事,怯。

    在走過數個垂花門,跨過數個院落,彎過數個遊廊,終於抵達孫尋為兩人整頓妥善的客房。

    名為客房,實際上根本等同於尋常人家的整個家園,也難怪這條街從街頭到街尾全在孫宅範圍內。

    "到了,這處廂房很清幽,有兩房一廳,景致也相當優美,百媚姑娘與一千驕兄儘管放心住下,我會安排一名伶俐的丫鬟打點所需,你們想吃什麼、想要什麼,交代她一聲便好。" "我們不用丫鬟,別安排任何人過來。"渾沌一口回絕。

    多個人類在,他和百媚露餡的機會就越大,他可不想拿牙籤剔著獠牙時有人類闖進來尖叫。

    "對呀,孫大夫,我們不要人伺候。"百媚接收到渾沌的目光,同意道。

    有渾沌以外的人在,她就不能常常露出狐尾招搖。

    "可是"

    "要人伺候還不如回客棧讓店小二好好伺候。"

    渾沌此話一出,孫尋連忙說:"好好好,我將丫鬟撤掉,不讓人打擾你們,你們有需要什麼就跟我說。"

    "孫大夫,謝謝你。"

    "百媚姑娘,別一直孫大夫、孫大夫這麼見外地叫,你喊我一聲孫大哥就好。"心裡當然更希望她直接喊他"尋哥"啦。

    "好呀,孫大哥。"百媚從善如流,甜甜地唉一聲,孫尋的魂都快要飛掉了。

    "那你也別姑娘、姑娘的叫,你跟渾千驕一樣叫我百媚。"

    咦?她自己一說完,皺皺眉,看向渾沌。對哦,從認識到現在,她還沒聽過渾沌叫她的名字,他都是小狐小狐的叫她。

    "百、百媚。"孫尋結巴地叫著,臉已紅透,只是百媚沒去注意,她雙眼忙著盯渾沌,一副很急著想追問理由的表情。"沒事你可以出去了。"

    渾沌馬上露出指使人的倨傲神情,揮揮手。要孫尋滾。

    "不、不用我帶你們去孫家四處走走嗎?"

    "剛剛走得還不夠?"渾沌揚揚唇,嗤笑。

    那麼大的府邸,從門口走到這裡少說三盞茶功夫以上,現在叫他再走出去?想都別想!

    "我也覺得腳有點酸。"百媚附和,掄起粉拳捶捶小腿肚。

    "那、那你們休息吧,我明天再帶你們四處走走。晚膳一塊用?"

    "好。孫大哥。"

    有這聲"孫大哥",他死都甘願。

    閒雜人等終於退出客房,渾沌將門閂上,揉揉頸、伸伸懶腰,躺回床上,隨著精神放鬆,角呀尖牙呀額眼呀全數跑出來透透氣,想到重要的事,他托著腮幫子,拍拍身旁床位。

    "小狐,躺過來。"

    "嗯?我還不困呀。"百媚忙著滿屋子東翻西看,她將架上的書冊拿下來瞄!幽魂淫艷樂無窮?什麼玩意呀?翻看看唔哦,光溜溜的男人女人在草地上發情交配耶,好玩的東西,拿過去給渾沌一起看!

    "渾沌!你看,我找到的,你看你看!"

    "那種東西有什麼好看的?"他瞧也不瞧,直接將書從她手上抽走,拋得遠遠的,大掌扣住她纖細手腕,直接拖進大床裡,將她按在身下。"現在先來處理正事!"

    "什麼正事?"

    "力量。在那個人類進客棧打擾我們之前,我從你身上拿回一些力量。"

    "有嗎?"她不覺得自己身體裡有失去什麼。

    "我也想更確定一點。"渾沌用指腹觸碰她豐盈飽滿的唇心,低下頭。

    "你又要瞅我了嗎?"

    "你幹嘛一臉期待?"瞧她眉開眼笑,一點也沒有身為女子該有的矜持!

    "我喜歡你瞅我呀。"百媚咧嘴笑。獸就是獸,對於舒服的慾望毫不加以掩飾,喜歡就是喜歡,她不扭扭捏捏。"你的唇軟熱軟熱的,很像之前我吃的綿糖呢!"

    到底誰比較像綿糖?是她吧,那兩片唇像糖似的,含在嘴裡就怕她化掉。

    "哼,我可不喜歡親你,這一切只是為了拿回力量。"渾沌口是心非,不想承認目己迷戀一隻小妖的軟唇。嘴上這麼說,行動卻不是這麼做。

    他吻住她,從緩慢細啄到逐漸加深侵略,百媚不是被動的接受,而是同步跟上,狐媚的本能,讓她散發出魅惑迷人的模樣,扇狀纖長的睫,瞇細的眸水燦卻迷濛,蔥白十指攀附在他寬肩上,略略揪緊他玄黑色衣裳。

    簡直是在逼瘋人!

    渾沌收緊箝制在她腰際的雙手,不再跟她客氣,利爪扯破她不堪一擊的諜口衣料,優美的頸線讓渾沌低頭一口咬住,他的牙,啃噬軟如棉絮的肌膚,對於她這類狐妖,小小刺痛就像在玩耍嬉鬧一樣,她咯咯發笑,兩人都忘掉最一開始這個親吻的目的為何,流轉在兩人唇舌間的力量,從她口中過渡給他,又從他口中過渡回來。

    百媚察覺到原本緊扣的大掌從她身上滑落一糟糕!渾沌又被她一不小心吸乾,翻、翻白眼了啦!

    "千驕兄真是體弱多病"

    媽的,誰體弱多病呀?這叫牡丹花下死,作鬼你活該! "嗚嗚嗚。"百媚在哭。"百媚,你別擔心,我一定會治好他。" "嗚嗚"謝謝你。

    "讓千驕兄睡一會兒,你餓了吧?我帶你去吃晚膳?"

    百媚猛搖頭。"嗚我要在這裡陪他"

    "不然,我把晚膳端過來房裡?"孫尋不讓她拒絕。"你一定要吃一些食物,不能千驕兄一生病你就不吃不喝,好嗎?"

    "嗯孫大哥,你趕快幫他開藥方子,拜託你。"這件事比替她端食物過來更要緊。

    "這是當然。"孫尋頓了一頓。"百媚,你放心,就算千驕兄有個萬一,我也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不會讓你孤孤單單一個人。"此時她最需要的就是一個有力的肩膀,千驕那副身子中看不中用。藥罐子一個。害百媚擔心害怕,正是他孫尋跳出來讓美人兒依靠之時。

    百媚沒在看他,只趴在渾沌床邊抽泣,伸手撫摸著他的發、他的額心。

    孫尋討了個沒趣,以為是她沒聽見,也不好再重複,暗斥自己方才是否音量太小,痛失一個使美人另眼相看的好機會。

    孫尋走掉,門扉輕輕合上。"渾沌"哭什麼呢?他又還沒死。奇怪,雖然第一次的教訓很慘痛,但第二次明明有從她嘴裡拿回些微力量,為什麼第三次還是被吸走精氣呢?這當中有什麼規則可尋嗎?

    "嗚嗚"

    悴,幹嘛在他耳邊可憐兮兮地哭著,他還沒辦法張開眼都已經能想像她滿臉眼淚鼻涕的慘況。

    他渾沌還沒遇過有誰為了他哭得這麼認真,一千年前沒有,兩千年前沒有,從他有記憶開始那一天起,一直沒有。

    沒有是天經地義,他太強,只有讓別人嚇得抱頭大哭的份,還沒有遇過現在的情況,如果不是自己像塊破布躺在床上,他真想為此荒謬大笑兩聲。

    她為他哭得淅瀝嘩啦,哭得連呢喃他的名字都在抖,哭得他好想抬手揉按她那顆腦袋瓜子,叫她把眼淚省下來。

    溫熱的眼淚,滴在他臉頰,竟然會燙人。

    渾沌不准自己陷入昏睡,他消耗最後一滴氣力,抬起一根手指——也只有能力抬起那麼一根手指,"喂,小狐"聲音非常之小,淹沒在她抽泣聲中,但百媚一直在看他,所以沒有漏掉那麼細微的唇形蠕動。"渾沌?!"她幾乎要跳起來。

    "不准哭"

    "你說什麼?你不要跟我交代遺言呀!嗚嗚嗚嗚嗚"她慌張地握住他的手不放。

    還遺言咧,他想死也沒這麼容易好不好!

    別哭,他不會拋下她。放任她這麼笨的小妖獨闖人界,他也是會擔心的,好不。

    "不要哭了"

    最後這句,還是百媚完全貼近他唇邊才聽明白。

    "你不醒來我就一直哭,用眼淚淹死你!"

    她嗚嗚嗚在威脅。

    真可怕的威脅,他會怕耶,怕她哭個不停。

    渾沌瞇瞇地睜開眼,隨即又閉上,沒辦法,他沒有力量。

    百媚露出在哭的笑容,將他的鬢髮撩齊在他耳後,又摸摸他額心,像在獎賞他的努力。

    沒聽到她的哭聲,渾沌終於放心睡去。

    這裡好黑。

    四肢無法動彈,身軀被囚禁,在無法打破的鋼石裡,他瘋狂喊叫,咒罵每一個他記得起名字的仙佛,擱粗話要是他從這該死的地方出來一定會怎樣怎樣的對待她們又怎樣怎樣的大鬧天庭讓那班傢伙後悔當初沒一掌劈死他。

    喊累了,閉上嘴,完全被一片死寂吞噬,在這裡,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太痛苦了,如果無法從這裡出去,他情願死,也不要繼續等待下一個千年!

    誰。來教他出去,無論要他付出任何代價他都答應,讓他呼吸鋼石外的空氣一口,看外頭的陽光一眼,把力量送給他都可以!

    "渾沌?你好像有點痛耶"美妙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埋怨,然後,纖臂環繞在他身後,小掌在他僵直的背脊上拍了拍。"你怎麼了?作惡夢哦?背後都濕了一大片。"

    渾沌醒來,看見自己在床榻坐起,像捉住浮木似地將百媚纏抱住,幾乎要揉進身體裡。她芬馥柔滑的身子有股淡淡香氣,他埋首在她發間,深深吸入她的味道,讓它漲滿肺葉,成為體內一分子。

    夢裡的黑暗消失,他沒有在鋼石裡,他被救出來了,被她救出來了。

    "渾沌?"百媚輕唉。

    "你不要動,也不要招來雷電,就這樣乖乖的,不要動。"她不懂他要做什麼,但很聽話沒動,讓他靠在她肩膀上,讓身子被他箝牢,她梳弄著他的長髮,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身體還會不舒服嗎?"

    "不會。"

    "身體還覺得軟軟的嗎?"

    "一點點。"

    "餓不餓?"

    "不餓。"

    "不餓還是要吃一點東西墊墊胃,等一下得喝藥。"

    "想都別想!"那種鬼玩意,不喝!

    "你還要抱我抱多久?我是不討厭啦,可是這樣我沒辦法端藥給你。"

    "你一定要說這種讓我很想直接抱斷你肋骨的混話嗎?"渾沌沒好氣地放開她,但雙手還是握在她臂膀上,兩人互視,他含糊低咒,又把她撈回懷裡。

    嘖!怎麼會如此想擁抱她?

    是因為自己手腳冰冷,亟須她這塊毛皮的溫暖,還是因為她突然變得可愛迷人?

    "渾沌?"他燒壞了腦子嗎?為什麼變得這麼愛抱她?"我作了討厭的夢。"在鋼石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夢。

    "作惡夢呀?不怕不怕,惡夢醒過來就沒事了。"百媚笑他像個小孩,還會怕惡夢。

    "我這一次又睡了多久?"

    "十天。"比上次多出一倍。百媚邊說邊用食指指腹按在他左右顴際,渾沌挑眉觀她,她認真閉眼,念出那日她酒醉醒來的早晨,渾沌教過她的簡單咒語,想紆解他的不適。

    "我又沒喝醉。"幹嘛替他揉按額穴?

    "是你說過你的力量強大到什麼事都能做到,那麼現在我幫你把所有不舒服都弄不見。"她很認真,指腹在他顴際轉呀轉,雖然沒真的抽走所有不適,但確實讓他舒坦不少。

    渾沌享受她的搓揉,無關乎力量,而是她的貼心。

    "呃!"一聲涼息,狠狠倒抽。

    越過百媚身後,渾沌看到剛跨進房門的孫尋一臉驚訝地看著他倆的親暱舉止,他看到一個男人的妒意。

    "千驕兄,你醒了?"孫尋擠出虛假的笑,這絲腐敗的氣味,渾沌嗅到了。

    "這下百媚終於可以放心,不用擔心她兄長的身體。"孫尋特別強調"兄長"兩字,意有所指。嫉妒,會讓人面目猙獰,再溫文儒雅的男人也一樣。

    "百媚,我來替千驕兄把脈,廚娘剛剛還念著要蒸一籠肉包子給你,你要不要去廚房瞧瞧?我想千驕兄應該也餓了,都那麼多天沒進食。"

    "好!我去!"百媚不想讓渾沌餓著,咚咚跑走。

    支開百媚是想跟他說什麼屁話吧!渾沌心知肚明,畢竟他是吸食情緒的獸,人類心裡想些什麼,那股味道就跑出來,現在環繞在孫尋身上的,就是酸苦昧。

    "你想都別想,我還不會這麼早死,不可能把她托孤給你。"渾沌不拐彎抹角,直接拒絕。

    想跟他這只凶獸比長命,看誰一百年後還能在這裡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的!

    孫尋驚呼:"咦?我半個字都還沒說——"

    你嘴一張開,我就已經看到你的胃,那顆膚淺的人腦裡想些什麼,我會猜不到嗎?哼。

    "既然千驕兄先開口,也請恕孫某直言。"

    孫尋先禮後兵,揖完身,收起笑顏,溫柔的面具卸下,眼神冷冽起來。"身為兄長,你應該要替百媚思忖打量,她一個弱女子依靠著你,偏偏你身子骨又不硬朗,你可曾想過,若有朝一日,你的病情突然惡化,撒手人寰,將她一個人留下,你能安心嗎?"很好,他渾沌並不討厭直來直往又不怕死的問話方式,比起曲曲折折說東說西卻不說重點來得順耳許多。

    "你是認為,我應該趁著自己還沒死之前替她安排妥後路,最好是找個男人托付終身,如此一來,就算我掛了,也可以走得心安理得、無牽無掛。"渾沌扯唇嘲笑,環起雙臂,迎戰孫尋。

    "正是。"孫尋為佳人,勇敢回視渾沌那雙利眸。雖然他很想逃開"最好那個男人是你。"

    "正、正是。"孫尋當然是如此打算。"我有自信能保護好百媚。"

    "我不相信你多瞭解她,你不過是看中她那張臉吧。"同為雄性生物,渾沌可以理解,美麗的女子賞心悅目,會想收藏美的東西,是天性。

    "也、也不能這麼說,我知道百媚是個善良的好姑娘,才會心儀於她。"

    "她哪裡善良?你從何處看見她善良?"渾沌逼問。

    "呃這感覺。"

    ""感覺"她很善良?"

    "難道不是嗎?"

    "她善不善良我不知道,不過在人類眼中,她絕對不是善良的東西。"畢竟,她這趟下山正是為了吸人魂魄而來,這對人類來說,可是殺之唯恐不及的大罪。"你說什麼?"孫尋漏聽渾沌後頭那句含糊話語。

    渾沌繞過他,到桌前替自己倒杯水喝,不說話。

    "千驕兄,我知道你在刁難我,因為你不想把妹妹讓給任何一個男人,你對我有敵意也正是如此,你你這是病態,這是愛戀自己親妹妹的病態!"

    噗!渾沌噴出還沒下嚥的茶水。

    被罵病態無關痛癢,他一點也不覺得那兩個字對他是羞辱,可是那只人類還說了什麼?

    他,愛戀誰?那隻小狐?

    他可是大尾的四凶之一,那種道行不滿五百年的小妖小怪想站到他面前都得自慚形穢趕快滾,他怎麼可能會愛戀一隻小小的九尾狐妖?不管她的毛皮有多軟有多雪白有多溫暖有多珍貴都不可能!

    "我一定會幫百媚脫離你這種不正常的獨佔欲,她太單純,尊敬你、關心你,你卻想將她囚禁在你私心建構的世界裡"

    孫尋哇啦哇啦哇啦還在說,但渾沌根本沒聽進去半個字,他被兩道雷打中,一道叫"愛",一道叫"戀",劈得他眼前一片暈眩。他的骨血裡沒有這兩字的組合,他知道什麼叫邪什麼叫惡什麼叫狼心狗肺什麼叫無情無義什麼叫喪盡天良什麼叫別人的痛苦就是我的快樂,那些就是形成他這具軀體的力量,當中就是缺乏了"愛",那是他不懂的東西。

    一定不是愛一定不是愛,他沒有愛過任何人事物,他不需要,會想獨佔那隻小狐,是因為還在她體內的力量,只要拿回力量,他絕對能毫不留情地扭斷她細細白白的頸子一呃,那條頸子他還滿中意的,不然彆扭斷好了,不對不對不對,要扭斷。不扭斷怎麼剝她的狐皮呃,不剝也沒關係,死板板的狐毛圈在他脖間也沒多好看,至少絕對沒有比留在她自己身上好看,反正覺得脖子冷時,就叫她自動跳上來圍住渾沌已經陷入左有拉鋸的矛盾中,每當腦子裡產生傷害百媚的想法時,就會有另一個想法馬上蹦出來阻止他。

    這時,百媚回來了,她手裡端著一然肉包子,小嘴裡還叼著一顆。她看見孫尋嘰嘰喳喳在說些什麼,而渾沌低頭沉思,眉頭皺得好誇張,最中間那條蹙痕已經快裂到額心隱藏起來的眼縫上,彷彿苦思著多困難的難題。

    這兩個男人在幹嘛?看起來也不像在閒話家常。她跳到渾沌身邊,用熱呼呼的肉包子去貼他的臉,故意要嚇他。"渾"叫錯,趕快改口:

    "千驕喝!"渾沌幾乎是彈跳起來,不是被肉包子燙的,而是被她那張笑咪咪的俏顏給嚇到!因為他正想到狐腦袋可以拿來點綴腰帶,但又黨得一顆死氣沉沉的腦袋瓜子不如一個燦笑如花的她來得順眼。

    "你們在聊什麼?我也要聽!"她勾住渾沌的手,纏著問。

    聊?他和那只人類沒什麼好聊。

    "我只是和千驕兄說些關於你的事。"孫尋回答她,輕描淡寫的。他看向渾沌一眼。"千驕兄,請你記住我方才說的話,我的決心不會改變。"

    話?那只人類說了什麼嗎?他沒有認真在聽耶,只記得最後那句"這是病態,這是愛戀自己親妹妹的病態!"後頭孫尋還吠了啥,都沒入他的耳。

    他有漏聽什麼重要的話嗎?

    應該沒有,這只人類會說的也不過就是那些廢話。

    渾沌一點也不想在這只人類身上花費精神,也懶得追問,搶走百媚燙他的那顆肉包狠狠咬了幾口,完全忽略掉孫尋那雙暗沉下來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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