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苳早上來到「月弧灣」,遠遠地就見著皇甫花臉色難看地衝到後方林子去,經詢問過侯管家後才知道,原來是「精靈」不見了,這是從未有過的狀況。
「這隻小烏從老夫人還年輕的時候就飼養了,在老夫人過世後,就由皇甫花少爺接手照顧。『精靈』一直都走精力旺盛的,但是近月來,『精靈」的狀況開始不好,也許是老了,獸醫也說它年歲已大。如今『精靈』突然間不見,大家都很焦急。」侯管家說著。
「怎麼會這樣?」解苳也緊張了起來。
「也難怪花少爺會心急,畢竟『精靈』的意義重大,除了老夫人的因素外,你也知道咱們這只寶貝小烏是只會帶來幸福的愛情烏,失去它,心裡的受創感是很嚴重的。」
「我得去幫忙找才行。」解苳不安了。
「解小姐也要幫忙?」
「怎麼,不行嗎?」
「也不是啦,只是……」侯管家知道她跟花少爺一直不對盤,每次見面都會互嗆、大吵,所以覺得她似乎不適合介入此事。
「不說了,得快點把『精靈』找回來。」她方才看到皇甫花心急的模樣,若不幫忙就太過分了。
「月弧灣」的範圍雖然寬闊,但照料得很好,就連邊緣處的綠林地裡,皇甫家也鋪設有木橋小路,以供行走,而且觀景步道還是環繞著綿延山坡建造的,繞著秀麗?翠的景致一邊慢走,一邊吸著芬多精,又或者欣賞遠方天空飄飄雲彩所幻化出來的雲朵圖形,身心皆會感到十分的舒暢。
然而,解苳這回無心欣賞美景,她急著找小烏。
「『精靈』、『精靈』,你快飛出來呀!飛出來,『精靈』……」
皇甫家的寵物──愛情烏「精靈」不見了,十五歲的解苳到處尋找著它。
綠林子裡雖然迴盪著各種蟲鳴烏叫聲,卻是聽不到那優美且響亮的美妙啼聲。
「飛哪兒去了?」侯管家曾經提過,「精靈」走只神奇的愛情鳥,誰擁有它就會被它牽繫愛情與幸福,老爺跟老夫人就是見證,正因為這只奇特的愛情烏曾幫忙撮合姻緣,所以才會給它愛情烏的封號。現在它不見了,一抹不安悄佔她心間。
「『精靈』、『精靈』,你快出來,有你愛吃的小貝果,快出來啊!」
「精靈」是只翡翠顏色、非常懂人性的奇特小烏,在她進出山莊的這三年時間,從沒見過「精靈」被關在鳥籠裡,它都是自由飛翔的,只在主子吹笛叫喚又或者吃飯時間,它才會準時飛進山莊。
解策、開始瘋狂地尋找,隨著陽光愈來愈熾熱,她臉上的汗珠也愈來愈多,雪白肌膚都泛出嫣紅來,但她不嫌累,繼續找。
「『精靈』、『精』──呃!是翡翠綠,底下是什麼?」她瞥見木橋下的凹陷處有一堆樹葉覆蓋著一個鼓鼓的物體,愈看愈心驚。「該不會是『精靈』吧?糟糕,它摔到下面了嗎?」木橋下是個斜坡,四周沒有支撐物。山林畢竟是山林,有些地方還是很難整理的。
風一吹,吹動了樹葉,那葉子底下鼓鼓的物體卻依舊動也不動。
她急了。「『精靈』怎麼了?千萬不要出事,否則有人會傷心的!不管了,下去看看!」她爬過木橋,踏上泥土,四周有些陡,她小心地往下走,不料卻踩到青苔。
「哇!」她叫,腳底一滑,整個身子往下落。
「笨蛋!」
一聲暴吼響起的同時,解策、的身子被拉住,止住了滑勢。
「你在搞什麼鬼?」又是惡狠的鬼叫。
「我在救『精靈』,救你的小烏啊!」她的背被後面的小石頭磨得好痛,而且耳膜也被皇甫花的叫聲震得好痛。
皇甫花小心翼翼地邊將她拉回木橋上,邊道:「眼睛睜大點,哪裡有『精靈』?」
「你幹麼拉我上去?啊,痛……」四肢百骸疼痛不已,但她仍急著要救烏。「快下去救『精靈』,它被樹葉蓋住了!你沒看見嗎?就底下樹葉鼓鼓的那個地方啊!『精靈』很可能掉在那裡,被葉子蓋住了。」她話說完的同時,一陣風吹過,也吹掉了鼓起處的一些樹葉,讓人看清楚原來那只是長了青苔的石頭以及綠色樹枝,錯看了。
「你眼花了!」皇甫花沒好氣地說。
「是花了。」她失望地道:「我怕『精靈』掉在土堆裡,才急著下去找找,怎麼知道竟是看錯了。」
皇甫花凝睇著她。「你不怕危險?一不小心栽下去可能會讓你頭破血流。」
「我沒想那麼多。」她蹲在橋面土,又東張西望了起來。
皇甫花從侯管家嘴裡聽到解艾、也幫忙找尋「精靈」的消息時,就偷偷跟在她身後,觀察她到底是虛偽的說要幫忙,抑或定真心誠意的?
一路偷窺,發覺她是認真在尋找,而且不顧危險想救起「精靈」的心意,重重地打動了他的心。
兩人向來不合,見面從沒好話,他不曾預期她會「用心」幫忙,但觀察過後的結果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外。
「謝謝。」皇甫花不由自土地向她道謝,心裡也暗許讓她往後繼續進出「花徽山莊」而不再阻止。
「你在跟我道謝?好奇怪。」她疑惑地搔著頭。「我耳背了嗎?」
這朵圓仔花就不懂講好話嗎?
「對,你是耳背,聽錯了。」他惱道。
「哼,就說你怎麼會有好心腸──呀!」她要撐起身子,卻扯到筋肉,痛得她齜牙咧嘴,又跌坐而下。
皇甫花翻了記白眼,卻走上前慢慢扶起她。「我帶你回山莊。」
一嗅到他的氣味,一抹騷亂在她心窩裡到處竄動,讓她喉嚨一緊。
「可不可以走?」他問,扶著她一步一步地返回山莊。
「呃……痛!」
她腳步跡躓了下。
「小心!」
「哇!」她整個人趴在他身上,胸臆起了一陣陣的燙熱,心跳得好快好快,明明是討厭的人,她卻害羞了起來。
皇甫花攙扶著她走回山莊,道:「我還是帶你看醫生做檢查好了。」
「不用了。」其實也沒太嚴重。
「我幫你,你還拒絕?」他惱道,想到她差點摔下山坡,一股火氣便冒了上來。都怪自己判斷太慢,才會讓她滑落山坡,若是早一步阻止她下橋就沒事了。
「你凶什麼!」她嚇一跳,十五歲的小女孩也是有個性的,才不會任由他大呼小叫的。
「我要帶你去看醫生,你還不肯,當然要凶你。」皇甫花拉不下面子。
「我不說我沒事了嗎?不然我找侯管家拿醫藥箱塗抹一下就好。」
「你這死腦筋,看醫生比較保險。」
「不必了,搽搽藥就好。」
「不懂感恩的笨女人!」
「你才是莫名其妙,鴨霸又聽不懂人話……」
兩人又吵了起來,雖然最後皇甫花把她扶回山莊,治療了傷口,不過還是各走各的路。
至於「精靈」,它不見了,此後再也沒有出現過。管家說通靈性的烏兒若意識到生命已到盡頭,為了不讓主人傷心,是會飛離主子的視線,找尋自己的葬身之地。
所以「月弧灣」再也沒有了「精靈」,而愛情烏消失則意味著「花徽山莊」再也見不著幸福愛情了嗎?
是嗎?
再也得不到幸福的愛情了……
「呀!」解苳倏地睜開眼,整個人從床上彈坐起身,額際上滿佈汗珠。「作夢了……」
她巡望四周,是她的房間,閉上眼,吁出一口氣,道:「怎麼會夢見愛情鳥的事?都已經過了七、八年了。」
吁口氣,走下床,倒了杯溫開水喝著,喃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最近老是在比較秋沾一跟皇甫花的優缺點,所以才會夢見過去的往事吧?」而且心酸酸的,當她決定不再跟皇甫家有任何牽連後,卻是讓皇甫花鑽進她夢裡。
「混蛋、混蛋、混蛋!皇甫花是個大混蛋!害我在親情、友情和愛情上通通都受了傷──唔?!」她摀住自己的嘴巴。愛情?她怎麼會冒出愛情這兩個字?她哪時候跟他產生過愛情了?
「笨蛋……」她敲著自己的腦袋。「要找戀人也要找像秋沾一這種男人,又帥又有擔當,還很重承諾,果然來到台灣開設新公司,還打電話邀請我到他的『秋家株式會社』上班。」
雖然距離機場送別時間已過兩個多月,但他快速地執行工作計劃。
「還是跟紳士說話、做事比較舒服。別再管皇甫花了,那傢伙只會讓我生氣,我是白癡才會再想起他!」
她整理好思緒,努力把皇甫花這名字拋到九霄雲外去。
皇甫花一直處在不安的狀態下,他心中充滿著裡礙,而煩躁的思緒也讓他想不出任何的好點子來,所以這陣子他都待在「花徽山莊」裡,工作全都停頓,而公司的決定也全權交給好友做裁決。
明明已經成功趕走解苳,她沒再跟皇甫家有任何聯絡,「心腹大患」已除,他該為任務達成而高興,但結果並沒有,反倒還被不安困擾了兩個多月,千日紅腕煉更成了他的夢魘。
他低頭一看,夢魘現在又在他手裡,又來了!他像是中邪了一樣,莫名其妙地就會將這條傳家寶拿在手上。
他氣惱地將腕煉丟到吧檯上。
這條失蹤百多年的傳家寶真是個「怪物」,回歸過程已經充滿戲劇性,豈料還有更驚人的爆點──傳家寶的圖騰竟然是千日紅,也就是他拿來取笑解苳的圓仔花。這種巧合彷彿「預約」著什麼似的,令他毛骨悚然。
皇甫花乾脆坐上吧檯,自己喝著悶酒。「花徽山莊」仍然美麗,也依舊溫馨,但他就是渾身不對勁,總覺得少了一個重要的東西。
奇怪,太奇怪了,以前他也常常不在台灣,但卻不曾有過這種鬱悶感。
是知道一踏進山莊大門就會見到一張活潑、有生氣的小臉蛋,所以不會悶嗎?
但此後再也見不著了,所以煩躁?
砰!酒杯重重放下。「我發什麼神經病?老在回憶解苳!」皇甫花起身。
「你怎麼又在家裡?」一道疑惑響起,皇甫翁一進門就看見愛孫不知道在對誰發脾氣。「該不會是公司倒閉了吧?這兩個月來每天看你都無所事事。」
「我想休息不行嗎?」
「苳苳說的沒錯,你真有成為敗家子的基因。」
「苳苳?」皇甫花臉色更難看了。「幹麼又提起這個人?你不是已經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她選擇跟別的男人跑了!」
「她跑得好。我想了想,苳苳的選擇果然是正確的,跟秋沾一在一起工作,前途才會一片光明。」
「什麼意思?」皇甫花沉聲問。
「秋沾一已經在台灣設立分公司,他還找到了一塊新的土地,打算設立一座夢想樂園,至於『月弧灣』之事,他倒是沒有再提及過。看來他人還不錯,而且行動力也很強,為了擴展秋家的勢力版圖,他邀請了苳苳一起工作,他的眼光真好。」
「是解苳告訴您這事的?」
「不是她告訴我,是我偷偷查的。這兩個月來,我沒見過苳苳,她連電話號碼都給換了,擺明了不再跟皇甫家聯絡。」皇甫翁雖然沒有跟苳苳聯絡,卻有派人暗中觀察苳苳,在得知秋沾一真在台灣有所動作後,也猜測到苳苳會跟秋沾一有更進一步的聯絡。
皇甫花的心緒開始起伏,問道:「那您不會主動聯絡她?」
「我不敢。」
「不敢?」
「我沒臉呀!你若想知道細節,自己去找她問清楚。」
「我何必問?她既然攀上了秋沾一,我幹麼去破壞她的計劃?」想到她猛拔千日紅腕煉的狠勁,現在又聽到她跟秋沾一在一起的消息,羞愧感消失,怒氣再起。「她果然機靈,知道哪邊有好處就往哪邊鑽,可以想見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到這兩人雙宿雙棲的緋聞報導了。」
「你都替苳苳設定好了。」
「她已經把真面目顯露出來了,您還要沉溺於她是單純、無心機的天使夢境裡?」
皇甫翁忍不住歎氣,這個被憤怒蒙蔽雙眼的笨孫子會倒大楣的。「好吧,我不管了,隨你高興吧!」回身,上樓去。
皇甫花也回身倒酒,自己生著悶氣。
玻璃帷幕的辦公大樓,門廳氣派,一踏進「秋家株式會社」新購置的大樓門廳內,就可以感受到秋沾一是用很認真的態度要在台灣設立分支機構。
「一出手就是整棟樓,人員也進駐妥當,你做足了大展鴻圖的準備,真是好樣兒的。」解苳驚奇地說道,很佩服他的行動力,不僅公司運作已進入軌道,而且從他的安排判斷,他是很看重台灣的娛樂產業。
「要做就做到最好,這是我的工作邏輯。」秋沾一淡淡說道,不覺得這樣的態度值得讚許。
「不傀是『秋家株式會社』的欽定接班人,你的長輩眼光真好,負責任的人才有資格掌權。」拿他跟那個敗家子比較,秋沾一是強多了。
秋沾一示意她坐下,道:「我希望你能進我公司,明天你就開始正式上班如何?」
「你確定要聘用我?」她問,他返回日本這兩個多月時間,秋沾一是曾與她通過電話,告訴她台灣分部的籌備情況,而在前天又接到他即將來台的電話,並且邀請她今天見面深談。
「我很誠心要聘請你。看你對皇甫家的作為,你若成為我的員工,我可以減少很多煩惱。」
她羞赧地笑著,道:「你太抬舉我了,真正有擔當、重承諾的人是你才對。像『花徽山莊』的秘密,你答應不說就真的不提,我很感謝你。」
「重承諾本來就是商人該做的事,不值一提。那你願意來『秋家株式會社』工作嗎?」
「願意。」
「對了,你要不要跟皇甫家報告你在我這裡工作的消息?」秋沾一問她。
她身體一僵。「沒這種必要吧?」
他眸中閃過興味,問:「你當真不再跟皇甫家聯絡?」
「是,沒聯絡了。那天我離開『花徽山莊』後立刻改了電話,也搬了家,我就是要跟他們斷絕關係。」
「不覺得可惜?」他瞳裡流蕩著淺淺光芒,試探著她對皇甫花的態度。
「你認為我該再跟皇甫家來往?」她反問他。
「跟皇甫家來往沒什麼不好的。」
「皇甫爺爺是很好,所以爺爺虛構破產的事情我沒怪過爺爺,但皇甫花的存在讓我很累。夠了,我不想再去自取其辱,既然他這麼討厭我,我幹麼一直去自討苦吃?」她深吸口氣,再道:「不談皇甫家了,我答應進『秋家株式會社』是來工作與學習的,跟皇甫家族無關,我們沒必要再去談論皇甫家族,把重點擺在未來的工作上比較有意思。」
秋沾一同意。「行,不談私事,只談公事。那你先跟我的秘書學習屬於你的職務範圍,盡快熟悉環境,我在台灣設立遊樂園的事情不能耽擱,要盡速完成。」
「沒問題,我會盡快進入狀況。」她充滿期待,脫離皇甫家的新生活會是什麼樣子,她也想知道。
新衣服、新鞋子、新包包,全部都是特意購買的新鮮貨,解苳想讓自己的人生展開新的一頁。她今天是用秋社長的助理秘書頭銜,來跟「幻想設計樂園」團隊商談合作事宜的。
她雖然是個社會新鮮人,但因為清楚知道秋沾一想要的樂園走向,於是被秋沾一欽點一起赴約,讓實務來考驗她的能力。
解苳因此更加佩服秋沾一,他是那種要做就要做到最完美的負責任男人,所以要接觸的合作夥伴也必須是最頂尖的工作團隊。
聽聞「幻想設計樂園」在娛樂業這一塊是最頂尖的佼佼者,其規劃與設計都非常厲害,世界各地許多知名的娛樂產業都是出自「幻想設計樂園」之手,從無失敗之作,只是「幻想設計樂園」很低調,所以只有業界知道這間公司。
「聽說『幻想設計樂園』的執行長對合作對像一樣很挑剔,所以這一次的會面很重要,要讓兩方都滿意。」解苳已做好心理準備,要把兩造都弄得服服貼貼的。
解苳與秋沾一來到見面地點。
服務生專業又恭謹地迎接訂席貴客,領著兩人前往最頂級的包廂內。
落坐後,侍者先倒了開胃酒,然後退下。
「會不會緊張?」秋沾一問著她,淺嘗一口酒。
「還好。合作案應該不難談吧?只要兩方都能得到利益,沒有合作不成的道理。」她有自信讓雙方愉快。
「我喜歡看到你充滿元氣的氣勢,這會讓我覺得這世上沒有度不過的關卡。」
她微笑著,秋沾一每次開口,她就覺得心情舒暢,但也因此發現他是個很冷靜的人,冷靜到簡直沒有情緒起伏,所以她總覺得他少了點人味,很奇怪。
「我臉上有什麼嗎?你為何一直看著我?」秋沾一問道。
「社長,你有女朋友嗎?」她忍不住問著。
「目前我欣賞的女孩是有,但對方似乎沒把我放在眼裡。」
「那就去追求呀!依你的條件,沒有女生會不動心的。你可以放大膽地追求,一定會成功的!」
「不必了。」
「嗄?」好冷淡喔!
「我欣賞對方,而對方也心甘情願要當我女朋友,我當然就可以接受她。但對方若是無意,我是不會有任何表示的。」他笑言道。
這是什麼說法?自願的女孩他可以接受,不自願的女孩就直接放棄?他這種追人的手法很沒感情,也很古怪。
「我說錯了嗎?你怎麼一臉的不贊同?」秋沾一看到她表情古怪,笑問著。
「並不是說你有錯,而是覺得你對感情很不積極。」她搖首,覺得他這種交女友的方式好奇怪,也太平靜了吧?一點波瀾都沒有,這樣怎麼激起火花來?像她跟皇甫花──呃!臉色倏地一變,她在亂想什麼啊?
叩叩!
服務生敲門,帶著另兩位客人進包廂。「元駿先生到了。」
貴客抵達,交女友的話題止住,秋沾一與解苳起身迎客,卻在看到「幻想設計樂園」的執行長身後跟著的高大男子時,同時愣住。
空氣倏地沈窒,凝重到幾乎讓人窒息,連服務生都被這氣氛給嚇壞。
「出、出了什麼問題嗎?」服務生小心地問道,莫非他帶錯人了?
「沒事,可以點餐了。」秋沾一很快就恢復正常。「兩位請坐。」
「謝謝。」元駿道。
「就一人一份套餐,不用太囉嗦。」隨同元駿前來的皇甫花依然狂妄、頤指氣使。
服務生不敢停留多問,立刻點頭退出包廂外。
元駿先開口說話。「不好意思,我的助理一向自主性很強,僭越了。創意人習慣天馬行空,行為處事也乖張了點,兩位別太在意。」元駿笑道,不過這兩位的表情也太奇怪了點。「怎麼了?像看到鬼似的,皇甫花嚇到你們了嗎?如果是,那真不好意思,『幻想設計樂園』從老闆到員工都是這副德行,請你們輕鬆面對他的個性,千萬不要太過嚴肅。」
秋沾一道:「我們確實是被皇甫花先生給嚇著,因為怎麼都沒想到他會在『幻想設計樂園』裡工作。」
「你們認識?」元駿問道。
「是。」秋沾一點頭。
解苳仍是回不了神,她自從耳背後,老花眼也加重度數了,竟然在談工作的場合看見皇甫花出現。怎麼「幻想設計樂園」會錄取這樣的公子哥兒?皇甫花竟然是「幻想設計樂園」的員工,這實在太奇怪了。
皇甫花盯著臉色慘白的解苳,看穿她的心情,說道:「我在『幻想設計樂園』工作有什麼好奇怪的?」
秋沾一代答。「當然奇怪,因為解苳認為你常往國外跑,喜歡玩樂,所以從不認為你會安分地找工作做。」
皇甫花不看秋沾一,只看解苳。「我以前是游手好閒,不過玩久了也會累,既然已找不到新鮮事可以打發,就找間公司玩玩嘍!」
元駿也道:「如果你們已經認識皇甫花,那應該知道他是個很棒的創意人才。雖然進我公司的時間不長,但我很看重他的潛能,這次跟秋沾一先生會面,也是因為我對他的本事有高度評價。」元駿替真正的老闆兼好友佈局,他也不知道好友在搞什麼飛機,當秋沾一找上公司尋求合作時,皇甫花竟命令他去詳談,但最後必須拒絕合作,換言之,這次的會面只是虛晃一招。
「幻想設計樂園」的幕後老闆是皇甫花,但因為他不想出鋒頭,於是要他這位好友坐上執行長位置。打從「幻想設計樂園」成立至今,皇甫花是幕後藏鏡人的身份一直沒被揭發,而皇甫花也放心地將對外的工作交給他,今天是皇甫花第一次要求隨行,但他又詭異地要求他拒絕合作。
「苳苳,你怎麼都不說話?」秋沾一問她,她一直沒發言。
解苳眨了眨眼,緩緩低下頭。不管她有多麼震驚,她還是不想跟皇甫花說話,因為不說話就不會自取其辱了。
「她要裝淑女、扮可憐,維護好形象是很重要的,畢竟解苳好不容易才釣上金龜婿,可不想要功虧一簣啊!」皇甫花繼續冷嘲著。當他從祖父嘴中得知她很可能會進入「秋家株式會社」,與秋沾一共事後,他就想看看這兩人已進展到何種程度?秋沾一是不是對她神魂顛倒了?
對於他的嘲弄,解苳繼續冷漠以對。
秋沾一道:「解苳跟皇甫先生一樣都是被看好的人才,我期待雙方能溝通出一紙有利於彼此的最佳合約。」
聞言,皇甫花諷刺道:「解苳進你公司也不過幾天時間,你就已經當她是寶?」果然如他所臆測的,交情已經濃到化不開,這更加深他一個信念,那就是──絕不讓解苳釣金龜!
合該解苳要倒楣,秋沾一決定在台灣開創新的娛樂產業,卻想找「幻想設計樂園」談合作,這可是自投羅網,那他就不吝給她一個出師不利的壞兆頭!
解苳的目光只注視著元駿,而且把話題拉回主軸上。「很抱歉,因為我們曾經跟皇甫花先生發生一點小過節,才會對他的突然出現感到驚訝,不過那些都是往事了,並不重要,更與今天的主題無關。我現在在意的,是如何跟貴公司合作,如何在台灣打造出一座烏托邦遊樂園。秋社長想請貴公司負責設計,不知元執行長的意願如何?」她將主題轉到公務上,對皇甫花依然視而不見。
往事?不重要?皇甫花聽她撇清,臉色更難看了。
元駿看了眼皇甫花,但他仍然擺明拒絕合作。「嗯,『秋家株式會社』在日本是數一數二的頂尖公司,這回選在台灣成立遊樂園,秋先生的眼光極佳。」
解苳從公事包裡拿出一份文件,道:「這是敝公司的籌備資料書,麻煩你審閱。從籌資到組織營運,我都有列表說明,如果你覺得可行,那麼敝公司就可以安心等待『幻想設計樂園』的驚奇創意了。」
秋沾一也道:「這份籌備資料書是解苳小姐花了三天三夜辛苦擬定的,我看完後覺得她規劃得極好,所有小細節都有注意到。雖然現在給你參閱的是大原則的條文,但相信你會對這份企劃書產生濃厚興趣的。」秋沾一對於她的本事是有期待的,所以膽敢直接交給她做規劃,而她也不負期望,快速地搜集資料,擬定方向,當初步計劃書出爐後,他很滿意,現在就看「幻想設計樂園」願不願意接了。
元駿快速翻閱著企劃書,單單籌資以及分配給「幻想設計樂園」的資金及設計空間都相當寬大,他是愈看愈興奮。「確實是一份很吸引人的企劃書。」
「吸引人?執行長有看清楚內容嗎?確定沒有陷阱在裡頭?」皇甫花迸出冷語。
元駿立刻像被火燙著似地放下企劃書,道:「對,沒錯,合作案很吸引人,只不過……」
皇甫花接過企劃書,快速翻閱過後,道:「只不過仍然有問題。資金分配比例雖然設定為五五分帳,但萬一『秋家株式會社』臨時改變比例,在沒有罰則的情況下,我們公司會倒大楣的,所以……」他放下企劃書,道:「這條文是有陷阱的,分明是想引誘我們上當。尚未合作就內藏陷阱,搞不好是一個想乘機吞掉『幻想設計樂園』的詭計。」
解苳逼自己要冷靜,千萬別翻桌,但她也被逼到不得不跟皇甫花講話了。「有這麼嚴重嗎?如果你有異議,所有的條文都有商量與修改的機會,這些條文都是可以溝通的,而且也要兩方同意才會定案,請不要胡扯我要設計陷害你。」
「為什麼不會?你是一個為求目的,可以花十年時間設局的女人,而且在計劃被揭穿後又成功地誘惑了另一名男人,你的智慧不能小覷,當然要防範你。」
「到底是誰心機重啊?」
「當然是你。」
「你分明是故意找碴!我不是說了,這只是初步計劃,你為什麼硬要挑這種莫名其妙的毛病!」她氣到口不擇言。
「我們根本不信任對方,那又何必談下去?」皇甫花立刻做出結論,反正他就是來破壞合作案的。
她吸氣再吸氣。瞭解了,他根本是帶著成見前來的,而且意圖破壞兩方合作。
皇甫花壞壞地彎起唇角,順勢給秋沾一建議。「有她在你身邊未必有好處,你該考慮把她踢走。」
秋沾一回道,直接站起身。「看來我們兩邊是談不下去了,合作案得破局。」
解苳連忙拉住秋沾一,道:「你不是很期待與『幻想設計樂園』合作嗎?別這麼快作出決定,畢竟社長要面對的也該是對方的執行長才對啊!」
秋沾一看著元駿,淡笑道:「元執行長會聽從皇甫先生的決定,所以我們就別勉強了。走吧。」他留下曖昧不明的說法後,強勢地把她帶走。
離去。
「你好無聊。」元駿癱在椅子上,完全不明白皇甫花在搞什麼鬼?「明明是很棒的企劃案,雙方可以合作愉快的,你為什麼要拒絕呢?而且既然早就決定不合作了,又為什麼要來赴約,甚至還跟秋沾一撕破臉?何必呢?特意樹立敵人完全不符合我們的工作原則啊!」
「我來,只是來確定解苳的真面目。」皇甫花回道,這下子他可以死心了,但他的心情卻更糟、更亂。
「解苳?你跟她到底有什麼關係?」從沒見過皇甫花大費周章地去反對一個案子,也從沒見他如此針對一個女子,元駿自然覺得很不尋常。
「什麼關係呀……」皇甫花開始磨牙,然後回道:「仇人關係!」
元駿頓時啞口,因為這兩個字足以說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