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必等到一周,僅僅三天,夏景泫已拋棄辭退新管家的念頭。
三天來,他嘗過陶青岑準備的各種麵包和米飯,從家常料理到異國小菜,多變的可口菜餚和點心徹底收服他的胃。
她在做菜方面有獨特的天分,整理家務也無可挑剔。白天他睡覺,她打掃環境時毫無聲響,讓他安眠;晚間,他熬夜寫作,隔天睡到下午才起床,不等他交代,她為他準備好宵夜,讓他只需微波就有熱食可吃,確實是個理想的管家。
而且她也是他的書迷,常捧著他的書看,改編他作品的連續劇每集都不錯過,還要參加出版社的漫畫徵稿,一有閒暇,就見她拿著稿子塗塗改改。
他要求過她不得打探自己的作家身份,對此也就冷眼旁觀,不表示任何意見,一如他對這回活動的不熱衷。他的書迷多得是,除了很會煮飯,他不覺得她有何特別,只要她做好分內工作,他不在乎她空閒時要做什麼。
這天,他不到中午就醒了,盥洗後開了計算機,收信件、上網站,出版社舉辦的活動已經開跑,讀者們的漫畫作品不斷張貼到網站上。
他下樓時,陶青岑正在客廳裡忙碌。
她推著吸塵器忽走忽跳,扭動的身體活像直立的鰻魚,他先是以為她觸電,然後聽到她斷斷續續哼唱著什麼,才注意到她戴著全罩式耳機,耳機線連接到腰間的MP3隨身聽,看來是邊聽音樂邊工作。
又跳又唱的陶青岑一個轉身,發現下樓的夏景泫,她小臉頓時一紅,慌忙關掉隨身聽和吸塵器。「早,夏先生。你今天起得真早。」她窘得無地自容,為什麼她老是在他面前做這種事?
「早。」夏景泫忍著笑,若無其事地踱進廚房。「今天早點吃什麼?」他不管幾點起床,醒來第一餐都稱為早餐。
陶青岑趕緊跟進廚房。「我煮了豆漿,還做了韭菜盒子。」
「怎麼又是韭菜?已經好幾餐都有韭菜了。」雖然是同一味蔬菜,她有本事變化各種做法,他不會覺得膩,只是順口一問。
「因為我不小心買太多,還剩下一些,拿來包餃子之後就沒了。」其實她查過數據,韭菜有壯陽溫腎的功效,她很擔心那次意外導致他不[性福],於是利用職務之便,暗中進行食補。
「豆漿是用新鮮黃豆煮的,我打算晚點做豆花當點心,晚餐是燉魚和蛤蜊湯。到目前為止,每天菜色都是我決定,你吃得還習慣吧?」黃豆可以預防攝護腺癌,海鮮對男人的滋養就不必提了,維他命C能讓他的[工廠]生產質量更健康的[蝌蚪],有助於他將來生下健康的寶寶。
「還可以。」
「那我就繼續照這樣煮了。」要從這男人嘴裡聽到讚美很難。[還可以]已表示他的肯定。「我買了很多水果,等等削好放冰箱裡,你隨時可以吃。」
夏景泫應了聲,拿遙控器開了廚房牆上的小電視,屏幕上,談話節目的男主持人正在訪問一位美女作家。
陶青岑道:「是白於紫耶!她現在——」
啪,電視忽然轉到體育台。
她看著夏景泫。他面無表情。「你想看她的訪問?」
「還好啦,她的書我有好幾本,雖然有些部分看不太懂,但我超欣賞她,她爺爺是文學界的前輩,她自己也拿過兩個文學獎,電視台還要為她開以文學為主題的談話節目,請她主持,媒體封她為[文壇第一美人]耶!」
「只是媒體炒作罷了。」剛才匆匆一瞥,她仍如他記憶中美麗優雅。
「聽說她就住在這附近耶,說不定哪天出門會遇見她,我要隨身帶著她的書,遇到了就請她簽名……」陶青岑注意到身邊男人一臉無趣。「你不喜歡她嗎?」
「沒什麼感覺。」雜誌報導她目前正和某企業家第二代交往,她曾說她選擇男人的條件是[才]而非[財],像他這樣有才氣的男子最讓她傾倒……回想過去,他只想冷笑。
「喔。」陶青岑打量他。對了,他也是作家,同行的美女拿文學獎又上電視,大紅大紫,窩在家裡工作的他似乎沒沒無聞,大概很有懷才不遇的感歎吧。
夏景泫橫她一眼。「不准在腦子裡想無禮的事。」她一臉同情,肯定在胡思亂想。
「我又沒亂想什麼。」她聳肩,瞥見拉布拉多過來,她指向門邊的小碗。「丁丁,點頭在那邊。」
他挑眉。「你叫牠什麼?」
「你取的名字不好念,所以我叫牠丁丁。」幾天下來,大狗已經明白這是在喊牠,牠搖搖尾巴,坐下來吃點頭。
「那也取別的名字,丁丁聽起來很蠢,阿花,小黑之類的更別提。」
「怎麼可能叫小黑?」她無法苟同地看他一眼。「至少要叫大黑。」拉布拉多是大型犬,叫[小黑]很滑稽。
「……」重點不是大或小吧。她取名實在沒什麼創意。看著她卸下隨身聽,他揶揄道:「我不知道你跳過八家將。」
陶青岑耳根瞬間紅透,咬牙道:「我沒跳過。」
截至目前為止,她對這份工作頗滿意,時間彈性、薪水慷慨,唯一的不滿就是伺候的對象太毒舌,虧她從不客氣。
「是嗎?看起來你很有天分。」他開冰箱拿啤酒,立刻被她制止。
「你空腹不應該喝冰啤酒,會傷胃。抽煙太多對身體也不好。」他煙癮不小,雖然只在書房裡抽煙,二手煙不會影響她,可是他如此戕害自己,她一想起就皺眉。
「抽煙喝酒是我的自由。」
「管家有義務照顧主人的健康。」
「我夠健康了,不需要你照顧。」他還是拿了罐冰啤酒,斜眼瞥見小吧檯上堆著他的書。「你又在看這些沒營養的書。」
她眉一揚。「安客的書很好看,才不是沒營養!」
夏景泫玩味地看著她氣惱的小臉。他怎麼損她,她都無所謂,但只要他一貶低她的偶像,她馬上奮力捍衛。
「很多人都說他江郎才盡了,文章毫無新意,就是有你這種盲目的讀者捧他,他才會一本接一本出個沒完。」
「你又沒認真讀過他幾本書,怎麼能聽別人的評論就跟著人云亦云?」陶青岑插腰。「不然你的作品讓我看看,你有安客的一成功力,我才相信你對他的評語。」
「想套我筆名?門兒都沒有。我也不需要證明什麼,我不會下廚,就不能嫌飯難吃嗎?書不好看就是不好看,我不是作家也能批評它。」
夏景泫喝一大口冰啤酒,嘲諷道:「他每月一書,甚至兩書,這種速度寫出來的文章能有什麼內容?你真的詳讀了他每本書,懂每個字的涵義,或者只因為書上掛了安客的名字,你就照單全收?」
「我是照單全收沒錯,但我也有仔細讀——」
「告訴你吧,我看過他的每本書,我認為他的讀者都是蠢蛋,一味捧他,造成他不反省也不求進步,他現在只是自我複製,反正複製的東西一樣受歡迎,他的書你翻翻就好,不要沉迷。」
當他一次又一次趕不上社給的截稿期限,為了速度犧牲質量,卻依舊本本大賣,他的熱情與理想便從此熄滅。反正出十分力和一分力,得到的掌聲都一樣。對他而言,出書只是例行公事,他的創作沒有靈魂,他麻木了。
他的書不值得被褒獎,但那些對他的批評,也大多是眼紅的酸言酸語,沒有人永認真讀他的書,這和他原先的期望不一樣——
而她,不過是那些盲目掏錢的傻瓜之一。
他凝視陶青岑,嘴角帶著譏諷,漂亮黝黑的眼眸帶著暗色電流,激起她肌膚上一陣憤怒的疙瘩。
「我不想和你聊這個話題。」陶青岑氣得頭髮快捲起來。「我說不過你,反正我喜歡安客。」
「我也沒叫你討厭他,只是表達我的看法。」瞥見書下壓著幾張紙,夏景泫抽出來看,是漫畫草稿。
「才畫兩張?徵稿要十張吧,依你這速度,等你畫完,活動都結束了。」
「反正我要畫到最好才投稿。」陶青岑氣呼呼,不想和他講話。
「幹麼這麼認真?一個小作家舉辦的小活動罷了——」
她怒道:「事情沒有分大小!全心全意去做,就是大事——」糟糕,他是僱主,她竟然這麼大聲吼他。
陶青岑怯怯閉上嘴,等著他發飆。
夏景泫卻沉默,若有所思的眸光看得她緊張萬分,片刻後,他嘴角一揚。「說得不錯。」語畢,他拎起冰啤酒,上樓去。
曾有前輩惋惜他將文學之路走得小了,而他說他投注所有熱情的寫作事業,格局絕對不會小。曾幾何時,他的滿懷理想與豪氣都消逝了?從陶青岑身上,他看見過去的自己,全心支持信念,全力以赴,那種熟悉又陌生的執著讓他淡淡惆悵。
不過,她太囂張了,他是老闆,她就算不贊同他,好歹也該敷衍地做個表面功夫,竟然對他大聲嚷嚷?他有必要小小懲戒一番,讓她搞清楚狀況。
靈光一閃,他已有計劃。他噙著笑,愉快地回到書房,坐在計算機前,敲鍵盤寫下故事。
之後,陶青岑越想越覺得自己態度不佳,煮了一頓豐盛晚餐,向夏景泫道歉。
他寬宏地表示毫不介意。她鬆口氣,並未發現他眼底狡猾的光。
接下來幾天,夏景泫幾乎完全不出房門。
陶青岑也不在意,反正她做好分內工作,閒暇時便複習安客的書,逛他的部落格,構思要參加比賽的漫畫。安客很少和讀者互動,部落格只用來公佈出書訊息,放置某些隨筆短文,最近則是擠滿活動和連續劇的相關留言。
她很認真溫習安客的書,思考他的書有哪些值得推薦的優點,將感想做成筆記,等著哪天有機會再和夏景泫,鄭重地向他推薦。
偶爾,她到三樓的休閒室去玩,裡頭有撞球檯和乒乓球桌,或者在庭院裡和拉布拉多犬玩飛盤。一人一狗玩累了,就在風鈴木下休息,她仰頭望夏景泫的房間,他的窗子永遠緊閉,淡色窗簾在玻璃後動也不動。
她耳聞過作家五花八門的寫作習慣,他大概是靈感來時連寫幾天幾夜的類型,也不下樓用餐,她將餐點放在他房外的矮桌上,過一段時間再去收回空碗盤。
她的房間與他距離十步左右,白天時,他房裡靜悄悄,到了晚上卻屢屢傳出怪聲,彷彿他拿什麼敲打牆壁,幸好聲音不大,不至於吵得她無法入眠。
此外還有些怪異的事,電視機不斷自動跳到沒有訊號的第九十九台,物品經常不在原本的位置上,即使她將飯廳的椅子都擺好,有一張椅子老是轉為朝西……
一天早上她醒來,發現飯廳裡的椅子全都朝西擺放。
她嚇壞了,衝去敲夏景泫的房門。她敲了快三分鐘,門後才傳來他疲憊的嗓音,她結巴地描述飯廳的詭異狀況,問他是不是到過飯廳,他不耐煩地駁斥。
「我忙到沒時間下樓吃飯,幹麼做那種無聊事?」
陶青岑只好安慰自己,也許是她想著這些怪事,心不在焉地將椅子轉了向,胡思亂想只是嚇自己,何況動物對這種事最敏感,拉布拉多犬每天乖乖地陪著她,毫無異狀。
直到當天半夜,她看完安客的部落格,幾分鐘內手腳冰冷,癱在椅上。
安客會在部落格放新書試閱與不打算出版的短篇小說,以饗讀者。這次的新故事[夜聲],描述一位沒沒無聞的作家獨居在山裡,年輕女孩上門應徵他的管家,起初一切正常,後來家裡不斷出現怪事,傢俱移位、半夜響起敲牆聲,屢屢被退稿的作家越來越暴躁,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
女管家心生納悶,調查之下,發現幾十年前屋裡住過一位同樣不得志的作家,在被誣陷抄襲後,作家憤而自殺。當時,作家面朝西,踩著飯廳的椅子上吊。
而在她之前的管家一個個神秘消失,他們都曾聽到同樣的敲牆聲。
當女管家越逼近真相,危險地越逼近。敲牆的聲音就來自西面,怨恨的惡靈已附在男作家身上,伺機向她伸出魔爪——
陶青岑心驚膽戰地讀到這一段,敲牆的聲音正好響起。
她嚇得差點哭出來,顫抖地拉開抽屜,拿出母親到廟裡為她求的護身符,緊緊握在胸口,拚命安慰自己。
「只是故事而已,只是故事,別當真……」
安客曾表示他會參考鄉野軼聞,但故事基本上都是虛構。算命的說她八字重、命格有正氣,母親說她是傻瓜有傻福,她平常也存善心、做善事,總而言之,她不會那麼衰……
她不敢繼續看小說,開大燈,找出日劇DVD來看,並且開大音量,蓋過斷斷續續的敲牆聲。她縮在床角,唯恐一睡著就有什麼潛入房間來,所以努力瞪大眼,邊看日劇邊打瞌睡,直到天明。
一大早,她昏昏沉地下樓準備早餐,不料夏景泫反常地早起,出現在廚房門口。
看見他時,陶青岑感到心臟怦地猛烈撞擊胸腔,緊張得口乾舌燥,握緊鍋鏟。「早——早安,夏先生。你今天真早。」
其實定下心來思考,那篇小說和她的處境應該只是驚人的巧合,一會兒又怕真有其事,猶疑不定。
「早。」夏景泫佯裝疲憊地打呵欠,瞧她瞪大眼睛盯著他,他暗暗好笑。「趕了幾天工作,累得要命。早餐吃什麼?」
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已經看過他部落格上的小說。他可是特地早起,來[驗收]他精心布的局啊!
以自己的家為背景的靈異小說讓他寫得非常過癮,一面設計情節,他一面在家裡動手腳,覷準她沒留意的空檔移動傢俱並不難,閒著無聊他就敲敲牆壁,只差裝不來小說裡被附身的作者那副萎靡模樣。每天睡好吃好,加上惡作劇的興奮感,他精神可好的咧。
「呃,我還沒決定……」他神色正常,氣色也不錯,不像被什麼附身。
「那,先煎兩個荷包蛋來吧。」夏景泫給自己倒了杯柳澄汁,對憔悴的她明知故問。「你怎麼有黑眼圈?沒睡好嗎?」
「昨天看小說看太晚了。」他還會討食物吃……鬼是不吃東西的吧?陶青岑安心了點,拿出兩顆雞蛋,熱油鍋。
「又看安客的書?」
「他的部落格放了新小說,所以……」
「什麼樣的小說?」
「男主角是作家,女主角應徵當他的管家,男主角的家是老房子,以前出事過,然後他家裡開始出現怪事,有奇怪的聲音……」
「這麼巧,不就像我們的情況嗎?」夏景泫裝驚訝。「我家也是幾十年的老房子了,你也是來應徵管家,這兩天你不是聽到一些怪聲嗎?我也聽到了,好像是有人敲牆壁……」
啪一聲,蛋摔碎在平底鍋裡的聲音打斷了他。
他驀然住嘴,看著蛋黃蛋白與蛋殼混成一堆,在油鍋裡滋滋響,陶青岑圓瞪明眸瞪著他,豆大的淚珠滑落兩腮,她啜泣出聲。
他錯愕。要命,她嚇哭了!
他伸手向她,她揮動鍋鏟,險些打到他的頭。
「別過來!」陶青岑低叫,淚眼模糊。「你、你別靠近我……」
「好,我不靠近你。」真是自作孽,倒大楣。他小心翼翼地哄她。「你把鍋鏟放下來,你拿它想做什麼?打我嗎?」
她把鍋鏟握得更緊。「那個故事裡面,男主角被鬼附身了……」
「但那只是故事,你沒辦法分辨故事和現實嗎?我看起來像被附身嗎?我這幾天忙工作,所以待在房裡,其它一切正常,三餐也照吃,你晚點送飯我還會內線催你,被附身的男主角會像我這樣嗎?」
陶青岑鎮定了點。也對,他這種貪吃的飯桶大概寧可自盡,也不願被附身導致不吃不喝。她握著的鍋鏟慢慢放下來。
他解開襯衫鈕扣,露出光滑緊實的胸膛,一枚小小的金屬十字架貼著他胸口肌膚。「我外婆是基督徒,這是她給我的項鏈,我戴了二十年從沒離身,有這種聖物在,一般髒東西根本無法靠近。」
見她完全放下鍋鏟,他暗吁口氣。「如果我真的被什麼附身,應該像電影演的刀槍不入還有超能力,幹麼怕你拿鍋鏟打我?」
她被他逗出一絲微笑,神情放鬆下來,眼角發現鍋裡的蛋都焦了,連忙關掉爐火。「對不起,我太緊張了,我就是那種又怕又愛看的傻瓜,之前看這種小說頂多嚇得睡不著,但這次的實在太生動了,好像事情就在我身邊發生,才會這樣……」
而他剛才的話就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罪惡感啃咬著夏景泫,他伸出手。「你可以親自確認我是不是活生生的人,有沒有溫度。」
陶青岑遲疑著,慢慢伸出手與他相握,一瞬間,兩人同時都難以察覺地輕輕一震。
夏景泫感到她的手微微擅抖,顯示她仍舊不安,在他手中的彷彿是一隻隨時要振翅飛起的小鴿子。他知道女人的手一向比男人柔軟,但她的手並沒有他預期的柔膩細緻,辛勤工作在她肌膚留下痕跡,她的手像她的人,本質美麗,卻疏於照料打扮,但他喜歡她這只樸素的手,對她的人,他有種溫柔的情緒……
陶青岑握著他的手。他的手很藝術,手指修長優美,指甲修剪整齊,手掌比她大得多,不顯笨重,卻是厚實可靠。
這是頭一次和他靠得這麼近,有點緊張,忽然間,他用力握緊她手,她差點驚跳。
夏景泫似笑非笑。「有摸到脈搏嗎?可以確定我是活人吧?」
「有啦!」他第一次露出這種促狹的笑,為他俊美得難以親近的臉龐添了人性,她心跳微微加快。「我知道我把小說和現實混在一起很蠢,別笑我了。」
「我沒笑你,只是覺得你很有趣。」她眼眶泛紅,看來真的被嚇得不輕,他的嗓音不自覺地溫柔。「我沒想到會雇了一個想像力這麼豐富的管家。」
「對不起,我太失態了,剛才竟然還想用鍋鏟打你,你可以扣我薪水。」
「真要扣的話,該從你潑我熱咖啡的開始算起。」
「那時候你還沒僱用我,怎麼能算進來?」她抽回手。
「反正都要賠,一起算比較省事,我算看看該賠多少……」他故意沉吟,看她想抗議又不敢,令他想笑。
她很可愛,但不是他的菜,他欣賞的是口齒伶俐、想法獨特,和他旗鼓相當的智能型美女。涉世未深的她有點傻氣,像女孩多過於女人,她愛說話但沒有口才,她太熱愛他那些不入流的作品,令他搖頭,可是看她睫毛眨呀眨,眼角淚痕如碎鑽爍亮,那光芒彷彿也在他心坎上閃耀,像頑皮的星,騷動他的心。
他的眼神太專注,看得陶青岑心跳飛快。他的襯衫還敞著,十字架貼著裸露的胸膛肌肉,隨呼吸一起一伏,性感得要命。她不喜歡煙味,但他身上淡冷的煙味卻有墮落的誘人情調,他闃黑的眸如磁石,他的魅力強硬地打入人心,令人無從抵抗。
氣氛微妙,彼此都感應到一點什麼,卻都沒說出口。
最後,夏景泫淡淡道:「這樣吧,煮火鍋給我吃,一切就抵銷了。」
「這天氣吃火鍋不會太熱嗎?」陶青岑迅速退開,猛刷燒焦的鍋子以掩飾自己的無措,並且提醒自己管家守則第一條:不得愛慕僱主。但她臉頰發燙,膝蓋不聽話地發軟。
「我就是要吃。要清淡一點的,我不喜歡味道太濃的。」
「嗯,我先把早餐做好,等等就出門買菜。」
夏景泫轉頭走了幾步,拋下一句。「也不必急著出門,火鍋過兩天再吃也可以。」
他是看她明顯沒睡好,要讓她休息吧?她點點頭,微微一笑,道:「早餐馬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