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打開了,耿毅伸出手想扶冷緋紗下車,卻被她硬生生地躲開了,「謝謝,我自己會走。」冷緋紗抱過阿雷克斯,隨著他走進屋裡。
「把孩子抱走。」耿毅對一名女傭吩咐道。
「不!阿雷克斯要留在我的身邊。」冷緋紗急急退後,不讓女傭把孩子抱走。
「主人?」女傭疑慮地望向耿毅,不知如何是好。
「把阿雷克斯抱走,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准到我的書房來。」他看了冷緋紗一眼,便自己往樓上走去。
冷緋紗明白他的堅持,知道無法拒絕,只好乖乖的將阿雷克斯交到女傭手上,緩緩地跟在他身後上樓。
走到書房,耿毅反身將門關上,陰鬱的眼光盯著冷緋紗,久久才問道:「你都知道了?」冷緋紗點點頭,卻又搖了搖頭,眼眶中晶瑩的淚似在打轉,「但我不願相信,耿毅,告訴我你不是!你怎麼說我都相信。」「事到如今何必再騙自己?我就是那個強暴你的男人,我就是阿雷克斯的親生父親,你不是去做過血緣鑒定了嗎?」他苦笑道。
「為什麼?」冷緋紗痛苦萬分地搖頭,淚水滾滾決堤,「為什麼你要對我做出那種事?為什麼你不肯給我時間?我會愛上你的,我絕對會愛上你的啊!」「對不起,只是我……根本無法克制自己,我的心有病,只要一見到血,就會讓我肆無忌憚的去做任何事,我是個殺人犯的兒子,在我體內流的血,有一半是那男人的,你知道嗎?」他痛苦又眷戀地牽起她的手,輕輕吻著,口中卻說出駭人聽聞的話語。
冷緋紗戰慄了一下,用力將手抽回,逃到幾公尺之外。她害怕他的碰觸,不是討厭,而是她的心理作祟。
他就是那個強暴她的男人啊!此刻他就在她身邊,從前,她總以為那個男人不會再找上門,誰知道……她從來沒有料到他就在她的身邊,而且還成為她的丈夫!
她的心跳得好快,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眼前耿毅的臉變得好朦朧。
「我不知道!我從不認識你,也從來沒有看透你的心。」她是個可悲的女人,愛上了一個掛著她丈夫頭銜卻令她不瞭解的男人。
「他在我的面前殺了我母親,我們曾經是如此美好的家庭,我母親想跟著情人一起離開,我父親手中的那把刀就刺進她的胸口,血一直流,不停地流……他放了火,把我丟給下人,然後與他心愛的女人一起葬身火窟。」耿毅悲傷的臉上掛著自嘲的笑,不理會她的反應,逕自表白他心理最沉痛的記憶。
冷緋紗凝視著他,覺得他的心在眼前清楚了起來。
「報紙上大肆報導,我們畢竟是名門,誰都說他們是一對浴火鴛鴦,可又有誰知道其中可悲的內幕?」他喃喃自語道,當年的怪事,似乎又在他眼前重視。
「他只是太愛你母親了。」冷緋紗知道那種感覺,愛情的盲目,可以讓人做出任何失去理智的事。
耿毅怔了一下,才以一種訝異的眼光看著她,「你是第一個為他辯護的人,但那又如何?他死了,從那時候起,我開始討厭看到血。十六歲那一年,有一個記者想揭開這件事的真相,並對我提出交換條件,我不肯,他就威脅要揭開我父親是個殺人犯的事實。」「然後……你打了他?」冷緋紗想起瑪琉嬸對她提過的事。
耿毅並不驚訝於她為什麼知道,瑪琉嬸來訪的事,他也曉得了。「是的,我狠狠地揍了他一頓,你知道嗎?當他嘴角流出血的那一剎那,我突然覺得自己瘋了,我不再是原來的我,而是個嗜血的殺人魔!」他坐在桃花木桌後的軟椅上,狂浪地大笑不止,「我不停地揮拳、揮拳,看著他的血汨汨的流出,我感到好興奮……」說到最後,他的笑眼中帶著沉痛的淚光,「事情後來被萬能的錢解決了,而我卻壓抑不住心中的激盪,自己跑到黑人區裡去試了幾次,好幾次我都差點要將人給殺了。事實證明,只要一見到血,我的靈魂便不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她終於看透了他的心,一時之間,她熱淚如雨下,她從沒有想到,在瞭解了他的一切之後,她的反應竟是哭泣。
「那一天我初次見到你,你是那麼地吸引我,如果沒有意外,我一定不會失常的,因為我知道我自己的病,我絕對不會去招惹你。沒有人可以預言我會在哪一天發狂?又會傷了哪些人?但在乍看見你手上的血時,我一時又失去理智,心中只知道我想要你。」他眼中的情意好深,彷彿帶著濃濃的虧欠。
「所以我生產的時候,你不敢待在我身邊?」冷緋紗為一件件謎團找到了解答,「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可以回答我嗎?」「現在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耿毅直視著她。
「當我在廚房流血的時候,如果我沒有逃,你會對我做什麼?」冷緋紗屏著氣息等待答案。
「我不知道!或許……是另一次的強暴也說不定……」他沒有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眼眸中突然流露出悲傷的笑意。
冷緋紗聽了他的話,突然變得好安靜,她立在牆邊,秀眉間鎖著憂愁,最後她抬起頭面對耿毅。
「如果只是偶爾,我想我可以忍受……」她不想離開他,倘若愛他就必須面對,那她就會接受。
「你說什麼?」她的話有如一記悶雷打中他的心,耿毅的表情突然變得痛苦起來,他皺起眉心看著她。
「我說……」她不解為什麼他看起來如此難過,深邃的黑眸中泛著一抹受了傷的沉痛。
「你不要再說了,」耿毅突然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捧起她可人的小臉,瘖啞地低語,「你能忍受,我卻不能。」「我不想離開你,你在我的心中已經紮了根,我再也離不開你了。」冷緋紗投進他的懷中哭喊道。
耿毅雙臂緊鎖著她,低頭吻著她柔細的發,「明天,我會派人送離婚協議書給你。」愛她就不能傷害她,就讓他自己痛苦,還她一個自由吧!
「不!我不要離婚。」她在他的懷中狂肆地叫喊,用纖細的雙臂將他圈得好緊好緊。
讓他心愛的女人說出這種委曲求全的話,教他的心都擰痛了,天!這教他情何以堪哪?只怕是一點點,他都不想傷她啊!
「你說過記憶總會有淡忘的一天,我也會遺忘的。阿斯蘭,我愛你,不要丟下我不管。」她將小臉貼在他的胸口,感覺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
「但我呢?」耿毅拿開她的手,拆散了兩人的擁抱,憐惜地盯著她的小臉,「離婚吧!這樣對你我都好。」她說愛他!耿毅感到他的心深深地被震動了。
冷緋紗哭得說不出話,只是不停地搖頭。
「再見。」輕輕地道別,他滿懷不捨的往門口走去。
「我們……還會再見嗎?」冷緋紗在他開門的那一剎那,小聲地問道。
他回眸凝望了她一眼,溫柔地低語,「會的,總有一天。」他在內心暗暗立誓,修長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冷緋紗閉上雙眼,任由淚水淌流。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遇上這樣的事情?他倆不是說好要在一起一輩子的嗎!牽了手,不是就說好要走一輩子的嗎?
她沒有想到離婚協議書是由伊扎克送過來,冷緋紗一個人鎖在房裡,看都不看那一份令她心碎的文件。
「我不簽字,你回去告訴他,我絕對不會離婚的。」冷緋紗對著門外無辜的伊扎克大聲叫道。
「我真搞不懂你們這對夫妻,明明深愛著對方,卻硬是要傷害彼此。耿毅現在已經不在美國了,臨行前,他千交代萬叮嚀要你簽字不可。」「他不在美國?那他去哪裡了?」冷緋紗拉開門,著急地問道。
「瑞士,他去做完整的心理治療,他說離婚是為了給他自己追回你的動力。其實,很早以前我就察覺到事情的詭異,只是沒有想到竟會是如此複雜。」早在得知耿毅和她閃電結婚時,伊扎克就隱約猜測出事情並不單純。
耿毅昨天交代他的時候,表情痛苦得令他不忍追問,只好接下這個任務,勸冷緋紗答應離婚。
「為什麼一定要離婚?無論離婚與否,我都會等他呀!」離婚,在冷緋紗的觀念裡是個嚇人的名詞。
「他要我轉告你一句話。」伊扎克真是左右為難,耿毅看起來就像只受傷的野獸,可冷緋紗的淚眼也教人心疼啊!
「什麼話?」冷緋紗急切地想知道。
「他說,離開你是因為愛你,他真的真的很愛你。」伊扎克聽到耿毅說這話的時候,曾經感動莫名。
冷緋紗此時已分不清自己是悲傷或是歡喜,她深吸了一口氣,接過伊扎克手中的離婚協議書,「等我一下。」她進入房間,在紙上簽下自己的名字,也隨手寫了張紙條,一併交給伊扎克,「拿去吧!」伊扎克帶走了文件,在出了門口時不禁歎了一口氣,冷緋紗看都不看協議書中的附文,不知道這一個離婚已讓她成了富婆。
耿毅把一切全給了她,只不過,他不知道冷緋紗在乎的只有他,其餘的再也入不了她的心。
瑞士 蘇黎士看著已經辦妥的離婚協議書,耿毅感覺有千百種滋味在他心中雜陳,她真的簽字了,從此他倆再無干係。
他展開離婚議書來看,一張紙條從中間掉落下來,他自桌面上拾起,冷緋紗娟秀的字在紙上呈現——雖然簽了字,不再是你的妻子,但我要你知道,我依然愛你。
冷緋紗耿毅感覺胸口好熱,離婚協議書變得不再刺眼,反而成了一股力量,催促著他早日拾回健康的心。
他的冷緋紗還在等他呢!
轉眼間,阿雷克斯已經三歲了。
冷緋紗從美國寄了一卷錄像帶給他,影片中記錄了阿雷克斯的成長,兩年來,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寄幾卷帶子給他,不讓他錯過兒子的成長點滴。
「爹地,媽咪要我跟你說,阿雷克斯很好,很想爹地。」阿雷克斯在鏡頭前很認真地說道。
「不是媽咪說,是你自己要說。」冷緋紗的聲音出現了。
看著屏幕,聽到他思念的聲音,耿毅的心跳幾乎停止,在她寄來的每卷帶子裡都讓他感到有一個缺憾,那就沒有冷緋紗的身影。
她現在好嗎?瘦了、胖了?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美麗?他想她,想得心都痛了、碎了。
他取出隨帶子所附的一封信,冷緋紗的字躍然紙上,每次她總是留下短短的幾句話,就又讓他對她的愛更加深了一些。
還記得我在等你嗎?我的世界沒有你已經好久好久了。耿毅,要等到什麼時候,我才能再牽到你的手?
我已經等了你,好久好久了。
冷緋紗「那……」阿雷克斯在鏡頭前躊躇了一下,忽然眉開眼笑地道:「我和媽咪都說好了,爹地,我們都很想你喲!」他又叫又跳的。
耿毅的目光盯著屏幕,柔聲自語,「爹地也很想你們,爹地很快就會回到你們身邊了。」護士敲了敲門,探頭進來。「薩拉先生,醫生在等你了。」耿毅毅然關掉電視,隨著護士走出房間。他知道自己再過不久就能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兒了。
因為,他的療程順利而且成功地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