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台灣東部某個臨海的小鎮,開了一間民宿,小巧可愛的外型,純白屋宇,白牆上的幾抹微藍與海天連成一色,心曠神一眙。
這間民宿從一年前開張後,房客不斷,來過的人都讚不絕口,尤其是老闆娘絕佳的烹飪手藝及親切的服務態度,更得到一致好評。
很多住客重返這間民宿,只為了能再見到笑容滿面的老闆娘,將心事說給她聽,聽她溫柔婉約的開導。
「我看你,都快成了替人解決疑難雜症的心靈導師了!」
這天,朱巧巧趁週末假期開車過來,探望好友,見她民宿生意蒸蒸日上,與住客相處和樂融融,很替她高興。
「也沒什麼,其實我只是聽他們說而已。」
美琪嫣然一笑,一面戴上隔熱手套,取出蘋果派皮。
「傾聽就是最好的心靈治療啊!」朱巧巧羨慕地望著那烤得恰到好處的派皮,看好友用一雙巧手在上頭變把戲。「像我啊,只要有人願意聽我倒垃圾就好了,也不必提什麼建議給我啦。」
「這麼說,你是特地過來倒垃圾給我的嗎?」
美琪調侃。
「不行嗎?」朱巧巧期盼地望她。「好歹我也是開了幾個小時的車來的,你晚上就陪我喝杯小酒,聊一聊嘛!」
「又要聽你念你那個豬頭老闆嗎?」美琪莞爾; 「早就跟你說過幾百次了,那麼不爽他就辭職啊,幹麼做得這麼不開心?」
「開玩笑!我如果辭職豈不就表示認栽了嗎?
我才不要呢!」朱巧巧脾氣可倔了,就是不服輸。
美琪嗟啡一笑。「所以啦,我看你這輩子說不定都要跟他這麼糾纏下去,俗話不是說嗎?
「不是冤家不聚頭」。」
朱巧巧聞言,打個冷顫。「天啊!不要吧?」
「那也沒什麼啊,我看你念歸念,還不是很甘願在他底下做事。」
「我哪有甘願啊?我是不甘心!你等著瞧吧,我發誓總有一天一定要爬到他頭上!」
「喔?會有那麼一天嗎?」
「怯」?你這意思是瞧不起我嗎?」
「不敢不敢……」
兩個女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兒,美琪便做好了一盤色香味俱全的蘋果派,送到戶外咖啡座上,幾個房客看了,歡呼叫好,迫不及待地分食。
「媽咪、媽咪,我也要吃!」一個小人兒見狀,也提起胖胖的小腿,咚咚咚奔過來,無尾熊似地巴著美琪的大腿。「我要吃派派!」
「你也要吃啊?」朱巧巧蹲下身,捏了捏小女孩粉嫩的國臉頰。「不行喔!你看你,乾媽才兩個月沒見你,又變胖了!」
「哪有?哪有?人家才沒變胖!」小女孩跺著腳抗議。
「還說沒有?你瞧你,臉肥肥,手肥肥,腳也肥肥。」朱巧巧壞、心地評論,一雙手壞心地四處捏,捏得小女孩高高地嘟起小嘴唇。
「媽咪你看!乾媽好壞,她一直捏我,好痛喔!」
美琪聽女兒委屈地告狀,只是笑,輕輕踢了好友一腳。「好了,巧巧,你可以不要這樣欺負婷婷嗎?你是人家乾媽耶!」
「就是因為是她乾媽,才好心勸她保持身材啊!」朱巧巧還很有理由。「你瞧婷婷長得這麼漂亮,如果好好顧身材,將來長大了一定是萬人迷,裙下之臣可以從這裡排到台北去。」
「她才三歲多,你就管到她長大以後的事去啦?會不會想太多了?」
「不多不多,這叫未雨綢繆。」
「什麼是「未雨綢繆』?」婷婷好奇地問。
「未雨綢繆是一句成語,意思是還沒發生的事,就要及早預防。」朱巧巧解釋。
「喔。」婷婷似懂非懂地點個頭,又問。
「那什麼是「預防」?」
「啊?」朱巧巧愣住,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就跟你說啦,只是三歲多的小孩,別灌輸她那麼困難的觀念啦!」美琪笑慎,切了一塊小小的派皮裝在紙盤上,遞給女兒。「慢』隉吃,不要掉得滿地都是喔。」
「好。」婷婷乖巧地應,自己找了草地上一個舒適的角落,坐下來,享受媽媽的愛心。
朱巧巧笑望她。「這小女生直一可愛!」
「還說呢,你這個做乾媽的老是欺負她。」
美琪為女兒抱不平。
「就是因為她可愛,我才想逗她啊!」朱巧巧嘻嘻笑。「我告訴你,別人家的小孩我還懶得欺負呢!」說著,她忽然衝向婷婷,一把抱起她又親又捏的,逗得小女生不停尖叫。
「媽咪救命」1。乾媽又來了啦!」
「救什麼命啊?你這小傢伙真不知道感激,乾媽這可是在愛你呢!」
「不要、不要,放開我啦!」
「我偏不放開,看你怎麼辦?」
「哇?」」婷婷又尖叫起來,一大一小苦苦糾纏半天,婷婷好不容易掙脫,氣喘吁吁地朝媽媽奔來。「媽咪、媽咪,干螞好可怕喔!」
「呵呵。」美琪笑著捏捏女兒的俏鼻子。
「你這小傻瓜,乾媽是真的很疼你呢,你忘了她每次來都帶一大堆禮物給你嗎?」
「好啦,我知道。」小女孩年紀雖小,倒也分得出好壞,乖乖地點了點頭,主動又回到乾媽懷裡撒嬌。「對不起啦,乾媽,婷婷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你現在才知道啊?哼!」朱巧巧假裝不開心;「乾媽別生氣啦,別生氣好不好?」
「要我不生氣可以,你給乾媽搔癢癢!」
「啊……不行啦,人家好怕癢,不可以啦」
於是一大一小又玩起來,其它幾個房客的孩子也湊過來,吱吱喳喳地看熱鬧。
美琪靜靜地坐在一旁,笑望這一幕。
這四年來,要不是有這個女兒的存在,她的日子或許不會過得如此快樂,因為有婷婷,她才能從痛苦的深淵走出來,尋找另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
作為一個單親媽媽,她希望自己是及格的,她用盡全副心力地去愛婷婷,照顧她,教養她。
婷婷除了媽媽以外,還有個乾媽,還有巧巧的爸爸媽媽,將她當成自己的孫女來疼。
有那麼多人愛她寵她,少一個父親,應該也不是太大的遺憾吧?美琪這麼想,卻也很怕有一天,當婷婷再長大一些,又懂事一些,會不會追著她要爸爸,到那時候,她該怎麼說呢?
「媽咪、媽咪!」小婷婷忽然興高采烈地衝過來,打斷她迷濛的思緒。「我要聽「鏘鏘鏘」
的音樂!」
「什麼「鏘鏘鏘」的音樂?」朱巧巧跟過來,奠名其妙。
美琪心一擰,回客廳找出女兒近日最愛聽的Ild。「就是這一張。」
朱巧巧一看cD封面,頓時變了臉。「這不是他那張得獎的電影配樂嗎?」
「嗯。」
「你怎麼會讓她聽這個?」朱巧巧口氣近乎指責。
「不是我主動讓她聽的,是她自己翻出來的。」美琪苦笑。「這張專輯,還有另一張他的廣告配樂選輯,婷婷都愛得不得了,每天睡前都一定要聽。」
「怎麼會這樣?」朱巧巧蹙屆,半晌,惘然搖頭。「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們倆的品味還真相似。」
「乾媽,我們去叫大家來聽,很好聽喔!」
婷婷不如大人談些什麼,天真地拉著朱巧巧的手,要推薦給每個人自己喜愛的音樂。
美琪獨自杵在原地,澀澀地拿著Il口空殼沉思,兩分鐘後,她將cD收回架上,頭也不回地離開客廳。
下午,一群孩子說要騎車去附近玩,因為有幾個年紀比較大的哥哥姊姊帶著,美琪便讓婷婷跟著去了。
孩子們騎著腳踏車,穿過一大片農田後,四周景致逐漸荒涼,渺無人煙,最後,他們停在一間廢棄的農莊前。
婷婷抱著媽媽買給她的玩具鋼琴,在鍵盤上敲呀敲,一面愛現地問:「你們聽到了沒?鏘鏘鏘、鏘鏘鏘,我彈得好不好昕?」
「好聽,好聽。」哥哥姊姊敷衍地回答,大夥兒發現空蕩蕩的農莊,興奮得不得了,忙著探險,沒人理會她彈的那些不成調的琴聲。
「討厭!都不理人家。」
婷婷在這裡住久了,這間廢棄的農莊也在媽媽帶領下來過幾次,早就失去興趣,一個人蹲在屋外樹下玩。
「聽,這是海浪的聲音喔,刷刷刷」?這是風的聲音,呼呼呼」?」她一面彈琴,一面對自己解說,雖然只有一裸寂寞的老樹做她的聽眾,倒也自得其樂。
「……這是石頭掉下來,咚咚咚?」」她胡亂地自言自語。「石頭砸到婷婷了,好痛,痛痛痛,乾媽說活該,乾媽好壞……」
小女生自己編劇,陷入幻想呈,委屈地扁起嘴。
「怯!」一個路過的男人忍不住嗤笑出聲。
婷婷抬起頭,迎向一個高大的人影,午後的陽光暖暖地灑在他身上,她看不清他的臉,卻直覺他是個不難相處的好人。
「叔叔,你笑什麼?」她天真地問。
男人沒回答,神色略顯憂鬱,濃眉微擰,彷彿也驚訝自己方才為什麼笑,他默默倚著樹幹。
「我以前沒看過你,你住在這邊嗎?」婷婷繼續問。
他搖頭。「我不住這裡:」
「那你在找地方住嗎?」
一個小女孩怎會這樣問?男人好奇地揚眉。
「怎麼?你要推薦我旅館嗎?」
「可以住我家啊!」她站起來,仰起嬌小的臉蛋,無防備地對他這個陌生人笑。「我們家是民宿喔。」
「民宿?」他意外。
「對,你不知道嗎?」她誤會他的訝異。
「媽咪說民宿就是歡迎大家來住的地方,哥哥姊姊都住在我們家喔。」
「哥哥姊姊?」
「他們在「空空屋』裡面玩。」
「空空屋?」
「就是那裡。」婷婷指了指外表殘破的農莊。
男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隱約聽到一群孩子的笑鬧聲,是因為這房子沒人住,才得到這麼一個有趣的外號吧?
他好笑地點點頭。「那你怎麼不跟他們一起玩?幹麼一個人在這裡?」
「空空屋我玩過好多次了,不想玩了,我想彈琴。」
「彈琴?」
「對啊,我彈給你聽。」說著,婷婷又在玩具鋼琴上敲打起來,一面斷斷續續地哼著旋律。
男人起先不經意地昕著,後來,臉色』隉慢變了一這首曲子還真熟悉,雖然小女孩只哼出片段,仍緊緊牽動了他的心。
「你喜歡這首歌?」他低聲問。
「嗯,好喜歡!」她直率地點頭。「媽咪說,這首歌叫……嗯,叫……」小女孩努力想。「什麼夏天的……」
「是I最後的夏天」。」男人接口。
「對,對!」婷婷拍手。「就是「最後的夏天」 !叔叔,你知道什麼是「最後的夏天」
嗎?」
「那你知道嗎?」他不答反問。
「我不知道耶。」小女孩苦惱地搖頭。「媽咪說的,我昕不懂。」
「你媽咪怎麼說?」
「她說……」婷婷迷惑地歪頭。「好像說夏天走了,就不會再回來……是不是啊?」
男人靜靜凝視她粉嫩的臉蛋,片刻,沉沉揚嗓。「你不用知道這種事,這種事弄明白了,只會讓人傷心。」
「傷心?」婷婷不解地眨眨大眼睛。「為什麼?」
他沒有回答。
「叔叔,你到底住在哪裡?」
不愧是家裡開民宿的,似乎真的很擔心他沒地方睡。男人好玩地勾勾唇。「我就睡那裡啊!」
他指向前方一片雜草叢生的空地。
「你就睡在那裡?會不會著涼啊?」
「不會,我會搭帳篷。」
「帳篷是什麼?」
「帳篷就是讓你可以睡在外面的小房子。」
「是嗎?」婷婷眼睛一亮。「好像很好玩耶!
我也想住住看,叔叔,你帶我到你家看看好不好?」
「我現在還沒措起來。」他淡淡地拒絕。
「而且你媽咪沒告訴過你嗎?不可以隨便到陌生人家玩,你不怕我是大壞人嗎?」
「才不會,叔叔是好人。」不知為何,小女孩對他十分有信心。
「真奇怪,你究竟是哪兒來的信心呢?」男人嘲諷地歎息。
婷婷不懂他的感歎,只覺得這個心事重重的男人讓她很好奇。「叔叔,你在搬家嗎?」
「搬家?」男人一愣,半晌,微微一笑。是啊,這一年來他四處搭帳篷的生活,的確很像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族。「沒錯,我一直在搬家。」
「你為什麼要搬家?你不喜歡以前住的地方嗎?」
「也不是不喜歡吧。」男人悵惘地凝視遠方。
「應該說那間房子有太多回憶,我受不了。」
「回憶?」小女孩又聽到新鮮名詞,趕忙追問:「什麼是回憶?」
連回憶也不懂?男人傷腦筋地壁眉。原來跟小孩子溝通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幾歲了?」
「三歲多了。」婷婷得意地宣佈,意音軟綿綿的,很好聽。「我很快就要四歲了喔!媽咪說四歲就讓我去學彈鋼琴。」
「你喜歡彈琴?」
「嗯,我好喜歡。」她熱切地點頭,頓了頓,又補充。「對了,我的名字叫婷婷,叔叔呢?」
「我的名字啊。」男人嘲諷地輕哼。「知道我的名字也沒有什麼意義,你就繼續叫我叔叔吧。」
「喔。」小女孩不覺有些失落。為什麼叔叔不肯告訴她名字呢?是不是因為不想跟她做朋友?
她沉默兩秒,才又鼓起勇氣開口。「叔叔你還沒告訴我,回……回憶是什麼?」
「回1z嘛……」男人捻熄煙頭,神情帶著幾分漠然。「回1z是一種有時候會讓人快樂,但大部分時候只是令人傷心的東西。」
又是傷心?這位叔叔好像總是傷心。
雖然小婷婷還在不知憂愁的年紀,但也隱隱感受到了從眼前這大男人身上散發的濃濃沉鬱。
「叔叔,你還是來我們家住吧!媽咪說,大家來我們家住,都會變得快樂。」
這麼神奇?男人譏誚地挑眉。難道小女孩口中的「家」是意話世界裡的歡樂魔法屋嗎?
可惜,他早已不相信意話的存在——「再說吧!」
「媽咪,有個新來的叔叔。」
夜晚,洗過香噴噴的澡後,美琪陪女兒躺上床,本來想念故事書給她聽,沒想到反而是她哇啦哇啦講不停。
「新來的叔叔?」美琪聽不懂女兒指的是誰。
「嗯,他住在空空屋那邊。」
「什麼?」美琪嚇一跳。「你說他住在空空屋裡嗎?」這樣算不算是私闖民宅?不過話說回來,那間房子已經很久沒人住了。
「不是啦,他不是住在空空屋裡,是要在那邊蓋小房子。」婷婷解釋:
「蓋小房子?」這更怪了。
「他說那個叫……叫……」婷婷想半天,總算靈光一現。「是帳篷!」
「你是說,那個叔叔要在那裡搭帳篷?」美琪瞪大眼。
「嗯,就是那樣。」天哪!哪來的怪人啊?
美琪皺眉,連忙叮嚀女兒。「聽好,婷婷,以後遇到那個叔叔,要離他遠一點。」
「為什麼?」婷婷不解。
「因為很危險,那個叔叔說不定會對你做壞事。」防人之心不可無,就算是在這民風純樸的小鎮,美琪還是得教會女兒保護自己。
沒想到女兒卻一股腦兒地為那個陌生男子說話。「不會啦!叔叔是好人:」
「你又知道了?」
「因為叔叔教我彈鋼琴啊!」婷婷開心地笑。
「他教你彈琴?」美琪好意外。
「嗯,叔叔彈得很好聽喔!」亮晶晶的大眼睛,閃爍著崇拜。「我本來想請他到我們家玩,可是他都不來。」
是流浪漢還是背包客?美琪心神不定地尋思。
幸好女兒安全回來了,早知道她下午還是不該讓婷婷跟那群大孩子出去。
「媽咪,我明天還要去看那個叔叔。」婷婷宣佈;美琪驚駭。「你不可以去!」
「為什麼不可以?」婷婷扁起嘴。
「媽咪說不可以就是不可以。」美琪端出母親的威嚴。「難道婷婷不聽話嗎?」
在她嚴厲的逼視之下,婷婷只好乖乖點頭。
「好嘛,不去就不去。」
美琪這才安心。
只是,孩子的承諾往往是做不得數的,隔天傍晚,當她送走朱巧巧及其它民宿的客人之後,一轉身,卻發現女兒不在身邊。
「婷婷、婷婷!」一開始,她以為這孩子是一時調皮跟她玩起躲貓貓,直到整間屋子都找遍了,依然不見人影,這才驚慌失措。
「婷婷,你在哪兒?你躲到哪裡去了?快出來,別嚇媽咪啊!」她焦急地喊,仔仔細細地又找了一遍。
還是不見人。
糟糕!那傻孩子該不會自己跑出去了吧?
美琪想起昨夜女兒提起的那位叔叔,想她該不會為了見人家一面,不惜偷偷溜出門?
她頓時焦灼不已。「笨蛋!笨婷婷!你知道空空屋離這裡有多遠嗎?你一個人走不到的。」
事不宜遲,她跨上一輛自行車,在鄉間小路上急速奔馳。
天色漸漸暗下,她的心也逐漸沉落深淵,她好擔心婷婷會出什麼意外,都是她這個做媽的不小心,她應該好好看著她的。
「婷婷、婷婷!」她沿路叫喊,到後來,聲嗓已帶著哭音。「婷婷,你在哪兒?婷婷……」
「媽咪,我在這兒。」一道細軟的意音忽地揚起,美琪神智一凜,急忙停車。
路的前方,一個大男人正牽著一個小女孩的手,慢慢地朝她走過來,夜色昏沉,她看不見男人的臉,卻能確定那小女孩就是自己的女兒。
「婷婷,你嚇死媽咪了!」她拋開自行車,朝女兒奔過去,婷婷也掙脫了男人的手,朝她奔桌。
母女倆緊緊相擁,美琪著急地檢視女兒全身上下。
「婷婷,你有沒有怎樣?你還好嗎?」
「我很好啊。」婷婷軟軟地晌應,完全不明白媽咪為何如此擔憂。
美琪鬆了一口氣,但不一會兒,一把怒火便在胸口燒起。「你這壞小孩!媽咪不是說過嗎?
不可以一個人跑出去玩,你為什麼都不聽話?」
「我……」婷婷感受到她的怒意,嚇呆了。
「我沒有不聽話,我只是想……」
「她只是想找我玩。」一旁的男人替她解釋,嗓音沙啞。
美琪揚起頭,男人的臉仍隱在夜色裡,她眨眨眼,正想開口,他忽然往前踏一步,站進路燈投下的光圈內。
她薯地倒抽一口氣,心跳在瞬間急遽加速!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