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君庭I 第二十二章 成親
    十一月十八,皇歷上道,宜婚嫁。

    蘇夫人看著盛裝華服的女兒,雙眸晶亮,朱唇殷紅,不知為什麼,覺得她令人窒息的美麗中似乎帶著不祥,不由打了一個冷戰。舞萼從銅鏡中看她臉色不佳,關切道:「娘,你可是哪裡不舒服?」

    蘇夫人忙調整情緒:「不。娘很好,娘看著你,心裡高興。」她回想這幾個月來的擔驚受怕,心裡越發感慨,道:「過去的就讓它們都過去吧,以後的日子就都是嶄新的啦。娘希望你嫁過去後,夫妻恩愛,白頭偕老。」

    舞萼臉上並沒有喜色,表情極是淡然:「謝謝娘。」蘇夫人並沒有注意,一邊幫她整著喜服,一邊道:「聽說今日非同小可,皇上和景陽公主都會大駕光臨。景陽公主她對侯爺……」忽然覺得說這個十分不妥,連忙打住。

    舞萼卻不以為然接道:「我知道,她一直想嫁侯爺。所以她今天一定會來鬧事,斷不會放過我。」

    蘇夫人慌忙道:「這些都是無稽之談。你不要胡思亂想。」

    舞萼輕輕一笑:「娘,你不用擔心。我倒不怕她來,我怕的,是她今天不來。」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微微冷笑,緩緩將大紅的喜帕蓋在頭上。

    侯爺府內,賓客滿堂。禮官高唱道:「一拜天地,二拜祖宗,三拜高堂。」新人雙雙在喜堂上跪拜,英夫人喜笑顏開,樂得合不攏嘴。

    「慢著!」門外忽然一聲高叫。景陽公主帶著一干人等,氣勢洶洶朝喜堂上衝來。靜安侯連忙晃身擋在舞萼面前。

    「你讓開!」公主指著他的鼻子喝道。

    靜安侯一動不動,只道:「今日是臣大喜的日子。公主來道喜,先等我們行完禮再說。」他的薄唇緊緊抿著,目光決斷,透出一股不可違抗的威嚴。

    公主看他被一身喜服襯的越發面如冠玉,唇紅齒白,心裡又愛又恨,咬牙道:「我說幾句話就走。」不等靜安侯回答,便提高聲調道:「蘇小姐,你可真是水性楊花啊,從前那個還屍骨未寒呢,馬上就急著嫁人了!」賓客裡頓時一陣低語。

    公主看著靜安侯臉色大變,不由得意的尖笑,卻沒有注意到蔽在靜安侯身後的舞萼,悄悄從袖裡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她把匕首攥在手中,從靜安侯身後閃身出來,嘩的一下把頭上喜帕拉去,對公主冷笑道:「別血口噴人!」就要朝她撲上去。

    靜安侯聽出舞萼的口氣不對,電光石火之間,迅即拉住她的手,一觸之下,便覺得異樣,心裡一驚,不自覺手上用力,緊緊拉住她。她使勁掙扎,低喝道:「放開我!」仍試圖著朝公主撲去。靜安侯不想當著這麼多賓客和新娘太多衝突糾纏,可又不能用功夫治住她,只好雙臂環抱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公主見自己愛戀多年的男子和別人如此親熱,氣得跺腳道:「范靜淵,我恨死你!」眼淚就要奪眶而出,連忙轉身衝出門去。

    此時場內氣氛一片尷尬。禮官看靜安侯作了個眼色,忙高唱道:「禮成!送入洞房。」賓客們恍然醒悟似的,紛紛上前祝賀道喜。氣氛這才重又熱鬧起來。

    靜安侯並不留在前庭招呼客人,反而攜著舞萼急匆匆奔進洞房。一進房他便對房裡的丫環婆姨們令道:「都出去!」等到大家散了個乾淨,這才對舞萼喝道:「拿出來!」

    舞萼把手拚命縮在身後。靜安侯把她的手一把拉過來,一指點在脈門上。她便覺得手臂酸麻,手指無力,不得已鬆開手去。只聽「叮噹」一聲,匕首掉在地上,刀鋒上還帶著鮮血。

    靜安侯一怔,這才意識到方纔他攥住她手的時候,她手掌裡藏的匕首劃傷了她自己。他本想吩咐房外的僕女進來包紮,又怕傳言新娘離奇受傷,節外生枝,便自己在房裡找了藥物紗布,要給舞萼敷上。舞萼把手藏在背後,冷冷道:「我自己來。」

    靜安侯看她一眼,把藥物丟在她懷裡。她坐下來開始包紮,可是傷的是右手,單憑左手很難上藥包紮。靜安侯在一旁看她行動艱難,默不作聲搶過東西,強行按住舞萼的手,給她裹上紗布。他從未做過這種服侍人的事情,笨手笨腳,疼得舞萼直抽冷氣。

    他花了很久才包紮完畢,不等舞萼起身,便斥道:「你真糊塗!你今日若是傷了公主,可知道是什麼大罪?」

    「我早就想好了,今日她一定會來,也一定會惡言挑釁。我就是動手傷她,也是因為忍無可忍,眾多賓客都可作證。皇上是明君,若是要治罪,也只會治我一人的罪,不會殃及我家人。我等了多日就是為了今天,早就把自己生死置之度外。」舞萼惡狠狠的瞪視著他:「你剛才不該攔我!」

    「你——!」靜安侯臉色一變,正要說話,房外僕人道:「侯爺請速去前庭,皇上來了。」他只好忍住心頭怒氣,看也不看舞萼,邁步出了洞房。

    一兩個時辰過去,他滿臉通紅被賓客們扛回洞房,進了洞房只往床上一倒,雙眼緊閉,嘴裡還嘟噥著:「皇上,為臣再敬你一杯。」看來是大醉了。本來要鬧洞房的賓客們極是掃興,只好紛紛散去。房裡只剩舞萼和靜安侯兩人。

    一片靜謐,只有燈花辟啪作響。舞萼輕手輕腳朝靜安侯俯下身去,見他睡得安穩,舒了一口氣,就要走開,忽然一隻手伸過來拉住她的手腕。她一回頭,看到他一雙幽深的雙眸注視著她。

    「原來你沒醉!」舞萼板著臉甩開他的手。靜安侯也不在意,從床上坐起來凝視著她,良久,才沉聲道:「你當初答應嫁我,就是為了殺公主,為他報仇?」

    舞萼連聲冷笑:「不錯!你以為,我嫁給你是因為什麼呢?你當初利用我,滅了黑風寨;你又利用我,為了引他出來而娶我,現在我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以為你終於回心轉意,沒想到一切卻都是惘然!

    靜安侯不自覺的苦笑:「利用我!」

    她能感受得到他身上劍拔弩張的怒氣,忽然覺得害怕,輕輕朝後退了一退。他卻不讓她有機會逃脫,出手如電,捏住她的手臂。

    她失聲叫道:「放開我!」

    他冷笑起來:「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你現在嫁給了我,應該聽我的才對。我不是他,我不會被你使喚的團團轉,到最後什麼都沒有得到,反倒連性命都丟了!」

    他譏諷的語氣激起她心頭翻江倒海的恨意。她抬起沒有被挾持住的一隻手來朝他的臉狠狠扇去。他輕描淡寫的在空中拿住她的手掌,笑道:「他都傷不了我,你又能奈我何?」

    她兩隻手都被他挾持住,只好用腿狠狠踢他。他哭笑不得,把她整個身子壓在床上,讓她雙手雙腿都不能動彈。她在他身下拚命扭動,狂怒的雙眼彷彿天上的星辰閃閃發亮,雙頰也因為怒氣而一片緋紅。他再也忍不住,對著她鮮紅的雙唇重重吻去。

    「從今日起,你只能想著我一個!」他的唇帶著掠奪和征服的慾望,在她唇上輾轉索取。羞憤在她全身沸騰,她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他急促的一叫,放開她坐了起來,唇上一片猩紅。他撫著受傷的嘴唇,注視著她,雙瞳幽黑,深不見底。她忽然覺得害怕,連忙往床裡縮了一縮。他剛向她再湊近一點,她便急道:「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咬舌自盡!」

    他便定在原地,一動不動默默逼視著她,終於什麼都沒說,一言不發下了床,摔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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