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君庭I 第四章 情挑
    舞萼於是每天都盼著二寨主來。可他卻再不出現。終於有一天,他出現在門口,抱著臂問她:「想不想看看我們黑風寨?」

    黑風寨佔據一整個山頭。寨前圍有高高護牆,兩邊是懸崖陡壁,易守難攻。是以朝廷多次來此處剿匪均是折兵損將,大敗而歸。二寨主很是得意,站在護牆上講解半天,蘇舞萼卻只覺得悶,二寨主便興致勃勃帶著她往後山走去。

    如果說前山像軍營,後山則是另一片天地。黑風寨人在後山依山開田,修建茅屋。只見塊塊田窪,種滿碧綠的秧苗。黃燦燦的油菜花四處怒放。暖風撲面,都是泥土的芬芳。田間有人正在唱歌,歌聲悠揚,在山間迴盪。

    舞萼深居繡閨,這種情景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是滿眼新奇,目不暇接。二寨主看她一臉驚奇,微張著嘴,笑道:「嘴張那麼大,小心蜂子飛進去了。」看她連走路都忘了似的在窄小田徑上跌跌撞撞,連忙牽了她的手。

    正如他想像,她的手肌膚細滑,柔弱無骨。他心神一蕩,緊緊握住不放,心想,就是她惱我唐突,我也賴皮到底,來個死不鬆手。我可是個土匪,還講什麼斯文禮數!沒想到她卻只忙著前看後看,不停的指著她沒見過的物事問東問西,根本沒有在意二寨主的舉動,樂得二寨主便牽著她慢慢在田間穿行,耐心的一點一點跟她解釋。

    兩人不知不覺走上山路,朝山頂爬去。舞萼裹了腳,沒走幾步便覺吃力。二寨主往她身邊一蹲:「我背你。」

    舞萼看向他的目光裡只有震驚。她的頭搖得跟貨郎鼓似得:「不好!」

    他卻不由分說,把她扶上背去。她真是輕,好像沒什麼重量似的,身上就好像背了一片雲——柔軟的雲,溫暖,芳香……他的全身一下就熱了起來。

    她不是那麼乖順的人,在他身上不住掙扎:「放我下來。」他卻置若罔聞,背著她一路小跑。

    男人寬闊的後背,炙熱的身體——舞萼覺得滿世界都聽得到自己的心跳,手腳也不知道該放在哪裡,臉上熱的彷彿要濺出血來。

    所幸很快就到了山頂。他放她在地上,卻又牽起她的手。她終於意識過來,掙扎著想把自己的手抽回去。他瞪大一雙眼睛,道:「你這隻手是我救下來的,就該是我的。我想如何,你管不著。」

    她拿他沒法,只好任由他握著。他的手掌粗糙寬大,微微出汗,濕漉漉的。她覺得不舒服,偷偷看他,沒想到他也正好在看她,目光燙的灼人。她嚇了一跳,連忙轉開臉去,裝作看山下的風景。

    兩人都不說話。山風脈脈,在兩人身邊慢慢流過。此時日落西山,農舍四處炊煙裊裊。坐在牛背上回家的牧童吹著短笛,曲樂歡快清麗,和最後的餘暉一起,流淌在山間。

    「如果……」二寨主忽然開口:「如果你爹真得不要你了,你願不願意留下?」

    這話太突兀,舞萼嚇了一跳,下意識道:「我爹不會不要我!」

    「你來黑風寨已經月餘,他並沒有半點動靜。」二寨主握緊她的手:「倘若那樣,我要你留下來!」

    這時的口氣便不是詢問,卻是命令。

    「可是你們是土匪!」舞萼脫口道:「我不能……」

    「不能做土匪?」二寨主沉下臉來:「土匪怎麼了?我們不殺人放火,不害人非命,不欺壓窮苦,你看這裡,就是一個世外桃源,沒有苛捐雜稅,沒有貪官污吏,每個人憑自己雙手吃飯,怡然自得。朝廷命官又如何?王孫貴族又如何?哪個不是只知道花天酒地,揮金如土?可又有誰憑自己本事賺過一文錢?他們揮霍的,不都是百姓的血汗?整個朝廷,從上至下,都是這樣一群寄生蟲。百姓早就不滿,要不這些年,怎麼會不斷有民造反?總有一天,你看著,那些高高在上的帝王將相,會跪在我們這些土匪腳下!」

    他越說越是激憤,手上逐漸用力,最後完全忘形,捏的舞萼痛叫出聲。他這才打住不再說下去,只是面色潮紅,胸口仍在起伏不斷。

    舞萼從未見他如此激動,心想,這個時候斷不能拂逆他,若是惹得他惱了,只怕什麼都做得出來。她便裝出怯生生的樣子,小聲道:「我倒不是瞧不起你們土匪。我只是捨不得我娘。」本來是假意,但提到娘,心裡一痛,眼裡便湧了些淚意上來。

    他看她秋波閃閃,楚楚可憐,一顆心早就化了,牽了她的手柔聲道:「你且放心,這些我都會安排。」

    ——難道他要把她娘也搶上山來?——舞萼心裡一急,忙道:「我娘養尊處優,來這裡恐怕不習慣。」

    二寨主望著她笑了:「我何時說過要把你娘接上山來?」他看舞萼滿臉迷惑,笑意更濃:「現在不能告訴你。總之萬事有我。」把他的雙手搭在她肩上。

    舞萼見他的臉龐朝自己慢慢湊過來,眼神明亮的駭人,心裡大慌,結結巴巴道:「等等……我……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雷遠。」二寨主道:「可這寨子裡沒人叫我這個名字。人人都叫我二寨主。」

    「雷遠這個名字可比二寨主好聽。」舞萼笑道:「二寨主這名字一聽就是土匪。」

    雷遠也笑,道:「我本來就是個土匪。」

    餘暉如血,映著她的笑顏,更襯的眼神動人,紅唇欲滴。雷遠再也忍不住,一把把她攬進懷裡。

    「我……」少女在他懷裡顫抖的像片秋天的葉子:「我……」

    「別說話。」雷遠捏住她的下巴,低下頭去,迫不及待地把他的嘴唇壓在她的唇上。

    天地間悄然無聲,只有山風颯颯,在耳邊輕歎。落日的餘暉灑在身上,卻並不溫暖,反而還帶著沁入心脾的涼意。舞萼全身都是冰冷的,只有那在她唇上輾轉的熱唇,帶著讓人絕望的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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