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柔媚臉色青紫地從試鏡會場出來。什麼吉星高照、有貴人相助,該死的算命師,去死吧!
她氣沖沖地走在前頭,跟在後頭的庭大姊則一臉霧煞煞,對柔媚的態度壓根兒摸不著頭緒。
「你是怎麼了?今天的表現一點都不像你口」
回到休息室,她收拾皮包,二話不說就要走人,也不管待會兒還有代言人發表會。
「你想走?別開玩笑了!待會結果就出爐了,還得參加記者會哪!」
庭大姊擋在她前頭,無論如何也要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柔媚剛才的表現一點都不像她,說好照台詞演練,但到了會場上卻一反常態地直一言不諱,差點沒將庭大姊嚇出心臟病。
「人家的人選老早定好了,我何必留下來自討沒趣?」
「你怎麼知道?誰告訴你的?」「「沒人告訴我,用看的就曉得了,總之待會兒的記者會,雀屏中選的女主角絕對不是我,死心吧。」
一想到剛才的試鏡就窩囊,當她看到官青痕坐在評審位子上時,整個人差點沒摔跤,別說忘了詞,光是站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展現身段就是一種侮辱,她再笨也猜得到,這代言人的位子一定是他的老相好游曉楓的。找來媒體公開試鏡會,根本是宣傳手段,她還笨笨的讓人當傀儡要,丟臉死了!
「你不能走呀,這麼重要的記者會缺席,傳了出去會被寫成耍大牌。」庭大姊擔心的是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八卦記者。
「就說了人家早決定了人選,輪不到我參加記者會,繼續待著只有丟人現眼的分!」
不理會庭大姊的好言相勸,她執意離去,多麼不甘心哪!她花了那麼多時間準備,也敵不過人家「以身相許」便輕鬆成了化妝品的代言人。
枉費她費盡心思將廣告負責人迷得團團轉,以為自己道高一尺,料不到別人魔高一丈,直接找上了評審。
氣死人!這個月真是白忙了!
她提起皮包走出休息室,人還沒走出大門,又好死不死地遇到討人厭的官青痕,正巧從會場走出來。
試鏡會剛結束,正與其他人攀談的官青痕,突然瞥見迎面而來的她,不禁愣了一愣。怪怪!她的眼神活似見了殺父仇人般怒火熊熊!
甄柔媚狠狠瞪了他一眼,便直直朝大門口走去,尚未跨出門檻一步,突然身後一個力道拉住她,下一秒整個人便被拉回門後,腳步一踉蹌,跌入了官青痕的懷裡。
「做什麼!」她氣得質問。
「去哪?」
「要你管!」
「發表會要開始了,你知不知道?」
「廢話!要你多事!」
這是什麼態度?瞧她怒不可遏的,最有資格生氣的應該是他才對吧!他可以選擇不理她,卻更不甘心無辜被瞪了一眼,因而想也不想地抓住她,他決心非問個明白不可!
「你氣什麼?」
「問你呀,評審先生,我很有自知之明,也懂得羞恥,不像某人亂用權勢,貪圖女色。」
「什麼?!」
「呵,想不到你不但好女色,裝糊塗還是一流呢,我怎麼會認識像你這麼下流的人!」
這種指控是很嚴重的,從他逐漸森冷的神情可知,不過「失控」從來就不是他翩翩俊公子該有的反應。
得不到回應,她更想刺激他。「你是氣得說不出話,還是成了啞巴?」
她是哪條神經秀逗了?睽違兩年,一見面先是痛扯他的寶貝頭髮,然後又蹂躪他的俊臉,這會兒還罵他下流?!他官青痕馳騁情場這麼多年,還沒遇過一個女人敢如此囂張跋扈的。
她該感到慶幸,換成別的女人,不會有第二次侮辱他的機會。
他沒有預期的震怒,反而沉默得教人猜不透,有點可怕。
「別以為瞪我我就怕你,裝這種死神臉,怕你不成?早知道會遇到你我就不來了,省得污了我的眼!哼,不服氣是吧,最好氣死你!」
「你罵夠了沒?」
「當然不夠!本小姐對你的怨言多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剛剛只是熱身,現在可是正式的,她非把這高傲的傢伙罵得狗血淋頭不可,不料正要開罵的她,卻被急急跑來的庭大姊打斷了話——庭大姊上氣不接下氣地抓著柔媚,興奮地道:「不得了啦!結果出爐了,你被選上啦!」
「有什麼好選——呃你說什麼?」她怔怔地瞪著庭大姊。
「采娜的代言人呀,傻瓜!你被選中了!」
「怎麼可能?誰告訴你的?」
「當然是評審委員呀!你以一票之差贏了游曉楓哪!」庭大姊樂不可支地報喜。
她嬴了?怎麼會?如果庭大姊說的是真的,那麼她豈不錯怪了官青痕?老天!她還罵他下流哩,偷偷瞄了下陰森恐怖的他,陪笑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
「喲?這位不是擔任評審的官先生嗎?正好,你不信,問問人家官先生就知道了,是不是呀官先生?」
「這次的評審會很公平,可沒有半點循私,就不知為何有人不分青紅皂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銳利的眼神如萬箭齊發,射得她無所遁形。
「呵呵,官先生真是英明神武、鐵面無私,難怪能得到眾人的愛戴,水準超一流的。」識時務者為俊傑,她一向很受教。
他冷冷瞪著這位千面女郎。「你變得真快。」
「誤會一場,別計較嘛,呵呵。」諂媚之間還不忘推了他一把。
庭大姊催促道:「快回來補妝,要召開記者會了,官先生,不好意思,我們先離開一會兒。」
「是呀、是呀,好忙喔。」此時不溜更待何時,她格外地配合庭大姊的指示,走時還不忘假裝依依不捨,矯情得讓官青痕臉色更鐵青了幾許,而她,哈哈東,笑笑西,一溜煙逃了個無影無蹤。
官青痕揉揉微疼的眉心。他已經好久沒這麼變臉了,甄柔媚,真有氣人的好本事!
「頭一遭看見女人對你大吼大叫的,我還以為所有的女人見了咱們的情聖,潑婦也會柔順得像只小綿羊,看你被那女人氣得咬牙切齒地,還好吧?」節目製作人程子翰走過來,笑笑地拍他的肩,對他難得顯現的憤怒感到新鮮。
官青痕收斂起怒目,淡道:「沒事。」
「那女的可真不知好歹,也不想想會被選上代言人是誰的功勞,你說對不對呀?」他表現得很夠義氣,嘴裡說得好聽,其實好奇的成分居多,竟有女人對官青痕的魅力免疫,實在太不尋常了。
官青痕輕易看透了程子翰的想法,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想消遣他,得有這個本事。
「對了,昨天的董事會已作成決議,你有何打算?」
「呃?打算什麼?」
「你總該為帶罪辭職一事做準備吧。」
「什麼?」程子翰嘻皮笑臉的神情倏地僵住。
「這個月的收視率降到百分之十,老闆很不高興,叫你下個月不用來了。」
程子翰無法置信地瞪著官青痕,被他一臉的正經給嚇到。
「不到百分之十?怎麼會……你……開玩笑的吧?」
「我這樣子像開玩笑嗎?」
身為「摘星」節目製作人的程子翰,幾乎欲哭無淚,這消息對他可是晴天霹靂哪!整個人傻在當場。
「沒錯,我開玩笑的。」官青痕好整以暇地欣賞他蒼白的臉色,前一秒的嚴肅,在下一秒轉成了詭賊的笑意。「恭喜閣下製作的節目收視突破百分之二十。」
程子翰差點沒吐血,瞪著嘴角微勾、帶著邪意的官育痕,咬牙道:「沒事幹麼開這種玩笑?」
「我早說了」沒事「,你不也閒著無聊?」
言下之意,誰叫他沒事找樂子。程子翰苦笑著,果然被他看穿了,枉費他一本正經地想要探官青痕的底;對他而言,官青痕是個難以捉摸的朋友,共事多年,他卻還不瞭解這個人,總想好好探究一番,卻反而被要,嘖!自討無趣。
「我可不是閒來沒事。」程子翰好沒氣地數落,盯著那沒太多表情的面孔,搞不懂他到底是怒還是喜。
「喔!程製作人有何貴幹!」
「你那位千金大小姐,正在房間裡一哭二鬧三上吊。」
「曉楓?」
「她沒被選上,哭著不肯走,沒有人勸得動,有勞你這位大情聖去安撫她,大夥兒都拿她沒轍。」
這是預料中的事,他並不感到意外。
說到這,程子翰一直有個疑問。
「原先我以為你會全力支持游曉楓,但是到頭來推薦的卻是那個叫甄柔媚的女子,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怎麼?有問題嗎?」
「以知名度來看,那位甄小姐是十位競爭者中名氣最小的,不像游曉楓正如日中天。」
代言人的名氣除了可以助長商品的人氣之外,更可以使宣傳的效果加倍,身為傳播公司企劃總監的青痕應該瞭解。
在程子翰的探測下,官青痕僅淡淡回了一句。「我一向公事公辦。」
「但游曉楓可是你的女友。」
「挑選最適合的代言人跟曉楓是我的女友,這是兩碼子事。」
「好無情哩,游曉楓要是知道輸在你這一票上,她可會抓狂。」
「我只是不循私罷了。」
「不過那位甄小姐,倒是個值得精雕細琢的女子,換成是我,也會選擇這種形象清新、不畏強權、不受外貌迷惑的性格女子。」說了這麼多,他還是不忘旁敲側擊,想知道那位叫甄柔媚的女子對官青痕而言,是否有什麼特別之處?
一位女助理匆匆跑來找人。「程先生,導播請您去一趟,還有……官先生,游小姐一直吵著要找您……」
「看你的了,女人終結者,好好解釋那寶貴的一票為何不給舊愛,卻給了新歡。」看好戲是程子翰的興趣,說風涼話是他的嗜好。
但是他太得意忘形,忘了有些人是不能消遣的,尤其是像宮青痕這麼喜怒無常的人,當他陪著對方笑時,絕無好事。
「你如果真的很閒,我可以給你一個新的任務,在月底前讓收視率爬升到百分之三十,你覺得如何?」
「啊……別開玩笑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這不是玩笑,看你的了,我會向董事會提報。」
「你濫用權力。」他不敢置信。
「你剛才不也說了欣賞不畏強權的人,表現給我看看。」換他拍拍程子翰肩膀,這重責大任就交給他了。
官青痕一對比女人還美麗的俊眸移向臉紅心跳的助理,好聽的嗓子低沉而富有磁性。「她在哪?」
「呃……休息室。」連冷靜的助理都難以抵擋他的魅力。
「謝了。」
越過兩人,他不疾不徐地朝休息室走去,微微飄逸的及肩長髮掠過怔愣的女助理面頰,使她癡望著他背影好一陣子。
為何選甄柔媚?這問題的確令人納悶。
官青痕思忖著當時自己不假思索便投下的一票,或許是一時的心血來潮,也或許是好奇,想看看她的能耐罷了,更或許……是其他原因。
這算循私嗎?老實說,連他也迷惑了。
這幾年,周旋在他身邊的女人數不清有多少,對他而言,女人就像朵花,賞花可以怡情養性,多多益善,但那甄柔媚人前是朵花,人後卻像只刺蜻,常讓他氣得咬牙切齒。
身邊換過多少花他已記不得了,但絕對忘不了那朵帶刺的玫瑰有多會扎人。
仔細檢討,他與她的第一次相遇似乎是結下兩人日後針鋒相對的主因,與她重逢,再度喚起了六年前的記憶。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在大學圖書館裡,一朵隨風搖曳的空谷幽蘭,美得令人讚歎,如此絕塵倩影,教他一進門便定住了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