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這樣可以吧?」千羽為尤培易買了頂帽子,戴在他頭上,又買了副沒有度數的粗框眼鏡為他戴上。
「不錯,這樣看起來像個宅男,沒人會認出是我。」尤培易很滿意。
「那麼我們可以繼續逛了吧?」千羽指著夜市的入口,「我好想吃遍裡面每一個攤子喔!」
「好,只要你吃得下,我們就吃。」她乎常的胃口小得像螞蟻,他才不相信她能吃這麼多。
「哦……這可是你說的。」
千羽開心的與他走進夜市,邊聊邊逛。
「我買這個好不好?」千羽看中一個水晶鑽的髮夾,「好閃亮好漂亮,而且很便宜呢!」
「這是假鑽當然便宜了。」他輕笑,「過幾天我買支真的給你。」
過幾天……她搖搖頭,「不要,我就要這個,太名貴的我還不敢戴呢!我自己買。」她掏出皮包付了錢,再將髮夾交到他手上,「幫我夾上。」
尤培易沒轍,也只好替她戴上,「你的動作還真快,還喜歡什麼告訴我,我買給你。」
「你去日本不是要買禮物給我你?所以找等你回來。」她漾出甜膩的微笑。
「對喔!我差點忘了,那你得再多等幾天。」看著她微笑可人的模樣,他顧不得現在是在人來人往的夜市,將她緊扣在懷裡。
被他抱在懷裡,千羽頓時感到難為情,輕輕推開了他,「好了,不是要請我吃東西嗎?我都還沒吃呢!」
「那你想吃什麼?」他一一看著招牌。
「還真難抉擇,每一攤都香味四溢,真誘人。」
「不是要從頭吃到尾嗎?我們每一攤都吃,看看可以吃到哪一攤。」尤培易突然對這個遊戲很感興趣。
「好,我們就從這一攤開始。」千羽找到一個空位,然後叫了一盤小吃,兩人一起吃。
幾攤下來後,千羽已覺得肚皮快要撐破了。
「培易,我吃不下了,你幫我吃。」千羽搖搖頭,率先投降了。
「才吃幾攤呀!這麼容易就投降了?」他取笑道:「再吃一口。剩下的我吃。」
「不要啦!我真的吃不下了。」她揉揉肚子,「你慢慢吃,我到附近看看,順便消化一下。」
千羽離開座位,到附近的攤子隨意逛著定著,突然,她看見一個賣銀飾的攤子,立即被一條別緻的男用手鏈吸引。這款式應該很適合他吧?
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她買下手鏈,放入口袋裡。
「想不想再繼續奮戰?」不一會兒,尤培易走近她。
她趕緊搖搖頭,「不要,我又不是大胃王,很晚了,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不是說要陪我到天亮嗎?現在就要走?」尤培易指著手錶,「才過十二點而已,你別想離開。」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呀?夜市總不會到天亮吧!」說真的,她也捨不得離開他,但那是遲早的事,得趕緊才是。
「不如我們去其他地方?」
「好,那我們先上車,腳走得好酸喔!」沒想到逛夜市還挺累的,加上吃太飽,走起來更累了。
「早說嘛!」尤培易與她走去牽車,「乾脆我們開車上山,等著看日出?」
「日出?」她揚起笑,露出一臉欣喜,「好,我們就去看日出。」
「那就走吧!」
尤培易緩緩開車載她上陽明山。
車子行進之中,他發現她一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原以為她睡著了,後來才發現她的眸光一直看著窗外,不發一語。
「在想什麼?」
「想……為何歡樂的氣氛如此短暫,就像夕陽一樣。」她悠悠地開口。
「雖然短暫,但每天都可以期待,這樣也很不錯呀!」他爽朗地笑,「所以凡事得往好的地方想。」
「說得沒錯,每天都有新希望,是我太消極,想法總是太單一。」千羽回眸一笑。
這笑是如此美麗,讓尤培易見了心頭一熱,加速開往山上,將車子停在一處空曠的山坡上。
「千羽……」他迫不及待的緊緊抱住她,吻住她的紅唇,大手在她身上摸索。
「培易……」她使不出力氣推開他,只能融化在他熱情的愛撫中。「不,不能這樣。」她努力找回理智,硬是推開了他。
「為什麼?」他不解地瞅著她的小臉。
她趕緊別開臉,「只是不自在。」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她從口袋中掏出一樣東西,「喏,給你的。」
「這是什麼?」他好奇地接過手,「手鏈!」
「對,戴上看看。」千羽笑著為他扣在手腕上,瞧了瞧,「嗯……好帥氣,真的好適合你。」
「你買了東西給我,卻不准我買給你,你還真壞。」他點了點她的額頭。
「所以,你到日本後,要更用心的挑選我的禮物才行。」她將頭靠在他肩上,深情款款地說。
「好,我一定會的。」尤培易笑望著她.見她眸子直視前方一臉的驚喜.「怎麼了?」
他循著她的視線望去,就見不遠處山巒間出現一道光圈,金色的太陽緩緩升了上來……「哇……好漂亮!」千羽驚歎道:「和夕陽一樣美!」
「那就把它拍下來吧!」他拿出手機,將眼前這幅美景留作紀念,「還有夕陽,等我去日本拍了再一起傳給你。」
「好,我等你的相片。」她直直盯著日出,直到感覺刺眼才避開眼神,「好了,我們是不是該離開了?」
「又要催我回學校了?」
「是呀!我也該回家了,一夜未歸,不知道我爸發現會怎麼查問我呢!」這才是她擔心的,希望老爸還沒回家才好。
「好,為了不讓你為難,我回學校就是。」他伸了個懶腰,然後發動車子,「你回去可得好好睡一覺。」
「那你呢?都沒休息。」她真不該答應他熬夜的。
「放心;我第三節沒課,可以補個眠。」他笑了笑,「你快閉上眼睡一下,到了我叫你。」
「嗯。」她點點頭,隨即閉上眼,但她只是假寐,偷瞧著他的側顏,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三天後,尤培易搭飛機前往日本進行一個月的數理研習。
出發前,他終於有機會與千羽面對面說上兩句話。
「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回來後我會檢查你的體重有沒有增加。」尤培易半開玩笑地道,而千羽卻只能強顏歡笑。
「我會的,你也一樣。」
「放心,我愛吃日本料理,一定會乘機滿足口腹之慾。」他揉揉她的小腦袋,「我該出發了。」
「路上小心。」她在他身後說道。
他回頭又看了她一眼,這才依依不捨地坐進車裡,讓林叔送他去機場。
直到車子消失在路的盡頭,千羽難過的掩下雙目。
她走向尤母,「尤媽媽,我已經準備好了。」
「你不必這麼急,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呀!」尤母對她深感愧疚,「你怎麼對你父親說的?」
「我說我想考日文系,已經找到補習班補習,得搬出去住。」這是她想了好幾天的辦法。
「他同意嗎?」
「他一開始說會接送我上下課,但我說一個人住比較可以用功唸書,最後他還是同意了。」千羽柔柔一笑,「尤媽媽不用擔心,我爸也為我找到房子了,我會立刻搬出去。」
「千羽……」尤母抱緊她,「對不起,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是我只有培易一個兒子……我不敢冒險,也不能冒險。」
「我知道。」千羽看著尤母說:「尤媽媽,我有點累了,想進去休息一下。」
她虛弱地對尤母點點頭,步向屋子後方。
回到屋子裡,她反覆想著尤培易,想著媽的病,想著自己,想著自己遺傳這疾病的機率有多大?
想著想著,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發現外頭天色已暗,就如同她的心情一般……自從尤培易出國之後,千羽每天認真的唸書、補習,把所有的精神與寄托全放在課業上,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對未來是一片茫然。
突然,她的手機響起,看著來電顯示,她的心頭一顫!
時間過得真快,再過一個星期尤培易就要回來了,一開始她怕他在日本會擔心,都會接聽他的電話,但從現在起,她決定不再接聽。
咬著牙狠下心,她立刻將手機關機,掩面痛哭出聲。
就在這時候電鈴聲響起,她知道是爸爸來了,趕緊抹去眼淚,前去打開門,「爸,你怎麼來了?」
「我買了點日用品給你。」林朝慶將東西拿進裡面。
「爸,我才搬出來幾天,很多東西都還沒用到,你怎麼又買了?」她幫忙將東西放進角落的收納櫃。
「我正好經過,只是順便而已。」林朝慶這才坐了下來,「其實爸今天來是有話想對你說。」
「什麼話?」千羽倒了杯熱茶給他。
「我想問你搬出來的真正理由,又為什麼不准我跟少爺說你住哪兒?」林朝慶幹了一輩子管家,早學會看人臉色,如果連自己女兒的臉色都沒辦法瞧出端倪,他還夠格當爸爸嗎?
「因為……」她深吸口氣,「因為我不想再見到他。」
「為什麼?」林朝慶的臉色一變,「難道……難道你喜歡上少爺了?還是少爺喜歡上你了?」
「應該他喜歡我多些,但是我不想再和他聯繫了,那是種負擔。」她苦澀一笑。
「這是真的?」林朝慶疑惑地問道:「難怪前陣子少爺常跑回家,對你也特別好,我還真是遲鈍。」
「爸,是我告訴他暫時別說出去,對不起。」現在對爸解釋這些,真的太傷感。
「那你為何要和他分手?」
「因為我覺得我們的身份不對等,你也知道我討厭麻煩,所以決定結束。」她刻意拉開笑容,扯開話題,「爸,你既然來了,可不可以煮碗麵給我吃,我真的好想吃你煮的面喔!」
「你這丫頭。」林朝慶當然看出她不想深談這事,於是走進小廚房,打開冰箱一看,「看吧!如果我不是剛好買了食材過來,你還吃什麼面啊!」
突然,她激動的由後抱住爸爸,「爸,我真的好愛你。」
她現在只有爸了,真的只有爸了。
「傻孩子,爸也愛你呀!」他回頭看著她,擔心他們會分手是因為他管家的身份,「有什麼心事都可以對爸說。」
「我想說……如果有天我不在了,爸也不要太傷心。」如果她真遺傳了媽的病,最怕的是爸爸無法再次承受那種椎心之痛。
「不在,你要去哪兒?」林朝慶問。
「去……」她不知如何回答,嗓音驀然哽塞。
「你的意思是嫁人嗎?」林朝慶笑道。
「我一一」千羽吃了一驚,她從沒這麼想過,「不是的爸……」
「不用擔心爸會難過,如果我的千羽要嫁人了,爸一定會很開心的送你出嫁,而你也要答應爸會過得很幸福。」他隨即將她推開點,「啊!水滾了,別被燙到,去餐桌那兒等著。」
看著爸爸為自己煮麵的身影,千羽的心更酸了,她趕緊躲到房裡拭淚,然後才回到客廳。
「面來了。」林朝慶笑著將面端來。
「哇……好香。」千羽端起面用力聞了下,「光聞到味道我的冑就開始蠕動了,我吃羅!」
望著爸的笑,她吃得更加津津有味,此刻她告訴自己,她只要擁有爸爸的愛就足夠了,其他的已不再奢求。
尤培易真想摔掉手機,為什麼連打了一個星期的電話給千羽,千羽都是未開機,問了媽,說她搬出去了,問了林叔她搬去哪,他卻回答得支支吾吾!
為了她,他特地跑去東京灣拍落日想傳給她,她卻不開機,教他直想馬上飛回台灣!
難道才這麼幾天,千羽已經變心了?
好不容易熬過一個月,一回到桃園機場,尤培易就迫不及待的打電話給於痕,「我托你查的事你查得如何?千羽到底在哪兒?」
「跟蹤林叔好幾天,前天才查到。」於痕鎖著眉,「我勸你放棄吧!」
「你知道了什麼嗎?」尤培易敏感的察覺。
於痕一陣語塞,刻意隱瞞他發現千羽和田世箴有聯繫的事實,「我沒察覺什麼,只是認為她既然不想再和你聯絡,一定有 原因,所以……」
「我不是這麼容易放棄的人,更何況我要知道原因!」尤培易坐進計程車,「快給我地址。」
「好吧!」於痕說不過他,也清楚就算他不說,他也會自己查出來,只好將千羽的住處告訴了他。
「謝了。」
尤培易切斷手機,直接對司機報出她住處的地址,大約一一個半鐘頭後,他終於來到千羽租賃的公寓外,才打算進入,正好見她走出來,而陪在她身邊的居然是田世箴!
他隨即閃到一邊,看著千羽笑望著田世箴,「謝謝你過來看我,我有空會去醫院找你做檢查的。」
「那就這麼說定了。」田世箴關心地問:「我看你臉色不太好,這事還沒確定,不要想太多了。」
「不管有沒有確定,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她懇求道。
「什麼事?」
「不要告訴任何人,無論是誰,都希望你能守口如瓶。」否則她所做的一切都前功盡棄了。
「連他也不能說?」他皺起眉,為她而不捨。
「對,尤其是他。」這是最重要的。
田世箴明白了她的意思,對她點點頭,這才坐進車裡開車離去。
千羽垂首歎了口氣,才轉身要進入公寓,競聽見讓她震驚的聲音。「千羽。」
她嚇了跳,久久不敢回過頭,直到再一次聽見他喊著她的名字,「林千羽,你還想躲我躲到什麼時候?」
千羽緩緩轉過身,「你……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你又不是在地球上消失了,只要有本事會查不出來嗎?」尤培易瞇起一對深幽的眸於,一步步定近她。
她點點頭,故作沒事人般地問:「有事嗎?」
「有事嗎?」尤培易重重吼了出來,「這句話你竟然這麼輕鬆的問出口,你我才分開多久,你居然就移情到學長身上?」
她擰起雙眉,詫異地望著他,「你看見了什麼嗎?」
「該看見的我都看見了,沒想到你居然見異思遷到這樣的地步!」尤培易一個箭步來到她面前,用力握住她的手腕,「說,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你別激動,放開我。」千羽想甩開他,卻怎麼也甩不掉。
「好,那我們進屋說。」他使勁將她拉進公寓,直接走上三樓,指著B室的門,「開門。」
千羽揪著心口瞪著他,「看來你已經查出我的詳細住址了?」
「沒錯,快點。」他不是來與她爭論這些的。
千羽沒轍,只好打開門讓他進屋,「地方很小,希望你別介意。」
「我學長不介意,我又怎麼會介意?」尤培易走了進去,看看這處才十來坪卻樣樣具備的住處,「看來還挺舒適的,是不是搬出來約會比較自由?」
她深吸口氣,閉上眼說:「對,你怎麼知道我的用意?」
「你一一」他真希望是自己聽錯了,「那我問你,你到底愛過我沒有?以前說愛我是真話還是假話?」
「戀愛時說的都是甜言蜜語,是真是假誰知道呢?」說這話時,她連看他一眼都不敢。
「原來你心裡根本沒有我!」他深吸口氣直睇著她,「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戲弄我的感情?」
「幹嘛說得那麼嚴重?我沒有戲弄任何人的感情。」千羽不喜歡聽見「戲弄」兩個字。對他,她可是以最真切的心情來對待。
「是呀!短短一個月就變了個人,如果不是有絕佳的演技,我真不敢相信你也有真心。」他逸出冷笑,從隨身行李裡拿出一隻盒子,「不管你是不是演戲的,答應給你的東西還是要給你。」
「這是?」
「你要的禮物。」他嗤笑,「本以為你不是個愛慕虛榮的人,買的東西不是太貴重,但現在我發現這禮物不太適合未來的醫生娘。」
「尤培易,你可以討厭我、氣我,但不要說這種侮辱我的話。」千羽見他這樣的反應,當真受不了了。
「我怎麼會討厭你呢?」他眼眶微紅的望著她,「再怎麼你也是林叔的女兒,論情論理我都不該討厭你。」
「那你就不該是這種態度,我們……我們就算做不了愛人,還是可以做朋友,否則我寧可回美國去。」她曾想過回美國,但這麼一來又得與老爸分開,她不想也不願意。
「為了逃避我而回美國?」他冷笑。
「如果被逼急了,我會這麼做。」她深吸口氣,望著他那張陌生的臉孔。
「那該說是我的榮幸嗎?竟然有人為了逃避我,寧可與自己的父親和情人分開生活。」尤培易走近她,逼視她的眼,「還有,你剛剛說什麼?做下了愛人還可做朋友,意思是你已經自行決定要與我分手,我卻只能接受了?」
「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她撫了撫額頭,「而是我沒有資格讓你愛,所以自動退出。」
「哦……原來現在有個新名詞叫自動退出?」尤培易輕嗤了聲,語氣滿是嘲諷。
「尤培易,請你離開,這裡是我的地方,你快走。」千羽受不了了,她捂著耳朵,不想再聽他的冷言冷語。
他毫不理會,雙臂抱胸,看著桌上的兩隻空碗,眼瞳燃起火苗,「你們剛才就在這裡吃晚飯?」
「對。」千羽淡淡地回道:「那又怎麼樣?」
「對待情人就這麼熱情,對待朋友卻連杯茶都沒有嗎?」尤培易咬著牙說出這些話,「我終於認清你了。」
「你認清我是最好,所以我才希望你快走,免得瞭解愈多會愈難受。」她走過去將大門打開,「快回去吧!」
「呵!我終於想通為什麼你會說夕陽雖美,卻總是特別短暫。」尤培易仍靠在茶几旁,沒有半點要離開的動作。
「是啊!」她吸吸鼻子,「所以別再留戀了。」
「我怎麼會留戀你?只是想看看這回你的夕陽會停留多久?」直盯著她的眼,擠出這句話後他才走向大門。
千羽一手按在胸口,看著他慢慢走遠,一顆心瞬間變得好沉重。
直到見他搭車離開,她才虛脫的跪在地板上,無力地哭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