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一夜無眠的他,抱著小寶寶回到大宅,在父母詫異的表情下,他簡單的做了解釋,然後將寶寶交給母親照顧。
「你看起來很累。」傅協智看著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的兒子。
「昨晚一夜沒睡。」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滿臉疲倦。
「因為那個嬰兒?」傅協智問。
「不完全是。」他歎了口氣。「我在思考瑩希的未來。」
傅協智揚眉,不過沒有開口。
「我在想,我是不是錯了。」
「今天公司沒什麼重要事情,你可以回家休息。」傅協智突然說。「照顧嬰兒的事就交給你媽,等你休息夠了,或是等瑩希回台北之後,你們再來接他回去。」
傅昭凡訝異的望著父親。「傅協智慢條斯理的拿起桌上的烤土司,夾了生菜、火腿和蛋之後,放在盤子裡,稍一使力,將盤子滑到他面前。
「先吃早餐吧,我想你一定還沒吃。」
「謝謝。」他拿起咬了一口。
「兒子,瑩希的未來,你不覺得應該由她自己決定嗎?」傅協智起身,將一杯牛奶放到他面前,順手拿走他前面的報紙,才回到之前的位子坐下。
「我並不是想要操控她的未來,只是發現了連她自己都還沒察覺的問題。」
「所以你終於發現你們之間的問題了?」
「爸,你知道?」他錯愕。
「她第一次到大宅來那天,我就隱約察覺到了,之後當我知道她在你大姑姑新開的店裡彈琴,還自願天天上班時,就確定了。」傅協智翻開報紙。「你的觀察力退步很多喔,兒子,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嗎?」
「是啊!」傅昭凡歎氣。
「所以呢?你的思考有結果嗎?」
他搖搖頭,輕歎一聲。
「不算有,只知道當「必須做」和「想要做」有衝突時,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他知道自己「必須」放手讓她自由去飛,可是他「想要」的,是與她朝朝暮暮。
「你一直很幸運,在這之前的「必須做」和「想要做」還不曾有過衝突,它們不是單獨出現,就是兩者同一個方向。」傅協智突然輕笑一聲。「這樣也好,凡事都要體驗一下,這可是人生重要的課題之一喔,兒子。」
「爸,你在幸災樂禍嗎?」
「看到精明能幹,好像任何事都難不倒的你這麼傷腦筋,確實讓我湧起一股幸災樂禍的感覺。」傅協智也不諱言。
「如果我平常表現得太好,讓你覺得很無趣的話,我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傅協智很順口的接受了道歉。
傅昭凡無奈的一歎,朝他的早餐用力的咬了一大口。
「總裁,你該上班了。」
「沒關係,我是總裁,我有遲到的特權。」
「你們父子倆又在拾槓了。」洪蕙君走進餐廳。
「媽,早。」傅昭凡起身,抱了抱母親。「小寶寶睡了?」
「嗯,我幫他換了尿布,餵他喝了牛奶,吃飽喝足身清爽,就睡了。」洪蕙君微笑。「小嬰兒的慾望是很單純的。」
「謝謝。」
「兒子,你一夜沒睡,還是回去休息吧,我准你休假一天。」傅協智說。「人越疲累,腦袋就越不清楚,情緒會變得不穩,很多事情就會理不出頭緒,鑽牛角尖,自尋煩惱,有時候好好的睡上一覺,醒來之後,會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昭凡,你有煩惱?」洪蕙君關心地問。
「媽不用擔心,我只是在煩惱要怎麼照顧那個小寶寶。」
「這件事得由左家決定,畢竟小寶寶是左家的骨肉。你沒有權力為他做任何決定。」洪蕙君說。「瑩希什麼時候回台北?」
「她說她很久沒回家了,所以昨天晚上演奏會結束之後,她就直接回台中了,不是今天下午回來,就是明天早上。」
手機乍響,他立即掏出電話,是瑩希「瑩希,早。」他打聲招呼。
「昭凡,我要開除尤經理!」左瑩希生氣的說。
傅昭凡一怔。「為什麼?」
「尤經理竟然想要裁員,你敢相信嗎?她竟然要裁員耶!而且一裁就打算裁掉一半!簡直太過分了!」
「瑩希,你冷靜一點。」他平穩的說。「你在鞋廠嗎?」
「對啦!」左瑩希吐出了口氣。
「尤經理在嗎?」
「她的裁員名單被我撕掉,回辦公室打算重新列印一份。」地忿忿的說。「昭凡,鞋廠絕對不裁員!」
「如果尤經理決定裁員,那麼這個決定應該就是對鞋廠最仃益的決定。」傅昭凡說。
「不!當初就是為了大家才不願賣掉鞋廠,結果現在卻要為了鞋廠裁掉大半的人,這根本是本末倒置了啊!我絕對不會答應的!」
傅昭凡暗暗一歎,明明交代尤經理,管理鞋廠要「以人為本」來選擇最好的方案,偏偏她似乎「以利為本」了。
「瑩希,我不會讓她裁員,這樣可以嗎?」當初挹注資金的目的不是為了利益,而是為了幫她,鞋廠虧損的金額對他來說只是零頭,他根本不放在眼裡,不過,有些事還是必須跟她說清楚才行。
左瑩希鬆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
「謝謝你,昭凡。」
「瑩希,我希望你瞭解,尤經理是一位很有才能的經理人,我可以肯定的說地是我手下能力最好的專業經理人,她做的決定是為了鞋廠水續經營而必須的手段,如果我有抱著希望鞋廠轉虧為盈的目標,我也會做這種決定。」
「我知道她是為了鞋廠好,做了對鞋廠未來最有幫助的決定,可是鞋廠就像一個大家庭,他們都是我的家人,你會為了有一個好的未來,而去評斷這個家人有沒有用,甚至把貢獻較少的家人給捨棄嗎?」
「我知道鞋廠對你的意義,我的意思是,每個人的立場不.同,出發點和手段也就不同,尤經理身為專業經理人,她只是在盡她應盡的義務,讓鞋廠的損益表數字變漂亮,對於這點,我認為她做得很好,你不同意嗎?」
「我瞭解,再同意不過了。」左瑩希輕歎。「我也很明白,自己太感情用事,要不是你不在乎虧損,一直把資金投入鞋廠這個無底洞,我哪有條件在這裡高談闊論。」她是真的明白自己的天真以及不適任。
傅昭凡微微一笑,他就知道她不是不明理的人。
「瑩希,你什麼時候回台北?」他突然問。
「我想至少要等問題解決之後再說了。」她又歎氣。
再說?難道她有不回台北的念頭嗎「我會好好的再跟尤經理說清楚,我想要說服她應該會花費不少時間,昭凡,你幫我跟你大姑姑請個假,唔……還是你覺得我自己打電話請假比較好?」
「這樣好了,我到台中一趟,親自和尤經理面對面談一談,等鞋廠的問題解決之後,我們再一起回台北來,如何?」他提議。
「可是你還要上班。」
「我有很多假還沒休,剛好我爸也叫我休息幾天。」傅昭凡瞥了一眼挑眉嘲弄望著他的父親。
「可是路途遙遠……」
「瑩希,你不希望我下去嗎?」傅昭凡蹙眉,他以為她會欣然允諾,沒想到她卻一而再的「可是」,這怎能不叫他懷疑。
「當然不是,我只是怕你覺得麻煩。」左瑩希慌忙澄清。
見識過尤經理這樣的女強人,聰明美麗、獨立自主、能力超強、處事果決明快,和尤經理一比,她簡直被比到天涯海角去了,活該這樣的人才配得上傅昭凡這天之驕子,從此夫唱婦隨,彼此扶持……尤其他剛剛又是這麼大力的讚賞尤經理,信任尤經理的能力,明明知道他說的對,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心裡泛酸啊,難道他不知道在女人面前這麼大力稱讚欣賞另一個女人,是戀愛裡的大忌嗎可是她又能如何?只能慌在心裡,不知所措哪她就是忍不住胡思亂想,擔心這麼沒用、只會麻煩他的自己,會不會有一天他突然醒悟,她根本不適合他?
而且……尤經理的家世,也只是普通的公教家庭,符合傅氏家規的伴侶條件。
「放心,不會的。」
「什麼?」左瑩希楞了楞,她問出口了嗎「我說我不會覺得麻煩,你怎麼了?瑩希,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你不用擔心,我會解決這個問題的。」
「嗯,那我等你喔。」她輕應。
「嗯,再見。」收起手機,他三兩口吃完早餐。「媽,小寶寶就先寄放在你這裡,可以嗎?」
「沒問題。」
「謝謝媽。」傅昭凡起身,親了一下母親的臉。「我走了。」
「這孩子…我好像還不曾看過昭凡這麼毛毛躁躁的樣子呢!」洪蕙君搖頭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應該說,這孩子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一出生就這麼大了。」聰明又早熟,連出生的時候都沒多少哭鬧呢,嬰兒時期也是吃飽睡、睡飽吃,是個不哭不鬧的孩子,好帶得要命,和硯星那個小霸王完全不一樣。
「他啊,將會體會很多第一次。」
洪蕙君聞言,柔柔的一笑。
「嗯,我覺得這樣也不錯啊!」
傅昭凡在兩個半小時之後出現在鞋廠,只是安撫地對她說「別擔心。」然後就對尤經理招了招手,兩人關在辦公室裡。
左瑩希在辦公室外的走廊來回踱步,每次經過那扇門,就會停不來,瞪著門板好一會兒,像是想要透視門板似的。
為什麼要這麼久?
他是老闆,而尤經理只不過是一個聘雇的經理人,只要他下達命令,她就非得遵從不可不是嗎既然如此,為何要談這麼久她當然不是希望傅昭凡隨便打發掉尤經理,可是……啊!可惡!她思緒亂七八槽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擔心什麼了!
「瑩希,你覺得可以談得攏嗎?」呂秘書來到她身邊,憂心忡忡地問。
「可以的,你不用擔心。」左瑩希用毫不懷疑的口氣說著,天知道她心裡可沒這麼肯定,因為……「其實我很擔心傅先生反而被尤經理說服了。」呂秘書喃喃的說。「畢竟在商言商,我們都知道尤經理是對的,只是……」閉上嘴,歎了口氣,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不過這樣就夠了,因為這也是她擔心的一點,擔心他反而會被尤經理說服。
「你不用擔心,傅先生不會這樣的。」她對呂秘書說。「你先去做事,別讓人有小辮子抓。還有,這件事別讓我爸爸知道。」
呂秘書點頭,憂心的看她一眼,才轉身離開。
將近一個半小時之後,辦公室的門終於打開,她立即上前,佯裝鎮定的面對前後走出來的兩人。
尤經理面無表情的走在前面,原因是傅昭凡紳士地為她開門,尤經理與她擦身而過的同時,眼神冷漠的瞥了她一眼,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左瑩希楞楞的目送她挺直的背影,尤經理的眼神讓她忘了不安,開始覺得愧疚。
她尊重她的專業,也欽佩她的專業,但是鞋廠要的除了專業之外,更看重人情。
她知道傅昭凡很清楚這點,也已經給鞋廠這樣的定位,但是尤經理並不明白,也無法理解這樣的定位有何意義,所以試圖以她引以為傲的專業才能來改變鞋廠的定位。
明明尤經理才是對的,卻注定失敗。
而她的勝利,完全是仗著傅昭凡挺她寵她,她的感情用事,讓鞋廠注定只能成為賠錢貨。
「瑩希?」傅昭凡輕喚。
左瑩希回過神來,甩開心裡一直攀升的沮喪感,漾出笑容。
「你們談好了嗎?」她問。
「嗯,談好了,不會有人被裁員。」
「那……尤經理呢?」
「我下午讓她放假。」
「喔。」左瑩希點頭,不知道為何,心頭覺得有些空洞,她勝利了,可是卻覺得輸得很慘,一時之間,突然覺得這一切毫無意義。
「瑩希,你還好嗎?」她的表情好像快哭出來似的。「你放心,不是說不會裁員了嗎?」
「昭凡,留著鞋廠真的好嗎?」左瑩希茫然的望著他。「靠著你的供養,讓大家活在假象裡,真的是大家希望的嗎?」
「這個我無法給你答案,瑩希。」傅昭凡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彎身與她面對面。「學會如何取捨,也是人生重要的課題之一。」
「我覺得很對不起尤經理。」左瑩希歎息,無力的閉上眼睛,錯過了傅昭凡眼底的心疼以及欣慰。
「尤經理是個非常有才能的人,她很樂意接受了我給她的嚴厲考驗。」
她訝異的抬眼。「什麼意思?」
「就是在維持現況一一不裁員、不減薪一一之下,讓鞋廠轉虧為盈,她接受了。」
「什麼?你怎麼可以這麼為難她?」她激動的抓住他,她已經覺得很對不起尤經理了,結果他還這樣「她認為這是我對她的專業才能最大的肯定,她謝謝我看得起她,她很樂意接下這個挑戰。」他笑道。「她的認為是對的,我確實很肯定她的才能。」
左瑩希傻眼,心裡對尤經理的感覺更加複雜,既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卻也嫉妒她得到傅昭凡這麼大力的讚賞。
「她好強。」這是真心話,雖然心裡有些酸,可是……她真的非常佩服她。
「她的確是。」傅昭凡笑。「對了,瑩希,你認識一位叫以晴的人嗎?」
「她是我哥的女朋友,怎麼了?」左瑩希狐疑的問。
果然是左秉濟啊「她昨天半夜把小寶寶放在你家門口。」
左瑩希傻楞,「什麼小寶寶?」
他從口袋裡抽出那張明信片遞給她。
「這是她留下來的。」
左瑩希看了一遍,不敢相信的又看了一遍。
「所以……是我哥哥的孩子?」
「應該是。」
「可惡可惡可惡!左秉濟那個王八蛋,不僅闖禍捅樓子,現在還鬧出了人命什麼鍋配什麼蓋,兩個人同樣的不負責任!」左瑩希無力的掩臉,她好累,真的好累。「孩子呢?」
「在我媽那裡,我請她先幫忙照顧。」
「謝謝你。」她歎氣。
「孩子的事,你準備告訴你父親嗎?」
「暫時不要,他的身體需要好好修養,我不希望他再為哥哥的事煩惱。」左瑩希情緒蕩到了谷底。「突然覺得,鞋廠之於你,就好像我哥之於我一樣,養著一個沒用又頻頻闖禍的東西,還不如……沒有的好。」
「瑩希,你想太多了。」傅昭凡將她攬進懷裡,溫柔的順撫著她的背。「你現在腦筋不清楚,不適合做任何決定,暫時先把一切拋開,冷靜下來之後,思緒清楚了,再好好思考。」
「如果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左瑩希圈住他的腰。
「很簡單啊,找到我就行了。」傅昭凡輕笑。
他們回到台北,直接到傅氏大宅準備接回孩子,不過被留下來吃晚餐,順便接受他母親為他們惡補一下育嬰知識。
她發現,傅昭凡聽得比她還認真,問題也比她多,想的也比她周到,他甚至不知什麼時候就吩咐傭人買好了汽車安全座椅,剛剛已經拿去綁在他的車上。
她沒有問題,不是因為她懂,而是因為無心,在她的意識裡,她對哥哥以及羅以晴的不滿,多多少少轉嫁到了這個小寶寶身上,她接受寶寶,只是盡道義責任,她覺得沒讓他成為棄嬰餓死街頭,就已經盡了她這個姑姑應盡的義務了。
但看見他這麼用心,她感到羞愧,自己遷怒的行為實在太可恥了,孩子何辜回程的路上,他們順道走了一趟百貨公司,購買了一些嬰兒用品,舉凡食衣住行他全都買齊了,百貨公司直接跟車送貨到府。
回家之後兩人討論了一會兒,最後她堅持將臨時嬰兒房設置在她的住處,看著臨時空出來充當嬰兒房的客房,所有東西已經安置妥當,還挺像一回事的。
突然,傅昭凡手機傳來震動,他拿起來一看,對她低聲說「我接個電話」之後,便轉身離開客房。
左瑩希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再回頭看著在嬰兒床上熟睡的小寶寶。
傅媽媽說,寶寶被照顧得很好,小屁屁也白皙柔細的,完全沒有一點尿布疹,感覺像是一直受到很細心的照顧,不像有對不負責任的父母。
她看著寶寶紅潤柔軟的臉頰,她比較傾向於寶寶是天生皮膚好,不需要照顧也能活得很好。
喔,他的睫毛又長又濃密,和爸爸好像,尤其是那種捲翹的角度,更是像得分毫不差,她和哥哥都沒有這麼長的睫毛。
還有他的鼻子的形狀,也跟爸爸一樣呢,爸爸一定會很愛這個孫子的……感覺到頰上的濕滑,她抬手揩去滴落的淚水。
「瑩希。」傅昭凡講完電話,回到房間,看見她抹淚的動作關心地問:「還好嗎?」
「沒事,我只是想到我爸爸,寶寶是我們左家的長孫呢,可是卻因為有個不負責任的父親,讓他成為一個私生子。」看著熟睡的嬰兒,她伸出手很輕很輕的撫了撫他柔細的發。「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如果說我哥連名字都沒取的話,我一點也不意外。」左瑩希低聲的說。
傅昭凡笑了笑,她一定會很意外的。
「其實你哥哥已經和羅小姐結婚了,寶寶叫做左冠宇。」
「結婚了?」左瑩希詫異,他怎麼知道的「對,還有……」他望了一眼小寶寶。「我們出去再談吧。」
她點點頭,兩人離開臥房,他輕輕的將房門關上,然後拉著她來到客廳。
「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她緊張的問,她現在實在無法應付更多的「驚喜」了。「你又是怎麼知道他們的事?」
「我之前曾派人調查你哥哥的行蹤。」
「結果呢?知道他在哪裡嗎?」確實像他的作風,如果他說他也調查過她,她一樣不會覺得意外。
「剛剛我接到電話,先聽了口頭報告,書面報告還要再過兩天。」傅昭凡有些莞爾,「我聽到了一些有趣的事。」
「嗄?」她詫異的望著他。「有趣的事?」
「沒錯,我想你們可能誤會他了。」
「不可能。」左瑩希毫不猶豫的否定。
「聽我說,瑩希……」
「他是什麼德行我一清二楚,從小到大他就是那個樣子,好吃懶做,好逸惡勞,不負責任,自己的零用錢不夠花,就搶我的或偷其他人的,被發現再嫁禍給我,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我有人緣,大家都疼我,所以不會太責怪我。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大家疼我是因為我是個乖巧聽話認真的小孩,他偷錢、做壞事,一直讓我背黑鍋,大家怎麼可能還會疼一個壞小孩!我已經被他拖累太久太多次了,要說事情是誤會一場,不如說豬會飛我還比較相信。」
「我沒說所有的事都是誤會,我只說拿鞋廠去貸款這件事。」
「這件事是真的!」
傅昭凡忍不住歎了口氣,默默的望著她。
「幹麼突然不說了?這樣看著我做什麼?」左瑩希吶吶的問。
「原來你要聽嗎?」他似笑非笑地調侃。
她撇撇唇,沉默下來,好吧,她不插嘴,聽他說完總行了吧「我不是說他拿鞋廠去貸款的事是假的,我是說他拿那些錢的用途。」一直被打斷,真累。
「用途?除了揮霍之外,還能有什麼用途?」左瑩希蹙眉,突然一驚。「難道……難道他賭博?還是染上毒癮?」
「都不是,瑩希,你聽過仁人育幼院嗎?」傅昭凡問。
「聽過,羅以晴就是仁人育幼院出來的。」
「因為原地主過世,他的繼承人打算收回土地和房子賣掉,院長多次協調不成功,只能被迫離開,就在數十名院童將無棲身之所時,你哥哥把育幼院的土地和房子都買下來了。」
左瑩希錯愕的張著嘴,好一會兒才閉上,表情有些掙扎。
「他一定有什麼不良企圖!」她說:「也許他打算……販賣人口!對,他打算賣掉院童牟利,也有可能打算利用育幼院,進行什麼非法的交易,甚至讓院童替他做些什麼狗屁倒灶的事!」
傅昭凡深思地看著她。
「瑩希,你很恨你哥哥嗎?」
「恨嗎?」左瑩希輕歎一聲。「與其說恨他,不如說是恨鐵不成鋼吧!」
「他或許真的不可取,不過他還有一顆善良、懂得付出的心一一雖然他的辦法很不可取,不會量力而為,又留下很多爛攤子給別人收拾,但整體來說,簡單三個字,還有救。」
左瑩希抿唇,沒有說話,眼眶卻慢慢的發熱。
「羅以晴呢?她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這就是另外一件有趣的事了。」傅昭凡一笑。「上次颱風,育幼院的房子有些損毀,這一陣子他們兩個人都在育幼院。親手整修房於。」
「嗄?」左瑩希驚愕。「親手?」
「對,親手,因為經費不足,所以整修的工作全部自己來,就他們兩個和育幼院的院童。」
「所以他們才把小宇暫時送來給我?」
「應該是,我想他們很信任你,知道你會好好的照顧小宇。」
左瑩希撇開頭,掩飾發熱的眼眶。
「兩個笨蛋想整修房子,他們根本只會把房子毀得更徹底!」她說。
「要我派傅氏旗下的營建公司過去幫忙嗎?」傅昭凡笑問,當作沒發現她紅紅的眼眶。
「傅氏又不是我的,你想怎樣不關我的事,我……」客房傳來嬰兒的哭聲。她猛地站起來。「我進去看看小宇。」丟下話,便衝進客房。
傅昭凡笑了笑,也沒在意時間,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交代清楚之後,便起身走到客房門口。
從虛掩的房門望進去,看見她抱著左冠宇輕輕的搖著,一邊低低咕噥著什麼你已經有一對笨蛋父母,長大以後,千萬不要也變成笨蛋之類的話。
他無聲的笑了笑,回到客廳,視線落在正中央的鋼琴上頭,走向前,打開琴蓋,用食指輕輕的滑過琴鍵,視線落在一旁茶几上的音樂雜誌,他知道最近上頭某個消息吸引了她大半的注意,而且還在密切追蹤後續報導,可見她真的非常關注、在意這件事。
「必須做」和「想要做」又在他心裡相互衝突拉扯,他感覺得到,只要再有一個契機,這兩者將會改變,成為同一個陣線。
他只是還需要……再多一點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