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城保鏢 第五章
    充滿玫瑰馨香的花園裡,一雙脆弱的肩膀因哭泣而抖得厲害,一旁高大的身影為那低怯的哭聲而動容,不自禁地將那柔弱肩膀的主人輕輕地摟進懷中。

    月亮很亮很圓,何況園子裡四處還有微光,讓風琉璃避也避不開的便見著這一幕,見兩個人的唇越靠越近,手裡抓著一朵白玫瑰也不由地越抓越緊,讓莖上尖銳的刺硬生生的嵌入白皙的肉裡。

    「痛!」一聲痛呼來自風琉璃的嘴,她忙不迭把手中的花扔掉,低首察看手上的傷口。

    這光,該亮的時候反而顯得昏暗,她竟是怎麼看也看不清她的傷口。

    「我看看。」突然,一隻大手無聲無息的把她的手抓過。

    是殷允陽,他的身手一向快,來無影去無蹤,像飛魂。

    或許這還得歸功於她,因為她常常跑得快,跑到沒人追得上她,所以身為她的守護神,他也非得越跑越快不可。

    「刺好像跑進去了,好痛。」她已經在別墅裡無聊了三天,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可以跟他撒嬌。

    「沒事躲在玫瑰園裡做什麼?」他皺眉,把她拉到園子內的燈光下看個仔細,「還有沒有哪裡受傷?」

    「沒有,我只是無聊,所以到園子裡采玫瑰花,我以為你家只有俗氣的紅玫瑰,沒想到被我發現了一整片白玫瑰園,真漂亮。」早知道不要太好奇,否則就不會看見他們在這裡接吻。

    殷允陽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你還發現了什麼?」

    「什麼?」她裝傻。

    「沒什麼。」他拉著她站起身往屋內走去,「我替你上點藥。」

    「可是……」

    「有問題?」

    「沒有……只是,曉兒不是在哭?你放她一個人在那裡不太好吧?」她是關心才問的。

    是關心,真的是關心喔。

    她不是因為心裡不舒服才故意挑起來問的。

    「她只是想起了卡爾的死,沒事的。」將她拉到屋裡後,他讓她坐在沙發上,拿出消毒藥水和棉花替她上藥。

    風琉璃皺眉,「她很喜歡卡爾?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嗎?」

    「這不衝突。」

    「怎麼不衝突?就算她認識卡爾,喜歡卡爾,但她畢竟愛的人是你啊,她為別的男人的死這麼難過,你不生氣?」

    「不會,卡爾是我哥哥。」

    「那又怎麼樣?」

    殷允陽笑了,「你不必懂太多,說了你也不懂。」

    「那你告訴我,你什麼時候跟曉兒……弄出一個小孩的?」不能怪她懷疑曉兒肚子裡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因為他除了兩個月前離開過她一個月外,他幾乎都在她的身邊。

    殷允陽微微挑眉,「這個我也要跟你報備?」

    「當然不用,我只是好奇你哪來的時間?」

    「那是我的事。」

    「你——」

    「好了。」殷允陽放開他的手,站起身,「沒事早點睡,我還有事要處理就不陪你了。」

    他高大的身影背對著她,顯得如此的遙遠與冷漠,什麼時候開始他老是拿背對著她了?

    想到他即將離她而去,想到他要用他寬闊穩靠的胸膛抱著另一個女人,她就不能忍受。

    第一次發現自己的佔有慾這麼強,強到她無法忍受一丁點的瑕疵。

    「你真的愛曉兒?」不知怎地,她就是不相信他可以如此輕而易舉的把她給舍下,就算他不知道她是個女兒身,他也不該這麼狠心。

    聞言,殷允陽皺起眉,慢慢的轉過身認真的看著她,「琉璃,你不會還在想那件事吧?」

    他可以忍受他一時興起的玩笑,但不可能接受他的認真。

    「我喜歡你,我是認真的。」她看著他,希望他可以看到她眼底的渴望。

    她渴望他抱著她,像以前每一次她昏倒在他懷裡的時候,有他的關心,有他的在意,有他的呵護,有他的憐惜……她一向習以為常的守護,如今竟成了希冀?

    殷允陽冷了臉,「不要再開這種鬼玩笑!」

    風琉璃起身走向他,突地伸手緊緊環住他的腰,將臉貼上他的胸膛。

    「我愛你,我不要你屬於任何人。」她柔著嗓音道。

    這是她的真心話,就算可能被殷允陽當成笑話她也要說,因為現在的她是個男兒身,她可以說得坦然些、自在些,被當成同性戀也無所謂,至少她可以把他的拒絕當成是他的不知情,而不是真的拒絕她。

    只有她瞭解自己的膽小怯懦,披著灑脫冷情的外衣下,她更怕的是受傷害與失落。

    這輩子,從出生到現在,連自己的命都要擔心隨時會失去,還有什麼事她可以在乎的?

    沒有,她以為沒有,除了殷允陽。

    「琉璃,別鬧了,我知道這幾天把你悶壞了,明天帶你到市區逛逛,嗯?」殷允陽放軟了聲調,低聲哄他。

    風琉璃在他面前一直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對他的依賴太重,或許,他真的用錯了方式關心,他該讓他學習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照顧好自己,他一直以為他可以的,沒想到風琉璃可以沒有別人,卻不可以沒有他。

    把依賴當成愛情?這可不是好玩的事,尤其是男人與男人之間。

    老天!他真的把她當成孩子?沒事就拿根棒棒糖來哄她?

    「好啊,如果我明天沒死的話。」她冷冷的放開她環住他腰的手,他卻一把拉住她。

    他瞪她,她也瞪他。

    這個人很莫名其妙,她抱著他時他冷得要死,她甩開他時他卻又跑來拉她,難不成男人跟男人之間也得來欲擒故縱的那套把戲?

    「不要拿死來威脅我!」殷允陽抿緊唇。

    「我的死威脅得了你嗎?」若可以,來個玉石俱焚也不錯。

    「這世上沒有人可以威脅得了我,除非我願意。」

    「很好啊,那你拉著我幹什麼?」

    「我答應過風家族要保護你,至少在我安全的把你送回去之前你不能有任何差錯,這是我的責任。」

    「是啊,就像你為了你父親報恩一樣。」她冷哼。

    「沒錯,就是這樣。」

    「我知道了,也明白了,你可以放手了。」

    「這樣最好。」殷允陽鬆開手。

    風琉璃卻在下一秒間出其不意的回轉過身,踮起足尖將自己的唇密密地貼上他的……柔軟如絲的觸感,芳香甜美,宛如一道上等佳釀,越沉越香……風琉璃的雙手攀上殷允陽的肩頭,繞過他的頸項,將整個身子掛在他高大的身上,品嚐他唇的冷漠與性感,挑動他的野性,聽他那為她強烈怦然的心跳聲,一聲接著一聲如擂鼓般,敲動著彼此曾經沉睡的靈魂。

    殷允陽為這個吻震懾的久久不能自己……不該的,他不該為一個男人的吻,或者說男孩的吻有感覺的,不是嗎?

    但是他卻極度的渴望擁抱懷中的身子……狠狠地將風琉璃推開,殷允陽怒不可遏的大踏步離去。

    是惱羞成怒了嗎?還是他真的生氣了?

    風琉璃揉揉被他弄疼的手臂,心漾漾地泛起一抹不安。

    伯爵的後裔,就算沒有風家族的富有及排場,而殷允陽也力求簡單,但畢竟是貴族,婚禮該少的不能少,新娘的婚紗鑽戒聽說都是法國空運過來,在短短幾天趕工完成的。

    除此之外,殷允陽還帶著樓曉兒上了西班牙一家最富麗堂皇的傢俱寢具店,打算佈置他們的新房。

    浴火鳳凰般的火紅色,香艷艷的桃紅色,充滿閨房色彩的粉紅色,還有那引人遐思的玫瑰紅,店主親自接待,在他們面前攤上各色最新款的法國進口蠶絲被套組,笑得一臉慇勤。

    「這件也不好,太俗氣。」風琉璃順手將店主笑瞇瞇遞上前的那件花紅絲被給推開。

    這一室的紅盡礙她的眼,就算再挑上二十套她也不會喜歡。

    店主臉上的笑容很快的垮下又掛上,瞬間的細微變化還真得眼力好的人才看得出來,偏偏她風琉璃就是那眼力好的人其中之一。

    「還有沒有別的?若沒有,我們換家看了。」

    「有有有,我們可是巴塞隆納裡最高檔的店了,若是您在這裡找不到滿意的,在別家定也是找不著的,請各位稍等一會,我去叫人速速送來。」店主轉身忙去,邊走邊擦汗。

    樓曉兒挽著殷允陽的手臂,從頭到尾都沒說一句話,新娘子是她,挑床組卻沒她的份,顯得委屈極了。

    「曉兒,你覺得呢?有沒有喜歡的?」殷允陽低頭溫柔的詢問樓曉兒。

    被殷允陽一問,樓曉兒露出一個甜甜地笑,「我沒關係的,小少爺的眼光好,他挑得一定比我好。」

    殷允陽拉著樓曉兒的手走近些,微笑地對她道:「結婚的人是我們兩個,床也是我們在睡,何況東西沒有好跟壞,自己喜歡才重要,你自己挑吧,以風少爺的眼光要挑到他中意的,可能得等到我們走進禮堂那一天。」

    「這樣……好嗎?」樓曉兒不安地看了一旁的風琉璃一眼。

    「快挑吧,那件桃紅色的鴛鴦怎麼樣?繡工不錯。」

    樓曉兒驚喜的揚起一雙大而明亮的眸子,「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那套?」

    「我猜的。」

    他顯得漫不經心,樓曉兒的心卻柔軟了。

    「允陽,你還是這麼細心。」她輕歎。

    若是當年他沒有為了風琉璃留在風家族,她跟他也不會是現在這種情況。

    很多事,過了就走不回……正在沉思,肩膀就被一雙手給搭上,眸子一抬,對上的是風琉璃那張美得不可思議的臉與那雙彷彿可以洞悉一切的清明雙眸。

    縱使她對自己的美貌已有十分的自信,但風琉璃的美卻對她有一股震撼力,因為他的美可以很女人也可以很男人,性別在風琉璃身上顯得不重要,這種美……真的是一般人無法替代的,也很難形容。

    「小少爺?」樓曉兒紅了臉,為風琉璃那親暱的舉止。

    「你臉紅了,曉兒。」風琉璃邪肆的一笑,把臉湊得更近,「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真的很漂亮?要不是允陽這小子捷足先登,我一定要追你。」

    「小少爺……」樓曉兒覺得自己的心就要因他的話而跳出來了,臉上的霞紅越來越濃,不安的舔舔唇。

    「怎麼辦?我想吻你了。」風琉璃將臉朝她貼近,正想一奪芳唇時卻被一雙有力的手給扯開。

    是扯,不是拉。

    意料之中的對上殷允陽那張顯得怒不可遏的臉,他很少生氣,卻在短短半個月之內第三次這麼對她,第一次是看見她跟三哥抱在一起,第二次是她吻他之後,第三次是現在,她調戲了他的未婚妻。

    她覺得身子冰涼涼地,心冷冷地,臉上卻在殷允陽拉開她的那瞬間掛上一抹淘氣地笑。

    「你吃醋了?」她終於讓他正眼瞧她了。

    殷允陽將她扯到一旁,難得厲聲對她道:「收起你的吊兒郎當!曉兒不是你玩遊戲的對象!」

    「誰叫你不理我。」

    「我在忙,是你自己要跟來的。」

    「我可以幫忙,你犯不著拿著一張死人臉對我。」

    「幫忙?挑了一整個早上的床套,把人家的店搞得雞飛狗跳叫幫忙?我可不像你風四少這麼有錢有閒,可以把人家當猴子耍,我要忙的事還很多,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跟著我?」

    一整個早上,他壓根兒就避開去看風琉璃那張臉,整晚已經滿腦子是他吻他的奇異感覺,再面對他,他很難不將目光往他那兩片引人遐思的唇溜去……他是瘋了!一定是!

    男人對男人的吻起反應?不,他不能接受這樣的狀況!

    「你真的那麼討厭我?」他的話真的傷害了她。

    「沒錯,你最好給我滾得遠遠地,不要再來煩我!」再接近他,他不肯定自己會做出什麼違背常理的事來。

    「這是你說的。」風琉璃看他一眼,逕自走了。

    一直以來就只有她趕他的份,好幾次叫他回西班牙不要老跟著她他也不肯,沒想到……她現在竟然連一隻過街老鼠都不如。

    樓曉兒不安地看著先行離去的風琉璃,又回眸看看面無表情的殷允陽,問道:「允陽,你跟風少爺吵嘴了?」

    「沒什麼。」殷允陽看著風琉璃離去的背影,心上竟莫名的忐忑。

    「風少爺……他是不是不高興你陪我這麼久?」

    聞言,殷允陽將目光調回樓曉兒身上,微微一笑,「怎麼會呢?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本來就該多抽點時間陪你,只是因為風城還有些事需要交接,一直忙著,所以到今天才有空,真是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允陽,你千萬不要這麼說,你這樣說話真的很見外,我們……是未婚夫妻,馬上就要結婚了,這樣的小事不需要道歉的。」

    「嗄?你說的是,那你就多多見諒了,等風城的事告一段落,我就有很多的時間可以陪你了。」

    「你在風城……有很多工作?我以為你只是風四少的保鏢,保護他的安全並跟在他身邊……」說到此,樓曉兒見殷允陽蹙眉,不由地閉上嘴,「對不起,我多話了。」

    「怎麼你也跟我見外?」殷允陽搖頭苦笑,「我只是想起一點事,不是不高興你問的這些話。」

    樓曉兒點點頭,「我想,你是在擔心風少爺吧?」

    「他身體不好,一個人離開,我怕他若突然犯病會沒人幫忙,這裡他人生地不熟地,出了事可不好。」

    「是這樣……允陽,你快快跟上去吧,他用走的應該走不了多遠。」樓曉兒體貼地道。

    殷允陽搖搖頭,拍拍她的肩膀,「不用了,我想不會有事的,我們還是把東西挑一挑吧,趁他不在,你可以挑你喜歡的,不必顧慮他。」

    「我真的沒關係的,允陽。」

    「可是我在意,雖然我不能代替大哥,但既然你將是我的妻子,我希望我可以讓你覺得愉快而且受重視。」

    「允陽,我不值得你這樣對我——」

    「傻瓜,你在說什麼?」殷允陽愛憐的拍拍她的臉,「再說我可要不高興了,知道嗎?」

    「可是,這樣對你不公平……」

    「噓,不准再說了。」殷允陽的食指堵住她的小嘴,「讓寶寶聽到了可不好,我愛他,也愛你,你們兩個都是我的最愛。」

    「允陽……」樓曉兒淚如雨下,感動得心都為他而不能克制的驛動……如果可以這樣一輩子……不,她不可以這樣想,她怎麼可以這樣想?

    她的心是卡爾的,人也是卡爾的,就是這樣,她決不可以再胡思亂想了。

    決不可以。

    風琉璃可以感覺得到有一個人一直在跟著她。

    從她一踏出那間寢具店開始,繞了幾個彎,走了幾條街,那個人還是一直尾隨在她身後。

    唇角勾起一抹陰冷地笑痕,風琉璃沒有一絲絲的畏懼,反而放慢腳步讓那個人跟得緊一些,否則跟丟了可不好玩。

    蘭布拉大道和加泰隆尼亞廣場上每天都有各式各樣的街頭表演,傳統的民俗舞蹈和傳統樂隊的即興演奏,還有自由畫家的露天畫展,通常都是畫家自己守著攤子,可以和顧客交流及同行交換意見,而且物廉價美,是這裡很大的特色。

    逛完了這些街頭表演,風琉璃又買一張票進了一家歌劇院看國寶級的佛朗明哥舞蹈,走出劇院時已月光高掛,華燈滿街。

    殷允陽一開始沒有跟出來,現在晚了,總該有點擔心她了吧?最好弄點傷掛點彩回去氣死他,誰叫他說出那樣的話來傷她的心?

    身後的那個人也許就是最好的出氣筒。

    眼角一掃,短短幾秒鐘已約略目測得出身後的那個人高大挺拔,有著黑色的頭髮,五官輪廓突出分明,可以想見墨鏡下的這個男人是個十分俊帥的男人。

    但,月亮都掛在頭上了還戴著墨鏡,這個人想必有些見不得光之處。

    故意選了一條僻巷走,陰陰暗暗的,才有讓對方下手的勇氣。

    夜裡靜寂的巷弄中,腳步聲份外清楚,風琉璃不再等待,直接面對遲早要來的挑戰。

    「要殺我的話可以動手了。」她回眸一笑,挑釁的意味甚濃。

    「你怎麼知道我想殺你?」

    「不然你吃飽撐著跟了我一下午?」

    「也許我只是想請你吃個飯?」

    「那你可以開口邀請我了。」

    「你接受?」

    「為什麼不?你是個很帥的男人,我喜歡帥男人。」

    這個人肯定不是黑手黨的人,因為他的腳步聲不夠低,呼吸不夠小,也不太懂得把握時間,一個任意浪費時間的人不是太閒,就是沒膽量,而她把這個人歸類為後者。

    「你真的是同性戀?」對方揚起眉,不可思議地瞪著他。

    這個男人比他所想像的還美,傳說中的風琉璃還不如他親眼所見的十分之一,只可惜他是男人,不是女人。

    可惜,真的太可惜了。

    「你很困擾?還是很開心?」她笑著反問。

    「一半一半。」

    「困擾是因為我不是女人,開心是因為我是個男人?」

    對方又挑眉了,「你很聰明,不過很快就要沒用了。」

    「是嗎?那真的很可惜,因為我還想多用幾年。」

    男人勾起一抹殘逆的微笑,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準備多時的手槍對準風琉璃,「你太自負了,出門不帶保鏢就算了,還故意引我到這裡來讓我好對你下手,現在我不成全你就太說不過去,你說對嗎?」

    話甫落,男人的槍已射出一發子彈,風琉璃靈巧的身影一閃便過,瞬間欺近對方,長腿一揚踢便把對方的槍給踢得飛上半空中,遠遠的掉在一旁。

    風琉璃雙手交插在胸前,得意的一笑,「我是自負,但我有本錢自負,因為你開槍的速度永遠不會比我的動作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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