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一株仙人掌 第一章
    「我覺得講到最後,一切都是錢。」陳哲男攪拌著咖啡,一臉沮喪地對著桌子對面的養采衣下了結論。

    養采衣臉上出現三條線,這種事已經談過很多次了,一次次下來,她的耐性一次比一次還要減少,她已經顧不得大庭廣眾,脾氣如火山爆發般發作。

    「人生並不是只有錢啊!為何每次說到最後,你就是拿這個當借口?」

    她顧不得現在是坐在氣氛活潑、音樂搖擺快樂的美式咖啡館裡,直接纖手一舉,狠狠拍了下桌子。

    氣死人,牛牽到北京還是牛,而且若是女人斤斤計較金錢那也就算了,堂堂一個大男人,卻成天滿腦子錙銖必較,還大言不慚地想將未婚妻的腦袋一併洗成同樣的金黃色,光想,養采衣就覺得自己一定是哪根筋沒鎖緊,竟和這樣的男人交往了三年。

    女人那撒潑的動作在咖啡館裡看來像是聊天聊到激動處,但對于于玻璃窗外的路人而言,活脫脫就是一種無聲的解讀,憤怒的肢體動作要比在音樂掩蓋的咖啡館裡看得真切。

    這女人看來很生氣。

    不,不只,這若要正發著怒火的養采衣自己解讀的話,恐怕不只是生氣,無奈加無處發作的成分要比生氣多了幾成。

    陳哲男看著養采衣一張俏臉生變,他不覺得自己有錯,口氣不改的繼續說下去。

    「沒錢哪是借口,是現實!」

    他也不怕了,不,該說是習慣了養采衣這樣的生氣模樣,反正每次談起這類攸關金錢的事,他們兩個的觀念簡直就是天差地遠,彷彿不在同一個星球上。

    「那要看你對錢的需求量是多少!如果我是你,我覺得已經很夠用了。但是你只希望看著金額增加,永遠都覺得錢不夠用。」

    死守財奴!養采衣咬牙暗罵,告誡自己千萬別衝口而出。

    「但依照你對金錢的用法,我確實是覺得錢一定會不夠用。」

    月月刷卡、年年出國,每個月存不到幾千元,她日子竟然過得一點也不驚慌。

    他……他……他竟然數落起她的金錢觀了?!

    「你的意思是我很會花錢?」

    天哪!拉住她!拉住她!再不拉住她,她覺得她會一拳揮到他瞼上,然後對他狂吼:「謝謝再聯絡!」

    「也不是會花錢啦,應該說……嗯……照這樣的收入,是不該有你這樣的消費方式……」

    「我怎樣的消費方式?!我天天血拼、天天山珍海味,是不是?」

    她細嫩的手掌這次可不是小小一拍,這力道若用在反方向,再配上她吼出來的聲量,每個人都知道,這叫掀桌子。

    所以咖啡館裡的每一個人都聽見了她憤怒的吼聲。

    陳哲男深覺臉上無光,只差沒縮起脖子。

    「好、好……你沒有……你……你小聲一點。」他舉雙手投降,但仍要說出自己的高見,「那換個方式說好了,問題應該就是你賺的錢不夠多,不足以應付你的消費方式。」

    對,問題應該是出在這兒,他很高興自己想出了癥結,興致高昂的趕緊提議。

    「所以結婚後我覺得我們應該還要再想想開源的方式才對。」畢竟是未來的老婆啊,當然要能與他同舟共濟,才能天長地久。

    開源?!他是不是說還要開源?他是覺得應該要傚法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便利商店?

    那他該去當便利商店前的那盞燈,永不熄滅!別把她算進去,她還想好好當個人活著。

    她覺得所謂七竅生煙就是她現在這副模樣了,為了避免遭到側目,她極度忍耐後,深深地吸一口氣,對著確實已經論及婚嫁的男人說:「你……真的覺得現在的工作量還不夠多?」

    日日加班,假日接case,有時聽聞哪裡有賺頭,他連網拍也沒放過,這樣沒生活品質地活著,他還嫌開源不夠?!

    不!也許開源不是重點!工作量真的不是重點,工作量背後的形成因素才是重點!那個形成他日日覺得錢不夠的因素才是重點!

    就像戰時逃難的人餓過肚子後怎樣也覺得吃不飽,戰後日日囤積食物直至發臭,而眼前的男人就是這個毛病!縱使中了樂透彩,得到上億元的彩金,他還是會覺得錢總會有用完的一天,假日應該去撿寶特瓶來賣。

    這就是他的人生觀!她和他根本就是南轅北轍!難怪他永遠也不懂得她要表達的是什麼!真是幸好他現在提到婚後了,不然她完全沒料想到他竟然是打著婚後多一份收入的如意算盤!

    天哪!她怎麼會和這種人交往三年還訂婚?!她到底是哪只眼睛瞎了?

    陳哲男沒傻到看不出來未婚妻已經在噴火,只得小心翼翼的回答:「不是,我是說……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要生活得再有品質一點,應該要想想開源的方式……」

    「生活要有品質,不是看錢賺多少,而是看你會不會運用錢!或者你有沒有心情用錢!」她簡直是又要用吼的了,僅存的理智告訴她,現在別桌的客人都在注意著她,至少眼瞎自己知道就好,別搞得讓人看笑話,所以她咬緊牙關,刻意壓低聲音。

    「但是錢賺不多就沒生活品質也是事實啊。」

    誰說錢賺不多就沒生活品質?!生活品質不是靠錢堆出來的!

    這話她吼過兩千次了,但是牛牽到北京還是牛,她這輩子別想他會聽懂她的話了。

    她看著他,泛起心傷及可憐的情緒,可憐他的狀態:心傷自己的眼盲。

    這輩子她決計是說服不了這樣的男人好好面對生活、享受生活。

    她並不是要他蹺著二郎腿吃喝過一生,而是她覺得人生本來就應該滿足於現有與善用金錢,一輩於若只知營生,那麼何苦來這一遭?

    在她的觀念裡,生命中還有比賺錢更重要的事。

    所以她決定讓他們這輩子的關係在這裡結束。

    她咬咬牙,吸一口氣。

    「哲男,我們分手吧!」

    陳哲男看未婚妻深思,原本還利用空檔以手沾了桌上的水漬,暗暗盤算著這個月的獎金津貼應該可以讓未婚妻喝幾杯咖啡,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雙眼瞠得大大的。

    「采衣,你別開玩笑……呃,不是、不是,采衣,我是說你別生氣,生氣時所作的決定百分之兩百會在事後後悔,我們為這種事鬥嘴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哪有嚴重到要分手這種地步!而且采衣……」他伸出手,握住養采衣的纖纖小手,「我們都訂婚了,等我哥下個月結婚,我們也要跟著走進禮堂了,你就別生氣嚇我了。」

    他趕緊將桌上的水漬抹去,涎著一張笑臉。

    她搖搖頭,縮回自己的手,壓抑著生氣的情緒,可是另一股酸酸的氣就冒了上來。

    「哲男,我是認真的。」她的眼睛泛紅,畢竟交往了三年,這男人雖是處處小氣,可是對她還算大方體貼,而且符合父母要求的吃苦耐勞,無奈他吃苦耐勞過了頭。

    她不是沒心肝肺,眼淚就快要滾出眼眶。

    采衣要哭了?

    他的采衣會哭?

    陳哲男嚇傻了,雖是如剛剛所說的,為了這件事已經吵過很多次,可是這是她第一次說分手,他不會不瞭解養采衣,她這種直爽的個性,從來不是說說而已。

    「采……采衣,你不要衝動、不要生氣,你知道,我們訂婚時只收女方的禮,如果我們沒結婚,我們男方的禮沒收回來,那……那發出去的帖子和餅錢就……」

    養采衣傻眼,眼淚就在瞬間止住。

    「你……你就只想到這點?」

    她剛剛滾上心頭的是過去的點點滴滴,而在她想和他解除婚約的這一刻,他想到的竟然還是錢!

    「采衣,我……我們不是小孩了,人總是要面對現實,未來我們要養家、要養小孩,我們要……」

    「那麼為何你在最初追我的時候會這麼大方?」養采衣不讓他再說下去,而且她確定自己不會和他一起養家、養小孩。

    「采衣!我……我……那時我們都不懂事,而且那個過程我們也享受過了就好了啊,未來你是我的老婆,是要同甘共苦的,一切都不一樣了啊。」

    「你的意思是,掛上老婆這個名號之後,下半輩子就要照你的賺錢方式活,是不是?」她比剛剛還想扁他。

    「也不是辛苦一輩子啦,采衣,只要我們夠努力、夠節省,很快就可以退休享受了啊!我們總要想想未來,畢竟我們不可能一輩子都是未婚夫妻啊。」

    四眼對望,一雙冷如冰,一雙還是牛眼。

    以他的守財程度,縱使一輩子節儉,他也不會覺得夠用到退休老死!他就是那種財富千萬,卻還在路邊撿破爛的守財奴!

    牛!

    牛牽到北京還是牛。

    此時此刻,她很確信她不會再滾下一滴眼淚,或者紅一絲絲鼻子。她昂起下巴,拿著包包起身。

    過去的眼盲就到今天為止,讓她重見光明吧。

    「哲男,再見。」

    說完再見,她知道少不了拉拉扯扯,但她早有心理準備,急急閃過他的手掌,再也無法忍受他的任何碰觸,速速逃出咖啡館,揮揮手攔下一輛計程車,坐進車裡,吩咐司機盡快離去,把那個等著要老婆的男人遠遠甩在腦後。

    等等,她慎重修正,是等著要老婆一同賺錢養家的男人遠遠甩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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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台灣究竟有多少對男女是在訂了婚之後分手的?

    養采衣看著一天下來響了不下四十次的電話,麻木不仁的想著。

    聽著刺耳的電話鈴聲,對面的尹恬瓊幾近崩潰,看著眉頭緊蹙的養采衣,咬著牙低吼:「我說,親愛的采衣,今天辦公室的人都出去了,就剩下幸福的你和我,我們原本可以好好喝一杯咖啡,怎麼你那頭的電話是出了什麼毛病?還是你中了樂透,全世界的人找你借錢?不然你幹嘛不接電話?!」

    養采衣抱著頭,整張小臉幾乎埋進桌子裡。她要是中了樂透,一定把錢全數丟到陳哲男臉上,然後再把錢撿起來帶走,讓他知道錢還有別的用途,不是只能放在銀行裡發霉。

    問題不是,好嗎?

    公司的電話線若拔掉,她會怎樣?主任待會兒就要進辦公室了,再這樣響個不停,早晚她會被主任叫進去罰站。她深深吸一口氣。好,接了,反正他的狐群狗黨、至親好友,她的爸媽、好友、死黨,該打來的剛剛都打來了,現在只剩下他爸媽還沒加入而已。

    最糟不過如此了。

    「喂,我是養采衣。」

    「采衣,我是雲婷。你瘋了嗎?下個月都要結婚的人了,你現在廣發mail告訴大家你不結婚了,還要大家自動去領回禮金,你腦袋秀逗啦!而且我表哥哪可能讓你退禮金?!他有可能不結婚,卻不可能讓你退禮金!那餅錢可是他付的!」對方立刻對她曉以大義。

    呵呵,瞧,知兄莫若妹啊,連表妹都熟知表哥是個鐵公雞。

    「很好,雲婷,你說到重點了,看來你很瞭解你表哥嘛!親愛的,請問一下,你當初幹嘛介紹我和這種守財奴認識?!我看來和這種人會契合嗎?」

    一切都是這個姊妹淘惹的禍,說她有個優質表哥,車子房子工作樣樣不缺,還說是千方百計,排除眾佳人,才能把第一個機會留給她,結果三年下來,女人最美麗的黃金歲月全砸在一個守財男人身上了!

    現在才知道對方是個鐵公雞!

    「采……采衣,你該不會就是為了錢才和我表哥吵架的吧?」

    養采衣在電話這頭沉默不語。沒錯,嚴格說來,確實是如此。

    表面上是如此,但她心中清楚得很,對於人生觀、金錢觀、面對生活的態度,他們是白天與黑夜,截然不同,這才是她心死的主因。

    「哎喲,采衣,很多新人都是這樣的啦,這叫婚前症候群,因為要處理的瑣事太多了,又處於到底要用你的錢還是他的錢這種尷尬階段,所以才會產生這麼多問題,我告訴你,結完婚就沒事了啦!而且你看,我那個表哥小氣歸小氣,可是對你很好啊,不然你怎麼可能要和他結婚?!」

    對!光是這點她自己也搞不太懂,她也不過二十六歲,為何當初他提出結婚,她就傻傻的答應?

    「雲婷,我也想問我自己,為何我會想結婚?我也不過才二十六歲,為何當初他一提說要結婚,你們全部舉手贊成?」她不得不大聲撻伐這些敲邊鼓的死黨。

    所謂的你們,是指她和雲婷之外,再加上亞梅、少琦,她們四個人是大學同學,畢業後每兩三個月見一次面,為何那次她把陳哲男向她求婚的事情說出來,大伙會一致通過?

    她越想越不對。

    至少一向對陳哲男沒啥好感的亞梅就不該這樣毫不考慮!

    「嗯……那個……我不太記得你說的是哪次了耶,我們每次討論的事情這麼多……我……」於雲婷支支吾吾。

    「於雲婷,是你搞的鬼,對不對?說!你給了亞梅她們多少好處?!陳哲男又給了你多少好處?!你竟然就這樣把我給賣了!你該不會也有遺傳到你表哥家見錢眼開的習性吧?」

    「采衣,你可別亂想,我表哥怎麼可能會給我什麼好處,他只要叫他媽對我媽說兩句話,我媽再來壓搾我就好啦,再怎樣我媽還是他媽的妹妹啊!至於我就更不用說了,事情沒辦成是一定會被我媽念到死,所以我阿姨也不過是請我吃一頓飯而已。」

    一頓飯!她的死黨就把她推銷出去了!

    「那亞梅怎麼說?我就不信我說要嫁,亞梅會沒意見!」

    突然,沉默在她們兩人之間蔓延。

    好一會兒,於雲婷先開口了。

    「采衣……你別以為亞梅她們是因為利誘才替我表哥說話,其實我們是想反正你跟我表哥都交往這麼久了,好像也沒什麼大問題,於公,我身為人家的表妹,當然不能說自己的表哥不優秀;於私,我覺得你們結婚是好事啊,不答應阿姨來遊說你,難不成還勸你跟我表哥分手喔!」

    養采衣聽了,更生氣。

    「那你也該替我想一想,我才二十六歲,亞梅都還在念博士班,你們就不會勸我再等等嗎?」

    「那時候我們幾個也討論過,這年頭男人都有恐婚症,願意把女人娶回家的男人就該加六十分,更何況那個男人還是我表哥,不然你想想看,少琦和游亦德交往了七年,別說結婚了,連同居他都嚇得要死,所以我表哥還是很優秀的。你消消氣,別衝動,我們今天出去走走如何?」

    聽聽這是什麼話!

    「難不成我要因為有男人願意娶我,就痛哭流涕,跪拜他一輩子,然後搖著尾巴快快嫁給他嗎?」

    「這個嘛……」於雲婷不知道要如何說下去,趕緊轉移話題,「采衣,我們今天出去走走啦,我找少琦、亞梅一起出來,我們也該聚聚了,那天少琦才說剛換了一間新公司,老闆很優,老闆的兒子也很優……」

    「不去。」養采衣回答得斬釘截鐵,一絲猶豫都沒有,「順便要拜託你一件事,叫所有與哲男有關的人都不要再打電話來我公司,我要上班了。」

    「采……」

    掛斷電話,養采衣雙手撫額,太陽穴彈痛不已,她沒有任何傷心,反倒是生氣居多,原來大家對她的婚姻是抱持這等看法……她皺眉,思緒沒辦法集中。

    不一會兒,桌上出現一杯冒著白煙的熱茶。

    「原來你要逃婚喔。」尹恬瑄手上也端著一杯熱茶,語氣溫和,像熱茶一樣撫慰了養采衣的心,「喝口茶吧,未來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有你累的。」

    養采衣一向不把私事帶進辦公室,所以與尹恬壇也保持著客氣親切但不甚深入瞭解彼此的狀況,可是……

    尹恬瑄無言支持的舉動,讓養采衣頗感動,除此,更有些疑問浮上心頭。

    「為何你似乎……」很有經驗?養采衣當然問不出口,她相信絕沒有一個人對於逃婚這種事會很有經驗,可是她的欲言又止倒讓尹恬瑄苦苦笑了一下。

    「因為我遇過。」看見養采衣瞠大雙目,尹恬瑄也不避諱地提供更精確的答案,「只是我是被逃婚的那一個。」

    啊?!

    養采衣脆弱的心臟突地狂跳一下,這下尷尬了……

    「喝茶啊,所以我要告訴你,我當時的心情。」

    養采衣馬上從椅子上跳起來,「你也要勸我?!」不會吧?不相干的人都來勸說了,教她往哪裡逃?!

    尹恬瑄趕緊將她壓回座位上。

    「我說小姐,你冷靜些,我要告訴你的是我當時的心情及手段,所以你換個方式想就該知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而我可以提供你對方的每一個心態和接下來的每一個挽回的手段,你覺得我這樣是勸你別逃婚嗎?」

    養采衣深吸幾口氣,這才乖乖坐在椅子上,心情七上八下兼五味雜陳,下一秒思及的是,她現在會不會挖開恬瑄的瘡疤?畢竟這不會是光榮的過去,但……恬瑄說得沒錯,目前她需要一個軍師,而有經驗的恬瑄會是最適當的人選。

    「你……當時很難受?對不起、對不起……我問了一個混帳問題!就像家裡有人過世,白癡記者還問喪家心情如何一樣,我……對不起……」

    厚,亂啊……她的手指爬梳頭髮,長髮更亂了,簡直是亂上加亂。

    尹恬瑄倒不介意,「喂,你冷靜些好嗎?還有,別把我被逃婚和家裡死人畫上等號。」她一屁股坐在養采衣的辦公桌上,「而且時間也夠久的了,我是連一滴滴傷心也沒有,現在我還挺高興當時他逃婚了,不然我想若是結婚了,我大概也不會幸福吧……」

    養采衣當然不會聽不出來尹恬瑄輕描淡寫的話語中,那種不自然……

    「你……還是很愛那個人?」

    「愛?!」尹恬瑄冷冷笑了一下,「都過去了,而且我之後所用的像神經病般的挽回手段,也將我們所有的可能都推到地獄裡去了。」

    地獄?!好……深的形容詞。

    「你……用了哪些手段?」養采衣寒毛直豎,未來她會不會也要面臨地獄般的對待?

    「一哭二鬧三上吊啊,除此之外,還有打電話、發簡訊、哭給他每一個親朋好友聽,還天天到他公司站崗,或者哭給他的同事聽等等。」

    什麼?

    養采衣嘴巴大張,下巴差點掉下來,死瞪著眼前美麗窈窕、行事瀟灑的尹恬瑄,這樣的美女會幹出剛剛她說出口的那些瘋狂行為?

    「把嘴巴合上。」尹恬瑄伸出食指將養采衣的下巴歸位,然後轉身拉一把椅子在養采衣身旁坐下,「所以你知道現在當務之急是什麼嗎?」

    養采衣搖頭,她還來不及思考自己的事,倒是為尹恬瑄的過去捏了一把冷汗。

    「等主任進辦公室後,去向主任申請留職停薪一個月,至少一個月。」

    養采衣瞪大眼,「可是……一個月沒進帳……」她吃什麼啊?尤其在她的未來可能眾叛親離的情況下,她啃樹根、喝涼風嗎?

    尹恬壇聳聳肩,「你也可以選擇不要留職停薪繼續上班啊,反正就我的推斷,你的未婚夫未來的日子也不會讓你在這兒好好工作。」

    沒錯。

    今天才第一天,她已經吃到苦頭了。

    「我去。」風蕭蕭兮易水寒,養采衣咬牙作下決定。

    「去哪?」

    「去辦留職停薪啊。」

    不錯,聽話的小孩有糖吃。尹恬瑄點點頭,「然後……」

    「還有然後?!」養采衣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難道就不能說不結就不結?就當她年輕不懂事,作錯決定,這樣不行嗎?

    「小姐,你應該是請過訂婚宴了吧?」

    「是……」養采衣懊惱不已,她是不是不應該在這種時刻反悔?「恬瑄……我……」

    「你後悔要悔婚了?那好,一切都還來得及,大家也會當你不過是得了婚前恐懼症,發發瘋罷了,今天一過,大家還是一樣等你結婚當天給你祝賀送禮,多麼輕鬆幸福美麗,那我回座位嘍,你趕快發個mail把事情擺平,我還想去喝杯咖啡。」

    養采衣急急將尹恬瑄拉回來,一時也說不出半個字,只是垂頭喪氣。

    「恬瑄,我們到樓下喝杯咖啡,找姿萍幫我把這個表格打好,待會兒交到主任手上,好不好?我……不想在這兒接電話……」

    「我覺得你會連喝咖啡都沒時間,我是你的話,會先找今天可以安穩睡覺的地方。」事不宜遲,這個嬌俏同事還不知道這年頭等著管閒事的人會多到讓她有家歸不得。

    「你是說……」不會吧?

    尹恬瑄埴點點頭,未來可是一條不好走的路呢。

    養采衣撫額皺眉,露出苦瓜臉,「我家裡還有來寄住的我媽的阿姨和她的小孫子,我還得打點她們祖孫倆……」

    尹恬瑄才不管養采衣家還有哪些親戚來借住,不過……這倒是個好消息。

    「那正好,還有人可以替你看家,你現在先打電話給你南部的爸媽,然後關手機、辦新機、辦留職停薪、找房子。」

    養采衣傻了幾秒,那幾件事彷彿簡單到不行,可是……工程浩大耶!真要這樣做嗎?就不能好好談嗎?可是她還來不及細想,下一秒她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陳哲男的媽媽!

    「噢……」養采衣輕歎一聲,「真的……」尹恬瑄料事如神。

    下一秒,她將手機關機,咬牙望著尹恬瑄,尹恬瑄的手機也正好響起,養采衣看著尹恬瑄冷靜有禮的與對方說話的模樣,像吃了一顆定心丸。

    很好。

    此時,任何熟人都不能找、不能依靠,恬瑄恰好是半生熟的同事……

    與她對望一眼,像邦交結盟一樣神會心契。

    「媽,你等我,我馬上下去。」尹恬瑄掛斷電話後,扯住養采衣的手臂,「快。」

    養采衣同意。

    對,快,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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