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正是王府裡的月季花開得最香的時候。
傍晚,騰王的第二個養子,戰森寒的義弟——宮瑾,踏著落日餘暉,猶如降世的神仙,步入眾家兄妹的眼簾。
假如說,戰森寒的冷漠最令義父傷神,宮瑾的淡泊則是騰王最為惋惜的缺點了。這兩個男人都愛著他們的三妹,但沈曼伶只對他們有手足之情,選擇嫁給了他們以外的男子。
「二弟,請。」尤柔希等待眾人與宮瑾寒暄過了,這才不慌不忙的奉上茶。
她一雙美目繞著宮瑾轉,如花的笑靨甜得快要滴出蜜來,跟在宮瑾身旁問長道短的,彷彿她才是宮瑾的親人。
「大嫂,我曉得二哥生得俊,可你也別像蝴蝶採花粉一樣黏著二哥不放。」年紀最小的妹妹看不過去,出聲說了尤柔希一句。
尤柔希聞言臉蛋泛紅,難為情的絞起手指,失措的表情惹人憐愛。
另一個妹妹見義勇為的開腔,為尤柔希打抱不平,「小妹,這你就不對了。任何人與我們大哥相處過後,見了二哥能不如沐春風一般著迷嗎?」
眾人無言的瞄了冷冰冰的戰森寒一眼,霎時,滿室寂靜。
「過來。」戰森寒很難得的要求尤柔希到他身邊。他察覺到她的情緒有著異常的波動。
平時,他再怎麼冷落她也不會令她激動至此。此時,她沸騰的氣息令他覺得她快要失控了,而那失控的情緒,竟是針對他的二弟。
自己的女人為了別的男人激動……戰森寒看著尤柔希一副癡迷宮瑾的態度,認識她以來,他還沒見過她如此失態。
即使他不愛她,她仍是他名義上的妻,他不准她給他丟臉!
「是的,相公。」尤柔希乖順的走到戰森寒身後,言聽計從的模樣可謂賢妻之典範。
戰森寒的不快立即就平息了。
眾人也很快的忘了她的存在,除了宮瑾……
熱情友善,是宮瑾對尤柔希的印象,任她時不時的偷看他,他也溫和的回以一笑,沒有厭煩。
入夜後,大伙吃了尤柔希親手烹飪的晚膳,又敘舊了一會兒,便各自回屋休息。
戰森寒照樣讓妻子睡地板,不管氣候漸冷,她的身子是否經受得起寒意?
王府裡的燈火,一盞盞的熄滅……
尤柔希躺在鋪著一條毯子仍無一絲暖意的地板,耐心的等待戰森寒入睡。
今夜,她在身上灑下淺淡的獨門密藥,藥無毒無害,只會使人好睡易眠,一覺到天明。
不消片刻,尤柔希察覺到名義上的丈夫已入夢。她暗暗竊喜,輕手輕腳的爬起身,不帶一物,悄悄的走出寢室。
當寢室的門關上,本應熟睡的戰森寒倏地睜開雙眼。
他早就發現尤柔希有些古怪,並注意到她身上奇特的味道,那會令他麻痺的味道引起了他的戒備。
在抵抗著那氣味中,他假寐著。
等了片刻,尤柔希總算有所行動。
戰森寒面不改色的隨著她離開,暗中盯著妻子的舉動。
深夜裡,她窈窕的身影宛如一抹幽魂,輕盈的遊走在王府的各個通道,展現出平時在戰森寒面前絕不洩漏的高明輕功與靈巧身手。
這女人果然不單純……
戰森寒見她走到宮瑾的廂房外,毫不忌憚的撬開門進到屋子裡,他英俊的臉總算有了冰冷之外的表情——不悅,非常的不悅!
一個已婚婦人半夜不睡覺跑到未婚男子的寢室裡,會有什麼目的?除了紅杏出牆外,戰森寒想不出尤柔希有別的目的!
他挾著一股陰寒入骨的怒氣,飛速趕到宮瑾的門口,不料屋內竟傳來一陣打鬥聲。
難道是二弟不堪騷擾,動手教訓起尤柔希?不,戰森寒馬上推翻這個猜測,二弟為人謙和,就算被女人輕薄也會看在尤柔希是大嫂的份上容忍退讓!
那麼,造成他動武的原因只有一個可能——
尤柔希是去傷害他的,毫不留情的對他發動了攻擊!
戰森寒二話不說破門而入。
「誰?」正與宮瑾交手的尤柔希驚訝的回頭望去,見到戰森寒的冷臉,她蹙眉,「你沒睡?」
「你做什麼?」戰森寒不答反問。
一旁的宮瑾退到角落,一手按住負傷的肩膀,溢出血的傷口插著一根尖細的髮釵。
「大哥。」宮瑾平淡的笑,即使受傷也不失淡定,他一副把尤柔希交給戰森寒處置的態度,只是多叮嚀了一句,「別驚動大家。」
戰森寒面色更冷,他一看便想像得到——尤柔希是以多麼柔和的姿態接近宮瑾,又趁宮瑾沒有防備而使他受傷。
冷厲的殺氣瞬間從戰森寒體內進發而出,他這一生愛過的只有三妹,而厭恨的是所有傷害他家人的人。
「你用哪只手傷他?」戰森寒問著尤柔希。
他沒攜帶兵器,但尤柔希相信只要她一回答,戰森寒就會毫不猶豫的把她傷及宮瑾的手斬斷。
無由的,她感到有些難受,就算她與戰森寒不相愛,她仍會為了他的無情而有些莫名的感傷。
「大哥,或許是誤會,先讓大嫂解釋。」事到如今,宮瑾仍一派君子風度的給尤柔希機會。
尤柔希毫不領情的冷哼,「用不著你來打圓場,沒什麼誤會,我找的就是你,宮瑾!」
她話音落下的同時,戰森寒在眨眼間如閃電般掠到她身前,殺氣畢現——
即使他們拜過堂,即使他們同房,即使她是他名義上的妻,他也不會饒恕她的無禮!
尤柔希早有準備,眼睜睜的看他抬起手——朝她致命的部位攻擊。
生死之際,她不快不慢的說:「我懷孕了,那一夜,你的孩子。」
即使是冷漠如冰的戰森寒,聽了她的宣言也有了剎那的恍惚與遲疑。
趁這空隙,尤柔希出手了,比他更快更狠的一招,刺穿了戰森寒的胸口。
「大哥!」宮瑾神色凝重。
尤柔希用一根髮釵刺入了戰森寒的胸膛,並像在說風涼話一樣,諷刺著戰森寒,「什麼懷孕有孩子的,這麼荒謬的話你也信?真蠢!」
戰森寒低頭,黝黑的眸子緊盯住她,讓人看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在他的目光下,尤柔希有種被他撕成粉碎的錯覺,她鼓起勇氣,不透露出一點膽怯。
宮瑾不動聲色的逼近那對勢同水火的夫妻。
「別過來,二弟。」尤柔希的手指蜻蜓點水似的搭在沒入戰森寒胸口的細長釵子上,巧妙的控制力道讓他的傷口不溢出一滴血。
她不輕不重的警告令宮瑾不敢輕舉妄動,而戰森寒也不能動,只要稍有偏差,那根還在戰森寒心臟旁的釵子就會讓他致命。
「我是很膽小的,若你們要對我圖謀不軌,害我驚慌失手,不慎碰到了這根釵,我可不敢保證相公的『心』會不會受到什麼傷害?」尤柔希沉穩的微笑。
「你是誰?」戰森寒認真的打量她,看透了那張花容月貌下的膽量與心機,不遜任何一個奸佞之輩。
在戰森寒的記憶裡,從沒有一個人能夠以壓倒性的優勢牽制住他,而他娶來的妻做到了,更有可能一舉毀滅他。
「閉嘴,沒你的事。」尤柔希對戰森寒的積怨頗深,好不容易逮到報復的機會,她怎麼可能錯過?
當下,她以獨門的點穴手法,飛快的將戰森寒的週身大穴封鎖住,然後小人得志的仰天長笑,暫時先撇下宮瑾,一心一意地整治戰森寒。
「瞪啥?你眼睛有我大嗎?」撩起衣袖,捏他鼻子,揪他耳朵,掐他臉頰,邊虐待、邊罵著一張臉陰森如黑夜的丈夫,尤柔希像揭竿起義的農民一樣,無畏的宣洩多日來的不滿,「讓我睡地板,讓我吃剩菜,讓我整天看你臉色,呸!」
戰森寒從未遭受如此屈辱,尤柔希不再掩飾本性的嬌氣,渲染得她的艷容閃閃動人,而他儘管慍怒,卻一時想不出要如何處置這個正在數落他的妻子。
因為他確實有些虧待她。
「大嫂,你的目標好像是我?」
在旁邊乘涼的宮瑾生平第一次同情起他的義兄,很有風度的忽略掉自身的傷痛,替戰森寒解圍——出聲吸引尤柔希的注意。
「二弟……」尤柔希果然把心思轉回宮瑾身上,慢步湊近,「聽說你十三歲出道,吃飽沒事到處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殺盡邪魔歪道,年少有為啊!了不起呀!英雄豪傑哪!」
她充滿譏諷的口氣令在場的兩兄弟隱約推測出她的身份——八成與宮瑾手刃的江湖敗類有關。
「請問大嫂所說的『邪魔歪道』之中,是哪位人物與大嫂有關係?」
尤柔希不假思索的念出雙親的名諱,盯著宮瑾無愧於心的臉,她咄咄逼人的氣勢不自覺的消減了幾分,然而,她眼裡的敵意並沒有消失。
宮瑾是她的仇人,殺害她爹娘的仇人!
她專心一意的瞪著他,嫵媚的臉蛋覆蓋著凜然之氣,散發出不能原諒弒親仇人的情緒。
戰森寒無法動彈的望著他們,內心湧現一股難以描述的複雜感覺……
這女人是他帶回家的,是他的責任,不管她做了什麼,是對是錯,都有他的份。
這是他第一次將手足之外的女人視為自己的一部分,此刻被尤柔希隔離在外,令戰森寒非常不滿,比遭她刺傷還要不滿!
尤柔希只顧著與宮瑾糾纏,絲毫沒察覺戰森寒的不對勁。
「我知道,我爹娘是壞人,殺人放火,作惡多端,但他們對我、對我弟弟寵愛至極,我能體諒你殺了兩個壞人,但以為人子女的身份,我不能寬恕你讓我失去雙親。」
宮瑾靜靜的聽著大嫂表態,清俊的臉溫和無比,等她把話說完了,他才道:「大嫂有怨儘管找我報復,但請不要傷及府裡的無辜。」
「你知道別人無辜,怎麼當初不顧念我和我弟弟?殺了我爹娘之後,還逼我婆婆遠離關外,一生不得踏人中原,想我們老弱三人在出關的路途上何等艱辛,你殺我爹娘不夠,竟還要趕得我們無家可歸!」
宮瑾平靜的解釋道:「令尊令堂殺人無數,仇敵眾多,那位婆婆也非善類,讓她帶你們離開,正是為了讓正值年少的你們遠離江湖紛爭,防止有人趁你們無依無靠,前去尋仇。」
「好話全給你說盡了,我該誇你一聲『居功至偉』嗎?」
「只求大嫂放下成見,不如一笑泯恩仇?」
尤柔希被宮瑾輕飄飄的態度惹笑了。「真不愧是舉世公認的英雄豪傑,死到臨頭還這麼悠閒。」
「大嫂是家人,與親屬相處何必費神?」
一聲聲大嫂引發了尤柔希的不安,她無意識的轉頭,看了看動彈不得的戰森寒,發現他也在凝視她。
他的表情依然冷漠,找不出一點憎恨憤怒的痕跡,但他看著她的目光是那麼深邃,有著前所未有的專注,這令她心慌意亂,忍不住惶恐。
一旦她再傷宮瑾,日後戰森寒會如何對她?
夫妻是絕對做不成了,她也不敢保證再有機會牽制住他……
斬草除根四個字猛地浮現尤柔希的腦海,然而,她積蓄的恨意卻敵不過戰森寒認真的凝視與宮瑾鎮靜無悔的態度。
他們,並不該殺。
她其實很清楚,她的雙親並非善類,確實該死,不管父母對她多麼的好,確實也犯下了莫大的罪。
可她失去雙親的痛苦又要找誰來賠?
「無論我怎麼做,我爹娘也不會回來了。」尤柔希平心靜氣的逼近宮瑾,眼帶微笑,「二弟,我不殺你,但我要——廢了你一身武功。」
當作她為人子女對雙親慘死所做的回應,她認為很公平。
宮瑾剛剛聽完她的話,她就出手——
猝不及防的,她的腰間傳來一股強大的握力,將她整個人攔腰抱起,狠狠的砸到牆角。
尤柔希咬破了唇,吞下痛呼,震驚的眸子裡映滿戰森寒近在咫尺的身影與他冷得駭人的臉。
「你居然破得了我家傳的獨門點穴法?」她不可置信,暗罵自己輕敵。
「你以為我是誰?」戰森寒嘴角一動,鮮紅的血絲流淌而下,為了衝破尤柔希的禁制,他也付出了相當慘重的代價。
「我知道你不是泛泛之輩,不過太勉強可是會折壽的,相公。」她一躍而起,篤信他已受到內傷,以她的實力應該能打敗他。
戰森寒沒給她動手的機會,厚實的手掌迅速握上她纖細的脖子,本想掐斷她呼吸的念頭隨即又消失,最終他只是把她兩臂關節一轉一擰,卸開了。
他不殺她。
喉間的威脅一解除,尤柔希的驚訝又多了一分。
他的手下留情使她瞠目結舌。他……不殺她嗎?
「二弟,情況如何?」戰森寒盯著尤柔希,銳利的目光令她不敢再作怪。
「我可以自行治療傷勢,大哥請自便。」
得到答覆,戰森寒撈起癱在地上的妻子,一把扛到肩上,走出宮瑾的寢室。
「大哥,你的傷勢最好盡快處理。」關懷的叮嚀在戰森寒身後響起。
他沒有理會宮瑾的好意,逕自帶著尤柔希回房。
第一次,他讓她躺在床上。
「你最好聽你二弟的勸告去療傷。」肩膀的痛楚令尤柔希的語調充滿怨氣,雙臂的關節錯位使她上半身稍微一動就痛苦至極。
「我不會讓你傷他。」
「好,你殺了我,我便傷不了他!」
她冷笑,不再嫵媚的臉,不再討好他,不再用暖綿綿的口吻說話。
「你沒殺他,我不殺你。」他有過殺她的衝動,但知道了她的理由,以及她選擇了廢掉二弟的武功卻不傷人命的做法,令他有借口說服自己原諒她。
「請問相公,你打算如何處置我?」尤柔希嗤笑著。
「你家人知道你的企圖?」
「一二三二四……八九……你說話從來不超過十個字嗎?」她答非所問。
「認真回答我。」他冷漠的一手轟在堅固的床榻上。
轟的一響,床的四腳應聲斷裂。
尤柔希尖叫,跟著失去支撐的床面摔落地。
「你要虐妻嗎?管我家人知不知道我來做啥?你殺了我就好,問那麼多幹嘛?」弟弟年紀小,不記得爹娘對他的好,又聽婆婆勸解,早就放棄報復了,只有她念念不忘。
「不想活了?」
「進你家門的頭一天,我就沒想過自己能順利得手,平安離去!」縱然粉身碎骨,她也要為雙親做些什麼。
「二弟從不殺無辜之人。」
「我知道,我知道!」她的喊聲漸漸激動。「但我爹娘深愛著我,從不曾打罵過我,更沒有教我做壞事,就算他們曾經做錯了,宮瑾為什麼不能看在我和弟弟還年幼的份上,給我爹娘改過的機會?」
「有些錯,不容悔改。」
「胡說!那要監牢做什麼,發配充軍做什麼?」
「你寧可讓他們活受罪?」
「總比死掉好!」她喊得喉嚨沙啞。「只要活著,我也能幫他們還債啊!」抑制不住的淚水從她雙眸滑落。「你家除暴安良的二弟,不會去管失去爹娘的孩子要遭受多少磨難與委屈,你又不像我爹娘被殺了,你憑什麼要我釋懷?」
她的哀傷憤怒絕望像火焰一樣燃燒著,種種他從不曾體會到的強烈情感,奇異的打動了他冰封的心房。
「我爹娘也死了。」戰森寒低語。
尤柔希呆了呆,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安慰她嗎?他沒那麼好心吧?
尤柔希望著他的眼神很是迷茫,不由得開口道:「你……節哀。」
「別讓他們死不瞑目。」
「什麼?」她不只迷茫,還驚疑不定,「你……不生我的氣了?」
從戰森寒的態度,尤柔希可以判斷他沒有殺她滅口的意圖,反倒有勸解她的意思,這是為啥?
「你和他的恩怨,我不管。」戰森寒的語調此平時溫和了一點。
尤柔希無法理解他的異常表現,是因為同情她嗎?或是,他其實對她也有一點點情意在呢?
最後一個猜測,尤柔希馬上搖頭否定,然而她的內心已經為了戰森寒的態度搖擺不定,真希望有人能站在她的立場為她設想,陪伴她,幫助她,就算那人是戰森寒,她也會很高興。
只是他肯嗎?
她止住淚水打量著他,滿心的疑慮,猜不透他的心,她有些慌亂的垂下頭,阻斷胡思亂想的心緒。
無論如何,戰森寒不殺她,等於是給了她繼續報復的機會。
「你的意思是……你允許我再去加害宮瑾?」尤柔希仰望著佇立在床畔的男人,謹慎的問。
「不。」他答得斬釘截鐵。
她愣住,像被打了一巴掌,很不爽。
「你不允許又怎樣?只要我還活著,遲早會再找你二弟算帳,哪怕是死了變作鬼,我也要爬出地府到他身邊鬧得他不得安寧。」
尤柔希深厚的怨念同樣令戰森寒不爽。
他俯身,手指在她的嬌軀施力按了幾下。尤柔希察覺到穴位被他封鎖了,無法凝聚氣力。
不留一句話語,他轉頭便走出門。
她徹底慌亂了。他準備做什麼,會不會懲罰她?
戰森寒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娶了她之後,從沒對她笑過一次,連碰她一下都不肯,毫無情意在的他,怎會原諒她的利用與傷害?
這次她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尤柔希深呼吸,做好了準備,等著他再度出現。
半晌,戰森寒回來了。
尤柔希心驚膽戰的,見他換了衣裳,胸口的髮釵不見了,大概是做了治療。
確定他身後沒有跟著官府人員來緝兇,也沒有宮瑾拿刀殺過來的景象,她才鬆了一口氣,忽然,他逼近——
一言不發的解開她的穴道,把她抱起來。
「幹嘛?」
「離開。」他不能讓她留在王府,讓她有機會頂著他妻子的名義胡作非為。
「去哪?官府嗎?」她緊張了。
「官府關得住你?」他反問。
以尤柔希的本事,一般監牢絕對關不住她。她雖非頂尖高手,可一身苦練多年的武藝也在水準之上。
「我不跟你走,我要離緣!」被帶出王府的路上,她不停咆叫。「不殺我就放我走!我要休夫!」
戰森寒被她吵煩了,隨手撕下一塊布塞進她嘴裡,堵得她有話說不出,然後,他欣賞著她氣得紅艷無比的臉,略有感慨的說了一句,「清淨了。」
尤柔希愕然,隨即火冒三丈,一路上在他懷裡氣得發顫,半邊臉蛋不時摩擦到他的胸口。
他的傷是怎麼處理的,他不痛嗎?
一份關懷在她內心深處萌芽,抵銷了她對戰森寒的怒氣。儘管她沒有刺中他的要害,但傷在胸口處,仍是對他的身體相當有害。他和往常一樣冷漠、冷靜,若無其事,她實在看不透也測不出他的底線。
「大哥。」
暗夜裡,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
尤柔希回過神,循聲望去——美得驚世駭俗的沈曼伶不知何時跟上了戰森寒的腳步,隨之走出王府。
「我先走一步。」戰森寒回視三妹的目光有著少有的眷戀。
尤柔希在他懷中看不到他的眼神,但聽他說話的口氣也知道他對這個三妹是何等的珍視。她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向來冷漠的他不是真的無情,他也會對別人溫柔,只是那個人不是她。
尤柔希負氣的用腦袋輕輕撞向戰森寒的胸口。雖然這一撞避開了他的傷口,卻仍教他感到疼痛。
戰森寒呼吸一窒,垂頭警告似的看了妻子一眼。
「大哥,你們與二哥發生了何事?」沈曼伶疑惑的接近夫妻二人,發現戰森寒第一次忽視她,只顧著與懷裡的妻子眉來眼去。
「你去問二弟。」戰森寒把問題拋回去。
「我問了,他不肯說。」沈曼伶也是習武之人,察覺到夜裡有不尋常的騷動,起身探視,卻遲了一步,只見宮瑾負傷、戰森寒急著離開,其中有什麼關聯,她揣測不出。
「以後再談。」戰森寒把妻子丟進等候在王府外的馬車裡,回頭多看了三妹一眼,斷然的告別,「再會。」
尤柔希聽著他們之間的對話,嘴角揚起一抹意義不明的笑,但因嘴裡塞了東西,她的笑顯得萬分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