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姑娘,在你能證明你是洛陽捕頭花曼津之前,請稍安勿躁,待在尚書府中靜候消息。」韓禁一邊領著從桂思院氣呼呼的走出來的花曼津,一邊叮囑著她。
「好啊你!連你這個不久前還開口閉口自稱為「小的」的小人,現在也跟著欺我沒有捕頭身份?你好樣的!他日我證實了我的身份後,一定貶你到洛陽府去打雜!」她氣得直跳腳,不想再多看那韓禁一眼。
「呵,「小的」現在是你了,花丫鬟。」韓禁反諷了她一句。
「哼!」花曼津氣炸了,好個翟泳希,不承認她的官職也就罷了,這會兒竟然要她當女奴?
這是什麼世道啊?在洛陽,她可是緝拿了多名重大欽犯的名捕,更是皇上欽點的女官,結果現在竟落得如此下場?
「所以,你說花大頭跟小花兒哪個好聽?」花曼津沒有說話。
「不語?那就依你自己所言,叫花大頭吧,畢竟這是你自個兒說的,要是沒摘了我的頭,你就叫花大頭。」見她確實已站穩後,他才轉身往桌案走去,整理著已批示完的公文。
「小花兒就小花兒……」她噘著嘴低聲道
「嗯?你剛囁嚅些什麼我聽不清楚,過來桌邊說。」翟泳希坐回了紫檀椅上,打開了另一本公文。
「你別欺人太甚,如果不是怕你把我流放到邊疆擠奶去,我早就……」天,她真想扭斷他的頭!花曼津的手緊緊的握拳。
「擠誰的奶?」他可從沒將捕快或捕頭流放到邊疆去「擠奶」。
「當然是擠羊的奶,難不成是擠我……翟泳希!」發現他此刻竟看向她那不怎麼豐滿的酥胸,還搖了搖頭,她不禁重重拍了下桌案,震得桌上的瓷杯鏗鏘作響。
「身為奴婢,該有的規舉你可能還不懂。下人對主子不該連名帶姓的喊,你應該用的稱呼是大人,懂嗎?」翻開了公文。翟泳希收回視線,仔細地看著刑部侍郎呈上的重要公事。
她氣得用力扭絞著手上的紗巾,像巴不得那是他的臉那般。
「要是絞壞了,你就得賠一條。前債未清,你倒急著添上新罪?」
「我……」我遲早勒斷你的脖子!不過她可沒膽子把話說出口。
「決定好要叫什麼名字沒?」他一邊翻著刑部侍郎所呈上的文書,一邊對照著另幾位刑部郎中共同搜集來的罪狀。
「小花兒。」花曼津深吸了一口氣。
「很好,那你現在就過來案邊幫忙。」他拿起筆欲蘸硃砂,卻發現有些干了。看見他停下蘸筆的動作,她隨即為他在硯台裡斟了些水,替他磨朱墨。
翟泳希抬起頭,看著一旁噘著嘴磨著朱墨的她。她原本的髮型是高高盤起,不加任何簪子的簡單髮髻,可是現在換成了丫鬟式的兩髻,並在髮髻繫上粉紅緞帶,看來煞是可愛。
如果她再細加打扮,多簪幾支簪花,金步搖,穿上雲衫,或許還不能說是傾城佳人,但說她是位窈窕淑女倒是綽綽有餘。
「大人,我的臉上寫著字嗎?」她發現翟泳希正打量著她,於是問道。犯了欺君之罪,沒落得誅九族已是萬幸了。」翟泳希欲伸手拿取那一疊明黃色的奏章時,卻被她的柔荑握住了。
「等等,你說滿門抄斬,不就代表著該名罪犯府裡的老弱婦孺全部都得人頭落地?」她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不忍他批示。
「沒錯。」劍眉微皺,他看著緊握著他的那隻小手。
「我……我向來痛恨極了這些貪官污吏,巴不得他們被碎屍萬段,但是……他一人犯了法,卻連他的父母、妻小這些無辜的家人都得被處決,這樣太殘酷了!」花曼津不禁紅了眼眶,為那些無辜的老者還有來不及長大的孩子們而難過。
「小花兒,你不該這麼想。」他伸手拭去了她眼睫上的淚水。
「我怎能不想?」她深吸了一口氣,緩和著臉頰觸碰到他手指時那怦然心動的情緒。
「這是一種警告。為宮者應上為朝廷盡忠,下為百姓謀福祉,而不是仗著自己的職權貪瀆不該貪的錢財,拿取不該拿的東西。或許現下眼前所看到的,是那些婦
孺童叟的無辜,但你也應該清楚,就是因為這些貪官,才有千千萬萬的百姓因他們的貪念而受苦,受餓,所以,為了黎民蒼生,為了大唐社稷,所有該執的法,絕不能因一時不忍而隨意更動。」他收起那些奏章,以免她看了又傷心。
「是的……」的確,她也是執法者啊。
過去在洛陽追捕那些罪犯時,她不也是看盡許多無辜受害的百姓嗎?怎麼今日她卻這麼糊塗呢?反觀翟泳希的深謀遠慮,剛正不阿,這才是真正為官者該有的風範,該持的心態。
「曼津,別想這麼多了,等會兒用完晚膳,我送你一些東西。」他伸手輕撫了下她那可愛的髮髻。
「送我東西?你是……等等,你剛才喊我曼津?」她睜亮了眼。他願意承認她是花曼津了?
「不,我是說你漫不經心,小花兒。」翟泳希搖了搖頭,沒想到自己竟然被她的情緒牽動了。這並不是他第一次失常。他心裡如此歎道。恐怕從他在客棧第一眼看見她後,從他決定將她留在府裡時,他的心就已為她失了序了。
「哪有人這樣,我明明聽到你喊我的名字。」臭男人,要她嗎?
「口說無憑羅!」翟泳希拿起筆,繼續批著其他的公文。
「卑鄙小人。」花曼津氣得一把抽掉走他手中的筆,也不管硃砂弄髒的他的手。
「又弄錯了稱呼,是大人。」他隨手一點,又點住了她的穴道。
花曼津的手就這樣拿著筆停在半空中,渾身動彈不得。
翟泳希站起身,俯首看著矮他將近兩個頭的花曼津,當然也將她氣得牙癢癢的模樣看得很清楚。
「你生得明眸皓齒,可惜性子壞了些。」他伸出一隻手,抬起她那如鵝卵般的小臉。
「你最好別解開我的穴,否則看我不打得你人仰馬翻,抱頭鼠竄才怪!」哼!待她回洛陽之後,一定要爹教她怎麼點穴!
當初她就是懶得記穴位,才落得今日這種動不動就被點住穴道的下場。
「好吧,就依你之言,不解了。」翟泳希轉身欲離去。
「喂,你回來!」
「怎麼,後悔了?」
「你要走前先幫我解穴。」
「那我不是縱虎歸山?」
「你……你好樣的,遲早有一天,我會好好地修理你一頓!」她氣得連身子都不住發顫。
「你的身手是很好,以女流之輩而言算上等了,可惜,你若要拿下我,還得再等個十幾二十年。」他刻意貼得她很近、很近,近到可以感覺到她那如蘭的吐息。
「堂堂刑部尚書……竟然污辱朝廷官員。」她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因為方纔他已若有似無地碰著了她的唇。
可惡,有種再過來啊!再靠近些,我非得咬爛你那張嘴不可!
「啊,你這倒提醒我,因為你不是什麼官員,所以我可以污辱你。」
「什麼?你這不知廉恥的……」但話還沒說完,她的唇就這麼被封住了。翟泳希如飲甘泉般地輕吮著她柔軟的唇,感覺著她漸漸急促的呼吸,他伸出了大掌輕摟著她纖細的腰身,讓她的身子貼向他。見懷裡的俏佳人已失去了力氣,癱在他的懷裡,他才為她解開穴道。
花曼津手中的硃砂筆就這麼掉落在地上,暈了一圈紅。
她根本無法思考,更別提之前才打算要咬爛他的唇。
他的唇一覆上來之後,她所有的意識及思緒彷彿全都化為煙塵,消失無蹤,別說反擊了,她根本還被他深深吸引。
即使他解開了她的穴道,她的小手仍不由自主的輕貼著他的身子,連推開他的力氣也沒有。
他輕柔地在她的唇上吮吻,直到感覺懷中佳人已化戾氣為柔情,他才依依不捨地結束這一吻。
「好了,小花兒,咱們差下多該用晚膳了。」他微笑著道,將她輕摟在懷裡,生怕她會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好半晌,花曼津都沒有辦法說出一個宇,只能呆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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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究竟是什麼好日子啊?還是她的流年冒出了什麼妖星?前些天一大清早先是給人摸了腿,隔日中午又是被削了職,今日硬是被貶為奴,沒想到傍晚還被奪走了初吻。
而且這一切都是同一個男人害的!
不過,這翟泳希還算有良心,花曼津原以為自己應該會住進下人房,跟眾丫鬟們一同洗衣、擦地,沒想到他竟善心大發,讓她住在府裡的某個院落。
雖然她所住的地方並不大,但也算得上是典雅別緻了,讓她一個人住,說真的還嫌寬敞了些,而且,他竟然安排兩個丫鬟來伺候她。真是見鬼了,女奴還有丫鬟可以使喚?
但更可悲、更離譜的是,她竟然一點也不討厭他,反而……反而還莫名的對他有著些好感。或許是他的大將之風,或許是他的瀟灑霸氣,或許是他的談吐……
哎呀!反正現在她的思緒一團糟,毫無條理可言。花曼津將天馬行空的思緒拉了回來,打量著正從外頭走進來的丫鬟們。
「小姐,大人交代了,這一箱衣物是要給您的。」晴兒指著後頭由男僕所扛來的一個大檀木箱。
「這是大人要給小姐的首飾,如果小姐要換髮髻的樣式,惜兒可以為小姐盤發。」惜兒手中則捧著一個精雕細琢的紅木盒。
「這些都是他要送我的東西?」花曼津走了過去,好奇地打量著這一大一小的精緻木箱和木盒。
她先打開了大檀木箱,發現裡頭是一堆紗衣和羅裙。
晴兒替她拿起了一套衣裳,是如春天枝頭新芽般的淺綠上紗衫,鵝黃的羅裙,而較深的綠色腰帶上則是繡滿了桂花。
不知為何,花曼津向來喜歡大紅色的衣物,在與翟泳希初次相見時,她便正在試穿剛買來的大紅新衣。
對她而言,那些粉嫩的淺色羅裙是嬌滴滴的姑娘家穿的,像她這種巾幗英雄,適合的就是大紅色,如火焰、朝陽般亮眼的紅。只是,被一群男人帶大的她總是少了些女兒家的嬌態,所以當她穿上飄逸的紗衣和羅裙時,除了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還會被那票臭男人鬼叫著說礙眼。
花曼津原以為來到長安後可以好好穿女衣裝,不用聽哥哥,師兄們的戲譫,試試當個女人的感覺,沒想到還是被翟泳希破壞了。
不過,過去偏愛紅色衣物的念頭,此刻似乎已有些動搖。
因為,眼前晴兒手中拿的這套衣裳,讓她莫名的喜歡。或許是因為那充滿春日氣息的粉嫩色澤;也或許是腰帶上栩栩如生的桂花,也或許是因為……因為這是翟泳希送她的衣物。
「小姐?」晴兒發現花曼津神情怪異的看著這套衣裳,於是偷偷推了推一旁的惜兒。
「小姐不喜歡那件春霓嗎?那這件紅融呢?」惜兒趕緊放下首飾盒,拿起另一件大紅色的雲衫。上頭繡的正是嬌艷欲滴的牡丹,裙擺、袖口更墜滿了珍珠,極為華麗。
這些可都是價值連城的衣物,是皇后娘娘去年送來給大人的,她深信花捕頭穿上了一定艷光四射,艷冠群芳!
惜兒對花曼津可說是充滿了崇拜之情,方才韓少衛來問眾婢女,誰願意去服侍花捕頭時,她的手可是舉得比誰都高呢!
雖然她們都知道眼前的確實是花捕頭,但韓少衛交代過,主子想玩就得幫著主子,胳臂只能朝內彎,所以她們全得配合著演戲、不得稱呼她為花捕頭,改喚她小姐,把她當府裡的賓客看待。
『怪哉!你們大人是不是有怪癖?他不是尚未娶妻嗎?那他沒事搜羅這些女子衣裳做啥?」花曼津不解地看著那箱衣物。
這些衣衫、羅裙都是上上之選,看那些繡功跟質地,絕對是宮中之物,正常人沒事是下會花大把銀子搜藏這些的。
還是……還是其實他有很多小妾,所以才有這麼多衣裙?
這麼一想,花曼津不禁蹙起眉頭,心裡感覺不怎麼舒服。
「不,主子誤會了,這些是皇后娘娘賜的。」惜兒緊張地解釋著,不知為何,她就是擔心花捕頭誤會大人,讓她連主子都喊出口了。
「是啊,這是因為當年大人被皇上任命為刑部尚書不到半年,就替皇后娘娘逮著蕭淑妃那幾個在宮裡裝神弄鬼,讓皇后娘娘不得安眠的親信,從那之後,皇后娘
娘就很喜愛大人這個晚輩,每年都會替大人留意好的姑娘家,可是大人不急著成親,於是皇后就改送這些衣裳來,說是宮裡公主少,她一個人也穿不完,多出來的上等綢緞便裁成衣裳,好留給未來大人的妻子穿。」晴兒在一旁補充道。
「留給未來大人的媳婦兒穿的……」花曼津喃喃地低語。
啊,他竟將那些要給未來妻子的衣服……給了她?
一思及此,花曼津不由得羞紅了臉,不過為了怕被丫鬟們發現,她只好轉過身,以免被她們看見她的異狀。
「主子不喜歡嗎?那晴兒換一件給您瞧瞧。」晴兒也跟著惜兒喊起主子來。
但當她欲放下手中這套衣裳時,卻被花曼津阻止了。
「不,我就穿這一件,由你來幫我更衣吧。」這套春霓看來不是她一個人穿得來的。
「那主子你要簪什麼簪子,換什麼樣式的髮髻呢?」惜兒將手中那套紅衣放回去後,趕緊轉身捧起一旁的首飾盒。
「這……」花曼津看著盒子裡頭那些細緻華麗的金簪,隨手拿起一支細瞧。
不愧為宮中的金步搖,長長的純金與珍珠交錯的流蘇,上頭還有會隨著步伐晃動輕顫的鳳凰與花朵,精細無比。
她想,這支簪子說不定值她一年的薪俸呢。不過,首飾盒裡有一支閃爍著銀光的玉簪更為吸引她。
「他什麼時候會娶妻?」
「說不定就是今年了。」惜兒意有所指地看著花曼津。
今年?翟泳希今年會成婚嗎?那她現在穿上了屬於他未來妻子的衣裳……花曼津的臉不禁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