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蔭圍繞著小城,南風徐徐吹拂,幾名妙齡女子在水邊採蓮,這正是夏日江南河畔常見的景色。在臨河面的一家茶館的二樓,有個桌位坐著一男一女,女子將頭倚在欄杆上,靈巧的大眼望著水邊採蓮的姑娘,眉宇間隱含著一絲愁;對面坐著一位年約十四歲的少年,秀朗俊逸的臉龐尚有著一分稚氣。
少年循著女子的視線也住湖面一探,腦中浮現了歐陽修的一首小詞,於是輕聲低吟:「越女採蓮秋水畔,窄袖輕羅,暗露雙金釧。」
女子依然盯著湖面瞧,但接著念出:「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已共絲爭亂。」
那「芳心已共絲爭亂」不正是她此時的寫照嗎?離開飛鷹堡是她的選擇,她以為自己可以面對這樣的結果,但別離後的相思卻是有增無減,且日夜侵蝕著她的心。一思及此,秦琯兒輕歎了口氣。
這美麗亮眼的女子便是兩個月前離開飛鷹堡的秦琯兒,而坐在她對面的少年則是邵仲書的獨子邵康。
他們爺孫倆離開了飛鷹堡,走了好幾個地方,最後還是決定回到揚州城。主要是因為揚州有熟識的邵仲書夫婦可照應,再來是他們認為朝廷不會料到他們又回到揚州,於是兩人便暫住在邵家,打算過一陣子再作其它打算。
秦琯兒以女裝打扮出現,邵仲書告知鄰人她是妻子的遠房侄女,秦葉因怕被人認出,便索性不出門,不是與邵仲書天南地北地閒聊,就是指點一下邵康的武功。
邵康小時常和秦琯兒玩在一塊,偶爾會同他們爺孫倆上茶館說書,耳濡目染之下,也對江湖中人起了嚮往之情。以前不知秦老爹懂武功,但自從秦老爹在天茗茶館露了一手後,這事一傳十、十傳百,不出三日便傳遍了揚州城,整整一個月都是揚州城裡大家茶餘飯後的話題。現在他們出現在邵家,邵康豈會放過這大好的機會,於是央求秦老爹教他武功,秦老爹因閒來無事,便稍稍指點一番。
「你無緣無故歎什麼氣呀?」邵康不解地問道。
今早看她懶散得很,便帶她上街逛逛,兩人定累了便到這茶館坐坐,誰知她一上樓便靠在欄杆上、望著湖面一語不發,這實在不像以往伶牙俐齒的秦琯兒。
「沒什麼啦。」當初是她決定要離開,現不再來自怨自艾似乎說不過去。
「騙人!我看你這次回來,動不動就歎氣,還常常愁眉不展呢。」邵康才不相信她沒什麼,以往的阿琯根本不會「為賦新詞強說愁」,現在卻因為一首小詞而感傷,離開揚州之後她肯定發生了什麼事。
「別亂猜啦,你小孩子懂什麼!」秦琯兒沒好氣地斜睨了他一眼。
「誰說我是小孩?我已經是大人了,而且我懂得比你認為的還鄉。」
他最受不了人家說他是孩子,被激怒的邵康忍不住站起身大聲回道。
秦琯兒轉頭看著邵康。還說自己不是小孩,一句話就可把他激怒。她拍拍邵康,臉上不禁盈滿笑意。
「是是是,你是大人啦!」很沒有誠意地安慰道。
「你不要笑!一點都不真誠。」邵康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這才又坐了下來。
「你當然是大人嘍!」秦琯兒舉起左手保證道,一雙杏眼左瞧右看地環視茶館一圈,又接著說:「不然怎麼會吸引這麼多少女的愛慕眼光。」
邵康一聽,一張俊臉霎時通紅,急忙否認道:「你……別胡說!」
邵康年紀雖輕,但在學堂上的表現一直深受每位夫子的稱許,大家都認為假以時日他定能進京考個狀元回來。再加上他俊逸的外貌,每每一出現,城裡的千金小姐莫不對他投以愛慕的眼光。
「哎呀,你這張俊臉,以後可別到處惹女子傷心難過。」知道他年少臉皮薄,秦琯兒故意逗弄他,輕薄地在他臉上摸一把,然後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別胡鬧了。」邵康急忙把她的手打掉,秦琯兒又故意伸手摸去,兩人打打鬧鬧的模樣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些人不以為然地搖著頭;熟識兩人的叔伯長輩則是笑笑地看著兩人;一些千金閨秀則是羨慕又嫉妒地瞟著秦琯兒;更有一些青年才俊吃味地瞪著邵康。
此時,有一群人上了二樓,為首的正是揚州小霸王吳英才:他依舊是衣著華麗,幾個月不見的肥胖身材似乎有增長的傾向,一看見邵康,他隨即笑容滿面地走了過來。
「邵家小哥兒,今兒個怎麼有空上茶館?」那尖細的嗓音,秦琯兒可是熟悉得很。
吳英才一直頗欣賞邵康,十三、四歲的秀朗少年,讓他忍不住想疼惜呢。但邵康在揚州城可是許多人家心中的乘龍快婿,其中還有不少達官貴人、大戶人家,所以吳英才並不敢向他伸出魔爪,只是每每看見邵康,他總難抑心中渴望,定要與他牽扯幾句才肯罷休。
邵康一看是吳英才,二話不說便拉著秦琯兒走下樓去,誰知吳英才不死心,竟追隨他們出來。
兩人走出茶館,隨即往家裡的方向走去,在巷口轉彎處,吳英才與手下卻攔住了他們。
「邵小哥兒,別這麼不給面子嘛!」
「我們有事不便久留,請問吳少爺有何貴幹?」邵康口氣強硬,一臉不耐煩。
「也沒什麼啦,就想請小哥兒喝杯茶。」
「咱們剛喝過了,你請便吧!」說完,拉著秦琯兒就要往前走。
「這位姑娘好面熟!」吳英才示意身旁隨從攔住二人,一雙眼溜溜地盯著秦琯兒瞧。
「你認錯人了!」秦琯兒急忙打斷他,因怕吳英才認出自己來,趕緊躲到邵康背後。
「怎麼愈瞧你愈像——」他尚未說完,便讓邵康一掌打去,不巧命中他那白嫩肥胖地面頰。
「噢!」吳英才摀住臉,吃痛地叫了一聲。
家丁見狀隨即圍打過來,邵康學了兩個月的武功,只能應付一兩下,接著便被揍了幾下,秦瑁兒在一旁急忙喊著:「別打了!」她正想回去搬救兵時,吳英才卻出聲喊停,眾人這才放開邵康。吳英才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大叫:「你是秦哥兒!你怎麼……怎麼……」
「誰是秦哥兒?你認錯人了。」秦琯兒連忙否認裝傻。
吳英才懷疑地瞧著她。他對秦琯可是愛慕成癡,眼下之人雖是女子,但神情與聲音皆與那說書的秦琯有九成相似,他雖有疑惑,但豈能讓她逃走呢?動不得邵康,將這女子擒回也可,眼神示意,吳大等人便想上前擒住秦琯兒。
眾人走到她面前,伸手一抓,尚未觸摸到她,身子竟不聽使喚全往後彈跌出去,眾人急忙站起,臉上有著驚慌恐懼。
「你們怎麼搞的,繡花枕頭功啊!」吳英才見狀,不悅地罵道。
一夥人又衝向秦琯兒,誰知才走了幾步,那些人又往後跌得東倒西歪,哀痛聲連連。
「全部給我起來,把這人給我……嗚嗚……」吳英才一張嘴,便被打斷幾顆牙,他忙摀住嘴,一臉驚恐,吳大等人見狀,趕緊扶著他離去。
秦琯兒見狀,雖感訝異,卻忍不住捧腹大笑。
「你那是什麼神仙法力?」邵康摸著頭,滿臉疑惑。
「我也不知道。」秦琯兒止住笑,一樣是一臉不解。
「一定是秦爺爺,只有武功高強的人才有能力辦到。」他認識的人當中也只有秦葉有功夫,他知道剛才那不是什麼變戲法,而是有高手在暗中相助。
「爺爺?」是爺爺嗎?可如果不是又會誰呢?一思及此,她不禁心跳加速,急忙前後左右探看著,卻不見任何人。
「是啊,不然你以為是誰?」除了秦爺爺之外,還有誰會暗中保護他們?
「我……我沒有以為是誰呀!」她心虛地回道,粉頰不爭氣地抹上紅暈。邵康一雙眼狐疑地盯著她瞧,秦琯兒愈發覺得心虛,不待邵康發問便睇了他一眼。
「快回家啦,不然邵嬸可要擔心了。」說完逕自往前走,不理會邵康在後一直碎碎念。
兩人一進門,便看見一各中年美婦走過來。
「你們一早跑哪兒去?到現在才回來。」
「娘,我們去北街新開張的一家茶樓坐坐。」
中年美婦是邵仲書的妻子柳氏,她走過來拉著秦琯兒道:「玩到連藥都忘了吃。身子還好吧?」
秦琯兒一聽,羞紅地點點頭。
「琯姐姐吃什麼藥?」邵康關心地問道。
「沒什麼啦,瞧她愈來愈瘦,我就到大夫那兒抓了些補藥。」柳氏心疼地看著秦瑁兒。這丫頭怎麼愈來愈瘦了呢?
邵康看了看秦琯兒,想起什麼似向她叮嚀道:「你別學城裡那些姑娘,老想著如何讓自己變成柳腰細肩,個個不吃不喝,活像紙糊的,醜死了!」
想起城裡那些千金小姐們,個個嬌柔脆弱,像似一碰就會碎掉,邵康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作啥?莫非你是被那些紙糊的小姐們纏得煩啦?」秦琯兒取笑道。
「才沒呢!」,他忙否認,臉卻馬上臊紅。
「瞧你心虛的樣子,肯定有!你以後要娶妻的對象得先讓我過目。」
秦琯兒管的比邵康父母還多,她一直將邵康當成是自己的弟弟。
「你要嫁人的對象才得經過我這一關呢!」邵康擺起大男人的架子。
雖然秦琯兒年紀比他大些,但他覺得自己有保護她的必要。
「臭小子,你也管太多了吧!」她伸手打了他一拳。
「你那麼凶,我看也沒人敢惹你。」邵康說完,扮了個鬼臉便逃跑了。
「你們兩個就愛打打鬧鬧。」邵仲書從裡面走了出來,笑看著他們。
「邵叔,我爺爺呢?」
「秦老爹悶壞啦,他說一定得出去走走,還要你別擔心。」
爺爺的身體早己恢復,獨自出門她倒不擔心,只是他會去哪兒呢?
難道剛才在街上救他們的人真是爺爺?那他為什麼不現身呢?
「琯兒,我把藥熱了,你進去喝吧!」柳氏說完便走了進去。
秦瑁兒入內室前,回頭對邵仲書說:「邵叔,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快別這麼說,你和秦老爹來咱們家,我和你邵嬸高興都來不及了。
你看邵康看到你們還興奮地大叫呢,怎麼會是添麻煩呢?你再這麼說邵叔可要生氣嘍!」邵仲書故意板起臉。
秦琯兒還未開口,邵仲書又接著說:「也別說什麼要離開的話,就安心住下來吧,這裡就是你的家。」
當初爺孫兩人出現在邵府大門,秦葉只告訴邵仲書兩人需要一個藏身之處,對於其中原委並未加以說明。重情義的邵仲書二話不說便將兩人請進府,對於他們秘密也沒有進一步去探問。
回到房裡,她本想躺著休息,卻發現自己怎麼也躺不住,便起身走到屋外一處濃蔭下,坐在那木椅上,思緒飄呀飄的……
怎麼以前在揚州不覺得夏日悶,現不已近初秋了,卻覺得煩躁難耐,心中總無法真正開懷。爺爺說她是害相思,她雖極力否認,內心卻不得不承認她是多麼的思念他。
離開飛鷹堡近兩個月了,他可曾找過她?或是早已忘了她呢?他可會想著她,就像她想他一般呢?
一想起他,她不禁長歎一聲,低聲吟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既然『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又為何要擅自離開。一人躲在這裡?」熟悉的嗓音在身後響起。是他嗎?
她急忙轉身想一采究竟,只見高大的身影立在眼前,那剛毅冷峻的臉龐,不正是心裡念茲在茲的人兒嗎?
她心情激盪,起身想投入他寬厚的懷抱,卻看見他一臉冷峻不語,冰冷的神情讓她止住腳步。
他在生氣,她感受到了。
分離多時,如今相見他竟是以一張冷淡的面容面對她,她內心實在難過。但自知理虧,她也不敢說什麼,只能無辜的盯著他瞧,一副我見猶憐的柔弱模樣。
他是很想將眼前的她痛打一頓;他氣她這麼輕易就離開,更氣她對自己的不信任!但,明B雙明眸如今蒙上一層水氣,神情是那麼地委屈,彷彿錯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更該死的是,她是麼搞的,竟讓自己變得那麼瘦弱,像是不禁一握的花兒!他心中不捨,一把將她抱入懷裡。
懷中的人兒偷偷得意一笑,閉上雙眼,享受他溫暖陽剛的氣息。
「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冷天鷹可沒忘了這丫頭的不告而別。
懷中的她是那麼嬌弱,他不禁心疼地加重了這個擁抱。
「我不想連累飛鷹堡的每個人。」她抬起頭,抿著小嘴,可憐兮兮地說道。
「我不是說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冷天鷹盡量不讓自己被她柔弱的外表所影響。明知道這丫頭鬼靈精怪得很,卻還是被她那副惹人憐愛的神情打動。
「可是——」秦琯兒還未說完,冷天鷹就打斷她的話。
「你是不信任我嗎?」這是他最介意的事。
當初得知秦琯兒和秦葉離開飛鷹堡時,冷天鷹怒不可遏,馬上派人四處找尋,但並未尋獲任何消息。他生氣的想對當天早上的守衛們處以重罰,後來是紀仲林和范離來勸說,那些守衛們才免於重罰。
當他靜下心來思索,他發現自己最不能釋懷的是秦琯兒對他的不信任,如果她相信他,又怎會離開飛鷹堡呢?
「我當然信任你啊!」秦琯兒趕緊說道。
「那為何還離開呢?」
「我雖然相信你能解決問題,可是我怎能讓你因我而涉險呢?」秦琯兒真切的說著,她最在乎的人就是他啊!
「你知道我願意的。」看到她真情流露,他的火氣也消了一半。
「我知道你一定願意,因為你想保護我,可我也想保護你呀!我不想看到你受傷,那會讓我很難過的。」她雖是一介女子,卻不想變成男人的負擔,她也想保護他心愛的男人。
再多的不滿與怒氣,在聽到這番話後,全都消失殆盡了。
「傻瓜,要讓我受傷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的武功造詣不凡,再加上飛鷹堡在江湖上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是以任何人要傷到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除了她,因為她的舉手投足皆牽動著他的心,他全然將自己交予她了。
「人家離開也是萬般不捨嘛!」她賴在他懷裡撒嬌。
「我看你在這兒還有人陪著上茶館,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快樂得很。」冷天鷹不以為然地說道,語氣中帶有明顯的醋意。
「我哪有——」話說到一半,秦琯兒靈光一閃。
「早上是你暗中修理吳英才那群人?」
她沒看錯吧?冷天鷹這會可是在吃醋?秦琯兒暗自竊喜,她輕輕扯著冷天鷹的衣袖,柔聲問道:「你生氣啦?」
冷天鷹不置是否,想起早上她和那少年親密熟稔的相處方式,他就有些不悅。
「邵康是弟弟,我心情不好他陪我走走嘛!」看著冷天鷹冷然的神情,秦琯兒又嬌柔地說著:「你不問我心情為何不好?」
冷天鷹只輕哼一聲,秦琯兒就當他問了,又接著說:「因為我心中一直想著一個人,那個人又不出現,我心情當然好不起來嘍!」她故意哀怨地睇著冷天鷹。
「那個人是誰?」聽她這麼說,他不悅的心情霎時消散一空。
「你怎麼現在才來找我呢?」她不滿的抗議著,竟忘了是自己偷偷跑掉的。
「你這是惡人先告狀,如果你不偷跑,我又何需追過來呢?而且剛剛是誰在念『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我沒有追過來,難道你不會走回去嗎?」雖是訓斥她,但語氣卻滿是寵愛。
「我是女子,理當矜持些,你怎麼可以拿我的話來說我呢!」她才不依呢。雖說自己是不得已而離開他,但內心深處總期盼著他能出現在她面前,但他竟然讓她等了兩個月!
「其實你們到達揚州幾天後,我便已接獲消息。」看見秦琯兒瞠目的模樣,他笑了笑,又接著道:「當你們安置好後,秦老爹就與范總管連絡了。」
秦琯兒張大口,一臉不敢置信。爺爺竟然背叛了她!
「你難道希望大家因為沒有你們的消息而擔憂?」冷天鷹拍拍她氣憤的臉,說明秦老爹的用意,見她還是不滿地嘟著小嘴,他又接說:「還是你真的在此地樂不思蜀,早就忘了飛鷹堡的一切?」
「哪有可能!我怎麼可能忘了飛鷹堡呢!大家都好嗎?」
「既然那麼關心大家,咱們馬上回去吧!」
「不成!」她就是不想讓飛鷹堡被扯進這些恩怨裡才離開的,現下怎麼可以回去。
冷天鷹瞭解她的顧慮,但她的反應還是讓他氣極了。
「老佛爺己答應不再追究你的身世,所以飛鷹堡不會有任何危險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道。其實是他答應了老佛爺一些事,才讓老佛爺撤掉對她的追殺令,但這些冷天鷹並不打算跟她說。
「真的?她怎麼會答應呢?」為了社稷安全,照理說老佛爺是不會答應的。
「爾珩讓老佛爺瞭解到你是真正無心於反清復明,既然你不會威協到大清江山,她又何必為了你得罪飛鷹堡呢?」這也是實話,如果沒有爾珩的極力保證,老佛爺又怎會相信她無心於復國呢?
「太好了!我本來就不想當什麼公主,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只想和所愛的人……們生活在一起。」她一時太高興便說出了心意,但又覺害羞,只好在人的後面加上個「們」,不料此舉卻惹得冷天鷹大大地不高興。
「你愛的人們是誰?」
「就飛鷹堡的大家啊!各位大叔大娘、阿飛、班大夫、琬青……」
看著眼前那張臉愈來愈不悅,她趕緊露出甜甜的笑容,撒嬌的說:
「因為他們都是飛鷹堡的人嘛!」
冷天鷹冷肅的神情稍稍緩和,但顯然還是不滿意。他騎著鷹駒披星戴月的趕路,只為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見到她,但這丫頭給的答案,似乎無法填補他這幾個月來的相思。
他低下頭欺近她,在她耳邊輕聲問道:「就這樣?」
她下意識伸手撫著耳朵,抬頭瞅了他一眼,卻看見他深邃瞳眸裡有著真切的情感,還有幸福的自己。
是啊,眼前這個男子不就是她日思夜想、能讓她依賴撒嬌、全心付出的良人嗎?
她踮起腳尖,主動吻上冷天鷹。這個吻殺傷力十足,讓冷天鷹一貫的冷靜理智全都消失殆盡,他轉為主動,狂野的吻上了那令他魂牽夢繫的粉唇……「哪裡來的登徒子,放開她!」
兩人正吻得難捨難分時,一個年少稚氣的斥喝在背後響起。這該死的聲音,竟然不識相地打擾他們!冷天鷹不悅地皺起濃眉,不得已離開那粉嫩櫻唇,抬頭往出聲處一瞪。
邵康原本想到外頭晃一下,不料一堆小姐竟跟著他,一下假裝東西掉了、一下又與他擦身而過,總之就是想製造與他談話的機會,幾次下來他煩不勝煩,只好衝回家。他本想找秦琯兒發發牢騷,誰知競看見有個高大的男子正抱住秦琯兒親吻著,他雖然對這高大健碩的男人有些畏懼,但又怕秦琯兒被欺負了,情急之不只好硬著頭皮喝阻對方。
「你說什麼?」冷天鷹銳眼一瞪,邵康雙腳竟不自主地抖著,但他還是鼓起勇氣,抬起頭、挺起胸膛,直視著冷天鷹銳利的眼光。
這少年的勇氣倒讓冷天鷹有些刮目相看,如果他沒有打斷他們的吻,他倒是對他有那麼一絲讚賞。
「你是誰?快放開她,不然我就……」他一時也想不出自己能怎麼樣。
對方身形高大,自己尚瘦弱的身軀如何能與之匹敵?但為了琯姐姐的安危,他還是將秦老爹教的幾招功夫架式擺出來。
「怎樣?」冷天鷹挑高眉,這小子是在威脅他嗎?
「邵康,你怎麼在這?」秦琯兒被吻得天旋地轉,當冷天鷹放開她的唇時,她雙頰酡紅,還沉浸在那熾熱的情慾裡,尚未發現邵康,直至冷天鷹開口一問,她才發現邵康不知何時竟站在那。
「琯姐姐,你別緊張!」他安撫秦琯兒之後,又對著冷天鷹厲聲喝道:「你再不放開她,等—下秦爺爺來了你就後悔莫及了。」
「秦爺爺來了恐怕也打不贏人家。」秦葉的聲音適時出現。
邵康看見秦葉出現本來心情一振,但一聽到他說的話,一張臉霎時垮了下來。
「那怎麼辦?他……他欺負了琯姐姐。」雖然敵不過,但也不能放任琯姐姐被欺侮。
「他……沒有啊!」秦琯兒不解地看著邵康。
「他剛剛明明就……抱著你……親你……」畢竟還是少年,對情事尚一知半解,要將抱呀親呀等話說出口,實在有些困難。
邵康話一出,秦琯兒的臉頰又刷地一紅。剛才的畫面竟讓邵康瞧見了!
她羞得不知說什麼好。誰知秦老爹接下來的話,更是讓她恨不得挖個洞跳進去。
「傻小子,剛剛明明是琯兒先親人家的,你怪錯人了吧!」秦老爹很公道地說道。
「爺爺!」秦琯兒大聲抗議著,發現一旁的冷天鷹竟是滿眼笑意地盯著她瞧,她惱怒的瞪了他一眼,但脹紅的粉頰讓這一記白眼毫無威嚇作用,反而讓冷天鷹和秦老爹笑得更大聲。
她窘紅小臉,不依地想轉身離開,卻讓冷天鷹拉住了小手。
這一切讓邵康看傻了眼,他只能張大嘴巴,一臉不解。
「我才在想,怎麼還沒來把人接走呢。」秦老爹叼著長煙桿,老神在在地說道。
「因為處理一些事,所以現在才來。」
他進京去覲見了皇上和老佛爺,待一切安排妥當,他便飛奔而來。
「你再下來,我看這丫頭都要把秋水望穿、念遍所有詩歌啦!」秦老爹打趣說道。他一到揚州便和范離連繫,所以冷天鷹對於他們的行蹤瞭若指掌,並要揚州分會的人暗中保護秦琯兒。
秦琯兒的心事被秦老爹透露出來,正想逃離,但小手被冷天鷹的大掌握著,正苦於沒處躲時,看到一旁瞠目結舌、呆若木雞的邵康,她沒好氣地瞪著他。
「看什麼看?我瞧你下巴和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邵康被她一說醒了過來,但仍不解地搔搔頭,楞楞地問道:「你們認識啊?」
「傻小子,虧你學堂夫子還稱讚你是未來的狀元,怎麼這般傻不隆咚的!」秦老爹一桿打過去,竟讓邵康躲了開。
「這小子身手還不錯。」秦老爹喃喃念道。
「他是邵叔的兒子邵康。」秦琯兒介紹道。
雖然這小子年紀尚輕,但他護著秦琯兒的模樣,還是讓冷天鷹有些吃味。
「他是冷天鷹……」秦瑁兒正困擾著要怎麼介紹他和自己的關係,誰知邵康竟然大喊一聲,讓在場的三人皆對他投以不解的眼神。
「冷……冷天鷹?」邵康吃驚的望向秦琯兒,見她點了點頭,他又求證道:「飛鷹堡堡主冷天鷹?」
「不然還有哪位冷天鷹?」看看邵康那臉呆樣,秦琯兒沒好氣地回道。
「哇!傳說中的英雄人物竟然出現在眼前,實在太不可思議了!」以往聽說書先生講到石莊主跟冷堡主兩位英雄人物時,他總是崇拜不己,如今真人就在眼前,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邵康天真直接的反應,倒也讓冷天鷹減低了對他的敵意與不滿,冷峻的臉龐也流露出些許笑意。
「冷大哥,你既然來了,就多待幾天吧。我可以請教你一些有關練武方面的事嗎?」邵康毫不扭捏,大方的叫著冷天鷹。
「不可以。」回答的是秦珀兒,她睨向邵康,「叫冷大哥會不會太熱情啦?」
「你是琯姐姐,他當然就是冷大哥啊,不然叫什麼? 邵康一臉賊樣的點點頭,「喔,我知道了……你是要我叫他姐夫哦?」
「傻小子,你倒是開竅啦。」秦老爹聽了撫掌哈哈大笑,秦琯兒惱怒地瞪著他們,卻又難掩羞怯,惹得眾人開懷大笑。
「你們……」她跺跺腳,伸手捶打著冷天鷹。
「好啦,別逗她了。」秦老爹對邵康說:「咱們走吧!把時間留給小兩口。」
邵康好不容易能見到冷天鷹,自是不太願意離開。
「等到人家成了你姐夫,還怕沒機會嗎?」秦葉伸手把他拉走。
「咱們明日就回家吧!」冷天鷹拉起她的小手說道。
「可是……」她有些為難,似乎有口難言。
「你再不回去就趕不上琬青的婚禮了。」
「琬青要嫁給阿飛了?」想不到她才離開兩個月,阿飛就展開追求行動了。「關阿飛什麼事?」冷天鷹好笑地看著她。
「你不是說琬青要嫁人了,那不是……」
「她要嫁的對象是班大夫。」
「什麼?」秦瑁兒先是驚訝大叫,繼而想起那日看到的情景。原來呀……她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那咱們就回去吧!不過我得問一下城裡的於大夫,不知我現在的身子可以走遠路嗎?」她一臉心虛地說道。
「為什麼要問過大夫才能上路?」冷天鷹不解地盯著她瞧。
「因為……我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了。」說到後面,她聲若蚊蚋。看到冷天鷹一臉震驚,她在心底暗自祈禱,希望這是驚喜的神情,而非驚嚇過度。
「你……」冷天鷹用力抓緊她的手,秦琯兒覺得有些疼,正想開口念他時。冷天鷹卻一把將她抱進懷裡。
「你真該打屁股,有身孕竟還跑到這裡來!」嘴上雖說她該打,語氣卻柔得像要出水似的。
「人家也是前些天才知道的嘛。」想她得知自己有孕時,一方面欣喜不已,一方面又有絲不安,她多希望當時他能在自己身邊。
「身體還可以嗎?瞧你瘦的。」
「大夫說初期或有些不適,但過一陣子就會穩定沒問題了,邵嬸也抓了藥幫我補身子。」
「既然這樣,咱們就不必急著回去,等你身子穩定些再說。」
「可是琬青的婚禮……」
「琬青說了,等你回去她才要辦婚宴。」紀琬青堅持要等秦琯兒回堡裡再嫁給班大夫。
「那怎麼可以,我——」
冷天鷹知道什麼方法可以堵住這張叨絮不停的小嘴,他低頭吻上那兩片嫣紅的唇,繼續剛才被打斷的事。
躲在長廊柱子後的三名男子,此時正竊竊私語著。
「看來,過一陣子你們得要走一趟飛鷹堡了。」秦老爹看著邵仲書父子說道。
父子倆大力點著頭,似乎對此事很期盼。
「要去!要去!」可以和這些江湖人物相處,他邵康焉有不去的道理。
「去!當然要去!咱們順道去北方瞧瞧。」長期待在南方,有機會到北方一探,倒可增廣見聞,邵仲書高興地附和道。
嘿嘿!看來秋天的飛鷹堡將會是多喜臨門、熱鬧滾滾。秦老爹不禁想像起那歡樂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