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住下的隔天,就聽莊內發生了大事。
楓嵐宴後的各派聚會上,蕭寒嶺突然宣佈:接下來要在山莊舉行數天的擂台,直到選出下一任的武林盟主來接替自己的位置。
此言一出,原本就好奇盟主為何要提前召開楓嵐宴的眾人,立刻為之沸騰。
蕭寒嶺剛屆不惑之年,眾所周知少莊主蕭金卿雖然年紀輕輕,卻也嶄露眉角。子承父業,天經地義,何必要把傳了兩代的盟主之位拱手讓出?
這不由不讓人猜測,盟主的決定,於近日江湖中種種的異動有著分割不開的聯繫。
是要選出更好的盟主人選,還是要激流勇退,保住蕭家的血脈?人人都在心底作出各種猜測,暗地裡的勾心鬥角又比檯面上複雜了幾分。
轉眼間,楓嵐宴就從一年一度的英雄聚會,變為了一場極不簡單的武林大會。
擂台分為文武鬥,為了公平,裁判由少林、武當、地劍門和丐幫四大幫派的掌門共同擔任。
天一和月君作為貴客,與四派的長老一起住在最靠近主人臥室的院子裡。在他們身後一字排開的院落裡,住著來自各門各派的高手和弟子。
一大早,天一洗漱完畢,就來到隔壁月君的房間。
看著鏡台前在梳洗的月君,臉上的人皮面具還沒有來得及戴回去,露出久違的精緻容顏,天一不禁大著膽子站到了他的身後。
鏡子裡的人忽然眉頭微皺,「你鬼鬼祟祟跑進來做什麼?」
天一連忙答道:「今天是武鬥,我來找你去看熱鬧唄!」
月君不再理他,拿起擱在一旁的紫檀木梳,整理垂落了一地的如泉長髮。
天一看他修長雪白的手指握住暗紅梳身,側頭低垂的面容清淡似皎皎冷月,瞬間竟恨不得自己就是那把梳子。
看得癡了,直到月君的動作停下來,天一才發現不妥。
原來他的髮絲雖然烏澤細密,早上起來的打理卻是最讓人心煩,平日在谷內都有錦娥代勞,如今出來他又不肯讓生人近身,以至於每每都費力不小。
天一看他惱火地將梳子扔了,隨手拿起一旁的髮帶就要綁起怎麼也梳不順的長髮,連忙攔了他的手,「這麼好的頭髮,胡亂束了多可惜。」
月君橫他一眼,「這麼亂糟糟的,怎麼見人?」
天一便取了梳子過來笑道:「你要不介意,我來伺候你如何?」
月君看到藥師一臉的誠懇,不出聲,便是默許了。
天一小心翼翼拿起他的發尾,那髮絲像極了上等綢緞,入手冰冷滑膩,一不留神就要滑落出去,「你的頭髮真好,不像我們這些男人都是亂糟糟的,幹得像稻草樣。」
「你這麼說,好像我就不是男人能囉?」月君白他一眼,卻沒有什麼動作。
「哎,你明知道我沒有那個意思……」藥師的聲音有些懊惱,害怕對方生氣,又帶著幾分討好。
「哼!量你也不敢。」月君感覺他捧著自己頭髮的手指十分小心,生怕會弄疼自己,拿梳子的手也是輕柔之極,竟是非常舒服。
一坐一立,映在微暗的銅鏡裡,如同一雙柔情繾綣的壁人。
藥師笑了,換一股頭髮慢慢梳開,「昨晚睡得好麼,我的房間挨著那群老頭子,隔著牆都能聽到他們嘮嘮叨叨一夜沒完,不知道你這邊怎麼樣?」
「不就是商量哪些事情,誰有家世、誰沒背景,一群庸人自擾的人。」
「說起來,今天是第一場擂台,不如我們一會去觀擂?」
月君含糊「嗯」了一聲,天一見他慢慢閉了眼睛,也不知道是醒著還是睡著。
「月君?」天一低聲喊了一聲,對方已沒有了回應,身體也慢慢靠在了自己身上,知道他昨夜大約也被吵得不輕,此時是又睡著了。
房間裡突然變得安靜下來,靜得可以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外面已經天色大亮,初升的陽光從半闔的窗縫裡投了進來,為室內的靜謐添加了一絲溫暖的氣息。
從鏡台前的窗戶望出去,是滿眼初夏的翠綠,屋簷下半開的梔子帶著露水,伴著清風送進來馥郁的芬芳。
許久,靠在身上的人毫無動靜。
天一大著膽子伸手抱住了月君,懷裡的軀體柔軟微溫,帶著永遠不會消散的淡淡香氣。
「你要是醒著的時候,也能對我這樣毫無防備,那該多好啊……」他低下頭,輕輕掬起手底的一縷青絲,在指尖纏了幾纏,終於湊到唇邊。
「醒著的時候,你總是不愛聽我說話,三言兩語就把我趕走,這樣下去,我的心思什麼時候才能告訴你知道啊……」
溫柔的呢喃貼在懷中人的頭頂,裡面的淺淺心酸,卻只有說話的人自己知道。
「明明脾氣這麼壞,人又一點都不溫柔,可是我怎麼就喜歡上了你呢?唉,難怪師尊曾說我命中注定要遇上一個男子,並且因為他而遭劫,看樣子這劫數就是應在你的身上了。」
月君許是睡得香甜,微微側了個身,更緊地靠在天一身上,尋找舒服的姿勢。可他這麼稍微一動,也把做賊心虛的藥師嚇得不敢再造次下去。
過了半刻,不見月君醒來,天一才鬆了口氣,彎腰把他打橫從椅子上抱了起來,轉身朝裡間走去。
臂彎裡的重量很輕,大概因為常年病著,月君其實比尋常女子還要細瘦一些。
天一抱著他,恍惚想起第一次在湖邊見他時的情形。如果那個時候自己沒有冒冒失失上前拉扯他的衣袖,今天就只會是單純的醫患關係吧。
懷裡的人沉沉睡著,絲毫感覺不到溫柔注視著自己的眼神。天一的視線落在他淡紫的唇上,有那麼一恍神的心幟蕩漾,不知不覺已低下了頭……
月君清淺溫暖的呼吸拂過臉龐,天一突然回過神,不甘心地抬起頭來,「睡得這麼沒戒心,倒叫我不好意思偷佔你的便宜……唉,誰讓我是正人君子。」
藥師自嘲一笑,小心將月君放在床上,又替他把被子掖好,然後在床邊靜靜站立了許久,這才悄悄轉身離開。
* * * * * *
第一天的武鬥,騰出的十人,將繼續參加第二天的比試。月君睡醒來,已經是黃昏時刻,自然是錯過了這一天的擂台。比賽的結果,還是天一跑來告訴他的。
用過晚膳,天一去找空文老道敘舊,月君就在自己的院子裡閒坐。
當夜的月色明亮,微風從遠處山上的竹林裡徐徐吹過來,將白天的燥熱空氣一蕩而盡,只餘下了一院子的清涼。
月君仰頭看看天上清華入水的月色,四周又是十分的安靜,突然來了興致,便取出了隨身攜帶的紫玉簫,慢慢吹奏起來。
樂音乍起,彷彿來自悠遠神秘的古早,劃破雲層投落人間的第一抹月光。簫聲時而悠揚曲折,時而又如清泉流澈,應和著四周的山嵐林嘯,如得自然之魂,彷彿天人奏樂。
直到風吹林動、晨影霞光,都藏在簫聲之內,漸幽漸遠。
這樣的一曲結束,月君移開唇邊的紫玉簫,手心已滲出些微汗珠。
他心裡清楚,自己的身體,不該再弄著費氣費力的玩意,可就是忍不住,夜深人靜總有什麼憋在心口撲騰欲出,要借這簫聲發洩一番。
月君抬手擦去額角的細汗,將紫玉簫收好,剛要起身進屋,頭頂忽然撲稜稜飛來一隻青鴿,正落在自己面前。他看一眼鴿腳上繫著的標記,知道是大宮主的密令到了。
「用人不疑,師兄你又何必步步緊逼?」月君苦笑一聲,攢拳的手慢慢用力,白到透明的手指透出青色來,終究還是取了下來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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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主爭奪戰,到了第四日,已是如火如荼。
這天通過文武鬥,脫穎而出的三名優秀武者,就成了未來盟主的准候選人。誰知三人的實力相當,怎麼也分不出個高下,就也在這裡僵持了起來。
天一開始還熱衷於慫恿月君和他一起去擂台下看熱鬧,不過發現對方始終懶洋洋提不起興趣來,也就跟著沒有了興致。
眼看盟主人選一時半會決定不了,配藥的時間越來越少,天一隻好改變了計畫。
接到天一正式的拜帖,為表重視,蕭寒嶺傍晚時在花廳裡設宴款待他。月君不願意出席,所以只有天一出席。
天一說完來意,蕭寒嶺略一躊躇,歎了口氣,「賢侄,真是對不住,這紫虎茸實在不能出借。」
早就有了心理準備,藥師並不吃驚,卻也不放棄,「前輩,沒有商量的餘地麼?」
蕭寒嶺背手而立,良久才慢慢開口,「我跟你的師傅安慈是多年的好友,你在繈褓時我還親手抱過你,照說你的要求我不該輕易拒絕,但紫虎茸關係到我府上多年前的一件私
案……罷了,你且隨我來,我給你一個解釋。」
蕭寒嶺引了他到書房,進門將書案一角的銅獅鎮紙移動,身後豁然出現了半面空牆,天一緊跟著他走了進去,牆面又在身後無聲無息的地闔上。
機關通道內的光線有些昏暗,蕭寒嶺在前面帶路,凝聲說道:「你先發誓,我今日對你說的話,你絕不向他人透露半字。」
天一自然應諾,又聽蕭寒嶺說道:「江湖朋友都知道,我蕭家三代都是一脈單傳,但我今天要說的,卻是關於我另一個兄弟的故事。」
天一隱約覺得蕭寒嶺接下來要說給自己聽的,會是一個天大的秘密。
蕭寒嶺的聲音在前方:「家父二十歲那年與我的母親完婚,次年就生下了我,蕭家子息太薄,他們一直想要替我添個兄弟,誰知道家母身體嬴弱,年近四十
,仍無所出……」他說道這裡,停在了一間石屋之外。
蕭寒嶺伸手在門環上輕重各扣了三下,石門轟然而開,屋內空無一物,只在當中有一塊突起的石板。機關打開,露出一架盤旋而下的石梯。
「你一定在想,這梯子向下通到何處吧?」
天一探頭往下看了看,梯子通向的底處隱隱有光,倒不怎麼可怕,「我們方才走的密道已經是在山莊下方,這石梯難道是通向地底?」
蕭寒嶺點了點頭,「不錯,這石梯的下方還有一間密室,我們下去吧。」
兩人一前一後,循階而下,蕭寒嶺繼續她的講述:「那一日,忽然有個絕美的女子上山,懷抱著一個小小嬰兒尋我父親說話。這女子後來成了我父親的妾室,我們稱她『紅姨
』,我只知道他是我父親出外會友時邂逅的女人,那孩子便是我的異母兄弟。父親給他取名為寒魄,全家上下都非常疼愛這個得來不易的么兒,便是我母親,也是視他如寶。」
天一點頭,「老夫人心底寬厚,也是令尊的福氣。」
只聽蕭寒嶺苦笑,「家父一生嚴謹,唯獨對這位『紅姨』無法割拾,否則也不至於引來後來那麼多的是非。」
天一聽他話中有話,正要詢問,台階已下到了盡頭,兩人竟置身於一間寬敞明亮的石磚大廳裡。廳內高懸著十幾顆光彩奪目的夜明珠,照在四周白石的廳牆上,明晃晃的耀眼。
天一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大廳一側供奉著的一尊白玉雕像吸引了過去。
蕭寒嶺歎了口氣,目光落在那雕像上,「這便是寒魄的母親,縱然這麼多年過去,她仍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子。」
天一不由得走近過去,那雕像顯然出自名匠之手,功夫細巧,把人物的神態臨摹得惟妙惟肖,只是大致放在此處的年代久了,不免沾了些薄塵。
蕭寒嶺遠遠站著,目光幽遠,腦海中開啟的記憶之門,彷彿又把他帶回了十年前那樣一個早晨。他接到了父親的召喚,急急趕來大廳,卻見一個美麗得如夢般的女子將懷裡的
孩子朝他遞過來,「你就是寒嶺?這是你的弟弟哦,抱抱他吧……」她溫婉的眉目在薄曦的晨色裡微微一彎,便將她身後滿園盛開的桃花比落了下去。
天一再仔細看時,卻發現這女子似乎十分面熟,可又想不起自己在哪裡見過。他看著那女子精緻的臉龐,即便是冰冷的玉雕,也覺得那份美麗是奪人心魄的。
蕭寒嶺歎氣道:「紅姨的身份似乎不太單純,即便我的父親一再為她掩飾,還是不斷有江湖上的朋友找上門來探詢……當然,父親一直都在維護她,甚至連我都不知道她的秘
密。直到某天夜裡,紅姨莫名其妙從山莊消失,我也沒有弄明白其中的緣故。」
天一奇道:「難道令尊沒有去找她?」
「如果能找回來,大概當初就不會走了吧。」蕭寒嶺看著那雕像,又道:「你可知道,天雲山莊是如何得到紫虎茸麼?」
天一搖了搖頭。
蕭寒嶺就在一旁坐下,慢慢解釋道:「人人都知道紫虎茸是我鎮莊之寶,卻不知,它其實是寒魄的母親帶進蕭家的嫁妝。寒魄的母親身份特殊,這紫虎茸也決非我正道所有…
…想必你也聽說了關於紫虎茸的傳說,如果它離開天雲山莊,那些在暗處覬覦它多年的人,怎麼可能放棄這樣大好的機會?賢侄啊,到時候江湖上為了爭奪它再起一場腥風血雨,
難道是你願意看到的?」
天一併沒想到這一層,暗暗心驚,低頭不語。
蕭寒嶺站起身來,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一次我愛莫能助,就當天雲山莊欠你一個人情,如果將來你需要這個人情,可以隨時來找我。」
天一點了點頭,忽然抬起眼來:「前輩,您其實不必告訴我這麼多的。」
蕭寒嶺一怔,隨即笑道:「是啊,我本來不必告訴你這麼多的……大概是人老了,開始忍不住要嘮叨了,呵呵。」他有些尷尬,半晌又拍了拍天一的肩膀,「不知道為什麼,
總覺得跟你一見如故,連沉埋心底的往事也隨口說了出來,唉……」
天一有些莫名其妙,不過答應要替人家保守秘密,以他的脾氣,就絕不會對第三個人去說。
兩人走出密室,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蕭寒嶺目送天一離開,轉身回到了書房裡。
剛進書房,蕭寒嶺就發現,房間裡又出現了那半面空牆,他的心中一驚,知道就在剛才又有人進入了這間書房。
他擔心那人已經下了密室,正要追進去,誰知身後的燭光搖了一搖,那燭芯竟被勁風擊斷,四面立即陷入了一片黑暗。
蕭寒嶺的心中警鈴大作,不過他畢竟在江湖中打滾多年,知道此刻若是喚人,只怕會將屋裡的人激怒。況且這書房是他最熟悉不過的,真要動起手來,他也未必會輸。
蕭寒嶺轉念間已經定下了心神,那黑暗裡,這時慢慢傳出來一個聲音,「蕭牧人竟然沒有用那尊玉像陪葬,是我高估了他對我母親的情誼。」
這聲音淡淡的,好像沒有什麼情緒,語氣卻冰冷刺骨。
即使隔了十年,蕭寒嶺還是一下子聽出那人的身份,不敢相信的抖聲道:「是、是你?」
這一夜的月色昏暗,沒有點燈的屋子裡窗門緊閉漆黑的不見五指,蕭寒嶺憑著深厚的功力,也只能隱約看到柱子的帷幕後站在一個影子。
那聲音冷冷一笑,「沒想到我還會回來?大哥。」
末尾的兩個字輕飄飄的帶著滿心嘲笑和鄙夷,落在蕭寒嶺的耳中,卻激起他很深一陣戰慄,幾乎要激動得奔過去。他動了動腳,終於還是被對方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定
在了原地。
「寒魄,寒魄。」他喃喃念著這個名字,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歲,「你這些年在哪裡?過得好不好……」
「我不是回來找你敘舊的!」那黑影冷冷打斷他,不帶任何感情地陳述著,「把紫虎茸交給藥師,我自然就會立刻離開。」
蕭寒嶺明白了他的心意,心中不禁湧出一些悵惋,自己這個分離了數年的弟弟,竟然對這裡沒有半點留戀之情。不管當年發生了什麼,自己這個做大哥的,卻是真心實意照撫
過這個弟弟。可是他的心裡還是高興得很,畢竟沒有想到,這輩子還能見到這個弟弟。
於是蕭寒嶺並不在意弟弟的疏離,反而笑著問:「二弟,你是跟那個孩子一起來的麼,怎麼不早些來見大哥?」
「沒有那個必要,你到底答不答應!」
蕭寒嶺既不拒絕,也不答應,「二弟,你跟他是什麼關係,我不能什麼都不知道,就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他啊。」
黑影警覺起來,「蕭寒嶺,叫你一聲大哥,我們其實已經沒有任何關係。而且,我決不會因為他有求於你,就受你約束,你趁早別打這個主意。」
蕭寒嶺歎了口氣,溫和地說道:「二弟,我的確實想請你回來主持山莊。我年紀大了,三年前跟西域鬼蛛老人一戰,毒氣留在肺腑裡,外人不知道,我卻明白自己沒有幾天好
活了。」
黑影怔了一怔,也許是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些兄弟情誼,半天沒有說話。蕭寒嶺趁機伸手在桌上摸索,想要把蠟燭重新點燃,好仔細看看這個離家多年的弟弟。
誰知黑影回過神來,果斷喝道:「你就站在那裡別動,不然我現在就離開山莊。」
蕭寒嶺連忙縮回手來,連連道歉,「二弟,你別激動,就算我們兄弟不見面,讓我聽聽你的聲音也好。」
這個弟弟從小就乖巧可人,若不是當年發生的那件事情,他現在是該娶妻生子,好好在山莊裡過活的。每每想到這裡,蕭寒嶺的心裡就一陣難受,也愈發憐惜眼前這個冰冷反
常的弟弟。
黑影退回帷幕後,忽然拋了個物事過來,蕭寒嶺慌忙接住,卻是一隻玉白的小瓶。
「這裡面是那笨蛋精煉的護心丹藥,我拿著也沒用處,你十日服一顆。總還有半年好活。我看你那個兒子還不錯,你趁這半年好好調教他,不要死不瞑目。」
蕭寒嶺心中一喜,知道他是嘴硬心軟,連忙謝道:「金卿是個好孩子,你是他的二叔,若是將來有機會……」
黑影卻已不耐煩,「我說了我和蕭家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你把紫虎茸交給藥師,他是我喜歡的人,憑這點他就有資格接收我母親的遺物。我不想再見到任何蕭家的人,今後不
要再來煩我。」
屋角忽然刮過來一陣風,將一扇窗戶吹得打開,少許月光從那邊透了進來,蕭寒嶺奔過去,高高吹起的帷幕後面已經空無一物。
蕭寒嶺呆立半晌,剛才那句「他是我喜歡的人」,是搪塞還是他耳鳴?
* * * * * *
天一從蕭寒嶺出回來,遍尋月君不著。
少時月君從院子外面慢慢走了進來,聽說他沒有拿回紫虎茸,不過冷笑了幾聲,剩下天一獨自鬱悶了一整夜。
可就在這一夜,山莊裡卻一連發生了數椿血案。
天亮之時,地劍門的掌門、丐幫的三名長老以及兩位盟主候選人的屍體陸續被人在房間裡發現,顯然已經是斷氣多時。血案現場一片狼藉可怖,剩下的一個盟主候選人雖然無
礙,驚魂甫定也宣佈放棄資格。
而驗屍的結果,直叫眾人心驚。這六人均是死於同一種武器之下,就連死亡時間也相差不遠,幾乎都是一擊致命,可見對手的武學修為之高。
有人認出,那正是江湖上消失多年的秋水神宮秘技!
一時間,山莊裡人心惶惶、愁雲密佈,人人都如驚弓之鳥,生怕一個不小心,下一個輪到的就是自己。盟主和各派掌門商量,只要江湖中誰最先找到秋水神宮的線索,他就是
下一任的准盟主。
一來那些資質不夠卻有野心的人開始躍躍欲試,麻煩有人接手,人心穩定不少;二來,這也是在盟主候選人幾乎被殺盡的情況下,可以用最快速度找到盟主接班人的辦法。
天一無心去淌這灘渾水,山莊的禁令一解,就立刻帶著月君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