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師……』有人在遠方呼喚。
李想終於上完今天的課,向教學組長打了聲招呼後閃人,正趕著回家,步伐非常快,快得幾乎可以去報名參加競走。
『李想老師,等一下啦!喂!李……想……老……師……』後頭的嬌呼聲契而不捨的追趕著,在連呼數聲得不到關愛的回眸之後,那呼喚聲開始連名帶姓的叫了個綿綿長長,讓聽到的人開始全身上下毛細孔都為之站立起來。
李想不是沒有聽到,而是希望自己可以借口距離太遠,讓人以為自己沒有聽到,就此作罷。
可是,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更別說她最近大走衰運,是不該對自己的運氣有太美好的期許。
該認命的事,就得認命。唉!
當那名嬌美的女老師終於追上她,並揪住她衣袖大口大口喘氣之後,她認了。
『劉老師,怎麼喘成這樣?我在趕時間,如果有其它課程上的問題的話,下星期一的教學研究會議上,我們再討論好不好?』
『不、不是教學的問題……呼呼……』好喘。
『那,是國語文競賽的籌備事宜嗎?這個也一併在星期一討論吧……』
『不是啦!』有點緩過氣的嬌美女老師以她特有的柔中帶嬌的嗓音,微慎的制止了李想的胡亂猜測。『人家要問你的不是那個啦!』
我當然知道。李想在心底歎了口氣,從善如流的問道:『請問你要問的是什麼?』
『就是那個啊……』扭捏了下,眼光可是迷離而游移,以夢幻的聲音發出一堆虛詞:『就是、那個嘛……哎啊,你知道的,反正就是……唉,叫我怎麼說呢……』什麼話都沒有說也就算了,最後竟以充滿期待的目光看著李想,道:『反正你自己知道我要問什麼,你就別為難我開口了,人家會不好意思啦!』
靠,真是見鬼了。李想默然無語,覺得自己會霉星罩頂成這樣,若不是那鏡子引發的效應,就是張品曜那傢伙天生帶塞,如今居然連最不對盤的女人也主動跑來煩她,真是太不可思議,也太過分了。
『不好意思,我不會讀心術。如果我讓你有這樣錯誤的認知,那很抱歉。』
『哎啊,劉老師,你真討厭!』
無緣無故被討厭,真倒霉。
更倒霉的是在沒應付完這個怪女人之前,她走不了。對於自認為正常的李想而言,性格外表都像朵溫室嬌花般夢幻的劉小喬老師,根本是個異類,八成是外星人投胎的……當然,她也知道,對劉小喬而言,她李想也是個異類、外星人。
她們雖然同為國文老師,但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朋友,真是兩人甫見面時,就產生的共識,一直以來也就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安無事至今。不過,也就真的是『至今』了,明天以後,她要煩的人物,搞不好就多了一個。唉!
『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她淡淡道。
劉老師覺得李想這個人就是太嚴肅了,難怪學生都怕她,沒人敢跟她講心事或約出去聚餐。不過現在不是好意糾正她的時候,看著李想一副隨時打算以最快速度走掉的樣子,劉老師也就不稍作耽擱,繼續以她夢幻的聲音,十足期待的道:『那個昨天早上……還有今天早上,那個開車送你來上課的人……你說是你以前的同學,沒有什麼交情的那個……』那個男人長得好體面啊,真是讓你一見面就印象深刻,恨不得能多瞭解他一些。
果然是那個男人給她招禍了。李想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意外,從昨天劉老師癡癡看著張品曜的眼光裡,就能知道這個雖然正被許多男人追求中,也常常是相親常勝軍的美女老師,被愛神的箭給射中了。
當然,李想也必須承認,張品曜這人比起劉老師曾經認識的那些適婚對像——老實型的老師與宅男型的工程師們而言,氣質與穿著上是很有差別的,他看起來就像是商業雜誌上形容的那種白領精英,所以能卓立於劉老師的擇偶雷達裡,迅速得到關注。
『嗯,然後呢?』李想完全不具備善解人意的特質,問的冷淡且直接。
『……你……』劉老師當然知道李想這分明是明知故問,心中有點生氣,但為了自己的幸福,她在心底為自己打氣,一定要好好努力:『我的意思是,嗯,我想問你一下,他……他有沒有女朋友?還有……他是做什麼工作的?當然,我還想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果然是個全心創造愛情機會的人。老實說,李想有點佩服她。這個今年才二十六歲的劉老師,也不過才畢業沒多久,就已經把戀愛與結婚當成這兩年內務必達成的人生重大任務,也努力的身體力行,遇上了不錯的對象,都會試著瞭解一番,很認真的在尋求著相伴終生的另一半。
雖然很佩服劉老師的努力,可是並不表示她願意成為被探詢的對象!尤其問的那個人又是張品曜那傢伙……她,實在很不想說。
『他的事我並不清楚。』
『那就說你清楚的部分就好了嘛。』劉老師拒絕被拒絕。
『不經他人同意,我不能隨意公開別人的資料。』
『哎……你!我又不是問他的隱私,我只是想知道一些基本的啊,你又何必這麼不近人情?』劉老師蓮足微頓。嗔怨的看著李想。
李想看了下手錶,對她道:『我們邊走邊說吧,我要搭三點半的公交車,可不想錯過。』
劉老師見李想轉身就走,當然也只能跟著,一邊探道:『你何必搭公交車?你那個同學不是會來載你嗎?對了,我今早有注意到,他那輛車好像是租車公司的車牌。怎麼,他沒有自己的車嗎?用租的對貴啊,一天要好幾千呢。就算不喜歡搭公交車跟人擠好了,總可以搭出租車嘛,不是嗎?』
李想微訝的看了劉老師一眼,事實上要不是劉老師提起,她還真不知道張品曜開的是租來的車。她連他開的是什麼牌子的車都沒注意,又怎麼會注意到車牌上的標誌?這劉老師果然細緻,才照一面那麼幾秒鐘,居然就觀察到那麼多了。
『那是租來的車嗎?我現在才知道。』李想道。
『你不知道嗎?』劉老師想了想,微笑起來。如果李想連那名長相體面的男子開什麼樣的車都搞不清楚,可見兩人的交情果真泛泛,不可能是男女朋友的關係,這點讓她終於放下了心,覺得未來很美好,可,還是載確定一下好了:『啊,那也沒關係。他不是你的男朋友,你不關心也是正常的……嗯,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吧?』
李想不耐煩的道:『我昨天就說過了,不是。』幹麼一直探問啊!看上那個男人就去追啊,有本事就把他征服於石榴裙下,男未婚女未嫁的,就算她胡說張品曜是她的男友,就能阻止愛慕他的女人向他追愛嗎?
『那,你可不可以把他介紹給我?』劉老師也不囉嗦,開門見山道。說完,臉蛋又紅成了西紅柿,逕自嬌呼道:『哎啊,真不好意思。』
就算再怎麼不好意思,你還是明白開口了。李想不知道自己該佩服還是該唾棄,但內心深處湧上的第一抹感覺,竟然是——不悅。
搖了搖頭,企圖將那個不應該的感覺給甩去,開口道:『這我不能決定。這樣吧,你把手機號碼給我,如果我載遇見他,就把號碼給他,他有意願的話,會跟你聯絡。』
『他今天不會來接你嗎?』劉老師不太滿意李想提出的方案,比較希望李想做好媒人的角色,給男女雙方一個美好而積極的開始。
『不會。』李想猜測張品曜可能已經回台北了。這些天兩人碰頭時,他的手機老響個不停,都是台北打來的催促。
這時,一道和弦鈴聲從李想的手袋裡響了起來。李想一怔。
『咦,你換新手機了?是和弦鈴聲呢。』劉老師好訝異,就她記得的,李想老師用的手機之古董,已列為學校十大不可思議事件中。別人的手機有和弦鈴聲不稀奇,李想的手機可以傳出這種音樂就奇怪了。李想直覺將手探進袋子裡,當她手摸到那款本來屬於張品曜的手機時,突然不想在劉老師面前將它拿出來。這手機就是他原本遺落在她住處的那支,那天他沒有拿走,反而將她的將卡換過來,擺弄了一番就擱在她那兒了。他知道要她收下別人的東西,絕對需要理由,所以就當成對她收留他住下的感謝禮了。
如果是別人這樣說,她也是不會接受的。但那天……他先是拯救了她的飢餓,而後又陪她度過最恐懼的那一夜,加上……又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攪得她大腦當機,無法正常運作,竟也就這麼有著他了。
『快聽啊,電話一直在響呢。』也讓她看看是什麼機型的啊。
當然,只能掏出來接聽了。
掏出來的超炫手機令劉老師哇哇低叫:『哇!是Nokia N5 HSDPA高速機!有2G的記憶卡,五百萬像素的鏡頭相機,可以無線上網,還可以全球衛星導航……現在買超貴的,你怎麼買得下手?』
李想聽了傻眼,但無言以對,只好不理,專心應付來電:『我是李想,請問哪位?』
『是我。』張品曜的聲音打那頭傳來。
李想愣了下,這才響起方纔那個鈴聲音樂正是那首『張三的歌』,思及此,真是好笑又好氣,這人居然把自己的來電鈴聲設為這首,真是奇特的幽默感。要知道,在十年前,如果有人敢在他面前唱這首歌,是會被他記恨的。
『什麼事?』好笑歸好笑,語氣仍是冷淡。
『我現在在你學校大門口,你接下來不是沒課?我可以送你回去。』
『你怎麼還在台中?不是該回台北了?』李想發現劉老師滿臉熱切,似乎猜到與她通話的人正是她心儀的那一個。
『嗯,我晚上回去,要不要一同走?』今天是星期五,接下來是兩天的假期。
『我有事,不回去。』說到回家,就忍不住想到母親幫她安排的相親,似乎就在下星期的樣子,真頭痛。
『嗯,我看到你了,你正要回家吧。快過來,這裡是紅線區,不能停車太久。』
李想看向大門口,果然看到張品曜爭靠著一輛轎車,狀似悠閒的與她通著電話,見她目光放過去,抬起一雙手向她搖了搖。
『你……』李想不知道該怎麼說,既想罵他過來幹嘛,又氣他出現得不是時候,心情又急又氣又尷尬,臉上熱辣辣的。
『哎,是他!我們快過去。』在李想還沒決定該怎麼做時,劉老師已經一把挽著她,將她往校門口拖去。
真是天賜良機!劉老師喜孜孜的滿眼冒著粉紅色的泡泡。
李想瞪著張品曜,想著怎麼從來沒發現這個男人居然長得如此招蜂引蝶!明明,只是個高不成、低不就的小執椅不是嗎?
又沒有比別人帥,也沒有比別人有錢,更別說事業上的成就根本還沒有,事實上他能在美國讀完研究所、拿到文憑,李想就已經覺得他的祖先對他很保佑了。總而言之,在她的記憶中,張品曜就是一個很不出色的人,這輩子若能抱著家裡分給他的錢好好的吃祖產過完一生,不要想著成為什麼商業鉅子,胡亂投資惡搞,就算是一生平安幸福了。
結論:張品曜就是一個平庸的男人,志大才疏,而其還有點討人厭的少爺習氣。這種男人通常是言情小說中被女主角唾棄的配角,用來彰顯男主角英明神武用的。
可怎麼,在別人眼中,他好像很好的樣子?身為相親專家兼常勝軍的劉老師,也算是閱男無數,對男人有精準的認識了,可是對於尚不知底紅的張品曜,竟然光見上那麼兩面,就心儀了,這會不會太草率了一點?
她眼中所看到的張品曜,與別人眼中所看到的,竟有那麼大的不同嗎?
到底是誰的眼光有問題?
『你為什麼一直看我?』車子停在紅燈前,張品曜問道。
李想還是在看他,本來是不時的橫過去看一眼的,但現在他既然挑明問了,那她也就大大方方的看著。就從髮型開始看起——
他有一頭自然好整理的髮型,應該是花了不少錢請造型師設計出來的,因為隨便一撥,都顯得很清爽好看,層次分明,不會有凌亂感,髮質也不毛躁,所以不需要發膠來定型輔助。而這樣的髮型正好配合他略顯得方正的臉型,讓他整張臉看起來很協調,要達成這種效果,可不是隨便花三五百元就能剪出來的。
他長得很帥嗎?應該不至於吧?劉老師會覺得他好看,可能是因為就她目前的經驗值中,沒有見過太多個平頭整臉的男人。張品曜長得就只能算是端正吧?
他膚色偏白,膚質尚可,眉目英氣,鼻樑直挺,嘴唇厚薄適中,呈淡淡的粉紅色,穩中有降自分開來看,也說不上哪裡特別出色,組合起來有點奶油小生的味道,可一點也不娘,因為他有一雙神氣的眼,那點傲然,就把奶油氣給化掉了,所以可以說是長得還算順眼。
這樣就叫帥嗎?她不覺得。因為她見過真正長得很好看的男人,那種好看,是打一照面就驚艷得像被雷劈了似的震撼,那才叫真正的帥極了吧?
真要比長相,張品曜也只能是她心中排名中等偏上的路人甲等級。
不過,出國多年,他還是有些長進的。比起以前那副明明拙得要命卻又自以為時尚的打扮強太多了。
以前是刻意,而現在是自然。
能讓人看了感覺舒服合適體面,才是衣著打扮的最高境界。如今他終於做到了。
『你看夠了嗎?』他問。
『還可以。』李想手肘抵在車窗邊緣托著面頰,問他道:『你在美國讀的是造型設計嗎?』
張品曜一楞,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問這個。當然,更沒想到,她對他這些年來的事,竟然一無所知到這個地步。明明白白的表現出對他的忽視,也不怕傷了人。
『不是,我讀的是商業管理。』他笑了笑,有點赧然又像忍不住愛現的耙了下頭髮:『我可以把你的問話當成是恭維嗎?』
『當然可以。你現在看起來好多了,沒有以前那麼慘。』她是到現在才發現的,對於自己的遲頓,感到訝然。
『在你眼中,我總是一無是處。』他淡然道。綠燈亮,車子繼續往她的住處開去。
『不是一無是處,是平凡。我們都只是平凡人,不出色是正常的,可是你總覺得自己很不凡,又愛跑到我面前現,我當然只能讓你面對現實。』
『是啊……那時候希望自己是英明神武的,最好是可以厲害到拯救世界、征服宇宙什麼的,學到一點新東西、聽到一些新信息,就非得讓你知道,希望被你崇拜一下……嘿,人在少年時期總會有一些幼稚的幻想,你知道。』他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點頭承認。
『不過,你現在這樣好多了。』坦然,平和。
『是嗎?怎樣的好法?』他揚了下眉。
『才說你好了一點,就迫不及待要逼我收回這句話了?』她橫他一眼。虛榮的男人,老愛別人稱讚他。
『想要從你口中聽到好一點的評語,簡直太過困難,所以希望你多說一些、說明白一點不為過吧?』理直氣壯的。
『無聊。』她別開眼,不承接他拋過來的眼光。
『小慧,我很在意你的評語,任何一句即合是無心的話,也教我放在心中。』他口氣感歎,似乎有些自憐。
她轉過頭,看著他的側臉。
他繼續說道:『這可能就是我小時候一直對你不好的原因。你的優秀傷害到了我,你知道這一點,所以從來看不起我;我也知道你看不起我,所以我更加的對你壞,當然,你也沒讓我好看過。我們就這樣一路積怨的成長過來,現在想想,真是不堪回首。』
『哼。』這不是個好話題,她一點也不想談,也沒想到他會挑明了說出來,這種心結,她以為兩人終其一生都不會拿出來討論,可是他卻說了,證明這些年,這男人真的成熟很多。但她寧願他閉嘴,真的。
不談,就能讓一切都繼續淡下去,最好淡到成了彼此人生中的空氣,輕鬆的兩兩相忘,再不會有所交集、無須交集。她與他會各自好好的過完自己人生,再不叫纏。
而,一日一談了起來,人生再度接續連貫,就會沒完沒了,這不是她要的,雖然……可能是他要的。他先前發表的那些宣言,一直擱在心底困擾著她,完全不希望兩人會有什麼更進一步的事發生,可是他不會放棄,所以她心煩意亂,每每想起,就一個頭兩個大,心中沒個主張。
所以,她不要談這個!
換話題!
『剛才那個劉老師,是我們學校的第一美女,你覺得她怎樣?』胡亂抓個話題來說,但脫口而出之後,才發現自己怎麼會談起這個?結果搞得自己更加心煩。
他一楞,想了兩秒才記起她提的人是誰,點頭:『嗯,她長得不錯。』淺淡的印象中,知道是個宜室宜家的美女。
她撇撇嘴,平平板板道:『看來你們彼此很有好感,應該會有個美好的未來。』
張品曜回頭看了她一眼,不語。
李想沒來由的心一虛,又見他沒接話,質問地道:『你這樣看我是什麼意思?你心中在亂想什麼?』
『小慧,我不是你見過最出色的男人;你也不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人。』
話沒說完,竟然就沒了,李想一顆心被吊起,靜靜等待。但他似乎不肯再說,於是覺得已經用覺默等了一輩子的李想終於斥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最出色的那個男人不會屬於你,最美麗的那個女人我也從不仰望。我們已經成熟到足以明白;我們不需要最好的那一個,只需要彼此最適合的那一人。』
她一怔,不自在的閃躲他的眼,哼道:『可別說你適合的那個人是我。』
他也不生氣,知道她此刻晚娘面孔下的心情,實際上是尷尬無措得不得了。對付她這種人,臉皮厚點是必須的,這樣才不會輕易被她銳利的唇槍舌劍給紮成刺蜻,流血陣亡。他太知道她的厲害了。
『李想小姐,你說出了正確解答,所以我打算……』車子停在她住處樓下,沒給她反應過來的機會,雙手將她摟進懷裡,笑出一抹無賴:『賞你一個吻。』
然後,又被吻了。
※※※
深夜十一點半,世界一片寂靜。
『真的不跟回去?』實在不想走,但明天一大早還有事得辦。
『滾吧!就說有事不回去,還要一問再問,煩死人!』
『那我再留一會兒,五點再開車回去吧。』張品曜想了想道。然後,本來打算起身的動作,立即作罷,又躺回她身邊,一把撈住那個將涼被蓋滿全身上下的身子。『唔!』悶聲痛呼一聲,他的胸腹被一肘子頂了一下,即使在這種情況,她的攻擊力還是非常的強悍。
『放開!』露出一雙眼,怒瞪他。
『不要。』他已經安全的摟住了她,讓她雙手再沒機會使壞,怎麼可以輕易放開?又不是傻子。如果他敢放開,接下來就是被踹下床的命運了。
『你想怎樣?』有本事他就這樣一直抱著別放開,不然等她獲得自由之後,定會教他好看。『你要的已經得到了,還留下來做什麼?』
『你以為這種話還能再輕易激怒我嗎?』張品曜輕哼,臉色不善。他當然還是被這話給激怒了,可是離暴走還很遠,很抱歉教她失望了。
『如果你希望在我這裡得到比床伴更高的地位,勸你少作夢。』
『愛情本來就是一場追夢的過程。』不理會她的惡聲惡氣,以很講理的平和口氣道:『小慧,你儘管去否認一切吧,但我還是要告訴你,在我們分別的這七年裡,你沒有愛上別人,就表示我們注定要在一起。』
『這是什麼爛結論?你又知道我沒有愛上別人了?』當她醜到沒人追嗎?她現在單身,可不表示這七年來感情世界一片空白。
『我當然知道,我沒有你的冷血,我沒有辦法真的做到對你不聞不問,這幾年來,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情況。』
『你跟我媽打聽我?』她微訝,不相信地問道依她母親的個性,如果張品曜曾經打聽過她,媽媽怎麼會不告訴她?除了自己老媽,她還真想不出他要打哪兒得知她的情況。但沒聽媽提起過啊。
『不用我打聽,李媽就當成閒聊全說了,我每次回台灣都會給她帶禮物,你知道吧?』
當然知道!由於老媽對張品曜這個一手奶大的傢伙有著特別的感情,加上張品曜從小就愛在大人面前裝乖,所以很有長輩緣。他身上發生的大大小小事情,母親只要逮著了她回台北的機會,總會抓著她滔滔不絕的說著,面對這種強迫行為,李想早就已經練成了左耳進、右耳出的特異功能,對他的事還真的沒記住幾件。
『我媽又不知道我的感情情況。』
『除了李媽,四年前大慧到美國進修,住在我那裡,我從她那邊也聽到不少你的事。』
李想的大姐本名也甚高明,不過沒膽去戶政單位改名,只要求親友諱之。因為親妹妹叫小慧,所以便對外自稱李大慧,後來大家都這樣叫了,當年大慧聯考失利,重考一年之後,最後吊上了高雄餐旅學院的車尾,姐妹倆就在高雄租屋生活了一陣子,所以大慧對李想的感情生活還是知道得多一些的。
『她才跟我生活了兩年,我真正被追求的時候,她已經回台北就業了。』她哼道。
『即使你在這七年裡談過幾段感情,但現在,你單身,這就好了。』以他對李想的瞭解,他不認為她談過什麼像樣的感情,可是如果直言的拆穿她,只會讓她惱羞成怒,到時就不好收拾了,還是別逞口舌之利吧,他現在是在追求她,而不是在挑釁她,沒必要惹她不快。
『我單身是我的事,不表示我就會接愛你。』她揚起下巴,說道:『我告訴你,我這輩子不想嫁人,尤其不想嫁你!』
『哼。』這女人!『你還沒被我追到,就已經在考慮嫁不嫁我的問題了嗎?』忍不住又與她拌嘴起來。
『你!』這傢伙!
『你給我滾!』踹人了!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惹怒她的後果就是趕人趕定了。
乒乒乓乓的一陣腳力之後,終於將張品曜給掃地出門。
『欠扁的傢伙。』李想身上隨意套著浴袍,趴在窗台上,目送著他的車子駛遠,直到轉進大馬路,車燈消失於夜色中,她才喃喃低語著。
她是很想趕他走,不過如果他真的不想走,她也是拿他沒辦法的。明明就是得走了,還非要惹她打打鬧鬧一番才甘願走人,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有問題。
低頭看了下自己穿著浴袍的模樣……『唉!』忍不住歎了口氣,這到底算是怎麼回事啊?她也搞不懂自己了。
他出現時,她知道他不是只來寒暄敘舊而己。
他住下來時,她知道她要的不止是借宿。
他與她終於開始重溫打床架事跡時,心裡已然隱隱知道,他們之間,在床上能發生的事,不止是打架而已,還抱括了九年前那段發生於意外、完成於好奇的……模糊懵懂的……初體驗……
她很討厭他,他對她從來也不喜歡,可是兩個男女之間能發生的事,都發生過了。兩人除了是死對頭之外,還是難兄難妹,又相同的好面子,於是許多沒經驗的事,怕出糗的事,不好找別人嘗試,都會套用在對方身上……
是怎樣的一筆糊塗帳,連她自己也算不清。從來不敢想,不敢面對,希望一切只是夢一場。她這輩子最想當駝鳥的莫於這件事。
如果可以,真希望今生都不要再遇見他。
但老天顯然不幫忙,因為他出現了,而且竟然匪夷所思的在追求她這讓她有一種雞皮疙瘩爬滿身的感覺。
不應該的啊,怎麼會是他?他也不可能看上她才是啊。
希望……他早日恢復正常;希望……他別再來了……
好煩……
好吧,把他趕走了,以為天下太平,可以好好佔著大床睡個舒舒服服,但她知道,今夜她是別想睡了,她已經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正在想著要怎麼打發剩下的時間,也許上上網、也許改改作文、也許研究一下教案……
正在東想西想時,眼光不經意移到那面梳妝鏡上,它依然安份平靜。
不過,想到昨天作的那個夢,總覺得它應該會有什麼不同才是。當她發現牆上的時鐘快要指晌午夜十二點正,心中突然產生一抹衝動,於是大步向鏡子走去。雖然心中驚怕,但好奇心你是佔了上風畢竟那夢裡的聲音跟她保證過這鏡子上發生的異妝不會傷害到她,既然如此,她就可以成全自己的好奇心,而不用擔心因此付出代價,是吧?
就試試吧,看看會有什麼不同。
好奇心在慫恿著她,想到上次發生異變時,就是午夜十二點,眼下天時地利人和皆相仿,就試了吧!她終於立在鏡子前,對著黃銅鏡瞪視了好一會。
沒有變化。
想到那聲音說過的話,李想伸手輕輕碰觸鏡面,無意識的畫著圈圈,低聲自語:『不會是需要我說一聲類似「魔鏡啊魔鏡,告訴我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是誰」,抑或是「芝麻開門」之類的蠢話吧?』
話才說完,就在她瞠大雙眼,滿臉震驚中,鏡子開始產生變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