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衣物,看了一眼仍在床上休息的雲夜,我起身出了寢殿。
來到外室,福氣和一干小太監正在候著。楓極一臉蒼白地呆立一旁。
我知道像福氣和楓極這樣內力深厚的人,我們剛才在裡室的聲音必定瞞不過他們的耳朵。福氣自然習以為常,再說這種事在宮內本就沒有什麼好驚訝的。不過楓極的臉色卻難看到極點。
我心情高爽,也沒有理會他。自去了鳳儀殿。
傍晚我再次來到永夜宮時,夜兒剛剛沐浴完畢,身上還散發著淡淡水氣,黑髮濕漉漉地披在肩上。此時正坐在檀木桌邊,任小太監給他擦試頭髮。見我進來,沒好氣兒地瞥我一眼。
我心情甚好,走過去從小太監手上拿過布巾,輕輕替他擦拭起來。
宮人們都識趣地退了下去。靜靜的寢殿裡只有我們兩個人。
雲夜的長髮黑亮順貼,但並不柔軟。記得小時候沐浴完,他會濕著頭髮到處亂跑,不讓小太監們碰,最後還是被我抓了回來擦乾爽。後來漸漸成了習慣,每次沐浴後都只要我給他擦。
想起以前,不由得輕笑出聲。
「笑什麼?」他長眉一挑。
「笑你小時候。那時你每次沐浴後都要我給你擦頭髮。」我笑道。
「你的頭髮不也是我擦的麼。」他也微微一笑。
「你那也是擦頭髮?」我呲笑他。想起每次都被他**得慘不忍睹的頭髮。
「怎麼不是?我喜歡你的頭髮。」他回過頭來盯著我,突然站起身來,伸手解下我的頭冠放在桌上,垂下我的長髮。
與夜兒的黑髮相比,我的頭髮略呈棕色,髮質柔軟,髮絲細順。我常常煩惱它們不能順貼地
束在冠裡,我又不喜歡用發油,所以總是會時不時地垂下一綹在鬢角。
宮燈的燭火下,夜兒的眸子晶瑩深遂,彷彿天上的星辰一般璀璨。此時,這雙眸子的主人正用一種深情迷濛的眼神看著我。
失陷於夜兒的眼神,我一時間也有些失神,癡癡地凝視他。兩個人的目光糾纏著,在空氣裡氤氳出一種溫柔而隱秘的柔情。
「我喜歡你的頭髮,很漂亮……和你的眼睛很相配。」夜兒好像無意識似地喃喃自語。
我頓時醒過神來。猛然想起他在昭陽別院妄圖把我壓在身下的事,暗道不妙,急忙問,
「現在還痛嗎?」
他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呆了一呆才想到我是在問下午的事。面色一沈,臉上卻染上一層紅潤,眼神似嗔似怒,不知如何回答。
我見了他的表情心下有些好笑。不過面上卻溫柔地問,
「沒有傷到你吧?」
下午他在我身下抑制不住的**聲,以及全身顫慄的快感,都說明他和我一樣是非常享受的。我只是擔心我們下午忘形的放浪會不會傷到胎兒。
他似乎有些惱羞成怒,輕哼了一聲,才語氣生硬地說,
「沒有。」
我放下心來,上前拉著他,在檀木桌前坐下。
「你不高興?」我輕聲地問,「還是你不喜歡我抱你?」
「不是。」他搖了搖頭,然後有些羞澀但坦白地說,「我……喜歡你抱我。」最後幾個字輕若蚊蠅。頓了一頓,他又認真而深情地凝視著我說,
「而且我曾發過誓,如果抱了你會讓你離開我,那麼我永遠也不會這麼做。所以我願意被你抱,願意以這種方式永遠和你在一起。」
我癡癡地望著他,被他執著的深情深深感動。情不自禁想起四個多月前昭陽府別院的事……
去年十月他班師回朝後,舉朝歡慶。都說他虎父無犬子,不愧為當年第一武將雲皓的兒子。
本來我還擔心不已。雖然知道他應舅父的要求十五歲就出江湖,在武林中做了三年的武林盟主。但打仗到底不是兒戲,比不得武林中的事。沒想到他僅用了四個月就平定了戰事,凱旋回朝。我放下心來,欣喜無限,遂封他為「天賜大將軍」。
他回來後沒多久,又請求把京畿附近的二十萬青龍大軍給他調遣。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雖然有些老臣堅決反對,認為掌握邊關八十萬大軍的將軍如果再手握京畿兵權,一旦犯上作亂,便誰也難救。
不過我一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何況那個人還是雲夜。即使我們分別多年,但是我對他的信任無人能比,絕不信他會背叛我。而且京畿和朝中的一切在我手中掌握多年,豈是那麼容易就被人篡奪的。
不過沒想到,不過一個月他竟然借我年底去靈山祈福之際,將我的車輦半路偷偷截到昭陽府的別院去。因為京畿兵權在他的掌握之中,身為昭陽侯和天賜大將軍,我對他的寵愛又人人皆知,是以竟瞞過了朝廷。
不過我感覺他並無惡意,隱隱覺得他把我截來,只怕是為了私情,與朝廷無關。
自他這次回來,有些地方沒變,有些地方卻不一樣起來。我感覺得到他對我和憐惜的事非常不滿,這種不滿不是因為我們身份的差別或同性的性別,而是……
我不願意想下去。
在我心裡,夜兒是一種不一樣的存在。
他是我最親密的親人,最疼愛的侄子,最信任的朋友。我們的關係開始的太早、太深,早已超越了一般的感情。我不能想像這種感情會發生什麼樣的變質。
可是事情到底發生了。
第三天他來時我們大吵了一架。
為了憐惜的事、為了把我軟禁的事,為了他對我抱有不應該存在的感情的事,我火冒三丈。
為了我不肯把憐惜送走,為了我不肯接受他的感情,為了我竟然要選妃立後的事,他也同樣憤怒不已。
最後他居然點住我的穴道,把我扔到床上,在我錯愕的眼神中,粗魯的撕碎了我的衣物。
當我明白了他要做什麼的時候,反而冷靜下來。
我貴為天子,尊榮無比,這輩子從來沒有受過如此羞辱。而對我做這件事的竟然還是我從小寵溺無比的侄子,心中的憤怒簡直無以言表。
我冷冷地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憤怒的斥責和冰冷的決絕。一向只對他溫柔寵愛的我,這輩子也沒有用這種眼神瞪過他。
大概是被我從未有過的冰冷眼神沖醒了頭腦。他的手指在堪堪要碰到我的肌膚時,卻硬生生的停在那裡。他用一種震驚的神情看著我,如受雷殛一般僵在那裡。
突然,他好像恐懼似的一下從床上越開,面色蒼白,雙唇顫抖地看著我。
他的神情閃爍不定,過了好一會兒似乎才慢慢鎮定下來。然後伸出仍然微顫的手指解開了我的穴道,極力壓抑住情感,艱澀地說,
「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
「那你剛才是要對我做什麼。」我冷冷的諷刺他,緩緩地坐起身來。我身為帝王之尊,絕不會允許有人竟然妄圖想抱我。尤其這個人還是夜兒。
他張了張口似乎要說什麼,卻又嚥了回去。沈默了半晌,他終於冷靜而堅定地說,
「雲珂,你是我的。只要為了你,什麼事我都會做。但是如果我抱你會讓你離開我,那麼我發誓,我永遠也不會再這麼做了。」
說完他立刻轉身離開,留下衣衫不整惱怒不已的我。
之後他一直沒有再出現。
福氣已經聯絡上月隱。月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組織,專門負責為歷屆皇帝收集情報解決上不了檯面的隱秘事等等。通過月隱我重新掌握了朝中一切,知道朝中並無異動。只是夜兒和憐惜都不見了蹤影。
這個時候我要返回皇宮自然是可以的,但如此就會暴露出我未去靈山而是被夜兒軟禁的事。此事必然會引起朝廷的軒然大波,夜兒也會以犯上的罪名而被降罪。這是我無論怎樣也不願意見到的,所以我留在昭陽別院裡等著他再來見我,等著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我並不擔心他會再做出上次那種事。一則是他極重誓言,二則他的高傲也不會允許他再這麼做。
我也趁這段時間想了很多事。
我不知道他是何時愛上我的,但是我對他的愛卻模糊不清。我不知道自己對他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我無法想像和他在一起會怎麼樣,但是卻更無法想像他離我而去會怎麼樣。失去憐惜,我不過覺得惋惜,但並不很傷心。但是失去夜兒,卻會讓我覺得心裡彷彿破了一個洞一般,一片空涼。這種感覺既然我已經忍受了十年,現在好不容易他回來了,我就決不會再讓他離開。
最後我下定決心,在回宮前一定要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最好是讓他打消對我的執念,一切恢復最初一般。
但是顯然,我錯了。
我看輕了當年那個小小人兒的話,看輕了他的決心,看輕了他的信念……
二十多天後他回來的時候,不知怎麼居然遣開了福氣和我暗中派來的月隱,給我下了宮廷秘製的媚藥。
我開始時大驚失色,以為他下的是「承歡」。顧名思義,此藥不論男女中後都要被人抱才能解開藥性。我以為他又要強迫我,驚怒不已。可是隨後才發現,他下的居然是「惑人」。這種藥雖然沒有「承歡」厲害,但卻非常刺激人的情慾,讓人……
想起四個多月前那個狂亂而粗暴的夜晚,一直讓我很介意。雖然是夜兒心甘情願被我擁抱,但是對於一向心高氣傲、驚才絕豔的夜兒來說,如女人般被一個男人擁抱,一定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我既然無論如何都無法說服自己被他抱,就絕不可以再讓他感到痛苦和委屈。
還好夜兒說喜歡我抱他,這讓我送了一口氣。我希望他能忘記上次粗暴狂亂的結合,重新留下甜蜜幸福的新回憶。
當晚,像往常一樣在永夜宮和夜兒一起用了晚膳。之後陪他下下棋,看看書,再閒聊幾句,一直到晚上待他服了藥睡下後,我才回了紫心殿。
這一晚自然是睡得身心舒服,甜蜜酣暢。夢裡都是下午夜兒在我懷裡豔麗的表情和嬌喘的**聲,誰能想到一向冷漠高傲的雲夜也會有這樣煽情的時候。讓我在夢裡都禁不住得意起來。
好夢正甜,耳畔卻突然傳來福氣一陣急促的低喚聲。
「皇上?皇上?」
一般人這個時候大都會分不出夢境與現實,不容易醒來,就算醒了也會一時迷迷瞪瞪。
但我不一樣。多年培養的警戒心讓我立刻轉醒。
「怎麼了?」
「皇上,不好了。永夜宮出事了。」
「什麼?」我登時翻身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