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至今,有首「四喜詩」是這麼寫的:「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這可是天下公認,人生最難得的四件喜事。
這會兒,有人接連兩喜撞在一塊兒,那是何等愉悅開懷的美事啊,怎……怎麼偏偏就有人一臉漠然,彷彿事不關己?
錦蝶圍裡彩蝶翩翩,攪得眼前陣陣撩亂,余東亮不耐煩的攬袖亂扇,一個不注意,忽然撞著了身後的人。
「原來是知華兄?有禮了!」他轉過身來額手一揖,遂駐足閒聊起來。「知華兄見過寂黯沒有?」
阮知華眉宇一揚,笑說:「還沒有,寂黯也在園子裡嗎?東亮兄找他,不知有何貴事?」
余東亮垮下臉苦笑,「我剛在絲築亭看見他,心想他高中探花又定了一門親事,便上前好好恭賀他一番,沒想到……寂黯兄臉色不豫,好像一點也不領情吶!」
阮知華聽了,臉色古怪,低頭便是一陣悶笑。
「哈,我若是張寂黯,也開心不起來。」
「咦?知華兄此話何解?」余東亮皺起眉頭。
「你不知他要娶誰嗎?是書翰林家的四千金。」阮知華掩扇而笑,眸裡含著一抹趣味。
「是嗎?那又如何?」余東亮還是愣頭愣腦的。書翰林府四千金?書老翰林乃文壇上的宏儒碩學,有幸攀上他家千金,豈不樂哉?
「東亮兄不是京城人士吧?」阮知華忍笑解釋,「難怪你不知情了。話說咱京城書家,世代鴻儒,老翰林育有兩子兩女,長公子是狀元郎,二公子是才高八斗的花鳥畫家,三小姐琴藝亦堪稱一絕——只這個四姑娘嘛,聽說是個性情頑劣的嬌嬌文,琴棋書畫詩酒花,她半點皮毛也不通,非但毫無人家閨秀的風範可言,還整天胡鬧調皮,到處生事。」
余東亮聽到這裡,不禁連連搖頭,皺眉責備,「知華兄未免太誇大了,女方怎麼說也是個千金名媛,說她『胡鬧調皮』也嫌言重了,一侗姑娘家,到底要如何『到處生事』呢?這寶在……」
阮知華聽了嘿嘿直笑,旁邊又有幾個加入他們的好事者,其中之一拍著余東亮的肩膀笑說:「不誇張,聽說書小姐豪爽粗魯,目中無人,扮起男裝尤其俊俏。她在咱京城裡種種驚世駭俗的妙事,簡直可寫成一篇篇現成的說書話本了,保證精彩絕倫,絕無冷場吶!」
「這……真有這樣的事?」余東亮聽得張口結舌。
此事若單聽阮知華一人,未免略嫌偏頗,可人人都這麼說的話……
「就是啊,聽說書小姐已經有點年紀,可是根本沒有哪個媒婆願意替她作媒,本來嘛,明知是個麻煩精,誰願意弄砸自己招牌?」
「難怪寂黯兄鬱鬱不樂啊!」
「是啊!是啊!」
幾個文人聚集在阮知華身邊,紛紛點頭歎息。
「聽說寂黯兄高中探花之前,本是老翰林長年供養的貧困學生,如今考取功名了,便決定『以身報恩』,娶那沒人敢要的……哎唷!」
說起旁人是非,總是特別暢快輕鬆,阮知華正說得口沫橫飛,得意揚揚,孰料話到一半,突然發出慘叫,齜牙咧嘴抱著後腦哀號起來。
眾人往他腦後一探,嚇得紛紛後退幾步。
「血、血啊……流血了!」
「嘖,好大的石頭……」有人發現地上沾血的石塊,低頭拾起,大夥兒紛紛圍上來,瞧得兩眼發直。
「是誰?誰亂丟石頭?」
「咦?沒有人啊!」
「咱這兒都是斯文人,誰會幹這種事?」
阮知華臉邑鐵青,狼狽不堪的四處探看,但園子裡人來人往,誰也瞧不出到底什麼人這麼無聊惡作劇。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吸引眾人紛紛轉頭看去。
「那兒怎麼啦?」有人出聲問。
「有貴人來了……」
「是錦蝶園的主人安適之嗎?」
「不像啊,安老闆從不擺這麼大的排場!」
「那是誰啊?」
錦蝶園裡,處處名山勝水,九曲十繞,百折千回。眾人引頸,只見騷動,想看個真切明白,卻不是件容易的事。
遠遠而來,一批女婢簇擁著一位小姐姍姍走過,左右有嬤嬤為小姐擎傘,丫頭們貼身攙扶,的前後後還有好幾個婢女為她開路。
那小姐身形裊弱,衣裙素雅,微微低頭斂眉,臉上還覆著薄紗,根本看不見她的容貌。
阮知華跟著眾人眺望一陣,忽然驚叫,「是了,定是安柔小姐!」
「安小姐?安老闆的妹妹嗎?原來是她,她怎麼來了?」
據說,安柔小姐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自小深居簡出,從不輕易拋頭露面。錦蝶園雖說是安家的產業,但在安適之的主導下,幾乎終年開放,往來文士絡繹不絕,這樣熱鬧的場合,安小姐居然芳駕蒞臨,真難得啊!無怪乎她身邊擠得水洩不通,還得勞動僕役來為她開路。
眾人指指點點,可倒也沒人真敢湊上前瞧什麼熱鬧,畢竟安柔小姐,可不是他們這群傢伙能夠高攀的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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僕役們技巧的引開好奇的人群,身後的嘈雜驚呼,終於逐漸隱去。
安柔這才卸下面紗,扶著丫鬟手臂,緩緩踏過石板曲橋,轉進幽靜隱蔽的內園,再往水亭走去。
水亭中,清越幽揚的簫聲迴盪著,亭下水光瀲濫,波生漣漪,也似簫聲綿綿不絕。
安柔側耳聽了片刻,才擺脫丫鬟手臂,細聲吩咐,「在這兒候著,沒我命令,不准過來。」丫頭們諾了聲,她便抬起美眸,往亭子看去。
亭裡,只有一個倚柱吹簫的儒生,身穿寒傖的藏青布袍,除此之外,腰無綴玉,帽無配飾,連那身衣袍也是洗磨多年,十分老舊的,凝眸細看,只有那枝古趣盎然的碧綠竹簫,似是撫玩多年而顯得光澤溫潤。
「寂黯哥……」安柔獨自登上水亭,一聲溫柔纏綿的低喚,登時斷了吹簫人的興致。
「安小姐。」張寂黯緩緩放下竹簫,轉身還了一禮。
「你……叫我安小姐?」安柔癡癡望著他,黛眉像是糾結了無限委屈和心事,無奈對著眼前人,偏又無處傾訴。
張寂黯恍若不見,幽如深潭的黑眸看不出一絲情緒。
安柔眼眶倏地泛紅,輕聲道:「聽說你定親了。」
「和你定親的那位姑娘,聽說……」
「這是張某的家務事。」他姿態冷淡地打斷了她。
「寂黯哥,你對我如此冷淡……」
安柔苦澀的凝望著他,胸口一陣心碎,幾乎令人抵受不住,「可知道這些年來我多麼記掛著你呀!當年退婚是我爹娘的意思,不是我,我對你的心意,難道你還不明白?」
張寂黯冷如寒霜的俊容始終不曾動搖,見狀,她不禁委屈的滴下淚來。
「你……」見她哭了,他這才不帶情緒的瞥她一眼,「既然已經接受你爹娘的意思,又何必再來見我?」
「我心裡只有你啊——」她淚眼婆娑的抬起螓首,又惱又怨,仔細凝睇著他,「你為什麼不向我爹提親?如今你功名在身,和從前的情況已經不一樣了,只要你肯向我爹開口,我爹會成全的,以後我們再也不用分開——」
「張某已定下親事,小姐請回吧。」
淡漠的別開臉,張寂黯正要收起竹簫,不料角落突然竄出一隻通體雪白的嬌小狗兒,往他衣擺下鑽來,接著遠處破空傳來一陣大叫——
「小渾球!看你還想跑到哪兒去,快回來!」
張寂黯舉足避開狗兒,卻見狗兒圍在他腳邊轉了兩圈,又鑽進他袍子底下,只得彎腰拎起它,一把提到手臂上擱著。
狗兒眼巴巴地望著他,圓眸晶瑩甚是可愛,嗚咽了兩聲,便乖順的在他懷裡待下,不再動彈。
水台另一側,跑上來一個臉帶稚氣、身形瘦小的男孩子,見狗兒安然待在他懷裡,喜形於色,張開細瘦的手臂,情難自禁大叫,「小渾球——」
安柔滿腔柔情,話到一半卻突然闖進這一人一狗,脾氣一起,霎時拉下秀臉,冷然斥道:「放肆,你好大的膽子,誰准你上來的?」
「奇怪,我追我的小渾球,要誰准了?」
這瘦小的男孩小小的臉蛋白皙通透,卻嵌了一雙靈明燦亮的大眼睛。安柔語氣不善,他也毫不示弱,兩道細細的眉毛拱起,極不客氣的回瞪回去。
「又不是欠你的,我追我的狗,還得向你請示?」
「你——」安柔一時氣結,差點叫他囂狂的氣勢給喝住了。「你可知道我是誰?」
男孩鼻孔噴出一記冷哼,正色道:「就算是這兒的主人,也不敢對請來的客人呼來喝去,粗野蠻橫、放肆無禮。好哇,你是誰,倒是不妨說說,難道你是這兒的主子?還是宮裡的王妃公主?」
安柔一雙美眸簡直要噴出火來,只恨心上人就在身邊,不便發作,只好隱忍的抿緊雙唇。
張寂黯摸摸小狗,定睛打量眼前的不速之客——衣袍鞋帽都是嶄新的,顏色普通,質地上流,這般衣著在他身上固然合身,卻顯不出他的身份來歷。他怎麼有種錯覺,這男孩像穿戲服似的,是為了遮掩什麼嗎?
「它是你的?」又摸摸小狗,他將它送回主人懷裡。
「多謝了!」男孩子沒好氣地接過狗兒,不情不願地潦草點了個頭。
張寂黯望著狗兒又看看男孩,如此討喜的小狗,卻有如此牙尖嘴利、囂張氣盛的小主人,看他的眼神還不友善……
他不以為忤,反而莞爾微笑。「為什麼叫它小渾球呢?」
「你沒瞧他長得渾圓飽滿,像球一樣,自然是『小渾球』了!」男孩子瞪他瞪得眼睛發酸,眨了眨眼,秀氣白皙的臉龐隱隱透出一絲嬌氣。
他微微怔忡,頓了頓,又不禁搖頭,心道:這男孩長得未免太過秀美,許是稚氣未脫,猛地一瞧,竟有些雌雄真辨……
安柔冷眼嗤了一聲。「怎麼說也是一個男孩子,別的正事不幹,竟像個小姑娘似的追普小狗兒團團轉,未免太不像樣。」
男孩聽了,卻低頭竊笑,反唇諷說:「怎麼說也是一個姑娘家,別的正事不幹,竟像個小花癡似的追著大男人轉,你才太不像樣!」
「你說什麼?」安柔臉色驟變,美眸燃起怒火,纖手揚起便要往男孩頰上扇去。
孰料緊要關頭,張寂黯卻擒住她的皓腕,厲聲斥道:「不准動手!」
「寂黯哥?」她難以置信盯著被他抓緊的皓腕,秀臉不禁紅赧。男女授受不親,雖然事出突然,但這樣抓著她的手,真是……
發現她的異樣,他立刻縮手,轉頭看向男孩,略帶驚異,脫口問道:「小公子,你叫什麼名字?」
「哼!」男孩冷笑揚起一邊眉毛,不懷好意的看看他,又看看安柔,接著頭一甩,便帶著狗兒走出亭子,大步離開。
這男孩有些古怪。
蹙起眉峰,張寂黯目送著瘦小人兒越走越遠。
男孩臨去時,忽然露出一抹惡意的微笑,配襯那明淨無瑕的秀麗面容,簡直令人炫目。
他不禁蹙眉,那男孩似乎有些眼熟,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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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說的天花亂墜,都是騙人的!」
書季綾氣呼呼的抱著她的小渾球,沿著花園裡的碎石甬道一路疾走,嘴裡還不斷喃喃咒罵。「我還以為『鼎鼎大名』的張寂黯是多……麼、多……麼了不起的『絕世奇才』呢!」
她就知道,就知道爹爹哥哥們全都是哄騙她的!一心只想趕她出閣,根本不管她將來死活,說什麼才高八斗,什麼氣宇不凡,世上什麼最好的條件都集大成於他一身了,哼哼,原來只十過是個冷冰冰的窮酸秀才,考取功名前全靠她爹供養,身上最值錢的大概只有那枝簫,還是個定過親,被退婚的王八蛋!
他到底有什麼了不起?人家姑娘對他有情有義,這廝卻不過才考取功名,姿態就跩到天上去了,簡直是個無情無義的「陳世美」。
還有,那丫頭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家裡有幾個臭錢,用得著那麼猖狂嗎?
這兩人啊,一個是王八,一個是綠豆,恰恰配得剛剛好,她才懶得理會那兩個「金童玉女」、「天生一對」呢!書季綾越想越氣。
真是豈有此理,爹娘把她當成什麼了?想她堂堂書季綾,得靠那種傢伙「以身報恩」才嫁得出去?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哼!
「書季綾?是你嗎?」
背後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男聲,她嚇了跳,忙不迭地飛轉過來,美眸圓睜,驚呼,「范哥哥?」
「真的是你?」
范含征笑吟吟的繞著她轉了一圈,忍不住搖頭晃腦的嘖嘖讚道:「久聞書四小姐惡名遠播,今日一見,果然明眸流轉,容光溢美……小丫頭,你越長越俏了,好個矜貴瀟灑的美少年啊!」乍然發現了她,他俊眸堆滿笑意。
書季綾咯咯咯地笑得前俯後仰,摸著手臂上的狗兒,直笑說:「范哥哥,你才越來越俊美呢!」
這范含征是她從小認識的大哥哥,與她二哥書仲綺十分交好。
從小到大,范含征身邊變化劇烈,如今渾號「范色鬼」,聽說是京城裡最最聲名狼藉的浪子之一。
平時爹娘和哥哥們總是刻意不讓他們走在一塊兒,范含征時時往來書家,卻偶爾才有機會同她一塊兒說話聊天——雖然見面機會不多,但他們一向挺投緣的,他待她有如親妹一般。
「你一個人在這兒做什麼?」拍著折扇,范含征俊眸透著好奇。
「哪有做什麼?還不就出來散散心,瞧瞧有什麼新鮮玩意兒嘍!」書季綾恍若無事的聳聳肩,美眸流轉,揚起盈盈笑臉,衝著他一笑。
她一笑起來,真是燦如春花,紅唇皓齒配襯桃花似的臉蛋,連范含征這樣「慣戰沙場」的風流哥兒也不禁為之失神。
「是嗎?」他不勝懷疑,卻也十點破,反倒優雅的含笑而問,「可有什麼書四小姐看得上眼的?」
忽然想起張寂黯,書季綾便忍不住皺起鼻子,嫌惡地回道:「無聊死了,沒什麼好玩的。你都逛完了嗎?」
「我對書畫交易興趣不大,只是應邀走走。」范含征對她笑笑。
紋蝶翩翩飛舞,文客往返穿梭,錦蝶園的主人安適之,其實是個道地的商人,哪兒有錢味兒,哪兒便有他的身影。
這園子裡經常往來名公貴族,都是專為書畫鑒藏及交易而來。
舉凡從事書畫交易者,主要分成兩種,一種稱為「好事者」,收藏書畫並非他們的嗜好,只憑著優渥財力附庸風雅,或藉此圖利;而另一種,則稱為「賞鑒家」,他們對文物的喜愛,鑒定的閱歷,及本身的才華,都遠遠超越「好事者」。
安適之憑藉著財力、實力斡旋其中,可說是兩種身份兼備。這幾天,聽說園裡網羅了幾件絕世珍品,依例請來許多名家共同賞鑒,大部份將要高價釋出,因此,錦蝶園聚集了比以往更多的人潮。
范含征已走遍蝶園,正要離開此地,忽然遇上書季綾,便有說有笑的欲一同離開,可既然是來應酬露臉,臨走總要句主人打聲招呼。
主廳門廊前,安適之正好在和張寂黯說話,范含征帶著書季綾信步走上前,正要告辭離去,張寂黯發現了書季綾,眸光閃爍,唇角不覺勾起笑意。
「小公子,又見面了。」
「哈!」書季綾譏諷似的乾笑一聲,應付的點頭,「是啊!是啊!」
個頭兒小小,姿態語氣卻有一股不小的辛辣之戚,如此不馴的姿態,就連安適之也不禁側目而視。
范含征站在一旁,俊眸流轉,跟著好奇起來。
小狗兒嗚咽地抬頭瞥了張寂黯一眼,似乎認出了他,張寂黯不禁微笑,寬容的迎上書季綾略嫌囂張的姿態。
「小公子,你是第一次到這種場合來吧?怎麼稱呼呢?」
唇角洩出一抹淡笑,她有恃無恐的揚起臉,朗聲道:「我名叫『書、季、綾』,書籍的書,季節的季,綾羅綢緞的綾。」
此話一出,張寂黯定定望著她,眉眼間笑意頓時斂去,深澈的雙眸宛如子夜投進井底的月光,幽寒冰冷,不見一絲溫暖。
現在,他知道她是誰了吧?書季綾似笑非笑的邪揚嘴角。
「這……」安適之震驚得說不出話,顯然也明白了她的身份,不禁側頭往好友瞧去。
下頷微揚,張寂黯深不見底的黑眸總算起了波瀾。
身為他的未婚妻,居然女扮男裝和京城裡最聲名狼藉的浪子相偕出遊,並且以此向他挑釁?
就算不願意委身於他,但如此無視自己身份,和那種無行浪子走在一塊兒,難道她完全不顧自身名節了?
范含征俊眉微蹙,終於意會到事情有點兒不尋常,但,為什麼不尋常呢?
說起自個兒的聲名狼藉,他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任何一個名字和他沾上邊的姑娘,幾乎就不可能是什麼清白女子,書季綾現在無端端露這一手,顯然就是故意要眼前的兩人誤會。
但,為什麼呢?
這時書季綾忽然親匿地攬住他的手臂,他並未掙扎,安適之在一旁看得心頭火起,忍不住厲聲斥責。
「范兄,你可知道這位書小姐乃張公子的未婚妻?」
「哦?」
范含征這才恍然,低頭看看身邊的小人兒,再看看張寂黯。嘖嘖,果然暗潮洶湧。他嗤地一笑,手上的折扇繞在指縫間裡轉來轉去,嘴裡喃喃念道:「是嗎?原來如此啊。」
書季綾卻是滿不在乎的低哼冷笑。「那又如何?」
是啊,又如何?他們只是走在一起,未必幹了什麼見不得人之事,雖說范含征品性不端,但無憑無據,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誰又能說她什麼了?
安適之當場為之語塞,瞪了她一眼便沉默不語。
倒是張寂黯竟還不動聲色,炯炯目光平靜的望著書季綾,直過了好半晌,才長長吁了口氣,慢條斯理的輕聲道:「書小姐好,幸會了。」
「哼。」書季綾黑眸在眼眶裡轉丁一圈,未置一語。
張寂黯幽遠的黑眸忽然轉向范含征,「范兄,既然書小姐是你帶來的,就勞煩你送她平安回府吧!」
范含征聽了,略略揚眉,不禁暗自好笑。
這男人要不就是太瞭解書季綾,要不就是根本懶得理她,到底是哪一種呢?拍著折扇,他笑意更濃了。
聞言,書季綾漲紅了臉,可見她心頭之錯愕。本來她滿心以為他會立刻翻臉發怒,卻不料他一派平靜,不動如山。
「范哥哥,我們走吧!」於是她伸手拖住范含征手臂,兩人肩並著肩,狀極親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書小姐這樣走了你放心嗎?和范色鬼?」安適之錯愕不已。
冷淡地望著書季綾的背影,張寂黯僅僅漠然回了一句。「隨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