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人不能做壞事,否則馬上就會有報應的。
恬敏被這麼一嚇,不但補不足的睡意全都跑光光,還繃緊神經剉在等。
真討厭,殺不殺頭,就明確乾脆些,幹麼還來「考慮看看」這種模稜兩可的說法?害得她一顆心吊在半空中,還不知得煎熬到何時!
「原來那個房客就是大名鼎鼎的導演金正太,難怪會擺出那副跩不拉嘰的樣子 !」
早上八點半下班,恬敏和恰克一起到速食店吃早餐,一坐下就把查到的資訊告訴他。
沒想到她的偶像金正太居然會這麼機車,枉費她對他那麼欣賞喜愛,真是太失望了!
恰克納悶問:「他會講國語哦?」聽恬敏所說,兩人都是以國語對話。
「腔調有點怪,但講得還不錯,幸好他一開始就講了,不然我要是用國語偷罵他就完蛋了。」恬敏吐吐舌。
「他訂房的日期不是在一星期之後嗎?怎麼會提早跑來了呢?」恰克一邊把奶精加進咖啡裡,一邊提出疑問。
「對啊,怪咖!」恬敏努了努鼻子,啐了句。「哪有人一大清早跑來住宿的?多浪費一天房資,嫌錢太多哦?他要是沒有改變行程的話,今天的事就不會被發現了!」
「是啊,正常來說,尊爵套房和一般套房比較,住房率是百分之五,清早才人住的可能性更是低於百分之零點五,連這樣都能讓你撞上,真不知該說你衰,還是你們兩個有緣分。」恰克認真分析,莞爾的下結論。
「嗟,應該是我衰吧!」恬敏自嘲的嗤笑。「從來沒有摸過魚,一摸就摸到食人魚,我看我應該去買張樂透,說不定注死讓我中到,那就可以逍遙快活,不用再看金正太臉色,隨他要不要跟上級打報告。」
「我看,他應該不會講才對。」恰克臆測。
「為什麼?」她揚眉問。
「因為要講的話,他剛剛就講了,也不會直到兩個小時後,我們都下班了還沒有動靜啊!」他推測。
「NO,還沒講是因為他現在在補眠,等他養足精神起床,就不一定了。」因為和金正太對話過,所以她一點都不樂觀。
她覺得他很難捉摸,一副要揭發她的樣子,卻沒馬上行動;好像要放過她,又表現得不是那麼簡單。
再說,要期望長了一張冷酷惡人臉的傢伙相對的長了顆大善心,似乎太強人所難。
「現在除了靜觀其變,也沒有別的方法了,你一直煩惱也沒有用呀。」恰克也只能安慰她。「我想,經理應該不會那麼狠,頂多記個申誡,不至於這樣就要你走人才對。」
恬敏輕歎,聳了聳肩,打開紙盒,拿楓糖塗抹鬆餅。
在飯店工作兩年多,她還沒聽過有人把這種過錯,現在她當了馬前卒,說不定會拿她開刀,殺雞儆猴咧!
恰克看著她,歉疚地說:「都是我不好,給你出了餿主意。」
「幹麼這麼說呀?你是好意啊,而且最後決定的人是我耶!」恬敏白他一眼,忍不住拐了他一記。
恰克比恬敏小將近五歲,今年才二十,就讀夜校,下了課後在飯店做大夜班,賺錢負擔自己的生活費,是個認真上進的好男生。恬敏把他當弟弟看,向來處得很好。
「如果最後你被炒魷魚,我會很自責的。」恰克垂下頭,攪動著咖啡,方才討論得很自然,其實心裡充滿了傀意。
「不要三八了!不干你的事。」她漾開溫柔的笑,像大姊姊一樣伸手揉揉他的頭。
若是真的被炒魷魚了,她不會怪恰克,只會怪金正太是個沒有同情心的超級大壞蛋!
當天下午四點,恬敏照常打卡上班。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她踏進客房部辦公室,一雙眼睛像探照燈似的從左至右,再從右至左的巡視過一遍,覺得沒有任何人看見她後出現同情,怪異的眼神,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呼∼∼好家在!看來,金正太還沒有揭發她。
很低調的走到位置上做準備,她熟練的拿起一個對講機夾在腰間,再把耳機線穿過外套,掛在耳朵上。
「恬敏!」
忽地一聲叫喚傳來,嚇得她整個人驚跳了下,手一鬆,耳機線垂落,在領口晃蕩。
恬敏撫著狂跳的心口反射的轉身,看見毛子文,登時心虛了起來。
「經理。」
完蛋了,終究是逃不過了嗎?
可惡的金正太,一點肚量都沒有!他又沒什麼損失,幹麼非要告發她不可?
毛子文奇怪的睇看她,發覺她神色慌張,像是看到鬼,不禁出言調侃道:「做了虧心事啊?這麼緊張做啥?」
「嗄?沒有啊,是你忽然叫我,我才嚇一跳的。」恬敏僵硬的咧出一口白牙,隨即暗自平撫著內心的情緒,要自己先觀察情勢,不要自亂陣腳。「經理找我有事嗎?」
「嗯,你跟我過來。」毛子文走向自己的座位,在辦公桌後落坐,接著馬上開口:「那位金正太導演提早抵達,今天已經入住了,這段時間所需要的管家服務由你來負責。」
「我?!」像是聽見他說了什麼外星語,恬敏驚愕的揚高八度音。
這是冤家路窄嗎?怎麼經理誰不好派,居然派她?!
「有什麼問題嗎?」毛子文因為她的大反應而納悶反問。
「沒有啦。」恬敏囁嚅了聲,掰著借口:「只是……論接待貴客的經驗,是不是兩位副理或資深領班比較合適?我怕若是出錯了,會影響……」
「這一點你不用擔心。」毛子文截斷她的推托。「因為這是客人直接點名要你負責的。」
「嘎?」她像是舌頭被貓叼走了,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金正太點各要地擔任管家工作?!為什麼?
難道她誤會他了?他沒有當「抓耙子」?
「你們早上見過面了,不是嗎?」知道她加大夜班,直到早上八點多才走,毛子文問道。
聽到經理提及早上,恬敏心口又一悸。厚,金正太到底有沒有說啊?她光是自己嚇自己,就快要心臟無力了!
「欸。」情況還不明朗,她應得很心虛。
「他說對你的印象還不錯,就指定要你服務了。」毛子文不疑有他,只當是恬敏早上接待過金正太。
這應該是讚美的話,她聽來卻奇怪地發毛。
「那……他還有沒有再說我什麼?」不想再瞎猜,恬敏不禁小心翼翼的向他確認。
「沒有呀,還要說什麼?」他納悶的反問。
「那就好!」她鬆了口氣。看來,她是真的逃過一劫了!
毛子文疑惑的睇著她。
恬敏察覺他質疑的目光,趕緊咧出笑容敷衍,掰理由搪塞。「我是擔心早上服務不夠周到,被抱怨啦!」
原來如此,毛子文揚起嘴角。「沒有抱怨,你放心吧!」
「那工作要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問。
「你現在準備好就可以過去了,記得要盡力提供最好的服務,不要怠慢了貴客,知不知道?」毛子文不放心的叮嚀交代。
「知道。」恬敏篤定答。
早上的事是意外,她平時的表現可是不需要人擔心的。
雖然不知道金正太怎麼會點名要地服務,但總算他是大人有大量,放了她一馬,衝著這一點,不用經理囑咐,她也會好好招待他的。
大人有大量?
哈!恬敏的結論下得太早了!
「別謝太早,我只不過是需要生活調劑和娛樂。」面對恬敏感激的話語,金正太的回答是話中有話。
恬敏愣了一愣,完全聽不懂他的話是指什麼,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調劑,娛樂?」她莫名其妙地反問。
金正太但笑不語,講出來就沒意思了!
事實上,他沒那麼無聊,也沒有那麼壞心,聽了她情有可原的解釋後,還硬是要向她上司反應,做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再說了,他還挺想再見到她的,因為她反應有趣、表情有趣,和她相處應該會很自然愉快;若是換作其他服務人員,可能就沒有這些樂趣了。
「去做事吧,把我行李箱裡穿過的衣服拿去送洗,我晚餐時間要穿那件棕色的套頭線衫出門。」他很快的指派任務。
來台之前,去了趟美國洽談拍片的合作事宜,待洗的衣物囤了不少。
「晚餐時間?」恬敏—驚,立刻看手錶。「現在都四點半了!」
有沒有搞錯啊?怎麼可能來得及?
「怎麼?這點小事就把你難倒了?難道你們新悅飯店VIP管家的素質就只有這樣嗎?」金正太濃眉一挑,跩跩的神情配上涼涼的質疑嘲諷,讓人看了想不動氣也難。
恬敏吸氣屏息,被這麼一激,硬著頭皮也要搞定。
「我馬上去處理。」勉強咧開嘴角回答,她把握時間立刻行動。
僵挺的背影和加重的步伐洩漏了她的氣惱,金正太俏俏勾唇,聯想到一生氣就會膨脹、豎起尖刺的河豚。
「我六點之前就要。」他火上加油的再補一句。
恬敏腳步一頓,眼角抽搐。真是夠了!
「知道。」答得咬牙切齒,接著以更快的速度奔進臥房整理。
一接近臥房的衣櫃,她當下傻眼,雜亂的衣服堆從大皮箱裡蔓延至週遭,上衣、褲子、襪子、內衣褲……
內褲?!
想像不由自主的飛馳,她腦中層然浮現金正太穿著三角內褲的裸露模樣!結實的身材、勁健的雙腿,還有窄翹的臀……
老天!她在想什麼啊!她怎麼可以想像男人裸體的模樣?!
而且,這種難伺候的客人最討厭了,她是中邪了才會對他產生遐想!
拍拍熱氣竄升的酡紅臉蛋,她趕緊蹲下身整理。
嘖嘖,這些衣服,看起來像是堆了一個星期左右的量……該不會要發霉生菇了吧?
穿著看起來很有品味,外表光鮮亮麗的,結果根本不會打理自己嘛!難怪需要一個管家了。
「棕色線衫在哪裡呀?」她一邊嘀咕,一邊從衣服小山中翻找,好不容易才抽山山一件縐得像是醃梅乾菜的衣服。
為求效率,她撥打內線召喚幫手送推車過來,再利用時間,迅速把乾淨衣物一一歸位。
這是他指派的第一件任務,她絕對要達成才行,否則依他那不客氣的說話方式,不被刮得慘兮兮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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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敏為了達成任務,厚著臉皮央求已經要下班的洗衣房阿姨留下來加班幫忙,單獨處理那件棕色線衫,她還為了趕時間,親自熨燙衣服,雖然回到客房裡已經比金正太聽說的時間慢了五分鐘,但只不過是差了一點點,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我想你應該是趕不及了,所以就在剛剛另外找了米色線衫換上了。」金正太已經梳洗著裝完畢,看起來神采奕奕,清爽俊挺。
「可是……」恬敏錯愕的呆住,愣愣的捧著忙了一個小時才搞定的線衫。「這已經洗好了。」
「洗好了就收著,明天再穿嘍!」他瞥她一眼,理所當然地說。
哇哩咧……三條黑線滑下額頭,她大受打擊。
那她剛剛急得半死,忙得手忙腳亂,都是白費的嘍?
早知道有別色上衣可替換,他又何必非要趕著一個小時內洗這件衣服,強人所難不可呢?
厚,怎麼這樣啊?看來他不只是機車,而且是兩百五十CC的重型機車捏!
瞧見她眼底浮上的失望,金正太的心莫名的像被揍了一拳。
是她沒在時間內返回的,他趕著出門赴約,當然急著先把衣服換好,可是看到她失望的表情,他竟然覺得於心不忍……
「唉!拿來啦!」他以不耐煩的口氣掩飾自己莫名其妙冒出的心情。
恬敏乖乖遞上,金正太隨即迅速換過來,前者立即笑逐顏開。
看來,他應該是嘴硬心軟的人,還算有良心。
瞥見她燦爛如喇叭花的笑容,金正太差點閃到眼睛,隨即有點不自在的撇嘴。「動作快點,我要出門了。」
「哦,好,請慢走。」恬敏欠身送行。
慢走?金正太頓了頓,睨著狀況外的她。
「我要求住在飯店裡的這段時間,我去哪兒,你就要跟著我去哪兒……」他耐著性子說明。
「為什麼?」她霍地截話,困惑的瞠圓了眼。
「你們經理已經同意了,他沒跟你交代嗎?」他蹙起眉,像是不高興他們內部的傳達不夠嚴謹清楚。「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需要一個在地人帶路介紹,所以你這個管家還包含了導遊功能。我這樣解釋,你明白了嗎?」
所以她還得跟著他四處趴趴走嘍?
恬敏頓了頓,隨即推斷,經理一定是看金正太是難得大手筆的貴客,為了讓他感到賓至如歸,想盡量滿足他的需求,所以才會允諾他專門服務的人員還會負責台北市的觀光吧?
如果他好相處一點,她會很樂意啦!怕只怕他繼續這麼難搞,那她豈不是要無時不刻陷入水深火熱了嗎?
既然他會這麼說,肯定是真有這麼一回事,為了不讓他覺得是飯店內部沒有做好傳達工作,她也只能先同意他的要求。
「明白。」笑容未達眼底,完全是職業本能。
「那就好。」語落,他轉身走開。
恬敏逮著機會,就衝著他的背影做了個豬鼻子鬼臉。
「對了。」突然又想起有話要問,他冷不防的又轉過身來,恰巧就撞見她頑皮的行徑。「你幹麼?」
要死了!怎麼又突然踅回來啊?恬敏嚇得差點顏面神經失調,動作趕緊一變,改成搓揉鼻子。
「哈啾、哈啾……」佯裝連打噴嚏,尷尬一笑,瞎掰掩飾。「過敏,我鼻子過敏啦!」
明明是做鬼臉,還拗成鼻子過敏打噴嚏?雖然轉得很硬,但反應很快,也很有娛樂效果!
金正太面無表情的睇著她,嘴角緊抿著,因為要是稍微鬆懈,他很可能就這麼笑出來。
為了掩飾快要逸出嘴角的笑容,他佯裝不悅的撇撇嘴,這才接續原先沒說完的話,「我要問你有沒有駕照?」
會向飯店要求專屬管家,又限制這期間不准休假,是因為他需要絕對的隱私,所以服務人員愈簡比愈好,以免其中可能有老鼠屎被狗仔利誘收買,洩漏他的私人行程,或傳出什麼奇怪的傳言而找不到源頭。
基於以上理由,他需要飯店派車給他,但希望還是能由恬敏來負責。
「有啊。」她都幾歲了,當然有駕照啦!不然每天騎機車是騎假的啊?
「那好,叫飯店派車吧!你要負責當司機哦!」他不疑有他,愉快的認為解決了交通問題。
「好。」恬敏立劉答,但隨即又覺得不對勁。「等等……你剛剛問的是指汽車駕照?」
「不然咧?」他挑眉問。
噗哧一聲,她忍不住笑出來。原來是雞同鴨講!
搔搔後頸,她不好意思的說明:「我以為你問的是機車駕照咩,我不會開車啦 !」
這會兒額頭滑下三條黑線的人換成金正太了!
他直覺地問:「你幾歲?」
「二十五啊。」她老實回答,只不過……他幹麼忽然問她年齡?
「二十五歲了還沒有汽車駕照,丟不丟人啊?」他嘲諷的笑她。
「法律又沒有規定二十五歲一定要會開車。」他的嘲笑令她直覺的反駁,忘了他是要以禮相待的貴客。
哼!她只是因為不想買車,所以懶得去考,有什麼好笑的?
沒時間再拖延,他不理會她的辯解,擺擺手,下達命令。「算了,不用你了,叫飯店派車給我!」
「是,那就請您到大門口等候吧。」咧出職業笑容,歡送貴客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