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羨慕你這個強殲犯。」
紀芳龍聞言,一口牛奶差點沒從嘴裡噴出來。
「祥仔你幹嗎又提那件事!」自己當初追周輝彥的手段之一,的確是包含強……強迫……但是後來順利就不要計較這麼多了嘛。
好啦!他知道不可取啦!這樣行了吧?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真幸福啊。」阿祥倒在紀芳龍的床上,看到天花板上貼著一張宇多田光的海報。
「……又跟開補習班的吵架才跑過來對不對?」紀芳龍牛奶喝完。今日的進度也複習完。
「沒有。」阿祥哼聲,「我才不想跟他吵。」
「到底什麼事?」
「沒有。」
「……你不說我就去問舅舅。」紀芳龍說著就要爬起身。
「你很卑鄙款!」
「彼此彼此,每次有問題都不說。」紀芳龍也爬上床,重重坐在友人腰上,「裝出沒事的臉,其實心底幹得要死,你就是這種人。」
「媽的很痛耶,又不是所有問題說了之後就能解決。」阿祥放輕力道,揍了紀芳龍的腹部一舉,「給我下來。」
「在你說之前,我都不打算放過你喔。」紀芳龍揉了揉肚子。
「……明明是那傢伙教給我價值的……」
「價值?」
「拚命的在小事上依賴我,讓我覺得可以替他做點什麼,結果到頭來卻因為那種愚蠢的堅持,把我的價值否定了……為什麼是我就不可以?明明就……很喜歡我啊。」
天花板上宇多田光的笑臉一陣模糊,在阿祥閉上眼的同時,覺得有什麼東西溫熱的流到了耳朵裡。
◇ ◇ ◇
為什麼當時會對阿祥……
給自己點上煙,呂文和就這樣叼在嘴裡。最近在家裡是不太抽的,因為有阿祥在,所以不想讓對方吸二手煙。
「阿和,今天怎麼回事?一次就結束了?」身著淺藍浴袍的男人有著一張消瘦的臉,但眼神卻很柔和。
「抱歉哪琛宏……好像是有點太累了。」呂文和任意找著理由。
從呂文和唇上拿起煙,曹琛宏將之放進自己的口中,「與其說是累,還不如說是心不在焉,那就像你在新聞上看到某個小王八蛋居然淘空公司資產潛逃出境後,完全虛掉了的感覺。」
「……你倒觀察的仔細……」呂文和含糊道。
「我可是當你的情婦很久了耶,這點小事都看不出來怎麼行?」曹琛宏挾著煙,正輕輕吐著氣。
「別說情婦好不好?真難聽。」呂文和投降似的抬起兩手。
「真是的,我當初到底是為什麼會被你這種裝模作樣像得癌症一樣的傢伙給拐到國成去呢?」
曹琛宏在國成補習班裡面負責帶物理,同樣是因為被呂文和看上美貌(與能力)後特別從別家補習班挖過來的。
「因為我開了兩倍的錢啊。」呂文和馬上回答。
「……也是啦。」曹琛宏勾起意味不明的笑,「不過要是知道來了之後會被藉機叫到老闆辦公室性騷擾的話,當初應該叫你開三倍的。」
「什麼啊,是你自己拿教學計劃給我看的時候,在講義不比『要不要來一次』的手勢,反正不吃白不吃。」呂文和馬上反駁。
當初還被嚇了一跳,覺得這傢伙真大膽,才當了一個月就學會了勾引老闆。平時授課時的正經與誠懇,看起來好像都是假的。
「你可以不接受邀請啊。」曹琛宏將煙壓熄在床邊的煙灰缸中,「正因為你接受了,所以就變成這種空虛的關係囉。」
「哪裡空虛,不是滿滿的嗎?」呂文和說著低級的雙關語笑話。
曹琛宏對於笑話的反應不錯,哈哈笑了幾聲,「你該不會還想著以後要跟女人結婚,然後過著幸福快樂有兒有女的生活吧?」
「有什麼不好?」
「你又不喜歡女人。」
「哪有不喜歡,我也有女朋友啊。」
「別裝了啦,你這個死同性戀。」曹琛宏推了下呂文和的頭。
「……才不是呢。」呂文和沒什麼力氣的抗議。
「雖然這是個人自由啦,不過我覺得你還是不要跟女人結婚比較好喔,因為這樣等於詐欺嘛,你看男性的眼光跟看女性的眼光,是完全不一樣的,男人的話你會仔細找完全合乎你胃口的,光看你到處挖來的講師就明白,女人的話卻只挑一般符合大眾美感的,稍微觀察就知道你哪種偏愛得很過分了。」
「……有這麼明顯?」呂文和煩惱的望著床伴。
曹琛宏隨即點頭。
「我完了。」呂文和垂下頭。
「怎麼?你該不會如同三流小說必出現的劇情——接受父母的安排去相親?」不知為何,曹琛宏的聲音中帶著大部分的幸災樂禍。
「才不會呢,我大姐早就結婚、小哥最近也要步入禮堂,我可是能維持單身一輩子無所謂的。呂家有人可以傳宗接代就好了,那責任不會掉到我頭上。」
「那你是怎麼了?剛剛一臉慘淡。」
「……要是那小子發現就糟糕了……」呂文和抱著自己的頭苦惱著,
「什麼那小子……喔,我知道了,就是考卷室跟你走很近的那個金毛,下手了嗎?味道怎麼樣?」
「不是那種關係!」呂文和急忙聲明,
「還沒下手啊?平常不是很快的嗎?」曹琛宏笑嘻嘻的嘲弄著。
「阿祥不是我的菜啊,而且那小子完全不受我的魅力影響,真是超奇怪的,明明我一直想著要做什麼逗他開心,可是最近卻對我很冷淡,之前還無緣無故發脾氣,反抗期有持續這麼久的嗎?」
提起林雲祥的事情,呂文和忍不住嘮叨起來,不過保護欲與寵愛倒是一覽無歎。
「……呃……」
這個人完全沒有自覺嗎?
……看樣子是沒有。
「你有弟弟吧?提點意見給我,好用的話下次買班尼頓的皮夾送你。」呂文和認真的徵詢意見。
「一般不會有想要弟弟受自己魅力影響的哥哥喔。」曹琛宏歪著頭。
「那種事情無所謂,反正又不是真的有血緣。快點說,你平常怎麼讓你弟高興?」
那件事情正是重點啊……曹琛宏在心裡默默的吐槽。
「壓在床上。」
「我是說對你弟。」認為對方在開玩笑,呂文和瞪了曹琛宏一眼。
「壓在床上,邊接吻邊剝光他,他的耳朵後面跟……」
「喂!」
「是你叫我說的,好用的話不要忘記你說要送我的皮夾。」曹琛宏微微笑。
「……真的還假的啊你……」呂文和感覺氣氛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小心地問。
「我沒對你說過謊啊。」
「……真跟你弟做了?」
「嗯,小孩子的身體非常老實,玩起來特別有趣。」
「小孩子?你弟現在念什麼啊?」看見曹琛宏瞇起眼的笑容依舊溫柔,但確有一種從哪裡開始扭曲的感覺。
曹琛宏豎起兩根手指。
「呼……大二啊?這樣還好啦。」呂文和有些鬆了口氣。
曹琛宏卻搖頭。
「……高二……是小了一點,不過早熟的話,也差不多……」
對方繼續搖頭。
「……國二?」呂文和顫抖著音發問,
「噹噹噹!」曹琛宏發出「答對了」的效果音。
「拜託那才幾歲!哪禁得起這樣玩啊?」呂文和低吼著。「你是戀童癬嗎?」
「十四歲。不過我先說,那是小傢伙自己黏過來的,看到我就臉紅,才摸個頭就馬上跑走,結果一會兒又拿著明明會做的功課在房門前晃來晃去要我教,就連吻也是自己送上的,這種小孩你要我拿他怎麼辦?反正就跟你說的一樣,自找的不吃白不吃。」
有這種弟弟還挺可怕的……呂文和不自在的搓了搓手臂。
「可是、可是那個是你弟耶,而且你們年齡怎麼差這麼多?」呂文和奇怪地問。曹琛宏的年紀與自己相同,這樣算跟他弟弟差了整整十四歲耶。
「那個是老爹再婚對像帶來的孩了……雖然想這麼說,但其中有些微妙的差異,那個小鬼真的是老爹的種,在母親去世前,他就跟那個女人有關係了。」曹琛宏聳了下肩,「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去責備老爹什麼,他養我到這麼大,這才發覺自己根本不瞭解他,反正那女人給我帶來個好玩具,我就滿心喜悅的收下吧。」
「你這種心態很差誒……」呂文和同情著那個被曹琛宏說成「玩具」的男孩。
「誰也沒有資格說我這麼做有問題,至少在我家裡……誰也沒有資格。」曹琛宏隨手抓了抓自己半干的頭髮,「回去吧,已經快一點了,我還得買包薯條回去孝敬小祖宗。」
說著他隨意脫下賓館提供的浴袍,全裸著身子大方的在呂文和面前撿起被扔在地上的衣衫穿了起來。
呂文和想歎氣,卻不知怎麼的哽在喉嚨裡。他也滑下床,開始著裝。
「等你回去都更晚了,小朋友該睡了吧,還買什麼薯條?」
「會等喔,多晚他都會等我,他會確定我回家之後才把房間的燈熄了,我試過很多遍了,就跟忠狗一樣,主人回來才放心。」曹琛宏將腿穿進褲管中,「小孩子愛情表現很容易就被看穿。不過他又不想讓你知道他在等你,總是很安靜的,確定是你回家後,馬上關掉電燈裝睡……很有趣喔。」
「像你這樣玩弄他人,總有一天會遭報應的。」呂文和套上襪子。
「你說要討小鬼開心是嗎?最經典的就是買個他會需要的東西扔過去,記住、是『實用』的,不要太貴重,太貴重會被察覺你好像有所圖,態度也不要慎重的好像有人要掛了,總之很平常的做就可以了。要是有效,不要忘記我的皮夾。」
「你真的這麼想要皮夾啊?」
「難得可以從阿和身上削一票,當然不會放過啦。」曹琛宏的笑臉還是很溫柔,溫柔的像剛才那些禁忌話題從來沒從他口中出現一樣。
◇ ◇ ◇
呂文和覺得自己提著薯條與雞排回家的樣子像個白癡……自己幹嘛這麼在意曹琛宏的話呢?甚至路經雞排攤時還叫計程車停下讓他買。在這之前他倒不知道,雞排攤居然也開到這麼晚,跟老闆搭訕了幾句,老闆說這幾年夜貓子越來越多,半夜生意居然不錯。
阿祥睡了嗎?都快兩點了……那這些垃圾食物怎麼辦呢?
拿了鑰匙開門,盡可能的小聲,但門才開了一條縫,客廳的燈光就透了出來。
「你回來了啊。」熟悉的青年聲這麼說著,嗅到油炸物的味道又道,「你買了雞排?糟糕,我有煮湯圓耶。」
「還、還沒睡啊?」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呂文和嚥下口水。
「嗯。」阿祥點頭。
呂文和看見餐桌上放著快譯通與空中英語教室。阿祥喜歡在餐廳讀書而不是待在自己房間,大概是覺得擺放很多絨毛玩偶的地方會給他壓迫感。
將雞排跟薯條往桌上一放,「你有煮湯圓?」
「在鍋子裡,算一算你應該是這時候回來,就煮了。超市今天在促銷,買二送一,順便買了茼蒿跟油蔥,加進去味道應該還不錯。不過既然你自己買雞排的話就算了,等放涼後就拿去冰吧。」
「我要吃,我想吃,我想吃你煮的,雞排什麼的就別管了。」呂文和忙道。這時他卻說不出口,那個雞排跟薯條是要給阿祥的。
「那我去端。」阿祥從椅子上起來往廚房走去,沒一會兒端來一小鍋鹹湯圓,算一算有六顆,鍋中放了一隻大杓,「你就全部吃掉吧,把料撈一撈沒有很多,湯可以不用喝。」
「你自己不吃?」
「我晚餐就吃這個了,現在再叫我吃有點……」
「那雞排給你,還有薯條。」好不容易找到把食物給對方的理由,呂文和馬上把被丟在一邊的雞排塞過去。
「喔,謝謝。」阿祥接過,把薯條從塑膠袋裡拿出來放桌上,自己開始啃著已經有些冷了的雞排,「我說你……該不會雞排本來就準備要給我的吧?」
「……就……臨時起意。」呂文和一直想到曹琛宏所說的『薯條STORY』,心情七上八下的。
阿祥只點了下頭,沒再說什麼。
「阿祥,你怎麼知道我大概幾點回來?」呂文和覺得沒話題好像安靜的很可怕,連忙丟了一個。
「因為你的行為模式很規律,如果上完課就馬上回來,那就是九點半到十點之間;如果是去遊樂場,就是十一點半到十二點間;如果是去約會,就是一點半到兩點之間。」阿祥隨意說著。「超過一個時間帶,就是下一階段,以此類推。大概都會中。」
「你會等我?」呂文和的腦中又冒出「等待的忠犬八公」,以及曹琛宏說這件事時的笑意。現在回想起來,好像在影射什麼似的。
——小孩子愛情表現很容易就被看穿。不過他又不想讓你知道他在等你,總是很安靜的……
不對不對!自己在問什麼啊!阿祥是因為在唸書所以剛好……
「是沒錯。」
看吧,就說是在唸書所以……誒?
為什麼承認了啊!
「……為什麼?」呂文和反射性的脫口問。
「你讓我住這裡,又對我不錯,等你是禮貌吧?」大概猜到呂文和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不過現在才發現好像也太慢了吧?果然自己是在靠近壞球帶附近的位置,那傢伙好像直到快被三振才會猛然驚覺的樣子。
既然如此,他才不會乖乖把對方真正想聽……而且是連對方自身都沒發現的「正解」說出來。
「……就這樣喔?」呂文和有點失望的把湯圓塞到口中。
——小孩子愛情表現很容易就被看穿。不過他又不想讓你知道他在等你,總是很安靜的……
既然就這樣乾脆的承認了,而且連理由都很普通,由此證明,阿祥對自己沒什麼愛意……不對,他要阿祥的愛意幹什麼啊!
他只是希望能贏得多一點點的尊敬、多一點點的信賴、還有多一點點的……的……
「要不然你希望我說什麼?」阿祥拿了根薯條叼在口中故意問。
——壓在床上,邊接吻邊剝光他。他的耳朵後面跟……哇、哇、啊啊……閉嘴!這樣不行!
呂文和低著頭拚命舀著鍋子,並將內容物匆匆忙忙的塞進嘴裡,杓與鍋底摩擦的聲音刺耳的很難聽。
果然一次不太夠嗎?可是在做的時候卻又沒什麼心情……結果回家後才開始對弟弟(?)發情……
「幹嘛不說話?平時不是很饒舌的嗎?」阿祥從嘴裡挑出雞肋骨。
看來動搖得很厲害啊……如果不是因為對這種不明不白的態度生氣的話,一般狀況下會覺得很有趣吧。
「很好吃……」呂文和咕噥。
「隨便煮的而已。」
「……以後可以不用基於……禮貌等我,要睡就先去睡吧……」
啊,阿祥叉變得冷淡起來了……自己到底哪裡惹到他?
「別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
「我說的是真的啦,不用等我沒關係……」
「我吃飽了。」打斷呂文和的話,阿祥把剩下半包薯條的開口轉向呂文和,「不想洗鍋子就泡水放水槽,明天我會洗。謝謝招待。」
他起身把垃圾拿去丟掉,收拾桌上的東西後,回頭對呂文和道晚安。
「好像又失敗了……」
呂文和等阿祥回房之後,啪嗒一聲無力的倒伏在桌上。
◇ ◇ ◇
瞄了下手錶,再五分鐘就要下課,剛發下當作業用的講義,呂文和口袋中的手機卻在這時震動了起來,掏出後看了來電顯示,心中一凜,隨意交代提早下課,立刻衝出教室外躲在逃生門旁接電話。
「賭神,怎麼了?」
他口中的「賭神」就是那個還欠他不少的徵信社老闆張茂興,因為先前迷上賭博,差點輸到連公司都沒了,從此呂文和都叫他賭神。不過這個賭神可不是能賭贏的神,而是賭輸敗家的神。
「還開玩笑,目標跟小鬼見面了。」
「嗯、現在人在哪裡?」
張茂興告知了所在地。
「該死,離這裡有點距離,你這個混球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呂文和邊低吼邊直接從逃生梯衝往一樓,他知道這時如果跟著下課的學生們一起排電梯一定會很慢。
「拜託我已經很快了,目標物有車啊,而且那小鬼一副精明相,怎麼就傻傻的上了人家的車?」
「要是阿祥有萬一,我就把你的皮剝了掛在國成當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