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翎就這樣進駐別墅,住進那間早就準備好要讓貼身保鏢可以就近保護莫非的房間──緊鄰著莫非的臥室,展開任務。
「咚咚。」敲門聲沉重厚實。
這力道,除了花翎外,不做第二人想。
「門沒鎖,進來吧。」莫非解開扣子的動作一頓。
門被打開,花翎站在門口。「我可以進去看一看嗎?」
她耗去了大半天的時間,把這幢別墅從裡到外、從上到下繞了一圈,仔細地勘查地形、熟悉環境,卻在準備回房間洗澡休息前,發覺自己竟然遺漏了一個最重要的房間未查看。
所以她立即過來。
「可以。」
得到許可後,她才跨進房內。目光先是在房間內梭巡了一圈,四處看了看,然後打開落地窗走到陽台上。
「不累嗎?」她已經走了一整個下午,腿不酸嗎?
夜晚的空氣退去了白天令人窒息的悶熱,偶爾飄來一陣涼爽的微風,感覺舒適多了。
「還好。」她從陽台的欄杆上探出上半身,四下探尋著是否有不當的設計,容易讓人一路攀爬上來,入侵屋內。
莫非探手拉住她,「小心。」
她微微一怔。沒想到他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手勁還不小呢。「放心,我沒那麼不濟。」
「那就好。」他鬆手放開她。
她這時才發現他的襯衫下擺已經自腰際拉出,胸前的扣子也解開了三顆,健美的胸膛在襯衫下若隱若現,張揚著一股自然隨意的性感,配上他高雅的氣質,讓人很想……很想當場將他撲倒──
「嚇!」她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
他疑惑地望向她。「怎麼了?」
撲倒莫非!她在想什麼啊?花翎甩了甩頭,企圖把那個荒誕不經的念頭甩出腦外。「沒事、沒事。」
自小在男孩堆裡長大,對她而言,和男人稱兄道弟比和女人相處自在多了,比他更裸露、更色情的男性身體,甚至是該打馬賽克的部位她都看過了,她心裡可從來不曾冒出過什麼樣失禮的念頭,說她是柳下惠也不為過。
而此刻,莫非只是不經意地小露了一下胸膛,居然讓她生平頭一遭有種莫名其妙的衝動。
見鬼了,她肯定是熱昏頭了!她最好馬上回房間洗個澡,然後上床睡覺,明天一早醒來應該就會恢復正常了。
「睡覺前記得把落地窗鎖上,晚安。」落荒而逃的前一刻,她仍不忘克盡職責地叮囑。
他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快步走向門口,又看了看左右。「……晚安。」
她推開門,「咚」的一聲巨響。
「噢!」哀嚎聲同時響起。
她一臉無辜地看著門後痛彎了腰的人。「你還好吧?」
賈西亞捂著鼻子,痛得幾乎當場老淚縱橫。「你……也讓我用門板撞一下,就知道感覺好不好了!」
「我不是故意的……」她並不知道他正好在門外。
「你是要拆門嗎?」這麼大力。
「呵呵。」花翎心虛地陪笑。她急著要離開,一時忘了控制力道才會……
莫非忽地一問:「賈西亞,你在門外做什麼?」
「少爺,我、我正要敲門。」他怎能說他正想貼在門板上偷聽,結果卻被迎頭痛擊。
「什麼事?」莫非不是頂認真地問。
「我是想問少爺要不要吃消夜──」糟糕!
莫非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啊,露餡了!賈西亞有些尷尬。王子殿下向來沒有吃消夜的習慣,他剛剛情急之下找錯借口了。
「我要。」她餓了。
莫非的眸光一轉,「你想吃什麼?」語調似乎比平常多了些溫柔。
「皮蛋瘦肉粥好了。」
「讓廚房煮一碗皮蛋瘦肉粥。」他吩咐。
只煮一碗?「你不一起吃嗎?」禮貌上,她應該詢問他一下。
「我不餓。」
「那我只好一個人獨享了。」她一點都不介意。
賈西亞捂著隱隱作痛的鼻子,領命而去。就算她出面替他解圍,他還是對她很感冒。
約莫半個小時之後,一名女傭端了碗熱騰騰的皮蛋瘦肉粥上來,空氣中洋溢著引人垂涎的香味。
花翎就坐在二樓客廳享用她的消夜。
莫非手裡端了杯酒,閒適地斜靠著椅背,欣賞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
他的目光始終膠著在她……或者是面前這碗皮蛋瘦肉粥上,她只要抬眼就會瞧見。
該不會他也想吃吧?手中的湯匙一頓。「你……」
「嗯?」那碗粥真有那麼美味嗎?還是因為吃的人是她……
「沒什麼。」他自己說不餓的,這碗粥是她一個人的。
他也沒有多問。
湯匙舀了粥,一頓,又放下。唉!「你要嘗嘗看嗎?」
畢竟他是僱主,這裡是他的地盤,這碗粥裡所有的食材也都是他的,在他的注視下,她怎麼好意思自己一個人嗑完嘛!
依他的身份,應該不會想和她共食一碗粥才對……
「好啊。」莫非欣然應允。
仍然捂著鼻子的賈西亞聞言連忙道:「少爺,你想吃粥的話,我叫人馬上再煮一碗。」
「不用那麼麻煩了。」他只是好奇,想嘗嘗味道。
他真要吃?花翎百般不願的將湯匙遞過去。
莫非接過湯匙,從碗裡舀起一匙粥送進嘴裡,動作一派自然,沒有半點彆扭。
然後又將湯匙交還給她。
賈西亞瞠目結舌。
他細細咀嚼,品味著。
他、他吃了她的口水!花翎握著湯匙,頓了頓,一股淡淡的熱氣悄悄地襲上她的雙頰。
和一堆師兄弟混在一塊,喝同一灌飲料、搶食彼此碗裡的食物是常有的事,她怎麼從來都不曾有什麼異樣的感覺?「嗯,還要嗎?」
唔……味道是不錯,不過他喜歡看她吃。莫非搖了搖頭。
稍後,賈西亞回到房間,往鏡子前一站──
紅鼻子馴鹿。
「啊!」他失控地發出慘叫。
這個恥辱的紅鼻子足足陪伴了他三天,才慢慢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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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翎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當保鏢還是導遊?
「我是來台灣訪友兼觀光的。」
敵在暗,我在明。「這樣太危險了。」
「不放餌,大魚怎麼會上鉤!」
在莫非的堅持下,她也只好充當導遊帶著他四處遊玩,上陽明山賞花踏青、品嚐野菜山產料理,去了台北探索館體驗,以各式互動遊戲和聲光娛樂,將遠在時光長廊另一端的古台北和今日台北銜接,欣賞悠悠放映的台北城影像故事。
此刻,她正坐在淡水河旁的露天咖啡座裡,璀璨的夕陽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光彩奪目,讓人無法直視。
不過她可沒忘記職責,不時注意週遭的情況。
河的兩岸,有許多情侶攜手漫步,依偎著情話綿綿。也有全家老小出來走走透透氣,一路嘻笑打鬧,狗兒興奮地在主人腳邊兜著圈子,猛搖尾巴。
如此輕鬆愜意,和莫非的危險處境形成強烈對比。
他雖然貴為一國的王子,手裡握有讓人眼紅的富貴與權勢,卻也必須擔負起領導國家的重責大任,更得忍受親人為了權勢財富逆謀相殘的痛苦。
她的胸口上彷彿壓了塊什麼,沉甸甸的。
「你皺眉是因為我去借了腳踏車嗎?」莫非笑問。
腳踏車?她回過神來,瞟瞟腳踏車,又瞟瞟他,一臉懷疑。
他拍拍腳踏車的後座,豪氣千雲地道:「來吧,我載你。」
讓她先弄清楚一個重點──「你以前騎過腳踏車嗎?」
「沒有。」不論是在愛丁利亞還是前往英國留學的時候,他出門都有座車和司機接送,鮮少有機會自己開車。他連摩托車都不會騎,更遑論腳踏車了。
她想也是。「你會騎嗎?」
「學就會了。」看起來不難。
這麼說是沒錯啦,不過很多人在小時候沒有學會騎腳踏車,長大之後就更沒有學習的勇氣了。
「你來教我吧。」他虛心求教。
有何不可!她也想看看他學騎腳踏車的笨拙模樣,一定很好笑。
「我們到人少的地方去。」才不會波及無辜百姓。
他牽著腳踏車,隨她走向人少的地方。
即便只是牽著腳踏車走在夕陽西下的河岸旁,他優雅瀟灑的身形,仍引來眾多傾慕的目光。
一你像我這樣,先坐上椅墊,一腳放在腳踏板上,握緊把手保持平衡,然後踩在地上的那一腳用力一蹬……」她親自示範一次。
莫非微微頷首。唔,好像很簡單。
她掉轉方向,騎回他面前。「換你試試。」
他人高,手長腳長,根本不用怕無法維持平衡時會跌個狗吃屎。
他依樣畫葫蘆。
第一次,他的腳才離開地面,車子就失去平衡,他連忙跳下車。
花翎抿著嘴,偷偷竊笑。
但有觀眾忍俊不住,「噗哧。」
莫非再接再厲。他的學習能力向來不差,沒有道理搞不定這種兩個輪子的交通工具。
終於,他騎上去了。雖然扭來扭去扭得很嚴重,好似下一秒就會自腳踏車上摔下來,不過也算是成功了。
將週遭錯愕、不敢置信的表情一一納入眼底,她偷笑得快抽筋了。
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呢!不好好欣賞、笑一笑,就太對不起自己了。下次要再看見像莫非這般俊美優雅的人有如此搞笑的笨拙模樣,大概要再等一百年嘍。
他繞了一圈回來,原本整齊的髮絲有些許凌亂,領口微微敞開,渾身張揚著致命的性感,湛藍的眼眸裡流轉著動人的光彩,益發地魅惑人。
幾乎所有的人都看直了眼。
心猛一跳,那種莫名其妙的衝動又在她體內復萌。
莫非朝她一笑。「上來吧,我載你。」
這是剛剛偷偷嘲笑別人的報應嗎?早知道她就不教他騎腳踏車了。
花翎僵在原地,「不、不用了。」
她一點都不想被他載,也不想坐那種像只毛毛蟲一樣扭來扭去的腳踏車。
「我保證不會把你摔下去,嗯?」他輕吟。執意跟她耗上了,不達目的不罷休。
「你就讓他載嘛。」有人幫腔了。
「他都說不會讓你摔下去了,怕什麼?」要真的摔下地,她也心甘情願啊!正好可以趁機賴上他。
「快點、快點。」有人出聲催促。
「呃……」沒有人聲援她嗎?
唉!形勢比人強。她就這樣被趕鴨子上架,硬著頭皮坐上腳踏車的後座。
莫非回眸,「走嘍。」
腳踏車才一動,就劇烈地左右搖晃,車頭也扭來扭去。
她的雙腳彷彿有自我意識地「黏」在地上不放。
他好笑地回頭看她。「你的腳不離開地面,我怎麼騎?」
被他發現啦!花翎不怎麼情願地縮起腿。
腳踏車立即動了起來。
怎麼扭成這副德行啊?她這時才發現,剛剛在旁邊看,有事不關己的輕鬆愜意;此刻坐在後座,豈只是驚心動魄四個字而已。
她抓緊他的腰,不敢鬆手。
「放輕鬆。」他帶笑的嗓音飄過來。
最好她還有辦法放輕鬆。花翎微側著頭,朝前方的路況看去──人,有人啦!
「啊∼」騎腳踏車撞死人也是有罪的好不好!
前頭的人聽聞尖叫聲轉頭一看,馬上做鳥獸散。
「放心,不會撞到人的。」莫非的聲音一派輕鬆。
車子怎麼一直朝右前方騎去?喂、喂,有沒有搞錯啊?那裡是淡水河耶!
「啊∼」她一點都不想和他在這裡演出殉情的戲碼。
「啊∼」車子扭成這樣,他居然還能保持一貫的優雅?她真是服了他了。
「啊∼」
她活了二十六年,尖叫次數加總起來都沒有今天來得多、來得宏亮,她的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啊!
淡水河畔的尖叫聲隨著河水悠悠飄蕩,久久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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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遲遲沒有行動?
是他猜錯了嗎?他在父母的建議和懇求下離開愛丁利亞來台灣,一來可以避開德爾叔父的暗殺攻擊,其次,也要委託闕對德爾叔父著手進行調查。
德爾叔父不會不知道他來台灣訪友觀光,他特意只讓賈西亞隨行,不帶任何護衛,德爾叔父沒有理由白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或者他派來的人正隱身在暗處,伺機而動?
花翎一邊吃著拉麵,一邊抬起頭打量莫非。
他現在正在發呆,神遊太虛,她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
老實說,他的長相屬於美男子的等級,氣質溫潤優雅,個性和善可親,而且還是尊貴的王子,未來將會是一國之主,就目前她所看到的,他好像……沒有缺點。
像他這樣的男人,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白馬王子、完美對象,俊美、溫柔、多金,要不迷戀上他,很難。
「呼嚕──」她用力地吸了一口Q勁十足的麵條,細細咀嚼。
反觀她,自認為長得還不差,應該有的東西沒少,不應該有的東西沒多,頭髮是短了點、穿著打扮是隨性了點、舉止動作是太豪邁了點,除了這些以外,她應該也沒什麼好讓人挑剔的了。
不過和莫非比起來……兩人之間的差距不可謂不大。
她喝了一口湯。難怪賈西亞處處防著她,生怕一個不小心,莫非就會被她拆吃入腹,屍骨無存。
繼續吃麵,「呼嚕。」也是啦,俊美、溫文儒雅的莫非,任誰都會產生一股莫名的衝動,想將他撲倒,狠狠地蹂躪……她也「不小心」有過那種衝動的念頭。
「呼嚕、呼嚕。」還是快點把面吃完,然後去睡覺。
躲在牆後偷窺的賈西亞皺緊眉頭。她到底懂不懂餐桌禮儀啊?他真替她感到羞恥。
等他們再採取行動,只要能逮住其中一人,應該就可以揪出幕後主使者,讓德爾叔父俯首認──耳畔的噪音打斷了莫非的思緒。他看向噪音的來源,這才發現噪音是花翎吸面的聲音,嘴角微揚。
「呼嚕、呼嚕。」
「慢慢吃,又沒人跟你搶。」和煦如春風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
花翎霍地仰起頭,一愕。他、他什麼時候回過神來的?沒有發現她剛才一直盯著他看吧?
嚼嚼嚼……她把嘴裡的面吞嚥下去,才開口,「回神啦!我還以為你剛剛睜著眼睛睡著了呢。」
「要是不夠,可以叫廚房再煮一碗。」
再煮一碗?!「你當是養豬啊。」
他笑笑。
的確是有那麼一點像……賈西亞嘀咕著。
「你又不吃消夜,幹麼不早點睡!」她端起碗,把湯喝完。呵,飽了。
雖然他不吃消夜,卻吩咐廚房每天為她準備,然後她吃消夜,他坐在一旁,有時淺酌、有時看書,大多時候則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即便沒有交談,他們依然能閒適自在地共處一室。
「我沒那麼早睡。」
他的眼神讓她的心跳忽地漏了一拍,急著沒話找話說,「你剛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專心?」
「我在想……」他正要回答,不經意自眼角瞟見一抹身影。
花翎也有所覺,不必看也猜得出此刻在牆後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人是誰。
莫非打算把人叫出來。
她豎起食指貼在唇上,示意他噤聲,眸底閃現一抹壞壞的光芒。現在吃飽喝足,正好來點飯後運動。
他既不出聲也不阻止,看看她又要怎麼捉弄賈西亞。
「欸,莫非。」她特意放柔聲音。
什麼莫非!她應該要叫少爺才對。一牆之隔的賈西亞自鼻腔不滿地噴氣。
瞧著她,他順勢問:「怎麼了?」
「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好看?」既然賈西亞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她會染指莫非,她就讓他惡夢成真好了。
看他能忍耐多久,呵呵。
她的話讓莫非揚起嘴角。「沒有人像你這般直接地當面跟我說,不過我知道自己長得不差。」太謙虛就是虛偽做作了。
「何止不差,是很英俊。」
「謝謝你的讚美。」
她想對王子殿下做什麼?賈西亞一顆心七上八下。
「我可以握你的手嗎?」
「可以。」
賈西亞偷偷地探頭瞧了一眼。嚇,她竟然真的握住王子殿下的手!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我有沒有說過我很喜歡你?」花翎像察覺什麼,忽然回頭。
賈西亞立即縮回牆後。呼,好險,差點被逮個正著。
「你現在已經說了。」雖然不是真正的表白,但是從她口中說出「我很喜歡你」這句話,意外地讓他心情愉悅。
嗯,讓她想想,電視上辣手摧花的色魔接下來會說些什麼話……「我可以親你嗎?」一副垂涎三尺的語氣。
親?!她果然露出真面目來了。賈西亞激動不已。
「這樣……不太合宜。」他微訝地發現自己其實很想應允她。
「哪裡不合宜?我喜歡你,想要親近你也是很正常的,呵呵。」
還呵呵咧!「太快了,花翎,你不要這樣……」
「這個時候大家都已經睡了,沒人能救你,你是逃不掉的,還是乖乖地順從我吧……」
莫非笑彎了眼。想不到她還挺有演戲天分的,演色魔。
怎麼會有如此寡廉鮮恥的女人!「花翎,你住手!」賈西亞氣憤填膺地自牆後衝出來,準備拯救落入魔掌的王子殿下──咦?
花翎正坐在沙發上,舉高雙手,笑盈盈地望著他。
王子殿下則站在吧檯前,將手裡的杯子擱下。
賈西亞震愕。這、這兩個人的樣子,看起來完全不是剛剛聽到的對話內容那麼一回事……他忽然覺得烏雲罩頂。
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