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慘了,又叫我少爺 第七章
    秋風寒涼,吹落一地繽紛,蘇淮雪獨自坐在園子裡的石階上,雙手朝上闔攏,捧滿一手桂花,肩頭發梢,也沾染了些許桂花香氣。

    滿園秋光,琥珀金黃,她卻見如不見,滿心只容得下一道頎長俊美的身影。

    那天他不曉得為了什麼生氣,才回來,又立刻走了,害她失眠了幾天,總猜不著他的心意,一靜下來,腦子裡就浮現他的身影。

    她好像……愛上他了。

    慘白著臉,蘇淮雪顫巍巍地深吸了口氣。

    自己怎麼能愛他?她愛上他,簡直是對他的背叛。

    她只是他買來充數的妻子,其他什麼都不是,他已經對自己這麼……和善,供她華衣美食,讓她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刺繡、讀書、種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還不夠好嗎?

    她不能愛上他!不能再有別的奢求了。

    蘇淮雪低頭默禱,只盼他得償所願,自由自在,快活逍遙一輩子。

    「不是受風寒嗎?怎麼坐在這裡?」

    忽然聽見書仲綺的聲音,她倉皇抬頭,就見他站在眼前,眉宇間透著一絲不悅。

    她不禁緊張了起來,僵硬地回道:「我已經好了。」

    「好了?」他偏頭打量著她。臉色蒼白,身子比以往還要清瘦許多,這也叫好了?

    秋末時分,園子裡的風雖然不大,畢竟帶著濕氣與涼意,吹久了只怕頭疼。

    他拉起她的手,以命令的口吻說:「跟我回房間去。」

    「不要,我睡了很多天,想在外頭多坐一會兒。」她急忙把手抽回來,藏到斗篷裡,低聲道:「你先回房吧!」

    書仲綺苦惱地睨她一眼,只得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把她攬在懷裡,為她貢獻幾許暖意。

    她不自在的在他懷裡動了動,又惱又甜蜜。

    她就是不想再享受他的溫情,以免日後傷心,可偏偏他就喜歡這樣招惹自己,又不容抵抗,她若掙扎,他便越開心,越要逗她。

    「你怎麼回來了?」她盡可能冷淡地問起。

    書仲綺淡笑。「想回來就回來,沒什麼理由。」

    她點頭不語。是啊,這是他的家,當然想回來就回來,是她糊塗了。

    書仲綺側頭靠在她肩膀上,呼吸她身上的氣味,沉醉而滿足。

    他好想她。

    昨晚,泠菁在他懷裡哭了。她對他動了真情,又察覺他魂不守舍,便忍不住傷心的哭了。

    他對她萬分憐惜,又深感抱歉,其實他根本無意招惹她的,只是欣賞她的歌藝,嘴巴又哄慣了女人,不小心就……

    泠菁在他懷裡哭得楚楚可憐,他一邊哄她,一邊卻又忍不住想著淮雪。

    此時此刻,她正在做什麼呢?她會想念自己嗎?

    她對自己,可有泠菁這樣纏綿的情意?

    一夕之間,香坡苑裡的輕歌曼舞忽然對他一點吸引力也沒有了,泠菁對他的真情真意,他亦無福消受,待在那兒,再也感受不到往日的逍遙與快活。

    他想念淮雪,想念和她待在書房裡,一塊兒刺繡,一塊兒畫畫的那些靜謐溫馨的午後。

    所以,他就回來了。

    可淮雪卻一直對他冷冷淡淡的,不知道良家婦女都這樣,還是只有她這樣?

    他暗自苦笑。她向來拘謹又矜持,當然不能要求她和煙花女子一樣熱情,只是她的態度這般淡漠,他又怎好意思對她傾吐思念?

    「少爺,你回來了……」

    靈墨緩步走來,許久不見他倆親匿地摟在一起,這時見了,不禁笑靨如花。

    蘇淮雪被她瞧得臉上一紅,便急著想掙開書仲綺的懷抱,可他哪肯放手,她掙扎了幾次不成功,臉上的紅暈便越來越深。

    看她神色極不自然,靈墨總算好心的轉向書仲綺,說起正事。

    「少爺,大少爺管轄的縣內發生一宗兇案,疑犯是個當權子弟,案子還沒開審呢,就聽說有人要對大少爺不利。老爺怕大少爺危險,所以想請劍山趕赴洪州,隨身保護大少爺的安全。」恆劍山是書仲綺的人,因此她奉書老爺之命前來請示。

    他點頭道:「去吧!」

    「是。」她乖巧地應道,就要去轉達。

    「劍山這一去,要去很久嗎?」蘇淮雪突然抬頭問起,「他什麼時候回來?」

    她這一開口,另外兩人都嚇了一跳。

    靈墨皺眉回道:「這……我也不曉得,也許幾個月,也許大半年,總得等案子了結,或者確定大少爺安全無虞才能回來吧!」

    「是嗎?」她靜了一會兒,彷彿陷入沉思。

    書仲綺瞪著她,不禁疑惑了起來。前不久她還稱他「恆大哥」的,怎麼短短數天,就已經改口叫他「劍山」了?

    而且她幹嘛關心這個?劍山幾時回來,和她有什麼關係?

    蘇淮雪又問:「我可以幫他整理園子裡的花草嗎?」

    「啊?」靈墨又怔忡半晌,才回道:「劍山不在,自然有其他下人來照顧。」

    「給下人照顧,那有什麼意思?」她仰頭對著靈墨微笑,「劍山已經教過我不少了,他不在,我可以代他照顧嗎?」

    「這,我……我要先問問他。」

    靈墨暗自瞥了少爺一眼,只見他玉面鐵青,烏雲罩頂,臉色真不是普通的難看。老天爺,少夫人怎麼搞的呀!

    蘇淮雪還不知死活,欣然點頭道:「也好,我經驗不多,也許一不小心,失手種死了幾盆也不一定,還是我待會兒自己去問他好了。至於他珍愛的品種,就讓下人照顧比較妥當。」

    是呀,是呀!靈墨沒好氣地胡亂點著頭。這下子又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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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一早,蘇淮雪果然就待在園子裡揀花蒔草,整個上午都不出花園一步。

    書仲綺獨自待在書房裡看書,看著看著,總忍不住往窗外看去。

    看見她身邊放著剪刀、鏟子,坐在石椅上,對著一株雲松呆看了好半晌,動也不動一下。

    只不過是一株小樹,值得她這麼費神嗎?

    他懊惱地收回目光,努力把視線集中在書冊上。

    不一會兒,又煩躁起來,抬眼瞪著空蕩蕩的繡架,生氣的把腳抬上去擱著。

    這該死、礙眼的東西,她要是不繡了,怎麼不乾脆叫人把繡架丟掉,省得佔空間又積灰塵。

    「少爺?」靈墨端著茶進來,驚訝的看著他,「您把腳擱在繡架上做什麼?」

    「我喜歡拿它擱腳,不行嗎?」書仲綺怒道。

    她小心翼翼的陪笑,「可是我要把它搬走了。」

    他聞言一愣,立即拉長了臉,沉聲問:「搬去哪兒?」

    「四小姐說她要繡一件小衣服,送給三小姐的女兒當滿月禮。少夫人說她的繡架好用,四小姐就跟她要了。」

    他嗤之以鼻,還忍不住訕笑。「笑死人了,季綾繡的東西能看嗎?直接叫淮雪繡給她拿去做人情就好了,什麼小衣服、小帽子的,淮雪不用三天就繡好了吧?」

    靈墨小聲咕噥著,「四小姐說,她要親手繡,才顯得出她一番心意。」

    「她沒錢買繡架嗎?不准搬!」他咆哮完畢,便寒著臉低頭看書。

    「是。」

    靈墨長長吐了口氣,便把茶盤擱下,退出書房。

    書仲綺又轉頭瞪著花園裡的蘇淮雪。

    她竟然想把繡架送給季綾?她整天都要待在園子裡,以後都不陪他畫畫、刺繡了,是不是?

    他看見靈墨突然走到花園裡,不知和她說了什麼,她點點頭,便跟著靈墨離開。

    這下,連花園也不見她的身影。

    她人一走,書仲綺立刻心神不寧起來,一會兒站,一會兒坐,一會兒起身在房裡踱來踱去,一會兒又站在繡架前駐足發呆。

    坐立難安,真是坐立難安啊!

    他真的……愛上她了?

    書仲綺咬牙切齒地敲著窗欞。前不久,范含征打賭他一定會栽在淮雪手上,他當時還狂笑不止,嗤之以鼻,毫不猶豫的跟范含征訂下約定,三個月之內,他若離開香坡苑,思妻返家,就得贈畫十幅,俯首認輸。

    沒想到范含征真的賭贏了,他竟然愛上這個沒情趣、沒才學的木頭姑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有什麼好?

    拘謹得像個道姑,話少得像啞巴,身材像個小孩……

    他惱怒地想起她的各種模樣。她只要輕輕微笑,他就心跳不止;她專注刺繡的時候,全身都發散著認真的光彩。她的溫柔像是一道和煦春風,從不拘束他,也從不質疑他,只要有她在身邊,他就覺得心平氣和,無比輕鬆。

    她……

    書仲綺歎了口氣。自己好像真的沒有她就不行了。

    「少爺。」靈墨捧著一碗麵進來,見他站在窗前發呆,不禁微感奇怪,「晚上吃麵好嗎?」

    懶洋洋地瞟她一眼,他心情還有些煩躁,現在沒胃口。

    「我吃不下。」

    「是少夫人煮的。」

    他一愣,便又輕咳一聲。「你擱著吧!」

    「是。」

    靈墨低頭偷笑,趕緊轉頭把麵碗放在桌上。

    書仲綺只當沒瞧見她頑皮的表情,瞪著窗外。

    天黑了,這麼快?

    「她上哪兒了?剛剛不是你把她叫走的嗎?」

    「剛剛是夫人找少夫人,最近天氣轉換,夫人也受了風寒。家裡請了大夫來,夫人就叫少夫人也去給大夫看看。」

    想不到淮雪和他家人的關係竟然一天比一天好了,不僅季綾開口跟她要繡架,娘還特地找她去給大夫瞧。

    書仲綺淡淡地瞥她一眼。「哦?我娘還好吧?」

    靈墨點點頭,回道:「小風寒罷了,抓了幾帖藥,少夫人說要親自幫夫人熬藥,現在還在廚房裡。」

    他遲疑的問:「她還要煎藥?她自己不是也染上風寒了?」

    「少夫人的風寒早就好了,夫人是叫大夫幫她開些容易受孕的藥。她嫁過來即將滿一年,肚子到現在還沒消息,好像有些遲了。大夫說少夫人體質太虛冷,所以建議她多多進補。」

    「是嗎?」書仲綺聽了忍不住笑逐顏開。他和淮雪的孩子?是啊,好像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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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淮雪見到他,不再羞羞怯怯的,反而有些木然。

    書仲綺若有所思的站在繡架旁,眺望窗外風景。

    木樨館裡滿園秋色,她優雅的穿梭其間,頭髮上也沾著幾許桂花,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卻突然一怔,指頭便緩緩滑落在窗欞上。

    她的頭髮一定很香吧?

    他落寞的看著她,想撫摸她的頭髮,卻有些膽怯,有些心慌。

    她最近有些怪怪的,怎麼怪?他也說不上來。看似和往常一樣溫順,只是,他和她調情時,她似乎有所保留。

    她對他的感情,已經變了嗎?

    她的感情?書仲綺苦澀地自嘲。她到底對他懷抱什麼樣的感情呢?從一開始,自己就沒有要求她必須愛上他,也沒想過她的心意如何。

    那麼,淮雪……不愛他,是嗎?

    不過這有什麼奇怪的?自己對她又不好,她當然不愛他了……

    書仲綺遠遠凝望她的背影,想到這裡,心口突然涼涼的。

    不,他不想這樣!

    他推開房門,走進園子裡,走到她身邊。

    「淮雪,待會兒陪我出去走一走。」

    蘇淮雪轉身拂開臉上的髮絲,迎風看著他,歉然道:「今天下午我跟季綾小姐約好了。」

    他聞言一怔。「要幹什麼?」

    「她說她想幫三小姐的女兒繡件衣服當滿月禮,衣服圖樣還沒定好,她找我去幫忙看看。」

    「啊?」書仲綺拉長了臉。

    豈有此理,淮雪是他老婆,又不是那死丫頭的婢女。

    「我先走了。」蘇淮雪解釋完,便低著頭,忙不迭地走了。

    怎麼?她故意躲他是不是?書仲綺惱怒地瞪著她的背影。躲就躲吧,等到了晚上,看她能躲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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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書仲綺待在書房裡看書,蘇淮雪突然端著宵夜進來,抬頭看見是她,他不禁有些訝異。

    淮雪不是躲著他嗎?難道是自己誤會了?

    「吃點東西好嗎?」她端來一盅雞湯,小心翼翼地擱在他眼前的桌案上,「靈墨說你晚上吃得不多,喝點湯吧,還是想吃什麼?我去幫你弄。」

    書仲綺低頭輕笑,突然伸手把她攬到懷裡。

    「你坐著,陪我一塊兒喝。」

    「不要這樣。」她立即用力掙開他的懷抱,踉蹌的退開幾步。

    書仲綺怕她跌倒,連忙起身穩住她的身子,可她卻再一次掙開他的手。

    兩人默默對站著,一時尷尬得說不出話。

    他抿著唇,失魂落魄的看著她。

    「我……我回房休息了。」

    蘇淮雪沒有解釋,低著頭便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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