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後,映痕心情蕩到谷底,整個人了無生趣。
從那天後,已經整整過了四天,黎紹裘一直都沒有和她聯絡,明天就是結婚典禮了,她甚至不知道這場婚禮是否會如期舉行。
她把自己關在房裡,於明荃怕她想不開,天天到她家來報到,主動陪伴她,就怕她做出什麼傻事。
駱家二老也沒有察覺任何異樣,單純的以為這只是婚前恐懼————準新娘的憂鬱症而已。
事後於明荃很自責,要不是她出了這個爛點子,讓事情走到這種地步,映痕今天會這麼慘嗎?
「映痕,你不要這樣嘛,明天就是你和黎紹裘的婚禮,你這樣子怎麼行呢?」
「明荃,明天不會有婚禮了,所以我怎麼樣都沒有關係。」映痕有氣無力的說道。
「什麼?」於明荃大驚失色,「你是不是精神錯亂了?你那麼愛黎紹裘,明天就要和他結婚了,現在你居然想要放棄?」
「就是因為我很愛他,所以才更不能帶著這種不安的心情和他結婚。」映痕的唇畔揚起一抹飄忽的微笑。
「是因為黛兒那個爛女人嗎?」
「黛兒只佔了很小的部分,紹裘說的沒錯,我還不夠信任他,沒有愛作為基礎的婚姻已經夠淒慘了,更何況是連信任都沒有!」
「你的意思是說……黎紹裘從沒有開口說過他愛你?」
「對,一次也沒有。」她悲涼的點點頭。
「也許他不習慣將我愛你三個字掛在嘴邊,給他一點時間,他一定會對你說的。」
「如果他永遠都不說呢?一樁互動不良的婚姻能夠維繫多久?」
「唉!但是明天你們就要結婚了,你躲在家裡也不是辦法,大家還不是會押著你上禮堂?」
「誰說我要留在家裡,等著他們來押我上禮堂?」
「不……不會吧? 」於明荃瞪大了雙眸,結結巴巴地說,「你這次想逃去哪裡?南極嗎?還是月球?」
「錯!是火星!」映痕沒好氣的打斷她,緊接著說道:「我記得你父親送了你一楝很漂亮的濱海小別墅,那裡可以暫時借我避居幾天嗎?」
「這、這不成啦,黎紹裘知道後會剝了我的皮的!你們不過是小吵架,
有必要把事情搞到這麼複雜嗎?」
「那你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鼓勵我去捉姦的人是你,不肯幫我收拾善後的人也是你……」
「好啦奸啦!借你借你啦!」誰敦她當初這麼好管閒事,為了減輕一些壞人姻緣的業障,她不得已只好答應了映痕的要求。
濱海別墅的鑰匙,她一直都有帶在身上,所以她立刻交給了映痕。
「謝謝你。」映痕對她露出這幾天來的第一個笑容。
唉!她就等著明天被黎紹裘砍死吧!想到黎紹裘盛怒的模樣,於明荃忍不住開始皮皮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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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駱二府的大喜之日,一大早禮堂外就擠滿了準備拍攝的媒體。
黎紹裘早早就抵達了婚禮會場,然而新娘化妝室內卻一直見不著駱映痕的蹤影。
她是怎麼了?難道她還在生他的氣?
這四天來,他之所以故出息不和映痕聯絡,是為了讓彼此都好好冷靜下來,思考結婚後想要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這幾大他也思索過,為什麼他非得和映痕結婚?為什麼他就是映痕以外的女人都不要?
苦思良久,他終於得到一個答案——他早就愛上映痕,他不能沒有她了!
也只有這個答案能夠解釋一切!
他不是對女人有耐心的男人,更不會對她們曲意承歡,但只要一面對駱映痕,他就整個變了。
「紹裘,這可怎麼辦?駱先生剛才打電話來說映痕不見了!昨天晚上還有看到她的!」黎瑞文急忙跑到休息室跟他說。
黎紹裘愕然,呼吸也跟著沉重起來,「你說什麼?」
「我說駱映痕人不見了!哎唷,就是你老婆落跑啦!」黎瑞文上氣接不著下氣的說道。
「什麼?」黎紹裘臉色鐵青,厲聲狂喝。
「我講的都是真的!」黎瑞文無奈的說。
「她跑去哪裡?難道真的沒人知道?」黎紹裘再度發出怒吼。
一個嬌小的身影悄悄出現在他身後,聲音怯怯地揚起:「我……我知道她在哪裡……」
「真的?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的望著來者,異口同聲問道。
「真的。」於明荃猶豫了許久,決定要站出來自首。
唉!自首就能無罪,捉到一定會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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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刻,映痕一個人站在海邊,觀看著落日美景。
海浪聲平穩了她煩悶不安的心,讓她暫時忘卻了逃婚的自責。
今天一整天,她都呆呆的站在海邊,一邊看著海浪,一邊思念著黎紹裘。
不知道現在的他如何了?是否正在為她的逃婚大發雷霆?還是忙於向前來慶祝卻撲了空的賓客們賠罪呢?
在短短的時間內,一下子就離棄了兩個男人,她可能會成為上流社會今年度最可笑的笑柄吧?
想到這裡,她的唇畔忍不住浮現一抹譏諷的笑意。
夕陽逐漸西沉,天色愈來愈暗,一陣涼颼颼的寒風吹了過來,映痕忍不住雙手環胸,瑟縮了一下。
天氣有些涼,如果這個時候有一條溫暖的披肩,可以裹住她的雙肩該有多好……
就在她心思轉到這裡時,她的肩上居然真的就出現一條米色的披肩,映痕嚇了好大一跳。
一轉身,她即陷落在那對深邃的黑眸裡。
低垂首,長歎口氣,她早該料到明荃會透露她的行蹤,不是嗎?
「不要害怕,是我,我也剛到這裡沒多久,我看天氣好像有點冷,所以就先進了別墅幫你把披肩拿出來。」
「你怎麼進得了別墅?我出門時有鎖上門。」
「於明荃給了我備份鑰匙。」黎紹裘溫暖的大手,在她的披肩上來回搓揉著,「這樣子你溫暖多了嗎?」
映痕有些動容,他大老遠從台北市區跑到這個荒郊野外來,不是來苛責她,也不是急著押她回去成親,而是像個老朋友一樣地關心她.
「我很抱歉,今天我不能如期出現在結婚典禮上。」
「你還在氣我?!」黎紹裘挑了挑眉,失笑地問道。
映痕搖搖頭,一臉平靜,「沒有,我為什麼要氣你呢?你不氣我就不錯了,我總是在偷跑,永遠都在當個落跑新娘……」
「你以為我和黛兒上了床,對不對?」
「不對,我知道你們根本沒有上床,黛兒只是抓准了時機,偽裝出一副你們上過床的模樣,為的就是要我們結不成婚……咦?你怎麼知道黛兒的事?」
「當然是你那位好朋友告訴我的。」黎紹裘心疼的凝望著她,「為什麼不告訴我黛兒曾在雪梨私下找過你?」
「講了也無法改變什麼。」她輕聲歎息。
「既然你都想通了,為什麼今天仍選擇要落跑?」
「今天我的缺席不為任何理由,為的是我們。」
「願聞其詳。」
映痕鼓起勇氣,準備說出接下來的話,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卻仍覺得困難。
「我們之間沒有愛和信任做基礎,這樣子的婚姻不會長久的,我不能害了自己,也連累了你。」
「你怎能確定我們之間沒有愛與信任?我說過我們是生命共同體,為什麼你總喜歡以自己的想法來想事情?」
「從我們認識到現在,你曾對我們的感情做過怎樣的行動?我不想欺騙自己活在一樁沒有愛情的婚姻裡,什麼夫妻間只要有朋友的情誼、什麼婚後再來慢慢培養感情,那些全是假的!
對一個女人而言,最重要的是能在愛情滋生那一瞬間,聽到男人誠懇的對她說句我愛你。我們要的只是這些微不足道的東西而已。」映痕說完這些話,淚水已流了滿面。
黎紹裘深幽的黑眸裡,浮現一抹笑意,他用最溫柔的聲音提醒道:「你要我誠懇的對你說聲我愛你,是嗎?但在對你說這句話時,我要先提醒你一些事。
當你提著行李,可憐兮兮的出現在我雪梨的公寓門口,我收留了你,和你展開了一個月的同居生活,那就是愛情的開始。
你帶給我歡樂,開拓了我的視野,讓我重新學習怎麼生活,你讓我知道原來只要和自己心愛的女人在一起,就算只是赤著腳踩著葡萄,或是無言的在沙灘上散散步,也能是一種快樂和幸福。
現在,我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未來的每一天,都能夠跟自己心愛的女人共度晨昏,過著平凡甜蜜的生活,不知道你答不答應?」
映痕抬起淚痕滿佈的小臉,「你現在說的都是真的嗎?不會是為了挽回我的心,才……」
「我不會為了挽回任何一個女人的心,而說些好聽的話去取悅她們!我愛你是不容抹滅的事實,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愛上你的,只記得自己的心慢慢地在你的溫柔、你的笑語裡淪陷,最後發覺自己再也不能沒有你。」
「你好壞,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害我今天又當了一次落跑新娘……」她忍不住大發嬌嗔。
「我沒有體驗過愛情,所以不知道我對你的在乎、對你的眷戀、對你的不捨……原來完全來自於愛情,我也是在婚禮前夕才想通這個道理。」
「這一個星期來,你一直沒跟我聯絡,我覺得或許你後悔了……」
「我不會後悔,這是我最無悔的一次選擇。」
映痕甜蜜地一笑,任由黎紹裘將她擁入寬闊的懷抱裡。
「今天你一定很辛苦吧?我的逃婚讓你和你的家人,在那麼多的賓客面前丟盡了臉。」
黎紹裘輕撫著她烏黑的髮絲,輕聲說道:「我無所謂!我們就順著這個勢,另外挑選一個屬於我們的大喜之日。」
「你不喜歡今天這個日子嗎?」
「今天這個日子是你和方展程選的,我當初為了早點娶到你,所以才沒有任何異議。」黎紹裘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遞給她濃情蜜意的一眼。
「原來你也會吃醋!」映痕像發現新大陸般驚叫了出來。
「往後我要以全部的心、全部的生命來愛你,讓你能在我的溫暖羽翼下棲息,絕不會允許你再從我的身邊離開,你聽懂了嗎?」
映痕悄皮的吐吐舌頭,故意不回答他。
「夜深了,我們該回別墅去了。」他寵溺的揉揉她的鼻子,海風把她的鼻子凍得紅紅的。
映痕點點頭,任由他將自己摟在懷中。
月光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海灘走到別墅的路似乎也跟著變長了。
映痕的嘴畔泛起一抹幸福的微笑,這一次,她確定他們會一輩子就這樣走下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