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園中正國際機場。
清晨五點多,沒有準備出團的人潮,只有幾個形單影隻的旅客,坐在休息椅上等候著CHECK IN。
一個穿著白色風衣,跟著低跟馬靴的女孩,不斷把雙掌送到唇邊去呵氣取暖,眼神不斷望著出入口處,看起來似乎很焦急。
半個小時後,等待的人終於出現,她興奮的一躍而起,迎了上去。
「大叔,你總算來了!」駱映痕忍不住大發嬌嗔。
「沒看過你這麼迷糊的女孩!人都已經到機場了,才想起自己護照和機票都沒帶。」朱管家揉揉惺忪的睡眼,忍不住犯起嘀咕。
「對不起嘛!一想到我要展開一個月的自助旅行,我就興奮得什麼事統統都忘了。」映痕俏皮的吐吐舌頭。
「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想去旅行就說一聲,幹嘛要瞞著先生和夫人偷偷摸摸的去呢?」
「過完年我就要結婚了,如果我不趁這個空檔出去走走,以後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你說那是什麼傻話!你和展程少爺結婚後,還怕他不帶你去蜜月旅行嗎?」朱管家一臉心疼的神情。為了駱家,小姐犧牲太多了,她也不過是個二十三歲的女孩,肩上卻得背負一個這麼重的枷鎖……
她不想談這個,所以轉移話題,「謝謝你幫我送護照來,如果我爸媽問起的話,你就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出門之前,她寫了一封短箋放在客廳,父親看完後一定會勃然大怒。
想到這裡,她的唇畔不禁浮起一抹苦澀的笑意。
跟朱管家道別後,她繼續等待,直到七點多,她才拉起LV旅行小拉箱,走到航空公司的櫃檯一刖,準備CHECK IN。
現在是十一月,台灣正值冬季,位於南半球的澳洲卻正值夏季,是觀光的旺季,也因為如此,所有直飛的機票早已售罄,所以她只好改訂馬來西亞航空的轉機機票。
這班飛機會在吉隆坡轉機,等待七個小時後再轉往澳洲。航空公司很貼心的尢國際航線的旅客,準備了五星級旅館和免費的buffet招待券。
駱映痕走向排隊的人群,心底有股說不出的興奮,長這麼大,她還是頭
一次單獨出國旅行。
她加入排隊的人群,排在一個高大的男性身後。
哇!這個男人好高喔!他的身高應該有一百八十幾,穿著一件名牌的藍色羊毛套頭休閒衫、相同質料的休閒長褲,整個人看起來相當俐落、有型。
他手上只拿了一個簡單的護照夾,沒有大型的行李箱,看樣子應該是去洽公,而非旅遊。
映痕望著他健碩的背影出神,就她印象所及,沒見過體格比他更好的男人,不知道他長得怎麼樣?會不會長相和體格不成正比啊……
「小姐,請你把護照和機票給我,好嗎?」地勤小姐帶著一臉親切的笑容,柔聲提醒她。
「哦哦!不好意思!」映痕滿面羞紅,原來已經排到她了,
在她交出機票護照時,已經離開櫃檯的那個男人,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她,正好和她四目相接。
映痕微微一怔,這個男人居然……這麼英俊!他的雙眼炯炯有神,就像兩泓深沉的潭水,神秘難測。
而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轉身走了。
「駱小姐,這是你的登機證,祝你旅途愉怏。」地勤小姐親切的嗓音,再一次將她的思緒拉回。
「哦,好,謝謝你。」駱映痕客氣有禮的接過登機證。
可當她拿到登機證離開時,就再也看不到那個男人了,她有些失望。
幹嘛看那個男人呢?想要看帥哥的話,澳洲一堆肌肉結實的陽光帥哥,到時還怕沒得看嗎?
想到這裡,映痕拿著護照和登機證,興奮的向海關走去。
** ** **
在美麗的空姐帶領下,映痕進入商務艙,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她有些緊張不安,因為鮮少搭飛機的她,每次飛機起飛時,她都會出現頭暈、嘔心想吐、耳嗚的情況,更嚴重時還會呼吸困難。
突然,她聽到空姐嬌嗲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黎先生,你的座位在這裡。」
映痕好奇地仰起頭上止刻認出他就是方才排在她前頭的那個男人。
「謝謝你。」他朝空姐點點頭,在映痕身畔坐了下來。
兩人再度四目相接,她看到他眼中閃過一抹饒富興味的光芒。
他坐定位後,立刻向空姐要了一份英文報紙,逕自閱讀起來。
看來他出國洽公的經驗非常豐富,沒有鮮少搭機的緊張不安,上了飛機後也蠻能知道怎麼打發時光,哪像她……唉。
「請問兩位需要點什麼飲料呢?」空姐笑容可掬的問道。
「紅酒。」
「柳橙汁。」
兩人不約而同的開口,氣氛變得有點尷尬,他朝她挑挑眉,映痕霎時滿面嫣紅。
「這是先生你的紅酒,這是小姐你的柳橙汁。」空姐放下兩杯飲料,適時化解這份尷尬。
他接過紅酒輕啜一口後,繼續看著報紙,沒多久,擴音器傳來飛機即將起飛的聲音。
映痕頹然往後一倒,絕望地閉上雙眸。她最恐懼的時刻來了……
飛機奮力往前衝,倏然飛離地面,滑向天際。
喔喔!該死!她開始耳嗚了、頭暈了,更可怕的是——她好想吐!
映痕伸出手探往置物處,一陣胡亂搜尋,才發覺她竟然倒楣到連一個嘔吐袋都沒有。
就在她的難受到不行時,一隻健碩手臂伸了過來,遞給她一隻嘔吐袋。
「你拿去用吧!」他的聲音低沉醇厚。
「謝謝。」她接過袋子,立刻嘔吐了起來。
吐過後,她搗著嘴,手裡尷尬的拿著那包嘔吐袋。
「好多了?」他放下報紙,雙眼照照的注視著她。
她抬首,迎上他的眸子,忍不住又是好幾個深呼吸。這個男人近看更加俊逸,有著兩道濃黑上揚的劍眉、挺直高聳的鼻子、薄薄的兩片嘴唇……最不可思議的是,他僅僅是微側著身子靠近她,她就能感受到他渾身上下那股懾人的氣魄。
「剛剛麻煩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她歉然地說。
「沒關係。」他將視線調回報紙上,語氣淡得不能再淡,「我很習慣了,畢竟你也不是第一個用這種方式來引起我注意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說,我剛剛的不適只是為了要引起你的注意?」
「你想否認?」黎紹裘放下報紙,唇畔帶著笑意。
「我本來就要否認,因為我根本就不想引起你的注意!」映痕氣得腮幫子鼓鼓的,一雙美眸幾乎要噴出火來。
她生氣的模樣像只小刺蝟,雙眼也會跟著燃亮起來。真是可愛!怎麼會有女孩連生起氣來都這麼美、這麼有生命力?
黎紹裘饒富興味的盯著她,飛到吉隆坡要四個多小時,這四個小時有她解悶似乎也不錯,
「好吧!那算是我誤會你,可以嗎?」他低下頭,繼續看報。
就這樣?映痕愣了一愣,「你沒有打算為你的失言向我道歉?」
黎紹裘給了她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後搖搖頭。
「不想道歉也沒關係,你就繼續當你的自大狂。」
黎紹裘放下報紙,「你剛剛說我是個自大狂?」
「你的耳朵很正常,百分之百沒聽錯。」她的嘴角輕揚,為自己的小小勝利感到得立息。
接著她拿起免稅商品型錄看著,不再理會他。
黎紹裘側過身子,深邃的眼眸凝睇著她。她是個很美的女人,美得像一尊搪瓷娃娃,清靈且秀氣。
其實剛剛在機場大廳,他就對她的美感到驚艷。不過他很納悶,為什麼只是驚鴻一瞥,他就對她留下這麼深刻的印象?
「你是第一個在我面前評論我的女人。」
「第一名有獎品嗎?」
黎紹裘大笑,心情頓時舒展開來,「你的反應很快。」
「謝謝。」她皮笑向不笑,暫時把他的話當成是一種恭維。
映痕不再搭話,下意識的想逃開他那太過灼熱的雙眸,以及那令所有女人都枰然心動的俊臉,於是向空姐要了張毛毯後,背對著他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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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痕從台灣一路睡到吉隆坡。
飛機降落在吉隆坡機場後,她跟著旅客們下機,搭著現代化的小電車,來到海關大廈辦理出境。
排隊辦理落地簽證時,他又排在她的前面。
「你也是住泛太平洋旅館?」他斜睨一眼她手上的旅館優惠券。
「你也是?」
「兩位請先暫停聊天,把你們的護照、機票和申請書先交上來。」海關的小姐板著一張臉說道。
她的表情堪稱是標準的晚娘面孔,但是馬來西亞海關辦事效率和態度之差,本來就是時有所聞。
他們兩個人停止說話,立刻把資料交上去。
「好了,這是你們的落地簽證和白皮書。」晚娘海關將簽證夾入他們的護照內,交給他們。
他們拿起護照,通過海關,來到大廳。
駱映痕咬著下唇,盯著優惠券。泛太平洋旅館要往哪裡走?要不要找個當地人來問問?
「跟著我走吧,那家旅館就在機場的二樓。」黎紹裘對一臉無助的她說。
「喔。」好吧!既然他知道怎麼走,她就跟著他好了。
穿過長長的走廊,經過好幾個大廳,這個機場大得像迷宮,如果不是有他帶著的話,她一定會迷失在這裡。
徒步走了半小時!他們搭乘電梯,來到二樓最西邊的那家旅館。
在櫃檯辦好手續,拿了磁卡和房間鑰匙,他們雙雙步入電梯。
電梯抵達八樓,他們各自拿出自己房間的磁卡開門。
黎紹裘在進入房間之一刖,給了她詫異的一眼,彷彿在說「好巧,我們就連房間都是隔壁」。
進了房間,映痕打開落地窗,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
望著窗外的雨,哀愁一下子又湧至她的心扉。
打從訂完婚後,她就一直悶悶不樂到現在,在好友於明荃的慫恿下!她決定來越自助旅行,好紆解心底長久以來的苦悶。
這趟旅程從訂機票、訂飯店到各項雜事,全是由她一個人完成。一開始她就打定主意不跟父母報備,要不然絕對是去不成!
接下來,她一直沉浸在灰色的情緒裡,直到通關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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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痕通關時並不順利,海關小姐又擺出晚娘面孔,不給她通關,嘴裡還嚷著她的文件不齊全。
她跟海關小姐據理力爭,後來一位移民官見情形不對,連忙將她請到他的私人辦公室裡。
「很抱歉,駱小姐,由於你的文件不足,所以我們無法讓你出境。」移民官看著電腦上她的資料。
「怎麼會這樣?」映痕錯愕。
「由你的入境資料上顯示,你是和一位叫黎紹裘的先生一起入境的,所以除非你能找到他,否則我們不能讓你出境。」
「你說什麼? 我跟他根本不是朋友,甚至連認識都稱不上,怎麼可能會一起入境呢?」她的雙眸瞪得更大了。
移民官疑惑的搔搔頭,「但是我們海關人員的確把你們寫在一起,白皮書上有你們的名字。」
「白皮書?我手上只有一張落地簽證,哪來的白皮書?」
「那表示白皮書是在裘先生的手上,你最好快去找到他。」
「但是我並不認為這是我的錯,這是你們的作業疏失吧?」
「很抱歉,文件上怎麼寫,我們就得怎麼辦事。」
「但是——」映痕仍不死心,非和他據理力爭不可。
「駱小姐,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請你先去找到黎先生,再來跟我談,」移民官顯然已經失去耐性了。
映痕自知再和他爭論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歎了口氣,便離開辦公室,準備回飯店去找那個叫黎紹裘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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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痕匆匆忙忙回到飯店,期許自己能盡快找到黎紹裘。
他一定還在飯店裡,沒有她陪他一塊出境,他一樣哪裡都去不了。
「你好,請問846號房的黎紹裘先生退房了嗎?」
「還沒,黎先生還在他的房裡休息。」
映痕連忙到846號房敲著門。
等了好半晌,他終於來應門了。
「是你?」他的眼底閃過一抹詫異。
「對,我來跟你說一件事,還要跟你拿一樣東西。」
「什麼事?」黎紹裘退開身,讓她進來。
「那張出入境白皮書是不是在你那裡?」進了房間後,映痕劈頭就問。
「白皮書?你指的是這張嗎?」他打開抽屜,拿出一張紙。
映痕接過來一看,氣憤地說道:「天哪!笨海關、爛海關,真的把我們寫在一起!」
「我看看上紹裘拿過白皮書,仔細讀著上面的文字。
上面有他們的護照號碼以及一堆私人資料,重點是———他們的名字真的一起被寫在上面了,這代表他們得同進同出。
「海關辦事員八成誤以為我們是朋友,所以把我們寫在一塊兒了。」他撇撇唇笑了。
「請問你可以陪著我一起出境嗎?我的飛機再半小時就要起飛了。」她低聲下氣的求他。
「恐怕不行,我明天早上才會搭上飛往雪梨的飛機。」
「你也是準備到雪梨?」
「你也是?」他挑起濃眉。
她點點頭,「你怎麼不搭等下那班飛機?」
「我在等吉隆坡的分公司將開會用的文件拿給我。」
「哦。」簡短的一聲回應,道出她滿腹的無奈.
「既然這烏龍事件都發生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它。這些海關辦事員向來以自大傲慢著稱,倘若你硬要跟他們討公道,吃虧的只會是你.」
「那……那我現在該怎麼做?」
「很簡單,你先打電話到航空公司,說明你沒上飛機的原因,請他們幫你改成明早十點的班機,這樣明天我們就可以一起出境,怎樣?」黎紹裘看了一下腕表,繼續說道:「現在已經七點四十五分,機艙門都已經關了,我確定你搭不上八點那班飛機。」
駱映痕的眸色一黯,眼底泛著淚光。
「搭不上飛機是常有的事,你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難過。」黎紹裘走到茶几旁,倒了一杯白開水給她。
「我……我覺得我很倒楣,這是我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出國,早上是忘了帶護照出門,現在是趕不上去澳洲的飛機。」
「你去雪梨自助旅行?」
映痕點點頭,「嗯,我想把它當成是我人生的一個大冒險。」
大冒險?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把自助旅行,當成是人生中的大冒險。
黎紹裘發覺自己對她有種強烈的興趣。只是因為她是個賞心悅目的美女嗎?但她並不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為什麼他仍會對她特別注意?
「你在擔心什麼?」
她咬咬唇,遲疑地說道:「明天再去搭機是沒關係,但我不知道我今晚要睡哪裡,因為我才剛把房間退掉而已。」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可以睡這裡。這裡有兩張單人床。」
「這怎麼可以?我怕打擾到你。」
黎紹裘攤攤手,「今晚十點我會去跟分公司的業務人員討論公事,可能一整夜都不會回來,你打擾不到我,我也打擾不到你,如何?」
「真的嗎?」烏黑的雙眸頓時光芒大放,彷彿救世主就站在她面前。
「就算有回來,也大概半夜或清晨了,你不必擔心會跟我獨處一室。」
他一語就道破她的隱憂,讓她整張臉都漲紅了。
「謝謝你,真的很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