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走出電梯的,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是靠自己失去知覺的雙腿走到房內的,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正坐在她的對面,臉上的笑容刺眼得令人憎恨。
真是狗屎!她早該知道的,他根本就是一個偽君子,表面上帶著無害的笑,實際上根本是匹披著羊皮的凶狠惡狼!
而她杜芯儀,簡直就是個超級白癡,竟像只溫馴的小白兔般,乖乖的將自己給送到大野狼面前,只差沒微笑著我說:‘請吃我。’
在她沉溺在自己的思緒的同時,孟思翰已經打過電話跟宋剛交代她的行蹤,飯店裡的服務生也把餐點給送了上來;而她從一進門到現在,就一直呆坐在那張沙發上,完全感受不到周遭的動靜,直到他那張俊臉又再度逼近她。
‘你干嘛?’她挺直背脊,雙手用力抓住真皮沙發,整個後腦勺貼在沙發椅背上,而他還故意愈靠愈近,根本就是想讓她因緊張而窒息死亡。
‘我在想,原來你臉紅的時候,還挺可愛的。’他的唇幾乎要貼上她的,搞到她連呼吸都不敢。
看著她火燒般的蘋果臉,他決定停止對她的逗弄,微微退開身子,輕聲道:‘過來吃些東西吧。’如他所料,他在轉身時清楚的聽到她大口喘息的呼吸聲,然後,他的唇在她看不見的時候,微微上揚著。
杜芯儀深深吸了幾口氣,以免自己的腦袋缺氧。看著他得意的背影,她一時之間咽不下這口氣,站起身,快步走到他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桌旁的他,並攤出小小的手掌道:‘孟導演,請付費。’
孟思翰怔了怔,看看她攤開的掌,又看看她認真的神情,他的語氣沉了幾度。‘什麼意思?’
‘孟大導演用不正當的手段強取專業演員的初吻,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但,請你付費。’意思是說,她可以把剛剛那個吻當成是額外的加班,現在她只跟他收加班費,其它的就算了。
修長的手指移到鼻梁上的鏡架,他單手取下了眼鏡,頭疼欲裂的閉上了眼,指腹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仿佛是聽到了一件多麼荒唐的事般。
杜芯儀為之氣結!她走到他身前,沖動的伸出手想搖醒他,然而她的手都還沒碰觸到他分毫,他卻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皓腕。
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她牢牢鉗制在自己懷中。
她的雙手雖被束縛住,但她的腿可還自由得很,她奮力扭動著身體,雙腿不停的踢動著,妄想靠自己薄弱的力量反抗他。
今天她穿了一身粉色的絲綢連身裙,本來就不長的裙擺隨著她坐在他大腿上後更是往上縮了一大截,牛奶般的膚色,纖細勻稱的腿,要不是了解她的脾氣,他當真會以為她是在善用女性本色引誘他。
他張開腿將她的腿壓制在自己雙腿之中,單手抓住她的雙腕,另一手固定她小巧的下顎,溫柔的問道:‘剛剛你不發抖了,對嗎?’
他的話讓她停止了所有掙動,她安靜的靠坐在他懷裡,雙眼怔怔地望著他,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在我吻你的時候,你忘了害怕,對嗎?’他再次問。
所以這個不要臉的男人強行吻了她,就只是為了讓她不再恐懼?
她眼底的平靜慢慢轉為怒意,她用力的瞪著他說:‘誰要你多管閒事!’她寧願恐懼一生到死,也不想他用這樣的方式同情她。
她最不需要從別人身上得到的就是同情,最不想看到別人眼底流露出那種她有多可憐的神色。
而他,不但犯了她的禁忌,還光明正大的用那種憐憫眼神看著她,她非常的生氣,非常的惱怒,氣到幾乎要流淚的地步。
他低歎了口氣,伸手想拭去她的淚,她卻備感難堪的撇開臉,他只好順勢攬住她的後腦,讓她的臉靠在自己懷裡。
她憤恨的低聲啜泣著,一邊哭一邊說:‘我不用你同情,不用你可憐,我——’
他低下頭,將她未完的話全含入唇內。
他的唇很軟,像是剛焗烤好的焦糖布丁,又軟又甜又熱,她感覺到自己的唇被他細細的吮吻著,他像是珍惜,又像是贊歎,他將所有的動作都放慢,就怕會嚇到她。
他的大手在她的背脊上輕柔撫摸著,她的身子不受大腦控制,慢慢的松軟了下來;她輕輕地閉上眼,感覺到自己唇內多出另一條濕滑的異物,她又開始緊張了起來,隨即聽到他溫柔的低語:‘別怕,別怕我。’
他的話像是催眠又像是懇求,她沒有嘗試再睜開眼,放松身心,陶醉在如魔術般的熱吻裡。
溫熱的唇慢慢離開了她,她睜開迷蒙的眼,一時之間還不能回過神來,濃密的長睫眨啊眨的,帶些不知所措的看著他。
驀地,溫醇的男性嗓音輕輕地笑了。
她的視線對上他微微震動的喉結,小手下意識的觸碰,而他卻突然低下頭,咬住了她光潔的手指。
‘啊!’神智瞬間恢復了大半,小臉紅燙得幾乎要冒煙,她試著抽回自己的手,然而他卻突然用力咬了她一下。
‘噢!’她驚呼,小手恢復了自由,雙眼仍飽受震驚的看著他。
剛剛他咬她?
鼎鼎大名的孟思翰,孟大導演,那個外表文質彬彬,總是斯文有禮的孟大導演竟然咬了她的手指?!
如果不是她產生了幻覺,就是她還在作夢!
他又笑了,像是惡作劇得逞的壞男孩,又像連續劇裡那些花心大少對純情少女調情後的邪惡一笑。
邪惡這兩個字明明與他格格不入,但,為什麼當他露出那樣邪魅的笑容時,她突然覺得這根本就是他的本性!
絲毫不做作,像是他原本惡魔般的本性。
猛然,杜芯儀倒抽了口氣。她感覺到莫名的害怕,就好像她找尋了千百種方法,現在終於可以打開潘朵拉神秘的寶箱了,但,她的手卻微微顫抖著。
從一開始的期待轉變為恐懼。
她害怕去觸碰那張面具底下的孟思翰,她覺得那不是她戴上勇敢的面具就可以面對的;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如果……如果那張充滿人性般溫柔的面具一旦卸下,那後果絕對不是她可以承擔得起的。
她的恐懼增加了他天生的魔性,他的大手一個使力,她便只能乖乖的靠在他懷裡,不要說掙脫了,連呼吸都得先透過他過濾。
‘我想你是誤會了,同情這種東西,是無法從我身上找到的。’他說話時所噴出的氣息如陣陣冷鋒,輕撫過她的臉,慢慢延伸到她的頸部,她忍不住顫了顫,害怕得交得牙關格格作響。
‘怕嗎?別怕,有我在的地方,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他溫柔的承諾聽起來像是可怕的魔咒,將她緊緊束縛住。
沒有人可以傷害她!她絕對相信他所說的這句話,但,她很想問問,這其中,是不是也包含了他自己?他是否也不會傷害她?
‘你……你為什麼——’她問到一半突然打住,然而,他卻像能看透她一般,笑著接口:‘為什麼吻你?’
杜芯儀慌張的搖頭,想要否認,想要阻止他將答案說出來。
他的手輕滑過她的唇,愛戀不已的看著那粉色的柔軟唇瓣好一會兒,才用低嗄的聲音道:‘因為我決定讓你變成我的。’
因為我決定讓你變成我的,因為我決定讓你變成我……
這句話像是最惡毒的詛咒,不停的在她腦海、心底回蕩,她揮之不去,也找不到辦法反抗,只能呆呆的任由他擺布。
本來他自己也還不確定,但,當他的唇第一次吻上她時,他便已經有了覺悟。
這個精致的娃娃,他是再也放不了手了。
從不曾有過這樣的感受,只不過是一個吻,但,她的甜美像是一種快速溶解的毒藥,從他的唇經過唾液,然後在一秒不到的時間便入侵他的四肢百骸,甚至連他體內的血液、水分也不放過。
這樣甜美的劇毒,讓他捨不得戒掉。
他眼眸彎彎,上揚的嘴角帶著些她不太清楚的情感,他的唇貼在她唇上,反覆吸吮,然後慢慢往下滑到她的頸部。
杜芯儀心跳加快,無助的小手揪住了他的手臂,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唇貼在她跳動激烈的頸動脈上,他釘住不動,像是饑渴了幾千年的吸血鬼,正考慮著該用什麼樣的角度去吸取她新鮮的血液。
他的吻本來很輕很輕,僅像是根發絲般落在頸上,有點癢,但並無大礙,後來,那根發絲像變成了粗硬的鐵絲,突然用力的從她頸上戳了一下。
那僅僅一秒不到的痛,但,她卻害怕得用盡全身的力量推開他。
過猛的力道使得她從他懷中跌落,坐到了柔軟的地毯上,小手驚慌的摸著自己的頸,像是要確定自己的脖子上真的沒有出現兩個洞般,她站起身,猛然往房內的另一扇門沖去。
她沖進浴室內,站在一面全身鏡前,臉色蒼白得跟鬼一樣。
小手撥開了自己的發,指尖停在還完好無缺的頸子上,猛然,她瞪大眼,狠狠的倒吸了口氣。
在她的右頸上,有抹深紅到幾乎要見血的吻痕,那吻痕像是一個永遠去不掉的刺青,牢牢的嵌在她頸上。
孟思翰像抹無聲無息的幽魂,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右手搭上她的肩,左手放在她纖細的腰肢上,他看著鏡子中的她,像是下了層結界,她只能動彈不得的回望著他。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那樣的恐懼會讓他感覺到受傷,他的心會不受控的發疼。
薄薄的淚光湧現,杜芯儀看著他,不敢眨眼,怕得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驀地,他的眼神變得黯淡無光,閃過一抹難受,但速度快得讓她來不及發現。
他將頭靠在她頸窩旁,低聲道:‘別怕,別怕我。’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卑微,像是在懇求,但她還是感到害怕,她並不想變成他的,她不想變成任何人的,她只想做自己。
她只想戴著面具活在這個充滿虛偽的世界裡。
突然,他放開了手,深深地看著鏡中的她許久,才輕聲道:‘對不起,是我冒犯了。’
他退出了浴室,她隨即虛軟的跌坐在地上;她臉上的淚還沒干,但,內心的恐懼已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失落。
為什麼會這樣?她是打從心底希望他能放過她,但,當他真的離開時,為什麼她會突然希望他不要放手?
她害怕恐懼,她不想過著每天都活在懼怕之中的生活,但,現在從她心底不斷湧上的失落又讓她感到疼痛。
‘時間已經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孟思翰站在浴室門外,離她有三步的距離,金邊眼鏡已經重新戴回臉上,眼底的溫柔,微笑的唇,他看起來就跟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樣。
他的溫柔面具已經戴上了。
杜芯儀愣愣的看著他,突然感覺到自己被他遠遠的隔離在外,她該試著微笑,該感到安心,但,她卻笑不出來。
就連演,都演不出來。
‘杜小姐?’
‘不要!’她像瘋了般,突然雙手搗住耳朵,尖聲叫著。
她不要這樣,她不想被他推離。
她不讓他靠近,但,卻又不允許他離開。
她渴望真實的他,卻又害怕真實的他;她渴望展現真實的自我,卻又害怕展現出自己的恐懼。
‘杜——’
‘不要這樣叫我!’她紅著眼飛撲向他,而他一時失去重心,被她給壓制在身下。
‘不要試著了解我,不要試著接近我的內心,不要試圖將我從過去中解救出來。’她語帶顫抖,卻堅定的說道。
他安靜的凝望著她,抿緊了唇,不發一言。
突然,美麗的眼眸眨了眨,透明如上等琉璃的淚水落在她小小的鵝蛋臉上,她用著一種自己從來都沒發現的溫柔語氣道:‘請你不要遠離我。’
不要妄想占據她,但,也請不要放棄她。
簡單來說,她想要被愛,想要被呵護,但,她不要去愛,她不要被傷害。
她的自私讓他為難。
她是如此的需要著他、渴望著他,卻又是如此害怕接近他。
時間過了好久,他始終不發一言,慢慢從地上坐起身,而她還跨坐在他腰腹,小小的頭低垂著,害怕聽到他的拒絕。
‘時間晚了,回家吧。’他需要時間想想,還沒辦法馬上答覆她。
她抬起頭看著他,眼底有著失望,但,最後,她抹去了自己的脆弱,強迫自己重新振作起來。
她是個專業的演員,沒有什麼可以難得倒她,現在,她只要假裝自己是個非常堅強的女性就可以了。
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她這樣告訴自己。
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他們一句話也沒說,沉默的氣氛持續了一個半小時,車子緩緩停在她家門前。
他拉了手煞車後,雙手離開方向盤,而杜芯儀拉了拉車門,發現他還未解開車門的鎖,她轉頭看向他,發現他正定定的望著自己。
她眨了眨眼,用冷靜掩飾所有的情緒,鎮定的說:‘孟先生,你忘了解開中控鎖。’
突然,他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低歎了一聲。‘唉。’
他的過度反應讓她怔了怔,不知所措的回望著他。
‘告訴我,我該怎麼做?’讓他可以深入她的內心,讓她可以不再恐懼,讓她可以明白,他永遠都不會傷害她。
如果今天之前,有誰告訴她,人可以在短短一個多月內愛上另一個人,她一定會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就像她相信一見鍾情,只不過她還未有機會碰上罷了。
但,她絕對不相信,孟思翰會是那種人。
他不是一個會隨便說愛的人,他總是冷靜,總是將自己的情感克制得很好。但,今天晚上的他,像是被另一個惡魔給附身一樣,他吻她,給她承諾,央求她完全的信任,這一切虛幻得太不真實。
這就是愛情?
不,她不相信,就算她對愛情一知半解,她也絕對不會相信這就是愛情,這一切來得太過兒戲,不可能會是愛情。
懷疑、猜忌、不信,她眼底閃過的復雜情緒太多,他的手往前握住了她的小手,溫柔問道:‘愛一個人,需要這麼復雜?’
他是個成熟的男人,對於自己的欲望相當清楚,什麼是他想要、並且可以得到的,一旦他確定了目標,便會排除萬難,勇往直前。
她震了震,輕聲反問:‘愛一個人,只要如此簡單?’
他甚至不了解她,對於她的過去、現在,他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連她的出生年月日、喜好、專長,一些最基本的,他可能都不知道,他這樣也可以算愛她?
這樣也可以說愛她?
他俯身向前,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然而,他只是將她的手拉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俊秀的臉停在她眼前十公分的距離,專注而嚴肅的看著她。
他拉著她的手,緊緊的壓在自己胸口上,柔聲道:‘關於愛,我用“這裡”去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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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芯儀呆坐在自己床上,雙眼無神的瞪著地面,腦海裡不停回蕩那晚他說話的話;關於愛,我用這裡去感覺……
他的話將他們隔開成兩個層次;他用心去看待愛情,而她用表面的一切去判斷愛情。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是個如此膚淺的人。
微顫的手輕撫上自己的唇,盡管已經過了十天,她卻仿佛還能感受到他唇上欺壓過來的霸道柔情,甚至是他舌尖上的滾燙熱度。
怎麼辦?除了害怕之外,她竟感到有一絲絲竊喜。
她壓抑不了內心的雀躍,她期待著他下一步的行動,她每分每秒都會想起他,那張溫柔似水的面具,還有那雙接近魔鬼的邪魅雙眸。
‘芯儀,我可以進去嗎?’在門外敲門等候的是宋剛。
杜芯儀走到門前,為他開了門,側身讓他進來。
宋剛走到她房內的單人沙發坐下,示意她坐在自己對面,一向冷淡的眼神在觀看她時,流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心疼,他重重的歎了口氣,猶豫著該怎麼開口好。
‘我——’
‘你——’他們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了下來,宋剛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又開口問道:‘你不想繼續拍了?’
‘不是!我想拍。’她急忙否認,甚至還緊張的站起身。
宋剛看著她過度的反應,更加證實了自己內心的揣測,她果然發生什麼事了,關於那個男人的。
‘你不需要勉強自己,本來就決定好了,上一支廣告之後,就讓你去國外留學,現在,我仍然可以為你這麼做。’他試圖說服她,改變她的決定。
‘不要,我要留在這裡,我要拍這部電影,我不要中途而廢,我——’
‘你已經將自己關在家裡十天。’他冷靜的道出事實,顯然她的說法與作法有很大的差距。
‘我——’她為之語塞。
她入行已經數年,每件工作都是經由她自己同意,公司才幫她接洽;而她總是在工作上力求完美,總是戰戰兢兢的經營每分每秒,可這次,卻大大反常。
自從電影開拍以來,她除了去過第一次潤稿的會議之後,便每天將自己關在家裡,對於工作的事情不聞不問,如果再這樣拖下去,除了這部電影遲遲不能完成之外,她的聲譽也將會隨之一落千丈。
那晚,孟思翰送她回家,跟他在門口打過招呼,只淡淡說上一句:‘我會等她,請給她時間。’
起初,他不明白孟思翰話裡的意思,只是隱約之間感到他們之間有些不妥,然而,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杜芯儀卻愈來愈沉默,她說話的時間愈來愈短,微笑的次數愈來愈少,他自覺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
他不想看到她這樣自我枯萎。
杜芯儀看著他眼底難掩的擔憂,抿了抿唇,才道:‘我只是覺得有點害怕。’
太多情緒是她未曾經歷過的,她不知道該問誰,不知道該怎麼做,她想求助,卻又不想表現出自己的無能。
‘害怕什麼?’他的語氣柔了,眉宇之間也松懈了下來,希望她能信任他,願意說出她的憂愁,讓他和她一起想辦法。
‘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常常感到莫名的……心跳加速。’她該害怕陌生男子對她太過親密的接觸,該用盡全力去抗拒,然而,在看不見他的時候,她卻又感到莫名恐慌。
就像原本晴空萬裡的藍天,突然布上了一層陰霾,光明被掩蓋了,但,她卻期待即將要落下的陣雨。
她明明最討厭下雨的,她明明最討厭陰天的,為什麼會突然期待了起來?
是因為他嗎?想來想去,都只能是因為他。
他從來不曾在她臉上見過這樣的表情,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女,羞澀的眼眸寫滿初嘗戀愛的酸甜。
她喜歡上一個男人了,天啊!他不能相信,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一個男人,活生生的男人!
那讓她避之唯恐不及、活生生存在著的男人,這怎麼可能?!
‘你——’他不知該怎麼問出口,更何況,就算他不問,光是從她靦腆的小臉上也可以看出她是喜歡上一個人了。
但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他該怎麼做才好?是該將她納回自己羽翼下保護,還是該將她給推出去,讓她在那片屬於她的天空翱翔?
他無法永遠守護她,卻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受傷害,該怎麼做才好?身為哥哥,他該為妹妹做什麼?
‘如果常常想起一個人,開心的時候想,睡覺的時候想,就連作夢的時候都想,那,這算是喜歡了嗎?’她沒有發現他眼底復雜的情緒,小小聲的問。
‘快樂嗎?’他的聲音因充滿太多的壓抑而顯得低沉許多。
‘什麼?’他說話的語氣太低沉,她聽不太清楚。
‘當你想起那個人的時候,快樂嗎?’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來。
‘快樂?’她怔怔的看著他,然後微微的點點頭。‘如果說快樂的話,好像還真的有些快樂。’
是了,他虛弱的一笑,現在的情勢已經不容許他做選擇了,最終,他還是得被迫放手。
‘你怎麼都不說話?’室內沉默得有些可怕,杜芯儀歪著頭問他,擔心是不是因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只要是能讓你感到快樂的事情,我都會支持你的。’她的快樂比流星還珍貴,他只能無條件的在她身後守護。
這是他身為她的哥哥、她的家人,所該做的。
聞言,杜芯儀緊張的小臉慢慢放松,小巧的櫻唇上緩緩流露出一個笑容,輕柔得比一陣春風還更讓人珍惜。
‘早點睡吧,既然已經決定好了,就別再猶豫了。’她只是欠缺某個人來給她一點支持,現在他給了,那麼,希望她可以勇敢一些,去追求那早該到來的愛情。
杜芯儀從沙發上站起來,匆匆走到他身後,突然開口叫住他:‘喂!’
宋剛轉過頭,眼底所有的情緒斂走,無言的等著她開口。
‘謝謝你。’聽她說話,給她勇氣,當她的支持。
小臉上燦爛的笑容是給他的,專屬於他的,然而,卻只是妹妹給哥哥的,那種充滿親情的笑。
他輕輕扯動嘴角,帶上了房門,頎長的身軀靠在門外,粗厚的眉皺起,他閉上眼,將所有的苦澀壓回自己心底深處。
有些情感注定是沒有結果的,所以他永遠也不會說,永遠也不會讓她有機會發現。
所有的痛苦都留給他一個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