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迴避自己的目光,袁咚咚明白了,他果真像她所想的,只想要她的廚藝,而不是她本人。她心痛地警告自己不能被他可憐的表情愚弄,因為那是他為達目的而使用的手段,她如果因為他的家人和僕人留下,那等於將自己扔進了煉獄中。
忍著內心的失望,她故作輕鬆地說:「你看,我早就知道你需要的只是一個好廚子,可我不是。如果你留下我,我們都不會高興,因為那不是我所想的。」
他忽然看著她,風馬牛不相及的抱怨道:「我還是喜歡你在我懷裡的模樣。」
袁咚咚的全身霎時如同被火燒灼,但她鎮靜地說:「你真是個粗魯無禮的花心大少爺,我可以假裝沒聽見這句話。現在,請你認真回答我,什麼時候我能離開?我絕不會為了給你提供全天候的美食,便捷的服務而留下來!」
「不,你不能離開!」他想都沒想地回答。
「為什麼?」她幾乎是吼叫的了。
「因為你屬於這裡,屬於我!」他說完,放下沒吃完的麵條起身往門口走。
屬於這裡,屬於他?!
心在胸腔內鼓跳,血在血管中奔湧,袁咚咚末及細想就跑過去拉住了他。
「等等!」她大聲地問:「你那話是什麼意思?」
被她拉住,焦元廣遲疑了一下,但並沒有回頭。
他的心情一點都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瀟灑,從今天清晨流水席撤席,不,應該說從她體貼地為他的弟妹做花糕,為他的祖母做燕窩羹起,他就一直不去想她終將離開的事實。
每聽她說一聲『走』,他的心就痛一次。這種感覺在他被燙傷,她為他用涼水泡傷、敷藥和照顧他時更加強烈,他知道一旦她走出焦府大門,他們今後就如同日月,相望卻不能柏交,他想留住她,可是卻不知要如何留住她。
直到今天,當她依偎在他懷裡時,他對她的渴望再也無法掩飾或否認,他對她的需要遠遠超越了對她的廚藝和美食的需求,那時他豁然明白,這麼多天的猶豫和苦思都因為他愛她,在不知不覺中,在她的鄙視下,他竟然愛上了她!
這實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一個享譽京城的美食大王、花花大少,居然愛上了一個出身貧寒,脾氣火爆的小廚娘?
不說他遠在邊關的爹娘和近在身邊的祖母不會同意,就是袁咚咚知道了,肯定也會笑死他,在京城數不清的名師大廚中,他獨獨被她的廚藝迷倒已經夠讓人看輕的了,如果愛上她,卻被她嘲笑,那他不如死了算了。
此刻,他正在為自己一時情急吐露了真情而懊悔。
你屬於我!
是的,這是他情急中吐露的真情,是他的宣示和他的渴望,然而話一出口,她震驚的目光就提醒了他,他正雙手為她奉上利劍,讓她以此凌遲他的心!
覆水難收,出口的話如何能收回?他只能逃走,躲到沒人的地方哀號,也好過當面聽它嘲笑自己。
可是,她為何不放過他,偏要拉住他?
「你已經得到了我的回答,還想問什麼?」避無可避,他轉身面對她。
袁咚哆看著他,他的表情被隱藏在燈光照不到的陰影裡,顯得捉摸不透,而他的聲音令她有被火燎過般的感覺。
「我想問你——」她困難地吞嚥著,抱著一定要弄明白的心情問道:「你說我屬於這裡……屬於你,那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他向她移近一步,走入燈光中,袁咚咚清晰地看見了他臉上的表情,那是充滿矛盾與痛苦,甚至帶著令人費解的悔恨表情,那是為什麼?
可是他雙眼半垂,黑眸被長長的睫毛遮著,她看不到裡面的情緒。為了看清楚他,她情不自禁地拉過他,縮短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而就在同一時間,他有力的手摟住了她的脖子,她旋即倒進他的懷裡。
「你……你要幹嘛?」她雙手頂在他胸前,現在,他的臉與她幾乎相貼,因此她看清楚了他黝黑的眼裡閃爍的火花,看清了他臉上緊繃的線條,而他凝視著她的目光變得越來越熾熱,越來越強烈。
「我正要告訴你,那是什麼意思。就是這個——」他恍若歎息般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裡,在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時,他的雙手收緊,將她輕柔但堅決地擁入懷中,而他的嘴覆在了她的嘴上。
有好長一段時間,她震驚得全身僵硬,腦袋裡『嗡嗡』地響。
老天,這是什麼?山搖地動,還是閃電雷鳴?為何他的嘴只是那樣貼著她,卻在她的身上引起了遠勝過山搖地動與閃電雷鳴的效果?
而他的身體,這麼瘦的身體為何會像剛熄火的灶石,又硬又燙?
她最初是瞪著眼睛接受他的親吻,可是,當這個吻變得長久而持續時,她的腦袋變得遲鈍,隨即心醉神迷,全身酥軟,彷彿身上的每一根骨頭都融化在了那一片灼熱中,她無法移動、無法喘息,除了緊緊攀附著他外,只想閉上眼睛感覺一切。
他的味道好特別,聞起來舒服又令人興奮,混合著她所熟悉的廚房味道和乾淨熾熱的男性體味,而他的嘴在她內心深處第一次激起了某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為什麼?」當他們的嘴終於分開時,她喘著氣問。沒有他的親吻她已經很難離開他,如今,他的吻使她更加陷入了一種渴望與他相守卻不得的失望中。
「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對我做這個?」
「因為你是屬於我的。」他喃喃地說,他的手緩緩地做著自從第一次見到她起就一直想做的事:撫摸她粉嫩秀氣的面龐,把玩她小巧玲瓏的鼻頭和耳垂,而後,他雙手捧起她的臉,他的嘴再次覆蓋了她的芳唇。
「屬於你的?」這個說法十分新鮮,也十分動聽,想到彼此相屬的這個問題,袁哆哆掙脫他迷惑地問:「如果這樣,那你也是屬於我的。」
「如果你願意。」一絲緊繃的笑出現在他唇邊。「可是,你願意嗎?」
「我……」
我願意!感情上她想如此回答,可是理智上她知道她不能。
儘管他此刻表現出了對她的需要,可是他並沒有說愛她,連喜歡她的表—不都沒有,如此,她怎麼敢將自己的一切都獻給他呢?
「你要我屬於你,因為我是一個好廚娘,對嗎?」她用雙手捧著他的臉,不讓他的嘴碰到自己,這樣,她的思維會清晰很多。
「是的,你是個好廚娘,是我的好廚娘!」他轉動著臉親吻她的手心,激情橫溢地回答她,根本沒有注意到她漸漸黯淡的目光。
「不,我不屬於你,你也不屬於我。」她垂下手,退出了他的懷抱。
「咯咚?」他不明白怎麼好好的,她忽然情緒低落,口氣都變了。
「你不要再說了。」她往後退開,憂傷地說:「你是京城首富,我不過是一個小飯莊的廚娘,我伺候不起你,你也留不住我,讓我走吧!」
焦元廣還沒回答,側門傳來開啟聲,隨即門開處露出寶兒的臉。
「少爺,老夫人有事找您!」
「什麼事?」焦元廣立刻越過袁咚咯走過來。
「小姐病了,哭鬧著要找咚咚姑娘。」
「病了,怎麼忽然病了?」焦元廣焦慮地說著往門外走去。
一聽是欣兒病了,袁咚咚跟焦元廣一樣緊張,立刻跟隨在他身後,往開啟的側門迴廊走去。
天早黑了,結束了三夜喧嘩的大庭院此刻一片沉靜,幾隻燈籠無法照亮它的每一個角落。沿著迴廊走人一道門時,袁咚咚被腳下的木檻絆了一下,撞到走在前面的焦元廣身上。
「小心!」他一轉身,有力的手臂托住了她,對走在前頭掌燈的侍童喊:「寶兒,你的燈照到哪裡去了?」 寶兒趕緊將燈挑高,為他們照明。
「抱歉,我沒看見……」燈光下,袁咚咚羞愧地為自己的笨拙道歉,急於掙脫他的手。
「沒關係,是我的疏忽。」他溫熱的手離開了她的手臂,改而牽著她的手。
「你不必這樣。」她想甩開他,可是他緊拉著她往前走。寶兒手中的燈火也一直圍繞在她的腳前。
侷促不安中,她只能怪這條迴廊怎麼這麼長。
終於前面出現燈火和屋宇,焦元廣告訴她那兒就是老夫人住的地方。
她再次想掙脫他的手,但他沒有放開她,直到進入燈火明亮的正房。
滿臉憂慮的焦老夫人看到袁咚咚跟隨孫子一起進來,當即從椅子上站起,迎上前來寬慰地說:「姑娘,我真怕你離開了呢!」
袁咚咚想過去向她問安,可看到她身後不僅有貼身丫鬟和丁媽等人,那個臉拉得長長的『巫婆』魯四姑也在,並且眼含惡意地盯著她時,不由有點遲疑。
「欣兒到底怎麼了?」焦元廣沒有注意到她的遲疑,也沒看其他人一眼,逕自走到老夫人身前關切地詢問。
老夫人隨意看他一眼,轉向袁咚咚說:「聽丁媽說姑娘執意離去,我知道不該難為你,可是欣兒病了,能否請姑娘看我薄面,為我的孫女多留幾天?」
袁咚咚一聽,忙對她行禮道:「老夫人言重了,咚咚只因貴宅差事已了才懇請離去,若老夫人或小姐有需要,我自當效命!」
焦老夫人臉上露出微笑。「那我先代欣兒謝謝姑娘大恩!」
「老夫人之謝,袁咚咚愧不敢當,請問元欣小姐哪裡不舒服?」她問。
「掌燈!」老夫人不失威嚴地對身後的丫鬟們說,再回頭招呼袁咚咚。「你跟我來,我們到小姐房裡去。」
很快,一排燈籠開道,一行人陪著老夫人下了台階,進了相連的小院,這裡燈火明亮,不像其他地方幽暗,也許因為有病人,這裡的丫鬟特別多。
焦元廣首先往一間門簾高挑的房間走去。
「欣兒?」他走過去看床上躺著的妹妹,卻在看到坐在妹妹床頭邊滿臉是淚的弟弟時十分驚訝。「申兒怎麼也在這裡?」
「大少爺,老夫人。」侍候欣兒的丫鬟立刻站起身,惶恐地說:「小姐不肯再吃藥,小少爺也不願去睡……」
「大哥,我要咚咚姊姊。」正在對丫鬟鬧脾氣的元欣哭著說。
「我在這兒。」袁咚咯立刻走到床前,面色蠟黃的女孩立刻撲到了她的懷裡。
焦元廣詫異地看著祖母。「中午見面時欣兒還活蹦亂跳的,怎麼這會兒就病成這樣了?」
「唉,郎中來瞧過,說是吃錯了東西。」老夫人歎息道:「中午四姑給她吃燉牛肉就不樂意,後來又吃了幾個栗子,結果一直吐到傍晚,吃什麼吐什麼,連藥都全吐了,還一直鬧著要找『咚咚姊姊』,剛才聽丁媽說咚咚姑娘要走,這下鬧得更凶了,只好去把你們找過來。唉,抓來的藥也吃了,可怎麼還是吐個不停呢?」
「老夫人別擔心,那是空腹吃藥的關係,今夜有我照顧她。您回屋休息吧!」袁咚咚看著才一天不見就瘦了一圈的女孩,心裡很難受。
老夫人看看在她懷裡不再哭鬧的孫女和面色麻木的小孫子,歎口氣道:「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反正我今天睡了一天,晚上不愁沒事做了。」她安撫著老夫人,再看了眼立在老夫人身邊的焦元廣,那不知死活的東西正瞪著火熱的眼睛盯著她,讓她一陣面熱心跳,趕緊低頭對懷裡的女孩說:「欣兒沒事的,以後記得牛肉、栗子不可同食,不然就會嘔吐,現在吐光了,再喝點粥就好了。」
「我和三哥都要吃咚咚姊姊做的花糕。」
「行,姊姊給你們做。」
隨後,老夫人交代魯四姑,如果咚咚姑娘願意,可以隨意使用大廚房,又告訴其他丫鬟,要她們聽憑袁咚咚的使喚,得到相關人的承諾後才離開了房間。
「你也走吧!」等屋子裡的人都出去後,袁咚咚對焦元廣說。
可他卻彷彿聽到怪異的事情似地瞪著她。「你說什麼?他們是我的弟弟、妹妹,我自然得照顧他們,這不是你早提醒過我『當大哥的責任』嗎?」
聽他如此說,她也無法反駁,只好由他去。
稍後,當袁咚咚到大廚房為孩子做飯時,發現留下焦元廣還是很有用處的,因為元欣要跟著她,於是他成了最好的『轎夫』,抱著元欣,帶著元申跟在她身邊,看著她變戲法似地做出孩子們喜歡吃的食物,當然,焦元廣也沾了光。
元欣的病讓袁咚咚不再提離開的事,這時就算有人揮舞大棒趕她走,她也不放心離開,因此焦元廣滿心歡喜,暗自感謝是妹妹幫了他。
夏蟲唧唧,袁咚咚坐在安靜的廚房內挑著菜,她的目光不時看向門外庭院裡躺在涼椅上的女孩。
她的小哥哥正將一片新摘來的荷葉頂在她頭上,惹得她咯咯地笑。
「唉,這孩子的病總算好了。」她寬慰地想,三天來欣兒已經不再嘔吐,也有了些食慾,現在,又到了她該考慮離開的時候了。
那天晚上她給洪天海和袁玥寫了信,告訴他們自己得多留幾天的原因,次日由焦府的廣大爺親自送去,並帶回了天海哥的回函,證實焦元廣沒有說謊,他真的在流水席結束的當天就去飯莊公開認錯道歉,還兌現了所有承諾。現在,芙蓉飯莊在東大街的新店正在忙碌地裝潢中,很快就可以完工開業。
終於可以在京城鬧市區開業的前景給她心裡注入無窮的快樂,可是想到租用焦氏的產業,並得知焦府真正的當家人是誰後,她即便離開這裡也將與焦元廣有割不斷的聯繫,而那將只是房客與屋主的關係時,她心痛如絞。
這三天,她與他的接觸沒有因為她不再住在鳥食居,也不再到他的廚房做飯而減少。最初那天,因為欣兒的關係,他幾乎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後來,欣兒可以自己跑動了,他才離開這裡,但仍時時可以看到他。
想到他對她越來越多的碰觸和眼神交流,而她竟然越來越習慣並渴望那些大瞻的親暱行為,她的臉就發燒,胸口就漲滿激情。
她不知道離開這裡後,再見到他,他們會是什麼樣子。如果他用尋常屋主對待房客的態度對待她,或者用陌生人的目光注視她,那她相信自己會受不了,因為她無法接受一個曾與她有過如此親密接觸的男人將她視為陌路,那太侮辱人了!
也許,她應該現在就離開,應該阻止他溫柔的手落到自己身上,阻止他甜蜜的嘴貼在她唇上?
可是,那是她多麼渴望的事啊!
我到底變成一個什麼樣的女人了?她心情沉重地想,天海哥和袁玥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唾棄她,再也不想理她,那她怎麼辦?
「為什麼流淚?」一聲驚訝的詢問將她從胡思亂想中驚醒,她抬頭,與焦元廣黝黑深邃,充滿震驚的目光相接,驀然發現不知不覺中,她竟然滿臉是淚。
她哭了?!而她不記得自己成年後掉過一滴眼淚。
「你哭了?」他震驚的目光將原先喜悅的色彩覆蓋,進而充滿了憐惜。他坐在她面前的門檻上,取走她手裡的東西,將她攬入懷中。
「是因為我嗎?因為我強行把你留下?」他的聲音裡有讓袁咚咚心痛的絕望。
「不……」她在他懷裡搖頭,眼淚流得更多,她想告訴她,那是因為她不想離開卻不得不離開,因為她害怕他將來把她視為陌生人,害怕她再也無法像現在這樣親近他。
他捧起她的臉,注視著她淚水盈盈的眼睛,彷彿從她的眼睛裡讀懂了她的心事般,他的臉慢慢靠近。「別害怕,有我在。」
他的嘴吻上了她的眼睛,吮去滾滾而下的淚,再柔柔地貼在她顫抖的嘴唇上。
她全身如同火炙,眩暈無助,除了緊緊地抓住他,回應他的一切,她不知道該如何抵制內心強烈的渴望。
忽然,焦元廣的身子離開了她,從門檻跌倒在門外地上。
「不許你欺負咚咚姊姊!」瘦小的元申像尊門神似地挺立在門口,元欣站在她小哥哥身邊,怒視著他們的大哥,哪怕這幾天大哥背她、抱她從不嫌累。
「呃,錯了,你們弄錯了。」袁咚咚看著狼狽跌坐在地上的焦元廣,再看看兩個同仇敵愾的孩子,不知是該感激他們,還是該羞愧地逃跑。但她現在只想先做一件事,就是跨出門檻扶起焦元廣。「快起來。」
「你幹嘛?」正沉浸在萬般柔情中的焦元廣,一時半刻還無法從自己的震驚中恢復過來,他看看弟弟驚訝地問,再轉向袁咚咚,立刻被她羞紅的臉和未來得及擦淨的眼淚提醒。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老天,他們以為我非禮你呢!」
這個認知讓他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一把抓住元申胸前的衣襟,厲聲說:「臭小子,你居然敢把你大哥看作是會非禮女人的混蛋?」
與元申比,他無疑是個充滿力量的巨人,但元申毫不示弱,儘管他臉色蒼白,身子在發抖,仍表現得像個鬥士。「你就是非禮她,不然咚咚姊姊不會哭!」
「咚咚姊姊,他要打三哥!」元欣尖叫,抱著袁咚咚大哭。
天哪,這是怎樣一個混亂場面!
焦元廣臉色陰暗地放開弟弟,撫平他胸前的衣服,看了眼哭泣的妹妹和依然淚痕斑斑的袁咚咚,轉身走離開,頹然坐在台階上。
袁咚咚抱著元欣,對元申伸出胳膊,那被嚇壞的男孩立刻撲進她懷裡。
「你們誤會了。」袁咚咚擁著他們,決定告訴他們實話,她絕對不能讓這兩個孩子對他們的大哥產生惡劣印象,更何況她認為他是一個值得信任和尊敬的大哥。
「你們的大哥沒有非禮我。」她輕聲說,看了眼門外台階上的背影。
「那你為什麼要哭?」元申不信地抬起頭來看著她,元欣也停止了哭泣。
「那是因為我要走了,捨不得你們。你們的大哥是在安慰我。」袁咚咚輕聲地說,似乎不想讓別人聽到,但門外台階上的背影一震,雙肩僵硬。
「你要走?為什麼?」元申立刻忘記了跟大哥的過節。
「咚咚姊姊,我不要你走,你一直住在我們家,好不好?」元欣含淚央求。
「可是這裡不是我的家。」袁咚咚忍著心裡的痛,努力說服他們。「每個人最後都要回自己的家的,對不對?」
「可是你的爹娘都死了,你沒有家。」元欣抓著她。「在我們家,我和三哥會對你好,我大哥……」瞟了眼台階上一動不動的背影,女孩的口氣有點畏懼。
「我去跟大哥認錯,求他讓你留下。」元申垂頭喪氣地說。
袁咚咚理理他的衣襟,再擦擦元欣的眼淚,說:「不用了,只要你們沒有誤會你們的大哥,我就很開心了。」
「可是,我們不想讓你離開。」元欣又要哭了,袁咚咚一陣心酸,趕緊把她擁入懷裡,元申受到這樣的氣氛影響,也眼眶紅紅地伏在她腿上。
「元申、元欣,過來!」
台階上的焦元廣發出無人能忤逆的命令。
兩個孩子從袁咚咚身上抬起頭來,遲疑地不敢動。
「去吧,不會有事的。」袁咚咚給他們安撫性的微笑,將他們拉起來送出門。
他們怯怯地走到背對著他們的大哥身邊。
「這裡。」焦元廣沒有回頭,只是指指身前。
兩個孩子手拉手下了台階,站在院子裡,面對他們威嚴的大哥。
三雙相似的眼睛互相注視著,最後焦元廣輕輕歎了口氣,說:「我很高興你們保護咚咚姊姊。」
兩個孩子驚詫地看著他。他立刻又說:「不過我生氣了,你們知道嗎?」
兩個孩子點點頭。
「知道我為什麼生氣嗎?」
孩子們再點點頭。
「不,你們不知道!」他激憤地說:「你們是我的弟弟和妹妹,可是在你們眼裡我是個魔鬼,對不對?」
兩顆小腦袋垂下,拚命地搖晃。
「算了,你們也別否認。我不會懲罰你們,也不會逼迫你們尊敬我,但是我要
告訴你,元申,焦家男子永遠不會非禮任何女人!還有你,元欣,你以為我會打元申,是嗎?那等於是你打了大哥一耳光,大哥要你記住,無論你們做了什麼,大哥永遠不會打你們!記住了嗎?」
元申和元欣抬起頭來看著他,大聲說:「記住了!」
袁咚咚從兩個孩子的眼裡看到喜色,不由安心地回到廚房,洗手和面。
「好了,既然都說明白了,你們去玩吧!」台階上的焦元廣結束了訓話。
「可是咚咚姊姊要走了。」元欣看著門內,聲音小小地說。
「放心吧,大哥不會讓她離開。」焦元廣拉拉妹妹的髮辮,對憂鬱的弟弟說:「你帶欣兒去玩,讓大哥有時間說服咚咚姊姊,可以嗎?」
「可以!」一聽大哥的建議,元申立刻轉憂為喜。「大哥去說,咚咚姊姊一定會留下。」然後帶著元欣走了。
看著弟弟、妹妹快樂而信任的眼神,他知道在弟妹心目中他是無所不能的,那麼現在,就讓他好好表現一下吧!
「沒事了。」他滿臉帶笑地走進廚房,對袁咚咚說。
「那很好。」她沒有笑,只是看他一眼就垂下頭揉手裡的面。
「咚咚,為什麼我越來越迷戀你?」他走過來坐在她身邊的椅子上說。
一陣心跳中,袁咚咚忽視那種只有他能帶給她的甜蜜期盼心情,故作冷靜地一邊用力揉著面,一邊說:「既然我是能帶給你美味的大廚,而你是擅於品嚐佳餚的老饕,那你對我的迷戀是可以理解的,換了其他的廚師,你會有同樣的感覺。」
「但是,我不會對其他廚師有這樣的渴望。」
他以指尖輕輕地拂過她的臉頰,將她的臉轉向自己。袁咚咯瞪大雙眼,想警告他不可輕舉妄動,因為這裡是大廚房,隨時會有人進出。
可是,在她發聲前,他的嘴已抵在了她的唇上。
這次他的親吻與以前完全不同,不再溫柔細膩,不再帶著試探與說服的意味,而是狂猛熱情,充滿了佔有和攫取。
「停……停下!」她利用他准許她稍微喘息的機會避開他的嘴,靠在他懷裡低語。「你在幹嘛?這裡是大廚房。」
「難道你看不出我在品嚐你嗎?這裡確實不是個好地方,可是我等不及了。」他說著,輕咬她耳垂的同時,他的手在她的背上急切地摩挲。
「不行,你快放開我。」她警告,卻無力掙脫。
他真的放開了她,以輕柔的語氣問:「現在你還認為我會迷戀其他能做美食的廚師嗎?」他望著她,她彷彿被催眠一般地注視他。各種情緒在他的眼裡燃燒——珍惜、渴望相愛!
愛,絕對無疑,是愛,就像她對他付出的那樣,她的心在意識到這點時歡快地跳動,她想要他親口說出來,可是這裡不是合適的地方。
帶著一絲遺憾,她扶著案桌退離他的懷抱。
彷彿看出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他眼裡出現了勝利的光芒和她還無法完全瞭解的、能讓她立即燃燒的火焰。當她顫巍巍地對他微笑時,他的唇再次逼近,而她投降地閉上雙眼,迎了上去。
幸好這次他只是輕啄一下就離開了,不然她懷疑自己是否有足夠的力量將自己的嘴從他甜蜜的吻中拉開。
身體上他們雖然不再有任何接觸,可是他們的視線緊緊糾纏,她覺得自己渴望聽他親口說的那些話,正借助著神奇的目光傳遞到她心中。
語言?我們需要語言嗎?她的目光在問。
不,語言是多餘的!他回答的目光是如此堅定。
「看,你把我弄得像鬼一樣。」他忽然收回目光,跳離她身邊,連連拍打身上被沾到的麵粉。
他孩子氣的動作和前後截然不同的表現,讓袁咚咚忍不住笑了起來。
「很好,你笑了。」他也笑望著她。「知道嗎?你笑起來很像一個人。」
「誰?」她停住笑。「女人嗎?」
他笑而不答。
「快說,是不是?」她威脅地舉起一團麵粉,做出要撒到他身上的樣子。
「不可以喔,那是申兒、欣兒的晚餐呢!」他連聲阻止她,見她仍一副沒有得到答案絕不罷休的神態,立刻投降道:「沒錯,是女人——畫上的仙女。」
「真的嗎?」她懷疑地問。
「當然是真的。」他先正經後諧戲地說:「京城裡誰不知道我焦元廣好食不好色,不過,對你除外。」
「我?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秀色可餐,勝過美饌,我無法不愛。」他說著抓起面盆。「來吧,把麵團放進去,這裡不自由,我們回東院廚房去!」
「你說什麼?」她沒有注意他舉到面前的盆,只是盯著他的眼睛。
「我說什麼?」他拿過她手中的麵團,故作輕鬆狀地說:「我說我愛你!」
「你愛我?」突然降臨的幸福感讓袁咚咚的整顆心彷彿要蹦出了胸腔。
「你這女人到底是真聰明還是真愚蠢?」他臉色一整,放下手中的盆,對著她皺眉道:「如果不愛你,我會一見到你就想吃了你嗎?」
袁咚咚的心在歡跳,血液在歌唱,他愛她!他愛她!
她想告訴他,她也愛他,可是驟然降臨的快樂讓她說不出話來,她只能呆呆地看著他,直到一個女人走進來喊她。
「咚咚姑娘,有人來看你,老夫人問,你是不是要見他?」
「誰?」她腦子裡還在因為剛剛獲得的愛而發暈,懵懂地問。
「芙蓉飯莊的洪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