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侃言萬萬想不到,當他循著不斷傳來的奇怪聲響來到臥室,推開半掩的門,見到的卻是梁董把一名女子壓在牆邊索吻。
「梁董?!」
聽見他的聲音,梁董有些驚慌失措,不斷掙扎的女子乘機推開這匹老色狼,朝他身後的房門口奔去。他發現那個女子不是別人,就是田蜜蜜。
因為沒聽見她的呼救聲,高侃言誤以為她是和梁董這惡名昭彰的老不修調情,被他撞見,才下好意思地推開梁董,心裡頓時升起一股莫名火氣。
「原來你是這樣用身體幫客戶改風水?」
他輕蔑地諷刺跑到他身邊的田蜜蜜,惱她如此不知自愛。
像是十分意外他竟然會這麼指責她,田蜜蜜驀地瞪大眼,蒼白的小臉因羞怒而浮上一層淡紅,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便奪門而出。
笨蛋、笨蛋……
田蜜蜜在心裡狂嚷,火速飛奔下樓,一不留神,在大門外被碎石磚絆倒,摔得膝蓋磨傷滲血,還輕微扭到,痛得她倒抽一口氣。
但她一秒都不想逗留,忍著痛、拖著步伐快步前行,只想遠遠離開這個骯髒之地。
一切全怪自己太敬業了。
前天參加完烤肉聚會回家,半夜裡她突然感冒發燒、咳嗽不止,休養了一天雖然好多了,但嗓子還有些沙啞,說話只能發出砂紙磨過般的微弱氣音。
就算身體不太舒服,當梁董表示希望她再來新屋這裡看個仔細,她還是答應了。
只是她沒想到,梁董乘機意圖非禮她,而她又無法大聲求救,虛弱的身子也使不出力氣抵抗他,才會讓那老不修得逞。
還好,高侃言的及時出現讓她保住了清白。見到他出現的一瞬間,她簡直以為他是自己的守護天使,沒來由地發自內心深信他一定能保護她。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那個笨蛋竟然以為她是那種為了生意出賣身體的女人,還說出那麼傷人的話,氣得她想起來還忍不住渾身發抖。
驚恐、委屈、羞辱等等複雜情緒,讓她止不住心中一陣又一陣的酸澀,加上腳上不斷傳來的痛楚,就算她如何逞強,不想露出一絲脆弱,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視線……
「等等!」
喊叫聲傳來的同時,有人拍了一下她右肩,但田蜜蜜理都不理,反而加快腳步前行。
「喂,我不是叫你等一下嗎?」高侃言沒好氣地跟著她。
田蜜蜜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可是打得他眼冒金星,卻也讓他看清她眼中尚未抹去的驚恐,頓時明白自己誤會她了,活該挨那一巴掌。
「你受傷了?」
他一追出來就覺得她走路姿勢怪怪的,現在看見她一雙膝蓋又是沙石、又是血水的,看來是跑得太急,狠狠摔了一跤吧?
「你給我站住!」她對他置之不理,他乾脆拉住她。「別走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管!」
還在氣頭上的她瞪著他大吼,表情是夠凶狠,可惜聲音又低、又啞,兩眼淚汪汪的,像個小可憐,一點威嚇性都沒有。
高侃言恍然大悟,剛才為什麼沒聽見她尖叫求救的原因了。
「真是的,女人就要像個女人的樣子,這時候還逞強給誰看?」他皺著眉念了她一句。
「你——」
田蜜蜜正想回嘴,他冷不防地一把將她扛上肩,嚇得她又踢又叫。
「你想幹麼?放我下來——」
「幹麼?」他開玩笑地回她:「為了報剛剛的一巴掌之仇,把你扔進後車廂,載上山挖個坑讓你『入上為安』,不然丟進海裡『放生』好像也不錯。」
「那叫謀殺吧?」知道他是開玩笑,她沒好氣地說:「一點也不好笑,快點放我下來啦!」
「扛著一隻重死人的山豬,誰還有心情逗你笑?」他扛著她往停車處走。「喂,你兩條腿別再亂踢好不好?待會兒裙子飛起來被我看光可別怪我。」
「你!你才是豬!笨豬、死豬、大蠢豬……」
怕露出裙底風光,田蜜蜜不敢再亂踢,兩隻手卻忙著在他背上多槌幾拳來消氣。
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舉止有多幼稚,也沒發覺自己在這男人面前,能夠如此毫不掩飾地露出本性,他的出現讓她忘了哭,也不再恐懼了。
結果,她還是被高侃言硬塞進他的休旅車裡。
而後,他還不理會她的抗議,把她從車裡揪出來,像小狗似地一路抱進診所,包紮完傷口又將她抱上車,害她在路人和病患的曖昧眼光中一直脹紅著臉。
可是他好像接收不到外界的異樣眼光,渾然不覺自己對她似乎太過親密,還不准人家拒絕他所謂的「好意」。
奇怪,這男人不是很討厭她嗎?
不久之前,他還認為是她主動對梁董投懷送抱,一臉瞧不起她,現在對她這麼呵護備至又是怎樣?神經錯亂?
「到你家了。」
因為滿腦子胡思亂想,他不提醒,田蜜蜜真的沒發現車子已經停在家門口了。
「我搭電梯一下就到家,你別再抱我了,我不想讓鄰居誤會。」不等他有動作,她先拒絕。
「嗯。」
這時,他不再跟她作對,連下車替她開門的紳士動作都省了。
「謝了。」
雖然是他硬要送她就醫、回家,不過終究是受人恩惠,田蜜蜜雖然覺得彆扭,還是在下車前禮貌陸地道謝。
「喂!」
她正要進入住家大樓,又被他喊住。
「對不起,再見。」
她回頭,車窗旁的他飛快說了一句,沒等她反應過來便咻地開車離開了。
愣了好一會兒,田蜜蜜才搞清楚他應該是為先前誤會她、諷刺她的事道歉吧?
說的也是,如果不是弄清楚她「受害者」的身份,依他當時諷刺她的態度,應該也不可能追出來送她回家吧?
不知為何,知道他心裡已經明白對她的誤會,不再以為她是那種輕浮、不自愛的女人,心裡似乎舒坦多了。
忍著腳上傳來的陣陣痛楚走向電梯,她開始有些懷念被他抱在懷裡的舒適及安全感。
*** 雲台書屋獨家製作 *** 雲台書屋http://www.Qb520099.com ***
離開田蜜蜜家沒多久,高侃言馬上就被外公急電召回公司。
「哇!」
剛打開辦公室大門,立刻當頭飛來一本書,差點砸中他。
「你!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好!」
田望達氣急敗壞地瞪著外孫,火大地又丟了一個卷宗過去。
「想說什麼儘管說,我洗耳恭聽。」
高侃言把外公丟來的東西全部放回紅木辦公桌上,笑嘻嘻地回了一句。
反正他不用問也知道,十成十是梁董那個小人來打小報告了。
「你還笑得出來?」田望達火大地拍了下桌子。「剛剛梁董打電話來跟我投訴,說他被你莫名其妙海扁一頓,是不是真的?!」
他點頭又搖頭。「海扁一頓是真的,莫名其妙是假的。」
「你打人還有理?!要你改個設計就打客戶,這成何體統?」田望達瞪著這令人頭疼的外孫。「就算你的確有才華、又闖出了一點名氣,也不能年少得志就太過囂張!馬上親自去向梁董道歉!」
「不可能。」高侃言扯了扯領帶。「沒把那傢伙一拳揍飛到月球上,我還覺得很遺憾呢!」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目無尊長了引梁董他怎麼說也是你的長輩,不過是要你改個——」
「他算什麼長輩?把我朋友拐進空屋意圖非禮,我不開扁難道還在一旁鼓掌叫好?」
「嗄?」
「他果然沒跟您說。」就知道外公不知內情。「原本不知道就算了,現在既然知道那老頭那麼不像話,我沒辦法再為那種人工作,要懲處、扣錢都可以,這個案子我堅持退出。」
趁著外公大受震驚、啞口無言之際,他接著說:「對了,雖然他是外公您的朋友,萬一女方要是想提出告訴,我會答應當證人,您應該沒意見吧?」
田望達不曉得該說些什麼,只能淺歎一聲。
「外公,有些事是再多錢也擺不平的,那個人遲早會出大亂子,您還是早點跟他疏遠。」
「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去忙你的吧!」
看外公已經沒心思理他,也不打算跟他計較,他就回到自己辦公室。
「那女人應該沒問題吧?」
打開桌上的電腦,浮現在高侃言腦海裡的,卻是田蜜蜜淚眼汪汪的荏弱模樣。
都幾歲的人了,還不懂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嗎?光是跟他鬥嘴的時候強悍有什麼用?一點也不懂得保護自己。
好險外公硬逼他去一趟,好險他到的時間還不算晚,不然她現在哭也沒用了。
「不曉得她現在在幹麼?」他就是沒辦法不擔心她。「該不會一個人窩在棉被裡哭吧?」
他想了想,拿起電話。
「……喂,悅琪嗎?我是高侃言。」
*** 雲台書屋獨家製作 *** 雲台書屋http://www.Qb520099.com ***
「叮咚、叮咚、∼∼」
門鈴聲響個不停.吵醒了吃過藥後小睡的田蜜蜜,她一拐一拐地去開門。
「蜜蜜——」
門一開,只見賀悅琪頂著一頭被安全帽壓得扁扁、發尾卻被風吹得像稻草的亂髮,雙眼紅紅地站在門外,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發生什麼事了?」
她將好友拉進屋內。
「簡天嵐欺負你嗎?有什麼事跟我說,我幫你出氣!」
「嗚……」
她不說還好,她一說,賀悅琪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水又奪眶而出了。
「不是我,我是想到你差點被欺負,就忍不住……嗚,好在你沒出事……」
一接到高侃言的通知,原本正在喂孩子喝奶的賀悅琪,立刻急叩老公回來當保母,騎上她的小綿羊火速趕來。
「我沒事,別哭了……」
田蜜蜜明白了,看來是高侃言把她差點被非禮的事告訴悅琪。
「真的沒事嗎?」賀悅琪跟著她到沙發上坐下,擔憂地看著她。「聽說你腳受傷了?嚴不嚴重?」
「還好,只是點擦傷。」
「那就好。」賀悅琪像突然想起什麼,抹乾淚,環顧週遭後悄悄問:「你爺爺呢?」
「新看護還沒到,我又得工作,所以這幾天暫時請安養中心照顧。」
「嗯,那就好。」
知道不用擔心吵到老人家,賀悅琪的小臉上立刻盛滿怒氣,聲音也大了。
「話說回來,那個姓梁的真不是人!高大哥說你需要的話,要他當證人沒問題,律師費我幫你出,我們告死他!」
「高侃言說要幫我作證?」
「嗯。」
今天她聽梁董提過,他跟高侃言的外公是多年好友,他外公也答應一定會讓外孫依約將房子修建到好為止,所以他才會突然出現在工地吧?
知道他不計較之前的恩怨,願意為了她得罪客戶和外公,她心裡還真是滿感動的,只是——
「唉,還是算了。」田蜜蜜歎口氣,搖了搖頭。
「算了?」賀悅琪十分訝異。「依你的個性怎麼可能就這樣算了?該不會是那個老色鬼打電話來威脅你吧?」
「他最好還有那個膽打電話來!」田蜜蜜一提起梁董就雙眼冒火。「沒錯,依我的脾氣巴不得把他大卸八塊!可是一想到梁太太……我就狠不下心,只能算了。」
「為什麼?」
田蜜蜜感慨地說:「其實一開始跟我聯絡的是梁太太,她是個可憐的女人,做了快四十年的家庭主婦,一切以夫為尊,情婦登堂入室她也忍下來,只求家和。」
「那跟你縱容她老公的禽獸行為有什麼——」
「她只剩下幾個月的壽命了。」這就是她決定放梁董一馬的唯一原因。「梁太太得了癌症,雖然她或許沒那個命住進那間新屋,卻還是掛念著她老公最近生意不順、跟二老婆常常爭吵等等,希望我幫忙調好風水,讓她老公運勢轉好。」
「唉,可憐的女人……」賀悅琪約莫明白了。「她其實很愛她那個爛人老公吧?」
「嗯,所以你說,我怎麼忍心讓她知道這件事?在她所剩不多的日子裡,還得為了她老公的官司傷心、煩心呢?就當我寬宏大量,勉強給那個梁董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雖然不甘心,但是看在他老婆的分上,也只能暫時先放過他了,希望他真能改過才好。」
賀悅琪說完,不捨地握住好友的小手。「不過你真的應該好好謝謝高大哥,聽說他不但救了你,還送你去看醫生、送你回家,他現在可以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救命恩人?」這一點田蜜蜜可不認同。「當時他不過就是站在門口,根本什麼也沒做,何況就算他沒出現,我也一定會想辦法自救的。」
她以為是高侃言向悅琪自誇,很不服氣。「而且那個笨蛋一開始還以為我是自願的,嘲諷我為生意賣身,後來又說我重得像山豬——總之就是說了一堆很傷人的話。就算他事後道歉,還是讓人想起來就覺得很下爽。」
「是嗎?」這些賀悅琪當然沒聽他說起。「我想他應該是無心的。高大哥那個人性情直率,雖然有時說話比較沖,不過都沒惡意,有時候他也很搞笑的,是個沒心機的好人,真的。」
「幹麼一直幫他說好話?」
她突然想起悅琪之前想撮合他們的事,臉色不由得微紅。
「我說的都是實話。上次烤肉,你跟他吵得那麼凶,他不是也沒記仇,照樣出手幫你?他為了你冒著丟了生意的風險,把梁董狠狠揍了一頓,要是梁董臉皮夠厚,是可以告他傷害的。」
「他真的打了梁董?」這件事她一點也不知道。「梁董真有那個臉告他,我也只好對不起梁太太,把實情說出來了。」
看好友一臉緊張的模樣,賀悅琪突然發現,她這個紅娘或許並沒牽錯線。
「所以啦,你之前對人家那麼凶,他還是賠了生意、又賭上被告的風險替你出氣,這樣的男人還不算好喔?你有沒有良心啊?你看你,感冒沒好、病懨懨的,聲音又啞成這樣,叫救命也沒人聽見,要不是高大哥及時出現,你哪有力氣救自己?」
田蜜蜜被說得很心虛。
老實說,當時要不是高侃言突然出現,把梁董嚇了一跳,才讓她得到掙脫魔掌的機會,她的下場會變得怎樣,她真的想都不敢想。
「好嘛,我承認他那個人好像是嘴壞心不壞,沒之前那麼討人厭了。」
「不只不討人厭,還有點討人喜歡了吧?」賀悅琪把她微紅的臉色看在眼裡。「現在瞭解我為什麼想把他介紹給你了吧?你們兩個不只外表登對,連個性也——」
「他哪裡討人喜歡了?我一點都不覺得。」田蜜蜜矢口否認。「我們一見面就鬥,肯定八字不合。」
「可是——」
「別說這些了,我喉嚨很不舒服,你可不可以幫我去買罐枇杷膏?」
「當然可以。」賀悅琪立刻起身。「你這樣子要出門吃飯也麻煩,我順便買些吃的回來,你先回房裡休息吧!」
「嗯。」
賀悅琪暫時離開了,但她說過的話,卻在田蜜蜜的腦海裡盤旋下去。
對於高侃言,她的確是一點也不討厭了。
但是……有點喜歡嗎?
她咬著唇,心裡越來越迷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