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子麒與宋丹雅回到房內,項子麒靠牆,右腿成弓坐在床上,宋丹雅則倚偎在他懷中,細述她是如何死裡逃生,為童公公、童婆婆憐憫收留,以及她因害怕父親與曹謀成會危害他,乾脆將錯就錯,讓曹謀成將發現的女屍當成是她,不敢讓他得知她尚活在世間,所有事皆一五一十地如實告訴項子麒。
她欠他太多,讓他在這六年間受盡痛苦折磨,她真的不知該如何補償他。
項子麒聽她述說,雙手因她差點死去而痛苦成拳,若不是童公公正巧路過救下她,她早就成了徘徊於黃泉的一縷幽魂,他打從心裡感謝善良的童公公與童婆婆,若不是他們收留丹雅,此刻他懷抱的就不會是她的溫暖嬌軀。
他親吻她的發頂,感謝上蒼垂憐,沒將她帶走,他不在乎在這六年間飽嘗相思之苦,只要她活著,受再多的苦都值得。
「你這個傻瓜,既然活著就該回到我身邊,讓我好好照顧你。」他心疼她受的苦,她一身粗布衣,細緻的雙手也因做粗活而變得粗糙,這不是她該受的苦。
「你知道我不能,我爹和曹謀成他們兩人若知情,不會放過你的。」更重要的是,他的家人不會接納她。當年她若回到京城,根本就無容身之處。
「你也曉得你爹對我們家恨之入骨,就算你不出現,他和曹謀成也沒打算讓我好過。」項子麒自嘲一笑,項家與宋家的恩怨情仇恐怕會一直糾纏下去,沒有解開的一天。
「我爹他……他對我哥哥有許多期許,在一夕之間失去我哥哥,他無法承受。」她忘不了一向嚴厲的父親見到哥哥被人抬回家時的模樣,她爹哭得老淚縱橫、泣不成聲,認為項家人毀了他唯一的希望,因此迫切地想要復仇,為愛子討回公道。
她爹沒去想的是,哥哥會死於非命全是他給縱容出來的。她哥哥生前仗著自己是刑部尚書的獨生愛子,在京城胡作非為、惹是生非,許多人賣她爹一個面子,不與她哥哥計較,再不然就是在外頭闖了禍,自有她爹出面幫忙收拾殘局,以至於養成她哥哥無法無天的個性,認定所有人都得順從他的喜好。
所以,他在酒樓看上賣唱女便出言調戲,要賣唱女從了他,豈知一旁的項子麟看不過眼,心憐賣唱女的遭遇,出面阻攔,雙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結果兩人皆死於非命,使項、宋兩家結下不解之仇,也使她後來與子麒的戀情備受阻礙,積累出更多仇怨。
「我爹娘亦是無法承受失去子麟的痛苦。」愛笑、好打不平的子麟毫無預警地走了,項家上下沒有人不傷心難過。
「我真的很希望兩家的恩怨能夠化解,一直仇視著彼此,誰也不會感到快樂。」她渴望爹能自仇恨中走出。哥哥的死她當然傷心,但是平心而論,她哥哥會死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反觀項家因她那無惡不作的哥哥賠上極具俠義心腸的項子麟,更是讓人為他們抱屈。
「恐怕很難。」項子麒搖頭苦笑,依宋德生不絕的恨意,想讓他盡釋前嫌簡直比登天還難。
宋丹雅輕輕一歎,連她也說服不了她爹放下仇恨,真不知道接下來她和子麒該怎麼走?
「別擔心,我會陪在你身邊,就算天要塌下來,也會有我幫你扛著。」項子麒啄吻了下她的額際,要她放鬆心情,別胡思亂想。
「我們真的能在一起嗎?」對未來她感到忐忑不安。
「當然可以。莫非你對我沒信心?」項子麒佯怒地輕咬了下她小巧精緻的耳朵。
他的輕啃使她的耳朵發癢,格格嬌笑著閃躲他的攻擊。
「你人在我懷中,逃不掉了。」項子麒故意裝出兇惡的口吻逗她。
「你別咬我,好癢……」她格笑著以手阻擋,卻躲不開他輕靈的攻擊。
項子麒不理會她的哀求,逗著她玩了好一陣,直到兩人氣喘吁吁、笑到肚疼,這才停手。
「相信我好嗎?」這一次他將緊緊護住她,不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嗯。」她微喘地抵著他的額,將手置於他掌中,決定與他再次攜手面對。
「丹雅,這回是生是死,我們倆都要在一起,不許你再私自決定,明白嗎?」他不許她再丟下他一人。
「明白。對不起,我不會再丟下你,不再。」對他,她滿是歉疚。
項子麒啄吻她的臉,與她溫存地頰貼著頰,心滿意足地摟著她輕輕搖晃。
「糟!已經到巳時了,童公公與童婆婆可能起床發現我沒回去了!」發現外頭日頭高掛,先前她忙著跟子麒說明這六年的經過,壓根兒忘了時間。她連忙離開他的懷抱,急著想回去她與童公公、童婆婆居住的小屋舍。
「還有你娘……」他娘不是該過來照顧他了?怎麼還沒出現?會不會等會兒就進來,撞見她在這裡?
「別擔心,我娘可能在忙其他事,沒這麼快就過來。」項子麒笑著安撫她,事實上,在他們倆醒來沒多久,他娘就站在房門外了,他一直都知道,卻一直都沒出聲,目的在於想讓他娘知道他和丹雅對彼此有多重要,也想知道娘親對丹雅的出現會有何決定。
「原來如此。」聽他這麼說,她就放心了。
「我陪你一塊兒去見童公公和童婆婆。」項子麒拉住她,既然知道這六年來都是童公公與童婆婆在照顧她,他說什麼都得親自登門致謝才行。
「你的傷還沒好,還是先躺著休息,我一個人回去就成。」宋丹雅仍擔心他的傷,尤其經過昨夜激情纏綿,不曉得有沒有扯裂他的傷口?儘管感到害羞,但更擔心他的傷,她立刻翻過他的身,要看他的背脊。
「你放心,我的傷已無大礙。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陪你走這一趟,他們照顧你六年,我既已知情,就算是用爬的也得親自向他們表達謝意。」在他心底,早已將她當成是他的妻子。
她明白他的心意,知道他有多看重這件事。其實她早該知道,他是個愛上了就會全心全意對待心上人的男子,他將她的事看得比自己的事更重要,讓她無法不更愛他。
「那我們倆就一同去見童公公與童婆婆。」她握著他的手微笑。
見她沒有拒絕,就知道她瞭解他的心,他忘情地在櫻唇上竊得一吻,得逞後開心地對她咧嘴一笑。
他笑得開心,讓她產生更多勇氣去面對未來,不管有多艱困,是生是死,如他所言,他們都要在一起。
曲秀荷站在房外,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臉上神情複雜。她本來是要進去照顧子麒的,但子熙已先行將她攔下,且稟明宋丹雅出現的事。聽見宋丹雅沒死,她不知該喜或是該憂,心裡百味雜陳,當下決定先來探個究竟再說。
結果,她在外頭聽完所有事情的經過。身為女人,她同情宋丹雅的遭遇與處境;身為子麒的母親,她希望子麒能過得幸福快樂;可身為子麟的母親,她的心依然會為子麟的死而哭泣。因此,她真的不知該拿宋丹雅如何是好?
張媽守在一旁,見曲秀荷表情變化不定。夫人心裡在想什麼她可以猜得到,但夫人是否會下令要宋丹雅離開,她就不得而知了。
「張媽,我們走吧。」曲秀荷佇足好一會兒,終於下了決定,轉身離去,當作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聽見。
「是,夫人。」張媽跟在曲秀荷身後離開。
房內,項子麒緊緊摟著宋丹雅,吐了口氣。
「怎麼了?」宋丹雅不解地問道。
「沒什麼。」
娘聽完後選擇轉身離去,就表示已不再排斥丹雅,可容許丹雅出現在府內,這是一大進步。他相信娘只要和丹雅相處過,最後一定會喜歡上丹雅的。
聽他說沒事,她信了他,甜甜一笑,與他快速整裝,連袂去見童公公與童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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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丹雅到了巳時仍未歸來,讓童公公與童婆婆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在京城,他們人生地不熟,現下她人不見了,童公公與童婆婆不曉得該上哪兒找去,又能尋求誰的幫助,兩老愁眉苦臉地坐著對看。
「這思麒每夜子時都跑出門去,老頭子,你說思麒她是上哪兒去了?」童婆婆忍不住問著丈夫。這個疑問存放在她心中好多天了,從前住在鄉下時,思麒可不曾半夜溜出門,怎地到了京城反變了個樣?她擔心思麒是否遇上不好的事,但怕他們擔心,所以不敢坦白說明。
「思麒不是個會胡來的姑娘,我想她定是被什麼重要的事給絆住了,咱們就先耐心等候,倘若真等不到人,屆時就報官去。」童公公心下焦急,可不想表現出來,使童婆婆更擔心,所以沉穩地要妻子平心靜氣地耐心等候。
「我知道她不是個會胡來的姑娘,但就怕有人對她胡來啊!」相處了六年,思麒是啥個性,她瞭解得很。倘若思麒不是個好姑娘,當初她壓根兒不會將人留下。
「咱們家思麒長得漂漂亮亮的,這京城大,惡人自然也多,誰曉得會不會有惡徒看上思麒的美貌,做出強搶良家婦女的事來……」童婆婆不安地叨念著。
「不會的,吉人自有天相,你別淨說些嚇壞自己的話。」童公公聽童婆婆這麼說,不由得跟著緊張擔心,只是他真的也想不透思麒每晚溜出門究竟是上哪兒去?那麼晚了,她又能上哪兒?去做啥?
就在兩老愁眉不展,被滿腦子各種可怕的想像給嚇得不知如何是好時,門被人從外頭推開了。
「一定是思麒回來了!」童婆婆見門被推開,心下大喜,對童公公道。
童公公與童婆婆兩人同時起身,想看看是不是思麒回來了。
門一開,他們兩人皆錯愕地看著除下覆面的帷帽,身著綾羅綢緞,腳踩繡工一絕的繡花鞋,發間則簪上珍珠瑪瑙,比他們在京城街上見到的富家千金更像富家千金的思麒。這是怎麼回事?思麒怎麼會做這副打扮?
「爺爺、奶奶,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宋丹雅一進門就先向兩老賠禮。
在後頭的項子麒跟著進門,高大結實的他身處於胡同裡的小屋舍更形偉岸不凡。
兩老見她身後還站了名英挺俊朗的男子,更加摸不著頭緒了。
項子麒心知兩老滿腹疑問,於是先向兩老自我介紹,至於他和丹雅的關係,就由丹雅向兩老說明。
宋丹雅不再有所隱瞞,向兩老說明她與子麒不被家人認同的戀情、兩人所遭遇的波折、她在絕望下走上絕路、連同近日子時離家前去照顧受了重傷的子麒一事,全都如實地告知兩老,並請求他們原諒她當初的欺騙隱瞞。
兩老聽完她的陳述,這才知道她有著他們意想不到的家世背景,但想到縱然出身名門貴胄,卻不比一般尋常百姓快樂自由,對於她的隱瞞欺騙便能理解。
「真是苦了你。」童婆婆難過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她一直將宋丹雅當成自家孫女看待,聽見她的遭遇,如何不難過。
「奶奶,事情都過去了,你就別為我感到難過。」宋丹雅心疼地為童婆婆拭淚。
「跟著我們兩個,這段日子你夠辛苦的了。」童公公有感而發,難怪他剛救起她時,她不僅不會燒柴煮飯,連一些農家用具她也見都沒見過,當時他就該猜到她的身份不一般的。
「爺爺,請您千萬別這麼說,能讓你們救起收留是我的福氣,怎麼會是辛苦呢?」
「丹雅說的沒錯,若不是你們,她早就死了,對於你們的恩情,說再多的感謝都不夠。」項子麒初見兩老就知道他們真如丹雅所言,都是老好人,他們對丹雅的恩情,讓他不知該如何報答。
「丹雅是個好姑娘,她陪在我們身邊,我們就像多了個孫女,每天都過得很開心滿足。宋姑娘……我能叫你丹雅吧?」童婆婆好不容易止住了淚,撫著丹雅的手背說道。
「奶奶,你不是說我就像是你和爺爺的孫女嗎?你們當然能叫我丹雅,也應該叫我丹雅。」宋丹雅摟著童婆婆,不許童婆婆與她就此劃清界線。
童公公聽她這麼說,心下頗感安慰,她果真是個好姑娘,並不會因身份尊貴就瞧不起他和老婆子是鄉野間的村夫、村婦。
「今後你們有什麼打算?」童婆婆關心地問道。
「我找了間屋子暫時讓童公公、童婆婆與丹雅住下,丹雅回來的事,我會向我父母稟明,取得他們的諒解。」至於她爹那邊就比較棘手,他與丹雅只能暫時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讓我們住下?」童公公和童婆婆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是的,丹雅告訴我,童公公與童婆婆喜歡清靜,這裡有些吵雜,所以我另外找了間比較清幽的屋子,希望童公公與童婆婆不要嫌棄。」項子麒在來見童公公與童婆婆之前,已經事先請管家張叔安排好,屋子與僕傭一應俱全,他們只要人搬進去就成。
「這怎麼好意思?我和老婆子在這裡住著住著也就習慣了,項公子就別麻煩了。」童公公推辭項子麒的好意。
「請叫我子麒。這一點都不麻煩,誠如你們先前所言,你們就像是丹雅的爺爺奶奶,丹雅要搬到別的地方,怎能棄爺爺奶奶於不顧?況且先前一直都是由你們照顧丹雅,現下由我來照顧你們也是理所當然,而且我為你們做的,永遠不及你們為丹雅做的萬分之一。」項子麒極力說服兩老。
「爺爺、奶奶,你們不會因為我回到了京城、回到了子麒身邊,就棄我於不顧,對吧?」宋丹雅渴望與兩老再住在一起,因此懇求地看著兩老。
「可是……」童公公仍猶豫不決,不好意思接受項子麒的好意。
「老頭子,不如咱們就搬吧。」童婆婆感受到項子麒的誠意與宋丹雅的渴望,她和老頭子好不容易多了丹雅這麼個善解人意的乖孫女,怎麼捨得與丹雅分離?
「那麼就由子麒來安排吧。」童公公頷首同意了。
聽兩老同意搬遷,項子麒與宋丹雅兩人總算鬆了口氣,相視一笑。
「呵,正好咱們家當不多,要搬可輕鬆了。」童婆婆打趣道。事實上,他們的確是家徒四壁,沒有值錢的物品,說要搬,隨便包袱收一收即可走人。
「奶奶,我幫你收拾行李。」宋丹雅笑著和童婆婆進內室收拾行李,留下項子麒和童公公獨處。
「她是個好姑娘,我現下可明白她為何要騙我她叫向思麒了。小伙子,你也明白是不?」童公公望著丹雅與童婆婆的背影,對著項子麒道。
「是,我明白她的心。」
「向思麒」——即使分隔千里,她的心依然思念著他,認定除他以外,非君不嫁。他豈會不明白她這點心思?
「你們會幸福的。」童公公由衷希望,雖然他是個小小的鄉野村夫,但也知道他們這一路將會走得非常艱辛。
「爺爺,謝謝你。」項子麒學丹雅叫童公公為爺爺,真心將童公公和童婆婆當成自己的爺爺奶奶看待。
「既然跟丹雅一起叫我爺爺,就不用跟我客氣了。」童公公知道他背脊有傷,便拍拍他的臂膀,對他頗為滿意。
「是。」項子麒感受到童公公的認同,揚笑。
項子麒的笑容讓童公公讚許地直頷首,他沒見過丹雅家裡為她擇的那名夫婿,但已私下決定他會比較喜歡項子麒,因為項子麒擁有一身正氣,且是真心真意地對待丹雅,連同曾救過丹雅的他們都一併照顧,這樣的人很難不讓人喜愛。假如他是丹雅的親爺爺,早就毫不猶豫地將丹雅許配給項子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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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子麒將丹雅與童公公、童婆婆安頓好,確定張叔將一切打點妥當、樣樣不缺後,這才放心地回府。
兵部尚書府裡,項安邦正大發雷霆,他下了朝後掛心子麒的傷勢,興沖沖地到子麒的院落去察看,豈知竟不見人影,四下尋找,皆不見子麒蹤影,因此氣得暴跳如雷。
「那個混帳小子拖著滿身傷,上哪兒去了?為何沒人攔著他?你們是全當他傷好了是不?」項安邦坐在大廳,右掌用力拍擊一旁的花幾。想到子麒差點就丟了性命,卻在傷勢尚未痊癒之前就四處亂跑,要他如何不動怒?
「老爺,你就消消氣。子麒長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曲秀荷在一旁安撫暴怒的丈夫,想要明說子麒為何突然出門,卻又躊躇猶豫,不曉得該不該讓丈夫知道宋丹雅沒死的消息,畢竟子麟的死直到現在仍讓他們夫妻倆的心隱隱作疼。
「你還好意思這麼說,你這個娘是怎麼當的?受了傷的孩子要出門,你怎麼就沒將人攔下?」項安邦找不到子麒來痛罵一頓,轉而責怪妻子未盡到母親的責任。
「孩子大了,你總不會要我哭得呼天搶地,像唱大戲似地硬將人給留下吧?」曲秀荷埋怨地瞪了丈夫一眼。出身名門世家的她怎麼也做不出「一哭、二鬧、三上吊」這等事來。
「這……唉!」項安邦自知理虧,不該將怒火波及到無辜的妻子身上,甩袖歎了口氣,兀自生著悶氣。
「相公,假如子麒突然跟你說什麼來著,你得先沉住氣,別急著發火。」曲秀荷不以為宋丹雅還活著這事能瞞得了多久,她接過丫鬟端上來的盧山雲霧茶,遞給丈夫潤潤喉。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知道了些什麼?」項安邦聽妻子如是說,接過茶皺著眉追問。
「總之你記住別急著發火,先聽孩子說就是了。」曲秀荷認為此事該由子麒親口向他們稟明,而不是她將私下聽到的話轉說給丈夫聽。
「你究竟隱瞞了我什麼?為何這麼神秘?」項安邦打從心裡感到不快,感覺有事正在發生,而他卻一無所知。
曲秀荷喝著她的盧山雲霧茶,堅持不肯事先透露,讓項安邦拿她沒轍,只能氣得吹鬍子瞪眼。
就在項安邦要繼續追問時,項子麒回來了,管家張叔尾隨於後,項安邦這才發現他進門時就覺得有地方不對勁,偏又說不出是哪不對,現下總算明白,原來是子麒帶著老張出門,莫怪他剛回府會不見老張出來迎接的身影。
「你這混帳小子到底是上哪兒去了?」見子麒一進大廳,項安邦立即咆哮追問。
「爹、娘。」項子麒向父母行禮問安。
「你給我老實招來!為何不肯安分地待在府裡養傷?還有,你帶著老張跑去哪兒了?」項安邦想不透子麒帶著老張出門會上哪兒去?外頭有什麼事重要到需要老張出面打點?
張叔在項家待了大半輩子,早看慣老爺和少爺們之間的爭執,在老爺發火教訓少爺時,他所要做的就是立於一旁,暫且置身事外,待老爺咆哮教訓過少爺後,需要時自會問他話,況且這次的事非同小可,少爺的確是該好好向老爺、夫人說明。
曲秀荷放下手中的茶盅,深吸口氣,等著聽子麒要對他們說的話,為了這一刻,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我請張叔幫我在外頭找了間宅院。」項子麒不疾不徐地向父母報告他今天在外頭所做的事。
「你要宅院做啥?」項安邦怒問,府裡住得好好的,突然要老張找宅院,難不成是想學外頭那些紈褲子弟,來個金屋藏嬌?
「丹雅回來了。」他憑空扔下爆炸性的話。
「什麼?你在說什麼鬼話?!」項安邦一愣,完全不相信。
曲秀荷鎮定地接下子麒的話,若非事先知情,她肯定會和丈夫有相同的反應。
「老張,你還愣在那裡做啥?快去請太醫過來!一定是那場爆炸傷著了子麒的腦子,使他語無倫次……不,是使他頭腦混亂,產生了幻覺!老張,還不快去!」項安邦著急地要老張快些請太醫過來好好診治子麒。幸虧發現得早,應當還有藥醫才是。
張叔立在原地,未馬上行動。他再清楚不過子麒少爺說的是事實,因為他也親眼看見宋姑娘,請太醫過府問診不過是白走一趟。
「我沒有胡言亂語,大哥和張叔、張媽都親眼看見丹雅了。」項子麒挺直腰桿面對父親。
項安邦錯愕地看著子麒與老張,見老張眼神堅定地對他頷首,當下明白子麒說的是事實,他的腦門像是突然遭到狠狠一擊,震得他雙耳直嗡嗡作響。
「怎麼可能……」死了六年的人怎可能會死而復生,且又回京和子麒兜在一塊兒?
項安邦腦中一片混亂,總算明白妻子先前為何會突然要他別發火,莫非她也知情了?他猛地轉頭看向妻子,但見妻子同樣對他頷首,證實了宋丹雅死而復生一事。
這一瞬間,他真不知該如何反應。嚴厲指責子麒不該又和宋丹雅在一起?痛打子麒一頓,要他不可對不起死去的子麟?
子麟死去多年,而子麒這六年來失去宋丹雅的痛苦他一一看在眼裡,眼睜睜看著子麒陷入悲慟之中,身為父親的他並非鐵石心腸,他的心同樣為子麒痛著。他也惋惜過宋丹雅年紀輕輕就走上絕路,私下自然也後悔過當年曾大力阻止他們倆來往。
可現下宋丹雅突然又出現,一時間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看待此事?接受、不接受,皆讓他陷入兩難。
「雖然讓人無法置信,但它真實地發生在我眼前,我衷心感謝老天爺又將丹雅還給我。」
「……」項安邦仍大感震驚,說不出話來。
「你是認定她,非她不娶?即使我們反對,你也要堅持到底?」曲秀荷終於開口問。
「是!就算爹娘反對,就算這世間所有人都不許我和丹雅在一塊兒,我都要娶她為妻,和她共偕白首。」項子麒語氣堅定地對父母表態。
項安邦見子麒如此堅定,非要宋丹雅不可,幾番張口欲言,竟不知要對子麒說什麼是好。
「我明白爹娘不能認同我的選擇,但我很愛丹雅,我不能沒有她,她也一樣,不能沒有我。」
「你可知道此事瞞不了多久?宋德生與曹謀成一直密切關注咱們家的一舉一動,他們知道宋丹雅沒死,肯定會帶走她的,不是你和宋丹雅私下說要在一起就真能長相廝守,你明白嗎?」好不容易找到話說的項安邦希望子麒別被愛情沖昏了頭,看不見眼前的危機。
「我很清楚宋德生和曹謀成不會放過我們倆,但我和丹雅已經說好了,是死是活都要堅持下去,不會再讓旁人將我倆拆散。」反正他和丹雅是豁出去了。
「別淨說些不吉利的話!」曲秀荷聽見子麒說到「死」字就覺得不吉利,連忙喝止。她已經失去一個兒子,可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所有人都得平平安安的才行。
「宋德生與曹謀成那兒我會派人密切注意,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別著了他們的道。」項安邦擔心宋德生與曹謀成會不擇手段地迫害子麒,至於宋丹雅……他現下心思紊亂得很,根本就不曉得該拿她如何是好。
「孩兒知道。」他不是傻子,不會傻得淨處於挨打地位而不敢還手。倘若宋德生與曹謀成真對他出手,他會予以反擊的。
「你這孩子,為什麼非得要愛上不能愛的人?選擇別的姑娘你就不用這麼苦了。」曲秀荷忍不住抱怨,她的孩子為何總傻得挑上艱難的道路行走?子堯是這樣,子麒也是這樣,她希望將來子熙若是遇上了心上人,不會像兩個弟弟一樣,愛得如此辛苦。
「娘,你就別為我感到難過了,我一點都不覺得苦,反而覺得愛上丹雅很幸福。」子麒柔著聲安慰為他心痛的母親。
聽他這麼說,項安邦與曲秀荷皆是長長一歎。眼下他們也只能在一旁適時地給予子麒協助,至於是否會敞開大門歡迎宋丹雅進門……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