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曲無容自夢中悠悠轉醒,側臉,冷剛望著窗外竹林發呆,他有心事,她猜。
「冷剛。」
「是。」回首,他快步到床邊,扶她起床。
「冷剛,是不是好姑娘都該學會刺繡裁縫?」她還不想下床,拍拍床沿要冷剛坐下,冷剛依言,她倚在他身上,柔聲問。
「不是。」
他很早就習慣當曲無容的靠背,在她面前,他從未想過男女之分。
這情況是打哪時候開始?
嗯,最早是她衣不解帶照料他,他傷勢痊癒後,他們分房睡……然後,哦,想起來了。
她把最後一丸九轉續命丹讓給冷剛,治好他的病,但服藥時間到,她尚未回到爺爺家裡,自己沒有九轉續命丹救命,吐血吐得嚇人。
冷剛在鄰房聽見聲響,破門而入,抱起曲無容連奔百里,回到爺爺奶奶家,拿得救命藥。
曲無容說,她救他一回,他還救她一遭,兩人再無恩情可道,從此陽關道、獨木橋,各走各的,再無干係。
冷剛沒依她,硬要跟在她身後。
從此,她的九轉續命丹收在他懷裡,免得她拿出去亂救人卻害了自己的命;之後,走遍大江南北,他習慣她房裡架起一根繩索,兩人同住同寢,他照料她,比她看顧自己更小心。
「那麼,好姑娘一定要學會琴棋書畫了吧?」她懶聲問。
「不必。」除了沒事可做的官家小姐外,誰有空擺弄那些無聊事。
「不然,好姑娘該學些什麼?」
他想也不想,直覺回話:「釀酒。」
她輕笑一聲,笑得他滿臉通紅,「與紅衣姑娘的誤會解釋清楚了?」
「對。」
「我能聽聽嗎?」她也好奇呢!
「我誤會紅衣,她救下我妹子了,妹子現已嫁為人婦,與妹婿住在京城,前日我登門探過他們。」
那天兄妹相認,感慨無限,少女長成少婦,他在妹妹身上看見歲月倉促。
原來是峰迴路轉,柳暗花明,多刺激的故事。
「那名投河自盡的青樓女子呢,她腕上不是戴著你給的玉鐲?」
「紅衣冒險闖入青樓救我妹子時,被一名妓女發現,妹子把手鐲拔下相贈,求她別聲張。我居然因為那隻玉鐲子,認定她是我妹子,錯看紅衣。」
「一回錯,蹉跎多少光陰?」
那姚紅衣是高傲得不得了的女子吧,她可以拉住冷剛,把話說明白,怎能為一張薄皮面子,耽誤青春?
「姑娘,我們幾時離開京城?」冷剛問。
「離開?紅衣姑娘有了良人?」
曲無容驚訝於他的問句,怎地誤會解釋開了,兩人不談團圓,卻要問分離?
「沒有。」悶悶地,冷剛道。
「她同別人許下終生?」
「沒有。」
「她有比你好上百倍的愛慕者?」
「沒有。」他回答過一句句,越答心越悶。
「既是如此,你為什麼要離開?」
「她說她恨我。」她的恨讓他無從怨起,只能心疼。他對她太壞,如果他走開,能教她快樂,他願意。
「自然要恨的,那麼多年過去,你可知紅顏最怕光陰摧折。」曲無容幽幽歎息。
「我要她快樂。」他道,言簡意賅。
「離開,是你讓她快樂的方式?」無容反問。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冷剛。」她坐直身,盯住他。他的臉方正剛毅,眼睛炯炯有神,看起來沒半分蠢樣子啊!
「是。」
「你很笨。」說著,她輕笑起來。是男人都這麼笨,笨到不知女人心口不一,還是冷剛比旁人又更笨上幾分?
他不語,曲無容再叫一聲。「冷剛。」
「是。」
「你知不知道,我不要你報恩。」
「知道。」姑娘不想要他跟隨,是他執意留下。
「知不知道,就算我要離開京城,你也可以留下來。」
「知道。」
「那你一定知道,我要你幸福,你不必一直當我的依靠。」
他又沉默了。
真是,每次碰到回答不來的問題,他就保持沉默,沒想過,這樣很容易引人誤解。
曲無容還想勸勸他時,門外一陣悉窣腳步聲,冷剛扶曲無容下床,替她加件披風和覆面絲巾後,迎到外頭。
出人意外地,造訪者居然是玉寧公主。
兩人雙雙坐定,公主身邊的侍女桃紅把瓷碗放到曲無容桌上。
「曲姑娘,這是剛熬好的燕窩,聽我家相公說,姑娘身子弱,特地送過來給姑娘補一補。」公主溫柔而親切,口氣誠懇、態度誠懇,誠懇到冷剛一眼就判斷她們心存善念。
眉間皺起,曲無容在暗地歎氣,真不知是她多疑,還是對方多心。
公主明明誠心誠意,曲無容就是無緣由地感到驚懼,說不出口原因,她只能照禮數走——道謝,接下燕窩。
「這位公子是……」玉寧公主眼光調向冷剛。
冷剛接話:「在下冷剛,請公主稍坐。姑娘,我去去就來。」
他不習慣和女人同室,在宮裡,一對吉祥如意讓他頭痛不已,現在,桃紅的頻頻注視,也讓他坐立難安。他相信高貴典雅的公主不會欺負姑娘,暫時離開,無妨。
走出小屋,冷剛順手把房門關上。
曲無容沉眉,偷偷地,又罵冷剛,他怎能以為公主無害?他只聽過笑逐顏開,沒聽過笑裡藏刀?唉,男人笨。
「冷公子與姑娘是什麼關係?」公主柔聲問。
「我救下冷剛一命。」這事兒,不知還有多少人感興趣,她要否寫下一紙書箋,貼在城牆上面。
「冷公子真是性情中人,姑娘救他一命,他便以身相許,跟著姑娘四處遊歷。」
以身相許?她暗喻兩人關係匪淺?隨便,她無所謂。
曲無容答不來話,索性閉嘴,安靜喝她的燕窩。
「或者是姑娘天生魅力,教人難以敵擋。」
「公主謬讚。」
「不,我是認真的,先是皇兄欣賞曲姑娘,後有侯爺看重,也許本宮該向姑娘討教,怎樣做才能受大家歡迎。」
公主的笑沒有離開過臉龐,但無緣由地,陣陣疙瘩浮上曲無容的肌膚,心底起涼意。
曲無容勉強擠出幾句場面話:「公主雍容華貴、態若天仙、知書達理、才貌並兼,早已大受歡迎。」
公主一笑,沒理會曲無容的阿諛。
「聽說侯爺經常來拜訪曲姑娘,是不?」
「侯爺關心公主玉體,才會慇勤探問。」
「是嗎?」
公主目光掃過,這人……有幾分穎兒的特質。
「是。」
快離開吧,曲無容竊語,她並不想介入他和公主之間,此次進府純屬無奈,只等公主順產、冷剛與紅衣姑娘有結果,她便可離開。她沒多想,不意貪求,真的。
五年,看盡世間風雨,她的世界不再是一方屋宇,她的眼界足夠她拋掉許多心情,命運教她與少爺再度相聚,知道他很好,卸下怨恨,可以了。
「曲姑娘,侯府裡樓閣多處,為何偏偏選擇這個僻靜小屋居住?」難不成她早知相公常往此處跑,特意用心機。
「公主也說了僻靜,曲無容就貪它一個靜字。」
狡猾!公主冷笑。「本宮瞭解姑娘四處闖蕩,不拘小節慣了,但這裡畢竟是靖遠侯府,很多禮儀還是要守的。」
「比如?」
「比如男女授受不親、瓜田李下。」公主說得含蓄,但曲無容聽懂了,她要她和侯爺保持距離。
「明白,公主請回,往後曲無容會謹慎。」
「多謝姑娘,本宮就要這一句,希望別讓我再從下人口中聽見對侯爺名聲有損的言語。」目的達到,公主起身向她道了擾。
送走客,曲無容吁氣,松下緊繃肩頭,準備回房繼續歪著。誰知公主才出門,便見宇淵從小徑那端行來。
玉寧公主目光閃過,不滿。
又來拜訪,他們果真交情匪淺啊!
宇淵的身影燃起她熊熊妒火,妒忌憎恨,幾要燒去她的理智。深吸氣,強咽怒火,玉寧公主逼自己掛起笑顏,迎上前。
「相公也來探望曲姑娘。」她搶先說話。
「公主為何來此?」他不解。
「曲姑娘身子弱,我特地讓下人熬了燕窩送來。」她不是虛偽女子,是情勢造就了她的虛情假意。
她的話讓宇淵很開心。「偏勞公主了。」
「相公太見外,曲姑娘是貴客,她肯來侯府小住,照顧我和腹中胎兒,自是感恩不盡。況曲姑娘氣質高雅,任誰見了都想與她親近,我很高興,曲姑娘願意同我當朋友,從此閨中寂寞,多個人談心。」她一路說,一路同宇淵走回小屋,氣氛融洽。
宇淵點頭,很高興公主能與曲姑娘建立友誼。
兩人進屋,曲無容不得不二度起身讓座,癟癟嘴,送客難,迎客亦難。
「曲姑娘,皇太子派人邀約,想請宇淵與姑娘至城郊賞花,不知姑娘有無興致?」宇淵說。
「皇兄邀約?太好了,相公,玉寧能否同行?」
乍聽消息,玉寧公主高興至極,從未和相公外出郊遊,且皇兄在,他必不至於對她冷淡。
「舟車勞頓,公主有孕在身,還是留在府裡休息較妥當。」他但願曲無容不赴約。
宇淵的回答讓公主變臉,貝齒緊咬,再生氣,她也不願在宇淵面前發作,她頻頻拋出眼色,要曲無容拒絕。
的確,她是想拒絕的,讓皇太子存有多餘心思不聰明,但公主拋來的眼神讓曲無容不舒服。
她不再是當年的丫頭,她有自己的意志,分辨得出該做與不該做,況公主已提醒過,她知本分為何,公主的暗示實屬多餘。
於是,為了賭一口氣、爭半分尊嚴,她衝動地同意赴約。
只是她沒想過,逞這一時之快,代表她接下了公主的戰書,往後的諸多事端,皆自此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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鋤頭斗笠、竹籃小鏟,宇淵一身青色布衣,打扮成鄉農模樣,他挖來滿籃筍子,交給曲無容,這回有雞油、有排骨,熱熱的湯在鍋裡熬煮。
曲無容坐在湯鍋邊,偶爾打開鍋蓋攪和幾下,偶爾扇幾扇爐火。大多數時候,她的眼光飄到不遠處,看著冷剛和宇淵練拳法。
冷剛對宇淵仍然冷淡,但相處三個月,他不得不承認,宇淵是個叫人激賞的男子,於是為求取心態平衡,他不時向宇淵討教武功,說是切磋武藝,倒不如說他想趁機替姑娘出氣。
冷剛的每一拳都扎扎實實,但宇淵卻是招招點到為止,她看得出來,卻從不出聲阻止,因男人們的交情自有他們的做法。
兩人走近時,都是滿頭大汗,曲無容各遞給他們一條巾子。
冷剛脫去上衣、打著赤膊,走到井邊打桶冷水,當頭衝下,宇淵瞄他一眼,再回頭看看曲無容。
她聳肩,冷剛沒在她面前避諱過。
她都不介意了,他有什麼好介意的。
宇淵學冷剛脫去上衣,走到井邊,打冷水、沖身體,把一身疲勞衝去。
曲無容突然想起,這事兒傳出去,公主又要評她,不遵禮儀、男女授受不親。
不過……她並不在意,反正不會停留太久了,公主再月餘就要臨盆,屆時,她自當離去。
冷剛沖完身子進屋,換下乾淨衣裳,出屋時,多帶一套,丟給宇淵。
他走到姑娘身邊,捧起鍋子進屋,曲無容拿來碗筷,屋裡就兩條板凳,兩人落坐下來。
曲無容替冷剛舀了碗竹筍,然後不自覺地,也替宇淵盛入滿滿一碗,發覺不對時,三碗竹筍湯已經擺在桌面。
壞!她已不是婢女紀穎,而是神醫曲無容,怎又替他張羅起瑣碎事?
「紅衣姑娘……」
她方出口,冷剛便接話:「還氣。」
怎麼會?她已親自到姚紅衣跟前,將她與冷剛的關係解釋得一清二楚,她們談得很好,紅衣姑娘也對她交心,怎地還氣?
「紅衣姑娘怎麼說?」她問。
「她說寧願嫁豬嫁狗,也不願意跟我這隻大笨牛。」
曲無容抿唇竊笑,果然是只笨牛。「這話……」
「表示我比豬狗不如,我負她太多,她這樣想並沒有錯。」
「錯,這話表示紅衣姑娘沒那麼惱火了。她肯罵你,比不理你要好得多。」
「真的?」冷剛濃濃眉頭揚起,連同嘴角一併上揚,姑娘的看法怎同他相差那麼多?
「相信我,我們同為女子。」
宇淵從裡屋出來,走到桌邊,只考慮一下,便坐到曲無容身邊,端起筍湯,啜一口,天上美味。
「你們說的紅衣姑娘,是醉語樓的掌櫃嗎?」宇淵加入話題。
「對,侯爺當初是怎麼結識紅衣姑娘的?」曲無容問。
「很多年前,紅衣帶著一個小姑娘在街頭要飯,兩人貧病交迫,還有人口販子對她們虎視眈眈,是司徒先生先發現她們,帶兩人回百草堂安置。
我還有印象,小姑娘說她們走了幾千里路,要去找哥哥,卻不知哥哥身在何處,我想資助她們黃金白銀,讓她們繼續上路。但紅衣說無功不受碌,這句話讓我為她的骨氣折服,於是我留下她們……」
這話穎兒說過,宇淵記得、曲無容也記得,舊事湧上,兩人心頭同時拂過一陣暖。
「後來呢?」
「紅衣帶著小姑娘跟在司徒先生身後幫忙,小姑娘的身子很糟,是先生一點一點,用藥膳替她慢慢調養起來。為感激先生,紅衣釀酒相贈,我們才知她有好手藝,然後我為她開了醉語樓,讓她有個棲身處,養活自己與小姑娘。」
她轉頭,問冷剛:「還能怨她惱你?」
「我沒怨過她。」冷剛答。
現在,他知道自己欠宇淵一筆,也欠下司徒先生,往後,要擺眼色予人,得多想想清楚。
「你們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宇淵問。
「那是一個故事,很長很長的故事。」曲無容替冷剛回答。
「如果我帶你飛到樹梢,你會告訴我這個故事嗎?」他知她的怪癖了,知道只要帶她飛高高,她的心情就會很好,好得想說故事。
「不會。」
「為什麼?」
「這個故事是冷剛的,你可以試著帶他飛到樹梢,看他願不願意告訴你。」曲無容輕聲笑開,今天,她的心情很好。
「那麼,恐怕是他得帶我飛上樹梢。」宇淵笑著,把一大碗筍湯吞進肚子裡。
正在啃排骨的冷剛乍聽他的話,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為什麼是他要帶你飛上樹梢?」曲無容問。
宇淵把碗遞出去,她自然而然接手,又替他添上一大碗,剛「運動」過,他的食慾好得驚人。
「我有很多跟紅衣相關的故事。」這回他佔了上風,冷剛的臭臉因他的話緩和。
「比如?」她試著替冷剛爭取福利。
「杜康樓的王掌櫃對紅衣很感興趣,已經追求好幾年,始終未見佳人點頭,倒是紅衣身邊的小姑娘倒戈,不斷勸紅衣嫁人。」
該死,親妹子居然胳臂向外彎!?冷剛皺眉頭。
「再比如。」有趣極了,曲無容迫不及待。
「司徒先生考慮辦個招親大會,拋繡球、打擂台,他要替紅衣招來一個允文允武的狀元郎。」
「紅衣姑娘怎麼說?」
「紅衣姑娘沒說,是小姑娘說話了。」
又說話!?不替哥哥守住嫂子,還把嫂嫂往門外推,兄妹豈是這般當法?冷剛不滿。
「小姑娘說,紅衣姊姊不嫁狀元郎,一心吶,等著我的笨牛哥哥。」
曲無容和宇淵視線轉往冷剛,只見他的臉像成熟柿子,耳朵紅透。這下子,宇淵全明白了,那個笨牛哥哥就在眼前,與他同桌吃筍。
「可是一年年過去了,女人年華有限,你當老闆的,就不想想辦法?」
「我急啊,紅衣是個好姑娘,這些年跟著司徒先生也學了不少字,說出去,好歹稱得上是個才女。雖然留下她替我掌理醉語樓,一年至少可以賺進五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可也不能自私耽誤人家。」
「有人埋怨你自私了嗎?」忍控不住,冷剛插嘴。
「紅衣不埋怨,可前年小姑娘嫁人,出閣前還殷殷相求,要我替紅衣找到好人家,別讓她孤獨終生。」
「然後呢?」
「我想紅衣不愛商賈,也許喜歡官侯,於是我常邀提督、將軍、御史上醉語樓,沒想到紅衣不睬人家,讓我自討沒趣。逼急了,我親自把紅衣找來問話,她說,真要孤獨到老,也是她的命。」
「好剛烈的女子。」曲無容道。
「可不是,那日她問我,知不知道魚也會醉?」
「我說不知,她便備了兩罈女兒紅,要我回家倒入池中……」
聽到這裡,冷剛再聽不下去了,霍地起身,衝出家門。
宇淵慢條斯理喝下最後一口湯,說:「現在,你可以講故事給我聽了?」
「你要我在別人背後說三道四?」曲無容笑問。
「所以,剛剛那一堆故事,全是我在紅衣背後說三道四?」宇淵揚眉問。
曲無容大笑:「你肯承認最好,我可沒有屈打成招。」
「你真狡獪。」
「多承褒獎。」
「我在諷刺你。」
「可惜,我資質魯鈍,聽不出來。」她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看見她的跛足,無緣由地,胸口抽痛幾下……很痛吧?
拋下碗筷,宇淵追出門,幾個大步,追上她,勾起她的腰,往樹林處飛躍,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聽她背後說三道四,但他知道,冷剛不在,他同她將有一場非常愉快的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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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公主服了曲姑娘開的藥,腹痛如絞,侯爺已經趕往衡怡閣,請姑娘也快點過去。」
過午,曲無容正在床上假寐,下人的驚惶失措讓她瞬地清醒過來,迅即下床,她倉促打理自己。
「姑娘……」
冷剛進門,話未全,曲無容已拿好藥箱,準備出門。
「我聽到了,冷剛,你快帶我過去。」
「是。」
冷剛打橫抱起姑娘,輕功施展,一下子工夫,已將她帶往公主的衡怡閣。
曲無容推門進入,看見宇淵坐在床邊緊抱公主,她躺在他懷間呻吟不已。
她拖著跛足飛快前奔,跑到公主床前,執起她的皓腕,要按脈診斷。
「不要……別讓她治我……」公主縮回手。
「公主,看清楚,她是曲姑娘啊!」宇淵急道。
「不要……不要……」公主頭搖得像波浪鼓。
她是鬼嗎?幹嘛用這種眼神看她?曲無容一頭霧水,還想再問話時,桃紅就地跪下,哭得淒厲萬分。
「侯爺,別再讓她靠近公主了吧!」她一面哭,一面磕頭,撞得額間泛起一大片紅腫。
「你什麼意思?」
「這段日子曲姑娘開給公主的藥單裡,或多或少都加了一兩味活血破血的藥材,要不是百草堂裡的抓藥師傅謹慎,把藥方給別的大夫看過,改了新藥方才抓藥,不然公主早就、早就……」
「你說什麼!?」曲無容驚問,活血破血,她以為她的神醫名號是蒙來的。
「桃紅沒說謊,侯爺可以去找百草堂的大夫對質,今天換了抓藥師傅,他沒注意,桃紅也太粗心,以為大夫已先看過藥單,沒想到喝下藥,公主就變成這樣了。都是桃紅該死,請侯爺罰桃紅吧!」她怒瞪曲無容,彷彿同她有深仇大恨。
「你指控我要讓公主下胎?」曲無容冷聲問。
「我只是說出事實。剛剛藥單給司徒先生看過了,他說孕婦不能服用地龍、紅花、桃仁、九香蟲、莪術,為什麼曲姑娘的方子裡開了這些藥?」
「我開那些藥!?把藥方給我!」
怎麼可能?曲無容接過方子,目光逐一掃過,莪術、紅花……那分明是她的筆跡……但她沒開這方藥,是誰仿了她的字……
重重疊疊的問號在她腦子裡轉,一時間,她找不出合理解釋。
宇淵眼見曲無容臉色倉皇不定,憤然斥責桃紅:「既然你早知道藥方不對,為什麼從來都不說!?」
「是公主呀,公主說侯爺很敬重曲姑娘,我們不能在背後說小話,她還講,也許曲姑娘的藥方有獨特之處,是百草堂的先生太謹慎,不敢讓公主嘗試。」
桃紅說得條條是理,讓曲無容辯解不成。
「曲姑娘,那是獨到藥方,還是孕婦不宜?」宇淵問。
「孕婦不宜。」她實話實說。
她滿腦子混亂,只隱約知道有人想加害她,是誰?是公主嗎?用自己和孩子同她對賭?這賭注未免太大。
「司徒先生在嗎?」宇淵揚聲問。
「他在門外。」
「請他進來替公主看診。」
宇淵放下玉寧公主,走到門邊,要將一臉迷亂的曲無容帶開,他們都需要時間將事情從頭到尾好好釐清。
「侯爺,不能讓她走,她是想害公主的壞人……」說著,桃紅猛然跳起來,一把抓下曲無容臉上的絲帕。
迅雷不及掩耳,絲帕被桃紅一把扯下,乍見她真實面容,一屋人全都愣在當下,動彈不得。
只見曲無容蛾眉欲顰,將語未語,唇綻櫻桃破,她的肌膚冰清玉潤,如杜鵑披雪,美若霞映澄塘,絕艷容貌教人倒抽氣,就是床上的公主也忍不住瞠大眼睛,不敢相信。
世間怎有這等人才品貌,說她是仙子不過分啊!
難怪相公忘記紀穎,難怪他一顆心全飛到後院小屋,她連紀穎都爭不過了,怎爭得贏曲無容。
公主死命咬住下唇,在唇間烙下深印,全身抖得好厲害。
該死!只見宇淵飛快伸手,從桃紅手中搶回絲帕,返身替曲無容覆上。
他面目嚴肅,語帶寒冽,懾人雙瞳射向房裡僕婦。「今天的事,一句都不准往外傳,誰傳出去的話,就提頭來見!」
說著,他拉起曲無容離開。
門關起那刻,公主淚水潰堤。
宇淵不是個刻薄主子,從未對下人說過半句重話,現下,他不理會曲無容用藥嫌疑,不管妻子和孩子的死活,只想著曲無容的秘密會不會外傳。
還需費心、揣測他的想法嗎?不必了,他愛上曲無容,毋庸置疑。
「公主、公主……」
桃紅衝到主子床邊,摟住公主大哭,她讓侯爺嚴厲的神色嚇壞了,從來、從來駙馬沒這般對待過人吶!
「我鬥不過她了,我大輸特輸了。」扯起棉被,她尖叫。
她的苦肉計沒用,宇淵不在乎,半點都不在乎,偷雞不成蝕把米,她輸得好難堪。
「不會的、不會的,公主好好照顧身子,等身子恢復,我們一定可以想到辦法把她趕出去,公主千萬要定下心,別慌別亂,桃紅會幫你。再不,咱們有皇后當靠山啊!」
公主茫然若失,滿腦子裡都是曲無容那張絕美的臉,她傻傻自問:「紀穎、曲無容、曲無容、紀穎……她們為什麼要聯手欺負我?」
桃紅摟住公主,心疼極了。不該變成這樣啊!她的公主應該是雍容華貴、養尊處優,無傷無愁,人人羨慕的對象啊!
「別怕,桃紅在,桃紅不會讓那個狐狸精得逞,一定會替公主牢牢守住駙馬爺。」她向上天立誓。
「桃紅救我,我只剩下你、只剩下你了……」突地,公主用力抓住桃紅,摟住她的脖子放聲大哭。
「桃紅知道,我會想辦法,絕對會。」她也慌了。
定下心啊,動動腦子啊,她不能再放任情況壞下去,侯爺的偏心、他對公主的哀慟視若無睹,她一定得找到法子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