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孫子嫣所不曾見過的雷崇熙。
他充滿自信,面對任何問題都游刃有余,在建築的領域裡,他擁有精確的概念,言談間散發德國對工藝的講究,而且嚴禁絲毫浪費,包括時間在內。
只是他看她的眼神,除了專業之外,還隱藏一種情緒性的熾烈,凶猛得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歐定海挪過文件,上頭凌亂草寫著──
H&W的大顧問臉臭得像門口那條臭水溝。
如此促狹的比喻,叫孫子嫣忍俊不禁,她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沒在眾人面前笑出聲來。
你嘴巴很惡毒。她手寫回覆。
快看,臭水溝現在已化身野獸,似乎巴不得馬上把你給吃了。真害怕待會會議室會上演十八限的畫面。歐定海唯恐天下不亂的表示。
少胡說八道!孫子嫣被他曖昧的語匯惹紅臉龐。
然後一抬起眼,她果然又接收到更強烈的警告。
奇怪了,那男人到底是怎麼了?干麼一直瞪著她?
孫子嫣被瞪得很不舒服,鼓著腮幫子,也回了雷崇熙一記瞪視。
雷崇熙愣住了,差點被她突如其來的叛逆打亂會議節奏,幸好他及時回神。然而渾身肌肉卻更緊繃了,因為他還在生氣。
他們之間一來一往的神秘氣氛,完全落入閻伯威的眼中。
唔,還是愛得轟轟烈烈嘛!連開個會都不得安寧。
好不容易捱過節奏緊湊的會議,雷崇熙先行離去,孫子嫣則是對著他充滿莫名怒火的背影冒出一肚子的疑問。
“陰陽怪氣。”她嘀咕。
姍姍走出會議室,沒想到早該離去的雷崇熙,竟然一屁股坐在她的座位上,她一臉驚訝的表情仿佛是在說:你怎麼還在這裡?
“孫小姐,關於會議上的幾個想法,我們借一步說話。”
“可是那個……”剛剛不是都溝通過了嗎?
臭臉的雷崇熙可沒打算讓她有時間提出異議,拉住她的手,霸道的就將她從辦公室裡挾持出來。
“雷崇熙,你在做什麼?”她驚急的追問。
這種沖動的舉措實在太不符合雷崇熙的形象了!
他霍然轉過身,雙手撐抵在她身後的牆面,利用體型上的優勢,把她整個圍困在通往大樓電梯的走道上。
“他是誰?為什麼他可以該死的把手放在你身上?而你竟然還任由他這麼做!”問得咬牙切齒。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感覺他胸前的襯衫扣子都快要阻擋不住他健碩的胸膛。
想到子嫣在那男人面前露出嬌羞的模樣,他就快要發狂!
“誰?”她毫無頭緒。
“就是坐在你右手邊,整個會議過程不斷跟你咬耳朵、傳字條的男人!”他嫉妒,整個嘴裡都是那股濃烈的酸。
“你是說定海哥?”
“定海哥──干麼叫得這麼親熱?”
對他就指名道姓,對那家伙就溫柔的喊他定海哥,什麼鬼東西嘛!
“雷崇熙,你這是在生氣?”
“很好,你終於看見我在生氣了。”他眼神埋怨的睨著她,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小孩。
“可是我不懂你為什麼要生氣。”
“你說什麼?要不然我得到什麼地步才能生氣?那個男人把手圈在你的脖子上,還在我面前跟你挨靠在一起咬耳朵,你甚至被他逗得羞紅了臉,這些我都親眼看見了,你竟然還說不懂我為什麼要生氣──”
或許他該一把掐死的人是自己,免得以後被她氣死。
“你以前也看過我跟佳琳咬耳朵,我和她也常睡在同一張床上。”
“但是,曹佳琳是女的,而他是男的!”雷崇熙忍不住咆哮。
“但是他對閻伯威來說,就像你眼中的我。”她說得明確。
“啥?閻伯威……我眼中的你?”他腦子突然打結。
孫子嫣沒再多說,只是平靜的點點頭。
然後,一張原本接近鐵青的臉還來不及緩和,就漲成豬肝紅。
“你是說,他跟伯威……”
她點點頭。
該死,原來是這麼一回事!躊躇須臾,他開口,“對、對不起。”
“所以你剛才將近一個多小時的殺氣騰騰就是為了這件事?”她沒好氣的問。
他面有難色的靠在牆上,滿臉別扭的說不話來。
“真是孩子氣,你以前根本不會這樣!”
“那是以前,我可以信心滿滿,打死我都不相信你會離開我。”
“那現在呢?”她瞅著他問。
雷崇熙不想說。
他就是很難不去害怕,怕他們好不容易才要重新開始的感情,又會毫無預警的碎了一地。
瞧,原本穿在身上筆挺英氣的西裝,現在卻松垮垮的垂下雙肩,此刻的雷崇熙就像是個需要呵護的小孩,喪失所有自信般的無助,看得孫子嫣心軟。
“就那麼怕失去我?”她輕聲問。
“沒有人會想再走一遭地獄。”
“你這個傻瓜。”孫子嫣易感的心又泡了水,軟得一塌糊塗。
她靠近他,先是胡亂拉扯著他的領帶,接著,整顆腦袋都往他懷裡撞去。
她也怕呀!怕他們又會分離。
那些被眼淚占領的日子,她也不想再經歷一回。
二話不說,雷崇熙捧起她的臉,就送上一記火辣辣的吻。
看來,時間的空白果然讓他們變得更懦弱、更害怕失去,卻也叫他們學會把握現在、珍惜彼此。
孫子嫣被他吻得七葷八素,像朵嬌艷的桃花……
“我的老天爺啊,我想,我還是快點離開你,再這麼被你看著,我不知道自己會干出什麼事。”萬分不捨地推開眷戀的唇,雷崇熙幾乎是逃著離開。
***
走出捷運車站,孫子嫣匆匆看了手表一眼,急忙奔向子律的安親班。
臨下班前,突然接到緊急電話,原本已經定案的設計圖稿,卻在那對夫妻客戶情緒不佳的因素影響下,一言不合的互相推翻彼此嘔心瀝血的點子,連帶波及到負責此案的她。
為了不讓私人的情緒性問題影響到案子的執行進度,孫子嫣不得不打消准時下班的念頭,捺著性子跟對方好言勸說。
花了時間,費了唇舌,她拚命把好話說盡,這才安撫了這對小夫妻。
但是安撫了客戶,到安親班接子律回家的時間卻是嚴重耽誤了。
她趕緊撥了電話到安親班。
“對不起,翁老師,我是子律的姊姊,今天因為工作耽誤了去接子律的時間,很抱歉,我馬上就到,馬上到!”
沒等老師回應,她掛了電話變身為神力女超人,在擁擠的捷運車站外,奮勇穿越人群,火速朝安親班趕去。
十分鍾的路程,硬是被她縮短成五分鍾,然後累得自己氣喘吁吁的站在安親班門口,“翁老師,不好意思,我來接子律了。”
“子律的姊姊,你怎麼跑來了?”翁老師覺得納悶,“子律已經回家了啊!剛剛你匆忙掛了電話,害我什麼都來不及說,我試圖回撥告訴你,可是你都沒有接。”
她一把抓住翁老師的手,“這是怎麼回事,你說,子律已經回家了?”
翁老師不疑有他的點點頭。
“該死!他不可能自己回家啊,子律都是我每天親自來接他回去的,他不會自己離開的……”孫子嫣臉色頓時嚇成慘白。
現在治安惡化,別說是小孩子了,就連大人都隨時身處危機,她再怎麼忙,也不可能讓子律一個人落單回家。
萬一發生意外,是什麼都無法彌補的。
“翁老師,你怎麼可以讓他自己回家──”她難掩心焦。
“子律不是自己回家,你們家有人來接他。”
“我們家?誰?除了我還會是誰?”她揪著翁老師的手追問。
“你先生。子律一看見他來,就整個人跳上他懷裡,滿口姊夫、姊夫的喊。”
雷崇熙嗎?是他來接走子律的嗎?
可她明明沒跟他說過子律下課後會在安親班啊?
翁老師一臉莫名其妙的望著孫子嫣,好像在質問她:你怎麼連自己老公也不認識?
“你什麼時候結婚的,怎麼沒聽你提起?”翁老師好奇的問。
被她的眼神看得怪不自在的,孫子嫣攏攏凌亂的頭發,答非所問的呢喃,“是嗎?那、那我回去了。”
她匆匆告辭,轉身飛也似的直住家門趕去。
才開了第一道鎖,她就歇斯底裡的喊,“孫子律,孫子律──”
“姊,你回來啦!”那個害她全身細胞嚇死過一遍的孫子律,正在客廳裡蹦蹦跳跳的玩樂著。
她雷霆萬鈞的殺到弟弟面前,“我剛剛到安親班去了。”
“幸好姊夫來接我了,要不然我又要白等那麼久。”
“但是你嚇死我了──”沒接到人的心情,可是比被暴力討債還要恐怖欸!
聽見兩姊弟的對話,卷起袖子,穿著圍裙的雷崇熙手握鍋鏟的從廚房走了出來。
“怎麼了?”
孫子嫣已經累得說不出話,跌坐在地板上,不斷喘氣。
果然──
“啊!我的便當!”她把便當遺忘在捷運車廂裡的椅子上了。
天啊,她今天到底是在做什麼?怎麼會狀況連連。
孫子嫣懊惱的賴在地上,真想當場把自己打昏,丟進資源回收桶。
“別管便當了,去洗手,准備吃晚餐了,以後我們家不需要買便當。”雷崇熙儼然有一家之“煮”的決心。
“不買便當要喝西北風嗎?”她沒好氣的回應。
等等,她剛才沒聽錯吧?雷崇熙竟然說──我們家!
“奇怪了,你怎麼會比我早下班?”她睨了他一眼。
這男人不是H&W的超級大顧問、台灣的第一負責人,照理說,他應該要瘋狂加班、努力應酬,忙得昏天暗地,這樣才像是個受倚重的高階主管啊!
為什麼他還有閒情逸致穿她的圍裙,用她的鍋碗瓢盆,霸占她的廚房,在那邊掌杓下廚煮晚餐?
似是看穿她的疑慮,雷崇熙淡淡一笑,“德國人雖然對工作十分嚴謹又龜毛,但是沒有人喜歡加班,只有亞洲人才喜歡犧牲家庭時間,像個傻瓜似的待在公司加班,結果到頭來也沒賺到大錢。”
“你在罵我傻瓜嗎?”她今天就是加班才狀況一堆。
孫子嫣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嘖嘖,沒想到原本穿在她身上還嫌寬大的圍裙,現在穿在雷崇熙身上卻緊繃得嚇人。
不知怎麼的,明明應該是很賢慧、溫馨的感覺,卻讓她當場忍不住失控的大笑起來。
“哈哈……”眼淚都飆出來了。
“你在笑什麼?”雷崇熙納悶的問。
她揮揮手,止不了笑,也說不出話。
他歎了一口氣,逕自走回廚房,免得一鍋好菜變成焦炭。
孫子律搖搖頭,走到姊姊身邊,人小鬼大的伸出手往她額上一擱,“姊,你發燒啦?當心別燒壞腦子。”
“臭小子,作業寫完了沒?”
“早就KO了。”孫子律用電玩的語法狂妄的回答。
這個孫子律真是欠揍,有了雷崇熙撐腰,就無法無天起來。
但是,好溫暖,這種感覺,讓她感到好溫暖喔……
顧不得狼狽,孫子嫣走向廚房瓦斯爐前的高大身影,出其不意的張手抱住雷崇熙的腰,把臉緊緊貼上他的背脊。
“你自己說的喔,那以後我們家就不買便當。”
雷崇熙沒有吭聲,只是臉上的表情柔得不得再柔,嘴角高高的拉扯出一抹幸福的弧度。
“唉,怎麼會有這麼幸福的一天呢?”即使晚上躺在床上,孫子嫣仍不可置信的反覆問著自己。
***
半夜睡不著覺,孫子嫣不知道把心情唱成幾首歌,只因為掛念客廳沙發上的人──雷崇熙。
“不知道他睡得好不好……”
說實話,那張快要走入歷史的陳年老沙發一點都不大,偏偏雷崇熙長得人高馬大,想要整個人平躺在上頭都很勉強了,真不知道他夜裡怎麼翻身。
肚子裡,由雷崇熙掌廚的豐盛晚餐還沒完全消化,孫子嫣仿佛還感受到濃湯的鮮甜滋味,伴著面包的扎實口感,融洽的進入她的身體,在跨過幾個小時後,還強烈的在她身體裡留下幸福的飽足感。
跟雷崇熙的手藝一比,外頭餐館販售的便當真是叫人難以下咽,她不敢相信,自己怎麼有辦法忍受那些一成不變的油膩便當那麼多年?
她無法遏制的想念著他,即便他們僅僅只有一牆之隔。
說雷崇熙沒有變,但他又仿佛變了些。
廚藝就是最叫人驚艷的地方。
三年前,雷崇熙是個溫柔的人,但他抵死不進廚房,是個君子遠庖廚虔誠奉行者,三年過去了,他溫柔依舊,卻主動走進廚房,而且還燒得一手好菜。
方才餐桌上,子律吃得津津有味的同時,她拙劣的廚藝糗事就成了那臭小子回績雷大掌廚的笑點,害她丟臉丟到太平洋。
“兔崽子,好歹我也是親姊姊,竟然窩裡反。”她對子律的陣前倒戈,很不是滋味。
雷崇熙倒好,雖不至於對她嘲笑,卻會用那種叫人幾乎要瞬間融化的眼神瞅著她,然後用跟三年前同樣溫柔的口吻說:“沒關系,以後我來煮。”
這叫她怎麼不淪陷?
曾經,他可以為了追求她,不計形象的搞笑,連七爺、八爺都扛來學校滿街跑。
那時她就沒有招架的余地,雙手投降徹底臣服。
現在他又為了讓彼此的愛重新開始,款款深情的為她下廚做料理,對她呵護備至……
天啊!以前都不是他的對手了,現在免疫力匱乏的她又怎麼能夠抵抗他呢?
睡不著,她心煩意亂的跳下床,索性到廚房給自己倒一杯水,打算一口氣喝光,順便徹底沖去心裡的那股煩躁。
行經客廳,微弱的燈光下,雷崇熙壯碩的身子很克難的縮在沙發上,她打從心裡覺得不捨。
她走了過去,在他身邊跪坐下來,端詳著他安靜的睡容。
然後整顆腦袋就像是著魔似的,往雷崇熙那正隨著呼吸起伏的寬闊胸膛上枕去──
一道沙啞的男嗓在昏暗中響起。“唔,子嫣,是你嗎?”
“我睡不著。”她喃喃訴苦。
“怎麼了?”他撐著手,艱難的想要從這窄小的位置裡起身。
“別起來,就讓我這樣靠著。”她制止他。
他沒有異議,乖乖躺了回去,騰出一只手撫著她細膩的秀發。
“你很困嗎?說話給我聽好不好?”她央求著。
“想聽什麼?”他看不清她的臉,瞧不透她此刻的心思,但是他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依賴,這讓他心情振奮不少。
“說你在德國的生活好了,那些我都沒有參與過,我好想要知道。”
“唔,我想想。”
雷崇熙頓了半晌,緩緩道來。
“去得有點倉卒,老實說,身上已經一窮二白,工作一塌糊塗,當時也沒想太多,我用僅剩的錢買了單程機票,就直飛法蘭克福。”
“你沒有回美國?我以為你應該會先回去,畢竟你爸媽一直希望你回美國。”孫子嫣難掩驚訝。
“沒有,當初拒絕繼承的時候,就打定主意絕不回去,大家或許都把我的選擇歸咎是你的緣故,其實,在你還沒有出現以前,我的人生計劃裡就不包括繼承洛斯集團這件事,只是一廂情願的他們無法接受,才會遷怒於你。”
孫子嫣有些意外,這跟她一直以來所以為的根本不一樣。
“雖然我熱愛建築,但是無心於集團的經營,我認為與其交給我,還不如交給專業經理人,讓真正懂得經營的人去管理,所以我去了德國,完全沒有考慮返美的可能性。”
他沒有先回美國就前往德國,那表示他極有可能惹惱了他父母,而失去所有的奧援,事務所耗光他的積蓄,他在德國的生活豈不是……
“剛去的時候,你都做了什麼?你不是沒有錢了嗎?”
“是啊,是沒錢了,所以我就自我放逐、流浪……日復一日的墮落,在異鄉過起流浪漢的生活,好幾次,我都以為自己要餓死了。”
或許知道父母會撒下天羅地網找他,甚至不惜用更強硬的手段將他綁回美國,雷崇熙沒有投宿任何一家飯店或旅館,用所剩無幾的錢,像個流浪漢的隱身在異鄉的小角落。
累了就睡,車站、地下道……任何想得到的地方,都曾經是他棲息之地。
聽到他快要餓死了,孫子嫣好心疼。“你這笨蛋,你怎麼會把自己搞得這麼窘迫?”
“我也不知道。”他卻一笑帶過。
不想讓氣氛太沉悶,他換了輕松口吻,“其實也沒那麼慘,只是會餓得頭腦發昏,那種日子也沒過太久,有一天,我在露宿的一處工地裡看見了我對建築的夢想,然後像是受到當頭棒喝,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
“然後呢?”
“說也奇妙,我真的是傻人有傻福,竟然在那時候遇到一個開餐館的台灣籍老板,我請求他給我一份打工的機會,然後才開始有多余的力氣去想未來。那真的是問不錯的餐館,我非但有薪水可以領,老板還善良的提供膳宿,每天都吃得飽飽的,廚藝也是那時候練出來的。我發現,如果不從事建築工作,原來我還挺適合當廚師的呢!”
“胡鬧!”她佯裝薄怒,拍打他的胸膛。
“當然,我沒真的去當廚師,對建築,我還是懷抱著很深的夢想,沒敢再浪費時間,我攢了些錢,著手替自己找了進修的建築學校。老板真是個好人,聽到我想要進修,他竟然表示願意支助我學費,條件就是希望我能幫他那個因為離了婚,而跟老婆留在台灣的兒子,畫一張主題為夢想中的家的建築圖。”
“你畫了?”
“嗯,當然,原以為會是件輕松的差事,誰知道那老板根本不是省油的燈,接二連三的退了我好幾次圖,畫到我手都快抽筋了。”他自嘲的笑說。
雷崇熙沒有說的是,在畫那一張圖的時候,他一邊想念著她,一邊壓抑著快要崩潰的情緒,整個人陷入一種快要瘋狂的狀態。
夢想中的家……他夢想中的家,早已經在那個時候徹底瓦解,這是讓他最心痛的地方。
要不是她今天要他說,他根本不願意去回顧那些過往。
“後來呢?”
“在老板的支助下,我如願進了建築學校,認識很多朋友,然後也順利的進入H&W集團,除了工作的步驟緊湊些,一切都出乎意外的順利。”
“你爸媽沒試圖跟你聯系嗎?”她不認為他父母會放任他自甘墮落。
“或許有吧!他們當然可以輕而易舉的杏一出我入境德國的資料,只是那時我刻意低調的墮落生活,他們就算是要找,只怕也是大海撈針。一直到我進了建築學校,才寄了封信回去,我母親收到信的第二天就起程飛往德國。”
“她見到你了嗎?她說了什麼?”
“還能說什麼,就是想說服我返回美國接掌事業。”
“你怎麼回應她?”
他突然一陣沉默。
“怎麼了?”孫子嫣問,他異常的模樣讓她直覺那一次的會面一定發生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