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裡了。」隨著丁允安的指引,參觀這個宛如處在海洋中心的屋子,可以聞到清新的味道。
與他們的沙灘屋相比,的確是別有一番風情。
「那個就是親水露台?」齊樂指了指延伸至印度洋中心,可以在最近距離碰觸海洋的露台。
「對,齊樂喜歡玩水嗎?」
「談不上喜歡,我不會游泳。」他靜靜的說,同時走下去,沒察覺身後的丁允安似乎愣了愣。
「很漂亮。」那海水的藍,透明得不像真的。
「齊樂,你怎麼看施先生?」丁允安在他身後,輕聲問出。
「怎麼看?」齊樂半蹲下身,伸出手指似乎想去碰碰那海水,又有些猶豫。
「我還沒有資格評論施先生。」
「可是,施先生很喜歡你。」丁允安又靠近了他幾分。
「是嗎?」齊樂背對著丁允安,唇角浮出冷笑。「這應該算是好事吧!」
「那麼齊樂也認同了?」丁允安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看著他半蹲在露台邊的樣子,腦中浮現出他剛剛說的那句話。
我不會游泳。
丁允安的手指忽然顫抖起來,感到腦袋一片空白,有一股血液一直往上衝,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跟心跳!
理智在一瞬間消失了!
「認同什麼?不認同什麼?有區別嗎?」齊樂的話音剛落,便感到肩上多了一隻手,而且是將他往前推的力量!
他立刻回頭,瞧見丁允安滿目驚駭、神色慌亂,雙瞳失神般對不准焦距!
丁允安看見他的臉,才回過神來,猛然一驚收回推他的力量,緊緊地抓住他的肩膀。「齊樂,對不起、對不起,我……」
「你是要救我嗎?」齊樂平靜的打斷丁允安的道歉。
「什麼?」丁允安還在為自己方才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而感到恐懼,因為他剛剛竟然想將慕容齊樂推下海!
「是怕我掉下去,才抓緊我的。」催眠般陳述完這一句,齊樂站起來往回走,期間沒有看丁允安一眼。
「好了,父親不允許我在外面待太久,謝謝你的邀請。」他朝丁允安微微行了個禮,便逕自離開。
「齊樂,等等。」丁允安追上去,努力想要搜尋他的視線,卻發現無論如何都捕捉不到。
「那麼我先告辭了。」沒有給丁允安喘息的機會,他的身影已然消失。
丁允安木然將自己摔在沙發中,十指爬上臉,他剛剛到底在做什麼呀……
***
轉瞬間便已在馬爾地夫待了七、八天,在施先生的安排下,大家分別從沙灘屋換到了水上屋。
施先生似乎格外照顧慕容家的小少爺,因為他特別安排了一幢獨立的水上屋給慕容齊樂。
儘管慕容添夫婦認為不妥,但也無從拒絕,好在兩邊住處靠得很近,隨時可以過去查看。
不過施先生的態度……很容易讓人誤解。
齊樂一個人坐在露台的椅子上,目光雖遠眺著眼前的美景,腦袋中卻是想著施先生何時才會對他下手。
這已經是明擺著的事了,施祖誠說得那樣坦白,想裝不懂都不行,他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麼看上「他」了?
齊樂穿著襯衫和長褲,領口仍舊扣得嚴實,領帶也整整齊齊繫著,襯衫外還套了一件外套。
遠遠的看見一艘快艇朝這邊駛來,開始還只是小小的一點,逐漸擴大到可以將整個輪廓看清楚,齊樂才回過神來,一下子坐直上身。
神出鬼沒的施先生,示意快艇停靠的位置正是他的親水露台。
「坐在這兒看風景,看來心情不錯。」施祖誠下了快艇,信步走到他跟前,從上而下俯視他。
「小少爺,你不熱嗎?」從頭到腳流覽了一遍,施先生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齊樂也不答話,安安靜靜地維持著原本的狀態。如果不理睬,施先生大概也會感到無趣。
忽然施祖誠半彎身,還沒等齊樂反應過來,便將他打橫抱起,直接朝親水露台的邊上走去。
「齊樂,你知道自己有幾兩肉嗎?」施先生半開玩笑的對他說,在他發難前讓他雙腳落地。
「蹲著。」施祖誠半強迫他蹲下。「你應該沒有親手撫摸過海豚吧?」
齊樂愣了愣,朝他投去疑惑的眼神,只見施先生淺淺的莞爾一笑,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根管子狀的東西,放在唇邊一吹。
惡,好難聽的聲音!齊樂禁不住伸手摀住耳朵,不到一秒就被施祖誠扯下來。
「仔細看。」施先生示意他往前方瞧。
有什麼好看的!齊樂不滿的瞥了他一眼,才將目光游移到前方海面,也沒看見有什麼希罕事發生,正想作罷,便瞧見海面上起了些動靜。
「真有海豚?」齊樂精神終於來了,聲音聽上去雖然和平日沒什麼兩樣,不過有人一直觀察著他的反應,瞧見那唇瓣有趣的翹了起來,施先生也笑了。
齊樂有些驚奇地盯著近在咫尺的可愛海豚,下意識想要伸出手去摸摸它們,忽然想起什麼,伸到一半的手頓了一頓。
「怕水?」施先生的聲音在耳側響起,與此同時,齊樂感到自己的腰部橫過一隻手。
「掉下去前我會抱住你。」施祖誠將他攬到身前,一手橫抱過他的腰,一手推了推他的背。
齊樂猛一回頭瞪著他,知道抗議無效,所以才不做無謂的掙扎,但他未免太得寸進尺!
就算他慕容齊樂不介意兩個「男人」抱在一起不成體統,難道施先生就可以這樣不拘小節?
「再不跟它們玩,機會就沒了。」施祖誠饒富興味的提醒。
海豚們與水嬉戲的聲音傳進耳中,齊樂偷瞄了一眼,這些小東西可乖了,正等著他去拍腦袋呢,不過……
盯著施祖誠盯得眼睛都快要抽筋,才發現他根本不在意,齊樂忽然覺得自己瞪他的行為也挺沒趣的。
即使隔了兩層衣服,仍然可以清晰感覺到腰部那隻手所帶來的安全感。
安全感?!他有些發怔,他懂得什麼是安全感嗎?
一直都感覺不到心的位置,那裡好像是一個空空的黑洞,他就漂浮在這個黑洞上方,以為從此都這樣。
施先生的手,好像要狠狠的將他拉出來。
「齊樂,明知自己怕水,怎麼還給丁允安有機可乘?你是耍他還是玩自己?」
施祖誠的聲音吹拂過他的脖頸,傳進耳中,齊樂腦中的弦一斷,手倏地收回,驚詫的轉頭看向施祖誠。
原來他是在居心叵測的試探他!
「不問,沒責罰,不代表不知道。」施祖誠站起身來,伸出手示意他搭上,但齊樂毫不理睬的自顧自站起來,走回屋裡。
到底是誰在耍誰?偉大的施先生何必這樣戲弄他?最可怕的是他明知翻不過施祖誠的五指山,心生惶恐,卻對這份恐懼在意起來!
他喜歡上「害怕」這種感覺,甚至想要從施祖誠那裡挖掘出更多!
他瘋了嗎?
齊樂前腳才剛邁進屋,腳尖還沒點地,身後突然撲來一團氣息,下一秒他就被騰空抱起,轉瞬間便斗轉星移,雙手被施祖誠拉過頭頂鉗制住!
「齊樂。」施祖誠的手探到他的腰後,才將他按在牆壁上,以免他單薄的身體受涼。
「施先生,以我的力量,你要抓住我是易如反掌的事,用不著這樣。」齊樂盯著他的眼,說不怕是撒謊,可是又能有多怕?
「我想要這樣抱著你。」施祖誠手一緊,將他的腰握得更牢,同時親密地貼近他的臉。
「我說過了吧,我喜歡齊樂的話,你怎麼能當成耳旁風呢?竟還發生丁允安那種事。」施祖誠的唇貼在他耳邊輕聲說,如涼風驚起一陣顫慄。
「施先生要懲罰我?」慕容齊樂感到從心底傳來一陣顫慄,心卻跳得極快,可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當然,我賞罰分明,齊樂這部分,由我親自懲罰。」施祖誠忽然親了親他的耳垂,引來一陣強烈的顫抖。
「施先生,你果然喜歡男人。」齊樂鬆口吐出一句話,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牙關咬得死緊。
施祖誠輕笑了一聲,卻沒有多加說明,其實他喜歡的,是男是女都無所謂。
他的手從後背探到齊樂身前,手指靈活地將小少爺的襯衫下擺從褲中拉出來,準備探手進去……
齊樂被他拉過頭頂的雙手,瞬間緊握成拳,指尖掐進掌心肉。
父親絕對想不到,景仰的施先生會如此明目張膽的對他下手吧!
施祖誠察覺他的反應後緩下了動作,將臉從他的脖頸處移到眼前,與他黑洞般的眼相觸。
黑洞般的眼,多美、多貼切的形容……
齊樂的眼眨也不眨的盯著他,似乎想就此將他定格住,兩人交會的目光並沒有激起千層浪,卻是兩極的吸引,勢不可分!
明明是有著天差地別、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對視將體溫的熱度漸漸提升,醞釀著成熟的時刻,施先生巧妙的拿捏著時間,在認為他可以接受的時分,俯下身吻住那涼薄的唇瓣。
其實他已經給了齊樂充足的準備時間,即便不接受,他也還是會這樣做。
施先生的手指繼續活動著,撫過那一片光潔的腰上肌膚,心中歎息著小少爺實在太瘦了,瘦到幾乎可以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齊樂用力偏開頭,避開他的唇,施祖誠的氣息讓他禁不住全身顫抖,他怕,怕這樣深刻的探究,怕到眼眶中泛出了濕意,想要流淚卻並非因為傷心痛苦,單純因為厘不清怕什麼而想哭!
他心慌,慌到甚至希望施祖誠趕快揭開這一切!刺穿、摧毀、消滅,以施先生的力量將他抹殺掉!
因為他活著,也不像個人……
齊樂雙眼微閉,臉上忽然溢出笑容。
「施先生,你會後悔嗎?我目前還不在成人的範疇。」
「難道我會做出侵犯未成年少年的事嗎?」施祖誠也笑了,樂意將他的笑容當成妥協。
襯衫的下擺已經被他完全從褲腰中拉開,施祖誠的手很溫暖,慢慢地撫摸著他冰涼的肌膚、纖細的腰身。
皮膚下幾乎就是骨頭,從腰腹漸漸上移,手指碰觸中竟感覺不到柔軟,慕容家沒有給他飯吃?
施祖誠移了少許目光在他臉上,發現他一向沉寂的目光竟有些跳動,甚至閃爍著些微不明所以的激奮!
與此同時,施先生移到齊樂胸前的手指,似乎也察覺到一些異樣。僅僅是胸前有一點點的軟,胸前、一點點……
指尖以電光石火的速度在肌膚上停頓了一秒,施祖誠忽然鬆開他,退後一步保持距離。
他是何等敏銳的人,即便是微塵小的不對勁,也會立刻進入戒備狀態。他頭腦始終保持著清醒,更何況這等突兀、詭秘的事!
施先生的目光一瞬間變得凌厲而陌生,前一刻的繾綣柔情瞬間煙消雲散,齊樂卻像沒事兒人一般將自己的衣服整理好。
只是,手指的微小顫動使得紐扣幾次滑落,能維持到這等狀態,他覺得自己已經很厲害了。
整理妥當後,他面向施祖誠,看出施先生的表情在逐漸冷凝,看他的眼神也變得漠然犀利,齊樂的眉心一擰,緩慢的開口。「施先生,你的樣子好像是在說我欺負了你。」
「什麼意思?」施祖誠面無表情的低聲問道。
面容沉寂得像覆了一層薄冰,身體跟神態都散發著無盡的壓迫感,迫使別人每說一個字都像被扼住了呼吸。
原來成為施先生的敵人是如此可怕的一件事!齊樂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表情,直挺挺的站著。
「施先生現在認為是我設計欺騙你?」察覺他的不同後,避他像避蛇蠍一般。
「慕容家想耍我嗎?」施祖誠紋絲不動,手快速的伸直,緊握著齊樂的下巴,出口的聲音異常冰冷。
「似乎是我小看了慕容家,齊樂這張臉確實對味,但慕容老爺似乎還是認為女人的身體才更容易得到青睞,既然如此,何必裝成這個樣子?」
施祖誠緊盯著齊樂,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出口的話語既陰冷傷人,又冷漠無情,可齊樂並無太大反應。
「如果是這樣,我也不得不稱讚『你』,犧牲這麼大,辛苦了。」
齊樂的眼中閃過一抹黑暗的戾氣,面色如雪。
「想必要將小少爺調教成這樣也不容易,我很想知道是怎麼調教的?」施祖誠故意瞄了瞄齊樂全身,後者沉默著斂下眼瞼。
「是早就打聽清楚我的喜好?可是這副女性特徵微乎其微的身體,藏起來不是更好?」
話音剛落,齊樂便用力將自己的下巴從施祖誠的鉗制中解脫出來,力道之大彷彿就算脫臼也不在乎!
施祖誠心情不佳的皺了皺眉。
「施先生今天的話未免太多,是你自己找上這樣的我,憑什麼說我裝?」齊樂的眼瞇成一條線,聲音輕輕的,臉上卻有抹不相稱的憤意。
「不高興就去慕容家問個究竟,我也很想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把我搞成這樣。」
齊樂不甘示弱的頂撞回去,施祖誠盯著他,似乎在評估他話中的真假。
「是嗎?」片刻後施先生的氣息悠然起來,他……不,應該是『她』的反應跟之前有差別,似背後藏著更有趣的事。
要重新評估眼前這個人嗎?!施祖誠的唇一勾,忽然笑開。
他反常的行為引得齊樂心中諸多揣測。他在想什麼?
只見施先生傾身上前一步,齊樂立刻後退一步,兩人間有股僵持不下的張力。
「聽『你』的口氣,似乎對慕容家有諸多怨言,騙人的可是你呀!」
「施先生也不是第一個被騙的外人。」
「這句話可有暗示,難道我是第一個知道真相的外人?」他牢牢盯著齊樂,估量的目光在其週身游移。
齊樂被他過於專注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彆扭的想避開。
「為什麼要讓我知道,你要阻止我不是不可以,還是你本來就希望如此?」
「施先生搞錯了吧,不是我招惹你,是你招惹了我。」齊樂被他逼近的身軀壓得節節後退。
「無關緊要,說出你的目的。」施先生強勢的命令道。
齊樂一愣,像癟了氣的皮球,突然沒有了力氣。
她怎麼可能說得出明確的目的?她所面臨的一切仍被團團撲朔迷離的煙霧籠罩著,一無所知的人能有什麼目的?
她只是禁不住去想,如果是施祖誠,以他可以摧毀一切的力量,或許能將渾渾噩噩的迷障劈開,或許能換來劫後重生。
無論哪一種,都比此時的「生不如死」強吧!
「沒有。」齊樂輕飄飄的回道,立刻察覺到他眼中迸射出光茫,似要穿透她的大腦,將她看得明明白白!
這樣驚心動魄的氛圍持續了整整一分鐘,她那視死如歸的沉寂讓施先生眼中閃過斑斕的光彩,片刻後才解除對她的壓迫,退回身子。
慕容齊樂,或許上帝安排她降生在這世上,要她承受目前的種種,不是為了成為慕容家的小少爺,而是成為他的「肋骨」。
「這件事我會查清楚。」
「真的?!」齊樂禁不住有些欣喜,她沒有能力查,但施祖誠有!
「在此之前,不要讓別人發現你的秘密。」施祖誠臉上泛出淺淡的笑意,看她的目光逐漸趨於和緩。
「沒有人像施先生一樣膽大妄為。」齊樂反諷。
施祖誠饒富興味的瞧了她一眼,對於她性別的轉變雖感到突然,倒也無妨,他的尺度一向很寬,何況是男是女基本上對他沒有差別。
只是沒想到……
忽然想起什麼,他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冷不防問:「齊樂,我很值得信任嗎?你選擇了我。」如果是慕容家深藏的秘史,他未免知道得太輕鬆。
什麼?!
齊樂被他突如其來的話震得動彈不得,呆呆的立在原地,兀自睜大了眼睛。
「若不是你有心放水,我也無法輕易得手。」他傾身上前,在她耳邊說出曖昧又富含深意的話,隨即便從容的離開,也不管齊樂還怔愣著回不過神。
剛走出她的屋子,沒行幾步的施先生便輕笑了一聲,從口袋中摸出手機在手上把玩,臉上卻是莫測高深的表情。
他好像沒有跟她說過,這趟馬爾地夫之行的另一個目的;更沒有跟她提過,慕容家那個與家族反目的大少爺,跟他關係不錯……
實際上,正是因為那位大少爺,他才會對慕容家生出一些興趣,故有此馬爾地夫之行。
沒想到還真有個寶!施祖誠看也不看手機,便直接按下一鍵。
「齊修,我跟你們慕容家的人碰面了,你猜我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
「什麼『你們』,我才不是慕容家的人。」對方的聲音懶洋洋的,回答得很不正經。
「原來慕容家的小少爺,你的弟弟,其實是個『妹妹』。」施祖誠也不在意,聲調平穩的逕自說道。
對方沉默了一秒,隨即揚起了愉悅歡快的聲音,調侃道:「喲,施先生你終於發現了,難道我沒有告訴你嗎?」
「你沒有告訴我的事何止這一件。」施先生的聲音忽然放低。「我等著你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