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昏君 第一章
    咕噥。

    這是嚥口水的聲音。

    格老子的,這年頭的刺客都長這麼帥嗎?

    齊國皇帝齊瑄拉高自己曳地的長袍,踮高腳尖,視線越過侍衛統領步驚雲的肩膀,吞噬那個被打掉蒙面巾,面如白玉、俊美無儔的使劍男子。

    她在心裡比較著自己的護衛和刺客的長相──步驚雲很高,膚色黝黑,五官粗獷,但眼睛很漂亮,琥珀色的,眨起來的時候像是一汪糖蜜那樣甜。

    刺客身量適中,是最適合擁抱的高度,踮起腳尖可以看到他精緻的臉龐,皮膚比上好的瓷器還光滑。

    刺客比較吸引她。齊瑄幻想著如果刺客來當她的侍衛,她可以每天看他、每天摸他、每天和他談心……啊,日子一定會非常美妙。

    「昏君,納命來!」刺客怒喊。

    「捉刺客!」

    「保護皇上!」

    一隊隊的禁衛軍湧過來,將刺客團團圍住。

    齊瑄在步驚雲身後跳著。靠,人越來越多,她看不到美麗的刺客了。

    滾開!她在心裡喊。光憑她身邊武功天下第一的步驚雲,有人殺得了她嗎?刺客只是來耍耍把戲,順便一飽她的眼福,不需要一堆人來礙事。

    刺客突然躍起,長劍挽起如雪的光芒。「狗皇帝──」那聲音淒厲得像午夜鬼嚎。

    齊瑄嚇一跳,倒退兩步,踩到袍尾,差點摔個四腳朝天。

    護在她身前的步驚雲濃眉微皺,長臂一舒一翻,先護著齊瑄站好。

    「全都住手!」他喝退侍衛,跨前一步,雙手交錯,掌風呼嘯如雷。

    「手下留情。」齊瑄低喊。

    步驚雲濃眉又是一抽,面沈如鐵,飛身向前打出兩掌,一掌擊落刺客手中的長劍,一掌將刺客打飛出去,掉進御花園的樹叢裡。

    「啊!」齊瑄不捨地低呼,腳步一抬,就要追刺客去。「暴殄天物、暴殄天物、暴──」

    「皇上。」步驚雲移步擋住她,一絲傳音直入她的耳膜。「請自重。」

    那聲音被他的內力壓縮成球,直接在她的耳畔炸開,讓她的腦袋像被雷打到一樣嗡嗡響。

    齊瑄整個人一晃,被步驚雲撈進懷裡。

    他身體一震。好柔軟的腰肢,這假鳳虛凰的皇帝明明已經穿了十來層衣衫掩飾女兒體態,肢體依然像綠柳般軟韌……

    唉,這是個很白爛的假皇帝故事。

    齊國先皇自太子時便以勇武稱世,直到即位,他率領齊國軍士南征北討,凡三十餘戰,無一敗績。

    但將軍難免馬上亡,在他即將取得第三十八場勝利的時候,一枝冷箭奪去他的性命。齊國的樑柱塌了。

    那一年,齊國陷入內戰,諸王權臣打得血流成河,曾經是天下第一的強國被打得四分五裂,十年耗盡所有精血。

    然後,開始有人懷念起先皇在世時的繁華,那種人人自傲為齊國人,個個穿錦、有飯吃、有屋住的日子,和如今的鐵血紛飛相比,是多麼地幸福。

    於是讀書人開始四處演講,老百姓扛著鋤頭響應,江湖一統,組成義勇軍向,發出沉寂許久的怒吼。

    沒人相信這種雜牌軍會有戰力,但他們偏偏打贏了。各路諸侯一一敗去,留下一個皇位,誰坐呢?

    推舉新皇?有意大寶的人是很多,但能得天下民心者卻寥寥,義勇軍們商量又商量,還是認為先皇是最好的皇帝,既然他死了,就由他的血脈來傳承江山。

    先皇在位十五年,後宮佳麗三千,要找一個子嗣應該不難,但……靠,難斃了。

    先皇自曉事就在戰場上混,完全沒有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念頭,結果他滅國十餘,臨到自己死了,後宮沒有半個孩子,只有三名懷孕的宮妃,分別是皇后、艷貴妃和賢妃。

    更慘的是,齊國內亂十年,待要收拾舊山河,發現宮廷毀了、宗廟燒了,十年前的一切只剩蛛絲馬跡。

    大家找了年餘才找到艷貴妃和一個女孩,齊瑄。女子不能繼承王位,應該找先皇其他血脈的,但也要找得到才行。

    國家長期無主,眼看著又要動亂,昔日義勇軍的智囊、當今丞相李友合力主齊瑄易釵為弁,先登基再說,等到國家穩定下來,有更多的人力物力尋找先皇遺孤。

    於是齊瑄坐上了皇位。她沒有太大的權力,朝中大事文有丞相李友合,武有大將軍周鵬,皇宮內外還有一個武林盟主步驚雲主持,她只是一個擺飾。當然,很多事情大家會問問她的意見,也就是問問而已。

    她很想退位,反正她對做皇帝也沒興趣──如果是做女皇,可以選很多面首,她就喜歡了。

    她從不諱言自己好色,就算對象是刺客,只要長得好,她也會情不自禁地靠過去,但步驚雲每次都會破壞她的「獵艷」行為,害她活到二十歲,還找不到一個美男解饞。

    步驚雲半攬著全身發軟的齊瑄,那手臂既想抱緊她,又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會傷到纖細的她。

    他雙眼定定地看著她,琥珀般的瞳眸甜死人,也膩死人。

    半晌,他咬牙。「皇上受驚,臣護送回宮。」然後,使了個眼色,讓其他侍衛將那個刺客收拾掉。

    齊瑄全身軟綿綿的,直到被步驚雲送進鳳儀宮,滿頭的暈眩才完全消失。

    「你……」她忿忿地指著步驚雲。她的美貌刺客、大帥哥啊!就這樣沒了。「你襲擊朕,朕要砍你的腦袋!」

    「沒有人看到。」很有磁性的聲音,如水擊盤石。

    「嗄?」

    「皇上,沒有人看到臣襲擊你。只有無數雙的眼睛目睹臣救了聖駕。」他很認真地說,謹然的神態,比學堂上最古板的老夫子還要嚴肅。

    齊瑄後知後覺。傳音入密,只有接收的那個人聽得見,別人是不曉得的。

    「虧你還是武林盟主,天下第一高手,淨使卑劣手法,你羞不羞慚」她跳腳,頭上的九龍冠震得啪啪響。「你的忠君思想呢?你的愛國情操呢?都丟河塘裡去了?」

    步驚雲看那龍冠上的玉珠敲打著她的額邊、頰邊,一點、一點的紅。她越來越沒有孩童時的英氣,變得嫵媚,變得……女人味。

    步驚雲保護了她十年,看她不停地變,朝著驚心動魄的美麗走去,會不會再過數月,這容貌要勝過桃花林中的妖精?

    他有點頭痛,假皇帝太美是一件不太好的事。

    偏偏齊瑄本人一點自覺都沒有,她當自己永遠是十歲時的假小子,蹦蹦跳跳,帶給人的是活力,而非女性魅力。

    「步驚雲,朕告訴你──笑夢,你別脫朕的衣服啊!」齊瑄罵到一半,卻發現頭冠被取走了,腰帶被解下,眼看著長袍便要不保,她趕緊拉住衣服,和身後卸袍子的雙手角力。

    「不是要回宮休息?」儲笑夢是步驚雲的師妹,聽說武功很好,現在掛名皇后,職責是掩護齊瑄的女兒身。但步驚雲認為這是白費,齊瑄的美麗是遮掩不住的,除非給她兩刀,直接毀容。

    「不是。」齊瑄扯回自己的長袍。「我是被步驚雲拎過來的,現在正跟他抗議,你沒看見嗎?」

    「喔!」儲笑夢的回答是一個頷首,清靈秀致的容顏上帶著一絲迷茫,很慢很慢地飄走。

    齊瑄每次看到儲笑夢這一招都會張大嘴。武林第一輕功「逍遙游」好像烏龜爬,哪天刺客殺進鳳儀宮,儲笑夢逃得掉嗎?

    「喂,你覺得要不要加強鳳儀宮的侍衛?」她忍不住離儲笑夢遠遠的,靠近步驚雲。

    「笑夢的武功足以應付任何威脅。」整個皇宮裡,最弱的就是齊瑄。步驚雲曾想過教她幾招防身,但她怎麼都學不會。

    她能讀驚世文、寫治國策,就是打起拳來,手腳便打結。他也搞不懂,齊瑄的父王──齊國先皇武勇蓋世,怎會生出一個這樣的孩子?

    齊瑄跳腳,氣呼呼的。「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的眼神是瞧不起我,怎樣?我就是學不會武功,不諳武會死嗎?我看書過目不忘,你要讀十幾遍才記得住,我還覺得你腦袋裝稻草呢!」

    「朕。」

    「嗄?」

    「皇上每次氣過頭就會自稱『我』,而忘了『朕』。」還是那副端整嚴肅的表情。

    偶爾,齊瑄會有股衝動,想叫一百名宮女,人人拿著羽毛來搔步驚雲癢,不知道他還能不能保持這種端嚴的神態?

    她努力深呼吸,要自己平靜。「步卿、步統領,朕不是父王,更不是男人,早在你們讓朕女扮男裝時就該知道,朕永遠與武勇無緣,天生就是一隻軟腳蝦!」

    「無所謂。」

    「嗄?」聳肩聳得這麼雲淡風輕,他不是正為了她的軟弱而生氣嗎?

    「皇上不諳武也無所謂,臣會保護皇上。」她生,他生;她死,他亦不獨活。

    「朕不要你保護,朕要恢復女兒身。」這件事她幾乎每天都要跟步驚雲提一次。「帝位是你、李丞相和周將軍逼朕坐的,當初說好,只要找到前皇后或賢妃之子,朕便可退位,如今十年了,你們也沒找到那兩個孩子,到底朕還要再做多久的皇帝」

    步驚雲一如既往地沉默。

    「你說話啊!」她強抑的火氣又在身體裡竄燒。

    她控制不住怒火,又氣得跳腳,比先前幾次更激烈,身上那件被扯掉腰帶的袍子,因過大的動作而逐漸敞開。

    「你啞巴啦」

    他濃眉一緊,有股衝動想把她的袍子攏緊。雖然她穿了很多衣服以掩飾纖細的體態,就算將袍子脫掉,也是寸膚不露,但他還是看那微敞的領口非常礙眼。

    「步、驚、雲──」她咬牙,不,她更想咬他一口,但他那高壯的身材……算了,即便她用盡全身力氣撲上去,也動不了他分毫,她忍。

    「反正齊國需要的只是一個擺設,諸事自有你、李丞相和周將軍作主,不一定非朕不可,你們何不找其他人做替身?比如笑夢,讓她換上龍袍去坐皇位也是一樣,放過我吧!」

    「笑夢不是先皇骨血。」他拳頭握了握,強忍住替她攏上外袍的衝動。

    齊瑄嗤笑。「你們要先皇骨血幹什麼?讓他處理政事?你們放心嗎?」

    或許,當年天下方定的時候,義勇軍首領都是一心為國,但在十年的權勢熏陶下,她不相信還有誰捨得放棄手中的利益。

    「不要把人性想得這麼壞。」

    她纖細的手指指著他的鼻子。「那你說,現在讓你卸下禁軍統領的身份,做一個布衣,你甘願?想清楚喔,再也沒有幾千個人讓你指揮,沒錢、沒權、沒勢,什麼都沒有,你還要靠一雙手換取三餐,那種日子很辛苦的。」

    「江湖人從來都是靠雙手討生活。」

    「你現在還叫江湖人?」連她這個皇帝都在他的掌控中,他應該算背後太上皇吧?

    「臣從來都是江湖人。」

    「是,穿著二品官袍、統領禁衛軍的江湖人。」她受不了跟他說話了,會氣死。

    她霍地轉身,準備回自己寢宮,那大步流星的粗魯姿態終於讓身上的長袍完全敞開。

    步驚雲迅捷地靠近她,替她掩上長袍,五官冷硬,像萬里冰封的雪山。

    「啊!」她嚇一跳,整個人往後倒。

    他一手攬住她的腰,另一隻手還是拉緊她長袍的領口,那張面無表情、像冰一樣硬的臉讓她有種受驚又憤怒的感覺。

    「你幹什麼?」她站好,用力推開他。

    他不說話,只是沉著臉,再次替她拉上袍服。

    齊瑄的拳頭在袖裡握了松、鬆了又握,最後還是忍不住一拳打在他胸口,打得自己指骨生疼。

    「沒人叫你替朕穿衣服,不要擺臉色給朕看。你受不了朕,不會派其他人來保護朕?」她一邊叫,一邊甩手。

    「沒有。」他又皺眉了,看著她發紅的手,琥珀眼中,一池波動。

    「嗄?」她怔忡半晌,回神,咬牙道:「步驚雲,你不是不會講話,事實上,你口才很好,常常說得朕無言以對,所以……不要老是說得這麼簡短!」最後一句話,她是吼出來的。

    「沒有擺臉色。」終究,他忍住了拉起她的手,為她運功化瘀的衝動。

    她是皇帝,他是護衛,儘管是假的,可只要這齣戲還在上演,他就要謹守本分。

    「你沒有擺臉色,那這副生硬又冷漠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她一激動就要跳腳,一跳,才拉好的長袍又敞開來了。

    他才強逼自己平靜下來的心湖再起波瀾,雙腳不受控制,他瞬移到她面前,又要為她拉衣。

    「不要碰我!」她額上的青筋跳了跳。

    他的濃眉抽了幾下,喊道:「笑夢,替皇上更衣。」

    儲笑夢又飄出來了,以那種很慢但很詭異的速度。

    齊瑄嚇了一跳,整個人跳開,離儲笑夢遠遠的,寬大的長袍因她劇烈的動作幾乎滑落身軀。她永遠無法習慣儲笑夢那種突然離開又出現的行徑。

    步驚雲立刻轉身,凶狠地瞪著鳳儀宮裡幾個伺候的太監、宮女。

    「全部出去。」他無法忍受齊瑄的美麗洩漏於任何人眼中。所以,除了他和儲笑夢,齊瑄沒有任何貼身宮女與侍衛。

    而儲笑夢得以留下,只有一個原因──她是個容易恍神又非常厭惡管閒事的人,齊瑄的美貌入得了她的眼,卻進不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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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濃如墨。

    齊瑄終於可以脫下白天層層掩飾的累贅袍服,換上貼身的黑衣,玲瓏有致的體態既有柳枝的柔軟,又帶著盛開桃花的艷麗,難怪步驚雲要煩惱,這個越長越嬌艷的女子要如何繼續冒充皇帝。

    但她對自己的美麗毫無所覺,綁起黑髮,臉龐覆上一條黑色蒙面巾──她準備劫天牢!

    她聽見宮人竊竊私語,傍晚那位刺客被步驚雲打成重傷,卻僥倖未死,被關進牢裡了。

    那麼漂亮的一個男人,是上天的傑作,怎可輕易毀壞?會遭天譴的。

    她躡手躡腳地打開宮門,四下無人,心裡第一次感激步驚雲的專制──除了他自己,不允許太多人接近她。

    而他終究只有一個人,雖然武藝高強,還是必須吃喝拉撒睡,她總能找到時機擺脫他。

    哈哈哈……今晚無月無星、烏雲沉厚,正是作奸犯科──不對,是救人於難的好時機。

    她小心地跨出宮門,卻差點被高起的門檻絆倒。

    「啊──唔!」一聲驚呼被她強吞進喉裡。

    她心臟狂跳,三分驚,七分怒。難怪步驚雲看不起她,她的身體和腦子真的很奇怪,總是搭不上線,明明她的腳想往上跳,最終卻以雙腳打結收場。

    小時候,她常為此摔得一身傷,不清楚的人還以為她挨揍了。

    這幾年好一些,步驚雲會在她即將摔倒的瞬間扶住她,然後用很兇惡的眼神瞪她。

    他肯定以為她是白癡。齊瑄在心裡怒哼了聲,厘不清到底是摔得青青紫紫的好?還是被步驚雲氣得半死舒服些?

    她沿著廊道一邊跑、一邊小心注意隱藏自己的形蹤。

    其間,有幾隊禁軍巡邏經過,都被她順利躲過。

    「我也挺厲害的嘛!」她心裡自我感覺很好。

    唯一討厭的是宮殿太大,要到天牢,跑得她氣喘吁吁,牢房的位置還遙遠得很。

    又過了半個時辰,她整個身子靠在宮牆上,懷疑自己能不能在晨光亮起前跑到天牢,將那個美得讓人流口水的刺客救出來。

    她沒注意到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始終鎖著她的身姿。沒有步驚雲的暗中幫助,她怎麼可能不驚動任何人地在宮中亂跑?

    「好累啊……」她又跑了半刻鐘──其實是拖著腳走,她的體力一向極差。

    隱身在暗處的步驚雲看著她,心裡很納悶。怎麼有人的動作可以慢到這種程度?

    「唔!」突然,齊瑄拐到腳,眼看著就要五體投地栽到地上。

    步驚雲心一驚,身子化作流星,來到她身邊,兩手穩穩扶住她。

    她張大嘴,整個人靠在他臂彎裡,兩顆眼睛瞪得差點掉出來。他怎麼會在這裡是巧合?意外?還是他根本從頭到尾就看著她鬼鬼祟祟的行為?

    她明明很小心,確定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啊!偏偏就是被他逮著了。

    不對,她蒙著臉,他不一定認得出她,只要能逃出他的掌控,除了舉頭三尺的神明之外,誰也不知道她假扮黑衣人,企圖到天牢救刺客。

    她推開他,轉身就跑。

    「皇上若要回寢宮,應該往右轉才是。」步驚雲冷淡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一字一字、清清楚楚。

    齊瑄感覺像被巨石砸中了腦袋,整個人一陣茫然。他認出她了,怎麼可能?

    「朕不是皇上,你認錯人了。」她下意識地辯駁。

    會自稱「朕」,還說不是皇上,騙誰?這傢伙有時候真是愣得可愛。

    他唇角稍稍抽了下,雖不明顯,卻是一彎柔似春水的笑弧。

    「掉了。」

    「嗄?」她奔逃的身影頓了下,差點又跌出去。

    他真的很厲害,不管她怎麼摔、怎麼扭,他總是能及時扶住她。

    她懊惱地想給自己一拳。幹麼要聽他說話呢?她跑步本來就慢,又分神與他對談,不摔倒才叫奇跡。

    雖然他救了她,免於她跌得一身青紫,但同樣地,她也被捉住了。

    她歎氣,認了,因為已經沒有力氣再跑。

    「其實皇上不必跑的。」他的手掌貼著她的背,一股溫暖的真氣緩緩流過她全身,為她乏力的嬌軀添了些精力。

    她哼了聲。「不跑,等著被捉包嗎?」重點是,她改裝、企圖救人的事一旦流傳出去,宰相和大將軍又要念得她耳朵流膿。

    再一次哀歎自己為什麼要做這個假皇帝……她快要受不了這種既拘束又虛假的日子了。

    「皇上的蒙面巾掉了一半。」馬尾都露了,再跑又有什麼意思?

    她身子一震,纖細的小手顫抖地摸上臉。果然,黑巾歪了,露出她大半張真實面容。

    格老子的!她詛咒步驚雲喝水嗆到、走路掉水溝。

    「你不早說。」害她跑得這麼辛苦,快累死了。

    「沒有機會說。」誰要她一見他就跑?他又不是鬼,也不是野獸,難道會咬她?而且她這麼裝模作樣,是要去救一個想要刺殺她的「男人」!

    她對別的「男人」都很好,唯獨對他,不是罵、就是氣得跳腳,他有這樣人憎鬼厭嗎?

    活該她要把自己累得半死。他心裡很鬱悶。

    她白牙暗咬,承認自己跑得太匆忙,沒仔細聽他說話,但他武功這麼好,至少給她傳個音,讓她不必逃得如此狼狽嘛!

    偏偏,他就愛欺負她。

    她恨不能扁這個臭傢伙一頓,只可惜,她連他一根手指都打不過。

    「是,千錯萬錯都是朕的錯,你全對,行了吧?」她低吼。「既然你什麼都知道,就帶朕去天牢,放了那名刺客。」

    「刺客已經死了。」

    這時,烏雲突然散開,一縷月光落在她美如春花的嬌顏上,那本是桃花般的粉嫩顏色,如今卻變得如紙一般蒼白。

    「你殺了他!」又一個人因她而死,她眨了眨眼,只覺夜晚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血似的鮮紅。

    「刺客是自殺身亡。」連他都來不及阻止,為此懊恨不已。

    齊瑄登基十年,初始,四分五裂的齊國百廢待興,不管是朝臣、還是百姓都一心一意地建設家園,漸漸地,國家穩定了,百姓的生活也日復一日改善。

    但最近,一股莫名的勢力卻突然出現,隔三差五便遣刺客入宮行刺皇帝。

    這讓身為侍衛統領的步驚雲憤怒不已,他不止一次捉住刺客,想要拷問出幕後主使者,但這些刺客就像瘋子一樣,只要被逮,便千方百計尋死,服毒、咬舌、自斷經脈……反正只要能夠死,他們任何事都幹得出來。

    步驚雲目前掌握的消息,只有幕後主使者十分熟悉皇宮,否則刺客不會次次準確無誤地找到皇帝下手。

    但這範圍也很廣,要鎖定目標,他只能拚命探查,可氣的是,她總愛跟他作對。

    像現在,她居然為了一個想要她性命的刺客失魂落魄,只因那男人很美。

    她輕輕推開他,顫顫巍巍地拖著腳步走向自己的寢宮,那模樣讓步驚雲的心像被針不停地刺著,又疼、又惱、又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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