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惡狼 第六章
    梁尋音仰頭環視四面包圍的書櫃,感覺自己好像快被書海給淹沒了。  

    這裡是易慎人的書房,因為空間十分寬敞,所以四面牆都被裝潢成高達天花板的書櫃,一櫃櫃滿滿的藏書多得驚人。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書櫃上那一排排,清一色的法律用書、原文工具書,以及好幾種商業雜誌,顯見他有閱讀的習慣。  

    佔據書房中央的黑檀木大書桌整理得一絲不苟,一如易慎人的行事風格,簡潔俐落、不拖泥帶水,甚至連空氣中都還帶有他獨特的氣味。  

    突然間,傳來了一陣開門的聲音,熟悉的聲響一如音樂般撼人心弦。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開始習慣、期待這樣的聲音,好像一天當中她唯一感到快樂的時光,就只有在他進門的這一刻。  

    迫不及待跑到門邊偷偷拉開一條縫,那抹高大身影正在玄關脫外套、換鞋,她白皙的臉蛋竟悄悄浮起一抹紅暈。  

    才六點,他今天怎麼這麼旱回來?湊在門縫的大眼瞬也不瞬地瞧著,心底卻不禁浮現疑問。  

    「易先生,您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唉呀,剛好我今晚多煮了一些飯菜,您正好可以跟梁小姐一起吃。」門外李媽熱絡地招呼著。  

    「梁小姐呢?」他順口問。  

    「在書房呢!」  

    挑了挑眉,他朝書房瞥了一眼。  

    像是怕被察覺自己正偷偷摸摸地窺視他,梁尋音趕緊躲起來。  

    「李媽,辛苦了,沒事的話,你今天早點下班吧!」易慎人收回視線,朝一旁的李媽吩咐。  

    「好的,我去收拾一下,易先生您先用餐。」李媽替易慎人添了副碗筷,便趕緊去清理廚房。  

    梁尋音知道易慎人回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進書房,聽見他朝這裡走來的沉穩腳步聲,她緊張得將背靠著牆,不知道該硬著頭皮走出去,還是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門外平穩而熟悉的腳步聲,彷彿呼應著她急促的心跳,一聲又一聲,全是她不曾有過的悸動。  

    突然間,門上傳來敲門聲,讓她心跳得更急更亂,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門外靜默了數十秒,再度又敲了兩聲,無可奈何,她也只能硬著頭皮,慢慢打開沉重的厚實房門。  

    高大的身影如巨人般矗立在門外,即使經過一整天的工作與疲憊,他看起來依然是那樣一絲不苟,筆挺整齊。  

    他臉上看不出特別的情緒,平靜得像是昨晚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他動怒的面孔、那稍縱即逝的笑意,彷彿都只是她的想像。  

    「要找什麼?」他看著她問。  

    「對不起,沒經過你的允許——」她怯聲說道,低著頭不敢迎視他。  

    「沒關係,想看書嗎?」心思細密的他,立刻就猜出她大概是悶到發慌了。  

    偷偷覷他一眼,她小心地點點頭。  

    看著她豐晌,他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向書櫃,在書櫃上翻找了一會,然後拿出一本厚厚的精裝書。  

    她好奇接過來一看,竟然是一本原文版的《福爾摩斯全集》。  

    「要不要看?」他沒忘記她念的是外文系。  

    她驚訝於他對自己的瞭解,怔了一下,隨即迫不及待地翻開書,發現內容非常簡單,一點也不難。  

    「這本書真的可以借我嗎?」她有點不太確定地問。  

    「嗯,這應該可以讓你打發很久的時間。」他點點頭,臉上剛硬的線條似乎柔和了許多。  

    珍惜地抱著手裡的書,霎時,她竟覺得心口有點發熱,那沉甸甸的重量是那樣溫暖而真實地壓在她心口。  

    她終於知道,原來這個看似陽剛的男人,其實有著一顆柔軟的心。  

    「謝謝!」她有些不太自然,羞澀地吐出一句。  

    「不必客氣。」看著眼前這位因為一本書而雙眸發亮的小人兒,不知怎麼的,易慎人的心口莫名狂跳了幾下。  

    她忽地抬起頭,目光正巧與他相對,像是兩塊互相吸引的磁石,緊緊地糾纏黏合在一起,劇烈竄高的熱度,像是快把他們焚燒殆盡似的。  

    「吃飯吧!」他及時轉身,阻止異樣的情緒繼續蔓延下去。  

    他緊急踩下的煞車,讓梁尋音遽然從恍神中清醒,她漲紅著臉、抱著書,急忙越過他跑出書房,直到意識到他跟隨的目光,她才勉強緩下腳步、慢慢地走。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竟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忘情地盯著他看,這讓她羞到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易慎人走出書房,她早已經乖乖坐在餐桌邊,他很快也跟著入座,在拾起筷子準備吃飯之際,他佯裝不經心地問:「腳好點了嗎?」  

    這次,他很小心地把話說清楚,免得又引起誤會,腦中也同時閃過昨天她揉著小屁股的嬌憨模樣。  

    易慎人嘴角莫名地浮現出笑意,但自制力過人的他,從不讓情緒表現在臉上,即使與她同桌吃飯,他依舊是那麼沉穩冷靜,完全看不出半點波動的情緒。  

    「還——還有一點疼。」頓了一下,她急忙往嘴裡送了一大口飯,含糊回答。  

    「要不要請林醫生再過來一趟?」  

    「不,不用了!」她急忙搖頭。  

    「讓腳多休息。」他沒有抬頭地說。  

    他沉聲的叮嚀,聽進她耳裡,遠比一百句讚美還要中聽。  

    梁尋音羞赧地低頭扒飯,落進胃裡的飯不再是飯,而是甜蜜的糖水,讓她渾身細胞都漲滿幸福的糖水。  

    兩人各懷心思地安靜吃完晚餐,然後互相搶著要收拾飯碗,最後被易慎人給拿到了主導權。  

    易慎人處理完剩下的殘羹剩餚,將碗盤放進水槽裡,梁尋音立刻搶著要洗,卻被他高大的身軀輕鬆擋開。  

    「我來,你把自己照顧好就行了。」  

    儘管易慎人不說,她也知道他一定是怕她又不小心打破碗盤。但梁尋音不是個只會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嬌嬌女,在育幼院待了十年,都是她自己洗衣服、折棉被,跟院童輪流洗碗、打掃。  

    前兩次意外,全都是因為他的出現讓她分了心,甚至還傷了自己,其實她平時並不會這麼嬌弱無用。  

    易慎人俐落地挽起袖子,露出古銅色的結實手臂,上頭佈滿粗獷的汗毛,與他身上的高級襯衫相對比,顯得有些突兀。  

    但看在梁尋音眼裡,卻反倒覺得這種衝突的協調,流露出一股男人獨特的性感與魅力。  

    「很驚訝?我可不是只會打官司而已。」看到她驚愕的表情,易慎人突然覺得有些想笑,全靠過人的克制力才忍住。  

    「是有一點,全台灣大概有一半的人,都無法想像易大律師竟然會洗碗。」梁尋音紅著臉老實承認。  

    「很抱歉讓全台灣一半的人失望了。」他難得以輕鬆的語氣說道。  

    梁尋音站在一旁,專注而認真地看著他。  

    不到十分鐘,乾淨的碗盤已經立在烘碗機中,反射著廚房天花板的明亮燈光。  

    擦乾手、放下袖子,易慎人認真地囑咐。「晚上我會在書房處理公事,你需要什麼就叫我一聲,別再滿屋子亂跑了。」  

    聞言,梁尋音的雙眸驚訝得大瞠。  

    難道他是因為擔心她行動不便,所以才趕在李媽下班前提早回來,他這麼做全是為了她?  

    剎那間,她的呼吸像是突然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一股洶湧的熱意在胸口狂肆地膨脹蔓延,像是快要把她的胸口給撐破。  

    如果世界上有什麼事情會令人感動到啞口無言,毫無疑問地非此刻莫屬。  

    這輩子她早已經習慣當一個沒人看見、沒人在乎的影子,從來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被人如此的關心、在意著,而且還是來自於一個與她素昧平生的男人。  

    「嗯。」她急忙低下頭,好掩飾突然湧上眼眶的熱意。  

    「如果還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我會請林醫生再跑一趟。」他還是不放心地交代著。  

    「好。」她強忍著哽咽,鎮定地朝他綻開一抹淺笑。  

    然後她跛著腳,慢慢地走回房間,即使背對著他,梁尋音卻還是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一雙灼熱視線一路跟隨,關上門,她雙腿癱軟地倚靠在門上。  

    但他或許不知道,其實,她的腳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可她騙了他,因為她私心地想要得到他的關心、想要獲得他看似無心卻溫暖的呵護。  

    原來人是貪婪的,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學會了貪心,不饜足於自己得到的這一點點小小的滿足,還想要得到更多、更多……  

    ***  

    早上八點鐘,易慎人穿著一身整齊筆挺的西裝走出房門,這個時間李媽通常還沒有來,往常總是一片靜悄悄的屋內卻突然傳來聲響,還是來自廚房。  

    李媽今天這麼早就過來了?  

    易慎人穿過走廊,在餐桌前停下腳步,當下有些訝異,那個幾乎不曾在早晨出現過的小人兒,竟然在廚房裡忙碌地穿梭著。  

    梁尋音穿著一件粉色的短袖上衣、白色短褲,露出嫩白的手臂和美腿,她看起來清爽得宛如一朵初綻的小雛菊。  

    一向平靜如水的心口傳來輕微的波動,堅硬如鐵的理智像是被一片微不足道的落葉給撩動了。  

    好半天,他不能動、也不能開口,只能望著她的背影想得入神。  

    「怎麼這麼早起來?」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有些沙啞。  

    「我……我起來做早餐。」廚房裡的小人兒嚇了一跳,急忙轉過身來。  

    陽光自她的背後透進來,在她發上撒上一圈光暈,如此潔白、如此純淨、如此無瑕。有幾秒鐘的時間,他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忘記展開翅膀的天使。  

    他遽然收回目光,臉部緊繃地提著公事包,大步朝大門口走。  

    易慎人快速地穿上外套、皮鞋,拿取鑰匙,正準備轉身出門時,梁尋音突然從廚房衝了出來。  

    「易先生,請等一等,這是給你的!」  

    一個熱呼呼的東西倏地送到他面前。  

    易慎人一低頭,發現是個熱騰騰的三明治,煎得恰到好處的蛋與火腿搭配著新鮮的蔬菜與番茄,看起來色香味俱全,被整齊地包裹在塑膠袋裡。  

    「為什麼?」  

    他定定望著她,幽黯的眼神讓她的心跳驀地慢了幾拍,她心慌地趕緊低下頭。  

    「我——只是想感謝你的照顧,如此而已。」丟下這句話,梁尋音低著頭轉身跑回房裡。  

    易慎人怔然看著熨燙著他手心的三明治,又望著她消失在眼前的背影,眸底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遲疑半晌,他終於還是將三明治放進西裝口袋裡,出門去上班。  

    他的表情一如往常般嚴肅,沒有多餘的表情,司機準時將他送到事務所後,他又再度投入忙碌的工作——  

    ***  

    「三明治?正好,我還沒有吃早餐,正餓著呢!」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驚醒了正冥想得出神的易慎人,一回神,任士熙的魔爪正伸向他放在桌上的三明治,厚顏無恥地打算染指它。  

    孰料任士熙的手還沒碰到,三明治就突然被拿走。  

    「這個不能吃。」易慎人平靜地說了一句,將三明治安全地放進口袋裡。  

    「為什麼?別以為我看不出它是三明治。」任士熙忿忿地說道。  

    「反正你不能吃就對了。」他的窮追不捨讓易慎人的臉臭了起來。  

    這傢伙要不就沽失了大半個上午不見人影,要不就一出現就鬧得雞飛狗跳,標準的任氏行事風格。  

    「拜託,不過是個三明治,瞧你寶貝得跟什麼似的——唉,你在哪裡買的?聞起來好香!」任士熙先是不滿地嘀咕,接著又一臉饞相地猴急追問。  

    「抱歉,沒得買,這是我專屬的三明治!」那張總是嚴肅得像什麼似的臉,竟浮現一抹滿足的神情。  

    任士熙揉揉眼睛,幾乎以為自己看走了眼,但他沒看錯,這硬邦邦的傢伙嘴上真的掛著一抹微笑!  

    別人或許會被這傢伙平日一張嚴肅的撲克臉給騙了,但這可瞞不過好朋友任士熙的眼睛。精得跟什麼似的他馬上瞧出了端倪,瞇著眼仔細打量易慎人。「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易慎人驀地一驚,呼吸突然亂了節奏。他不自然地別開眼,語氣僵硬地啐道:「胡扯!」  

    「沒戀愛?可是我看你的樣子很不尋常——」  

    「夠了,我身上沒有八卦可以挖,沒事就滾出去,別打擾我!」他像是被激怒的獅子,莫名其妙對人就是一陣咆哮。  

    易慎人越是否認,任士熙就越覺得事情有問題,他深信這傢伙肯定有秘密,但處理這種事他很有心得,挖八卦的最高宗旨就是——絕對不能打草驚蛇!  

    「好啦,我滾、我滾,免得礙了咱們易大律師的眼!」  

    任士熙故意歎氣,懶洋洋地轉身準備離開。  

    「等一等!」  

    突然間,背後的易慎人叫住了他。  

    「怎麼樣?」任士熙喜出望外地回頭,以為這傢伙改變主意,打算與他分享那個三明治。  

    「剛剛有個年輕女人來找你。」  

    女人?任士熙蹙起眉頭,他手上的案子沒有什麼年輕女客戶啊!  

    「有沒有留下名字?」他不甚在意地問。  

    「沒有,那小姐只說她是來道歉的!」  

    聞言,任士熙表情丕變,立刻咬牙切齒地罵了出來。「原來是那個神經病,她又想來幹什麼?」  

    神經病?易慎人挑挑眉,中肯地評論道:「我看她很正常,談吐應對也很有禮貌,不像有病的樣子。」  

    「鐵人,你應該去檢查一下自己的眼鏡度數了,那女人歇斯底里又莫名其妙,撒起潑來連母夜叉都遜色,她根本有嚴重的躁鬱症,下次她要是敢再來,你替我把她轟出去。道歉?省省吧,我看到她就有氣!」  」好吧,如果她再來的話。」看那女人的樣子,好像也是心不甘、情不願,一副被趕鴨子上架的模樣,這兩人最好還是別碰面的好。  

    「別再提那個神經病了,免得一天的好心情都被破壞掉了,我走了!」  

    不等他回話,任士熙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口。  

    看著暴跳如雷的的背影,易慎人挑了一下眉,第一次看到凡事都滿不在乎的任士熙情緒徹底失控。  

    春天時節,原來不正常的不只他一個人!  

    ***  

    若易慎人有一點點迷信的話,肯定會以為那小東西在三明治裡下了蠱。  

    梁尋音的案子開庭在即,有很多的文書資料要準備,但一整天下來,他的工作效率出奇的差,老是覺得心神不寧。  

    三明治雖然非常可口,但卻像強力的病毒,蔓延的速度驚人,且帶來的併發症幾乎摧毀他井然有序的思緒。  

    一整天他的腦中裝不進任何的工作,只記得早晨站在廚房裡的那抹粉嫩身影,記得手裡被塞進溫熱的三明治,一路沁入心底的悸動。  

    「易先生。」  

    門口突然傳來艾芸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保養廠說您的車子有些零件需要更換,恐怕明天才會好,要不要我順路送您回家?」艾芸穿上了外套,手提皮包,看樣子大概是打算下班了。  

    抬起腕表瞥了一眼,時間也差不多快八點了。  

    「好吧!」他心裡清楚,剩下的一個鐘頭,自己是絕對不可能專心工作了。  

    收拾好文件和手提電腦,他和艾芸離開了事務所。  

    費了好一番工夫,他才把自己高大的身軀以及一雙長腿,在迷你的歐寶棗紅色小跑車裡安置妥當。  

    車子順暢奔馳在夜晚的台北街頭,靜默的車廂裡流洩著藍調音樂,突然間,一雙擦著紅色蔻丹的纖手擱上了他的腿。  

    易慎人不露痕跡地看著那隻大膽的手,艾芸替他工作三年,這還是她第一次對他有這種超越尺度的舉動。  

    他下意識想撥開那隻手,腦中卻突然閃過一雙羞怯的眼眸,他壓下了衝動,任由艾芸的手一路放在他的腿上,直到車子抵達他的公寓。  

    「艾秘書,謝謝你!」他沉聲道謝,提著公事包準備下車。  

    「易先生,我可以上去嗎?」  

    易慎人回過頭,發現車子裡的艾芸,明艷的雙眸透露出被邀請的期待。  

    遲疑了幾秒,易慎人腦中混亂的思緒讓他來不及釐清,但話卻已經吐出口。「進來吧!」簡潔留下一句,他逕自下車走進大樓。  

    回到家,剛換好室內拖鞋,艾芸已經跟著進來了。  

    「易先生——」  

    一股濃烈的香氣迅速朝易慎人撲來,緊接著一個曼妙惹火的身軀已經自背後貼上了他,一雙纖長的手臂緊緊地環抱著他。  

    易慎人不甚溫柔的用力一拉,窈窕的女人已經落入他的懷中,向來精明幹練的艾芸,此刻看起來卻嬌弱得不堪一擊。  

    「我不會給任何人承諾。」易慎人毫無一絲情感的黑眸盯視著她。  

    「我知道。」她的聲音低沉而微啞,帶著渴望。  

    她仰頭想主動獻上紅唇,但易慎人腦中再度閃過一張純真無瑕的臉孔,下意識的,他竟然別過頭去,閃開了她熱情的吻。  

    「我需要的只是你的身體,絕對不會牽扯到愛。」他把話說得很明白。  

    「你的吻是留給所愛的女人?」她帶著一些嫉妒、一些失落,苦澀地一笑。  

    「沒有那麼一天。」他冶聲回道。  

    艾芸唇微勾,沒有人比她更瞭解易慎人,雖然外表看似冷漠無情,但其實他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需要愛、也會動情,只是他不願承認罷了!  

    即使談過為數不少的戀愛,但艾芸仍被眼前這個冷靜自製、絕不輕易表露感情的男人給深深吸引,渴望成為他的女人!  

    她承認自己愛上了他,只是這份愛永遠也得不到他的回應,單戀的她早有心理準備等著吞下苦果。  

    但無所謂,她不會有過多的期待,她只想把握這一刻,即使擁有的只是短暫的激情,但唯有這一刻,他們是單純的男人與女人的關係,而不再是上司與下屬。  

    她主動解開他襯衫的扣子,一顆接著一顆,然後她慢慢貼上他的胸膛,感受與他淡漠疏離的態度截然不同的炙熱體溫。  

    突然間,她的手被一隻大掌抓住!  

    愕然仰頭,艾芸撞進一雙幽暗深濃的眸底,還來不及開口,她整個人被結實的臂膀抱起,往男人的房間移動……  

    門縫裡,一雙眼定定注視著兩人許久,呆愣片刻後才終於反應過來。  

    易先生跟艾秘書,他們竟然是——男女朋友?!  

    梁尋音震懾得完全說不出話來,瞬間她的心跳停了、思緒也斷了,只剩下胸口的痛楚與空洞不停地擴大、蔓延,猛烈得像是快把她給吞噬。  

    為什麼她沒有看出來?為什麼在眾人面前他們總是保持著禮貌而客氣的主雇關係,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大費周章地隱瞞,讓她中了他們的障眼法,以為他們只是單純的上司與下屬?  

    雙眼木然得完全沒有焦距,她輕輕地關上房門,近乎麻木地爬上床。  

    背靠著床頭,梁尋音屈起雙腿,緊緊抱住它們,好似它們是眼前唯一不會背叛她的依靠。  

    聽著僅有一牆之隔的房間裡,隱約傳來喘息與低吟,她的胃抽痛著,已是五月的天氣,她竟冷得全身不住顫抖,一股就算緊閉門窗也止不住的寒意,從腳尖一路流竄她全身。  

    隨著一個尖拔的高喊後,牆的另一頭總算趨於平靜,梁尋音身上籠罩的那股寒意終於悄悄退去,身體、手腳再度恢復了知覺,唯一的感覺只剩心痛。  

    她以為自己會因為心痛而死掉,以為自己會在下一刻因為無法呼吸而窒息,但她沒有,神智、知覺依舊那樣清晰,她感覺到心上的痛楚不斷地加劇。  

    終於,她再也忍不住地跌跌撞撞跳下床,衝進廁所裡瘋狂地嘔吐,像是要把五臟六腑全給吐出來似的。  

    梁尋音虛脫地扶著馬桶邊緣,眼前的世界瞬間模糊成一片,她倔強地緊咬住唇瓣,不許自己哭出聲音。  

    搖搖晃晃地起身走到洗手台,梁尋音洗去臉上的淚痕,抬起頭木然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鏡中出現一張臉,裡頭有她熟悉的神情。  

    那是嫉妒,她最熟悉的表情。  

    這一刻,梁尋音發現自己竟然在嫉妒,嫉妒艾芸佔據了他身邊的位置、佔據了他的心,嫉妒她可以全然享有他的人、他的懷抱。  

    嫉妒像成千上萬隻攻擊性極強的螞蟻,瘋狂地啃噬她的心。  

    生平第一次,總是認分屈服於命運擺佈的她,從心底湧出一種深沉的憤恨,不甘心的感覺猛烈洶湧得幾乎快將她淹沒。  

    她恨這世界、恨主宰命運的上蒼!為什麼自己總是那個從不被注意的可憐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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