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姚凱對著電話筒吼了起來,「這個節骨眼,你才告訴我你不能去,你這是什麼意思!」聲量之大,連在門外的陸平都聽得一清二楚。
「好,很好!」姚凱說得咬牙切齒,一甩手,就把電話給掛上了,隨即對著辦公室大門喊道:「陸平!」
話聲才剛落,陸平已經露臉。這等場面陸平早已司空見慣,他用著公式化的口吻問道:「曼寧這次又不能去了?」
「不是這次,是永遠。」
「永遠?」陸平一雙劍眉挑了挑。「鬧翻了?」
「她說,她不想再作只哈巴狗,任我呼來喝去。」他氣呼呼地道,「到底是誰對誰呼來喝去!」
陸平在心裡OS:當然是你,姚大牌,每個人都被你呼來喝去。
「為什麼女人都這麼麻煩?」姚凱想起過往的每一任女友,幾乎都是這樣不歡而散。
「為什麼我就找不到像我媽那種好女人呢?」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彷彿探問般地說道。
陸平想起姚媽媽的溫柔婉約、善解人意,情不自禁脫口道:「是啊,我也很納悶,為什麼你一點也沒遺傳到姚媽媽的好脾氣呢?」
「廢話!」姚凱瞪了他一眼。「一個大男人個性跟個女人一樣,那還得了,你是瘋了嗎!」
你才瘋了!陸平在心裡暗忖,談感情又不是拚事業,他那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脾性,哪個女人受得住!曼寧算是撐得久的,還有半年,之前的連三個月都沒熬過。
三個月簡直就像一份新工作的試用期。陸平忽然靈光一閃,不覺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還笑得出來!」姚凱一臉的不可置信。「快幫我想想辦法,我要是落單出席今晚的party,鐵定會被那群女人生吞活剝。」
光是想像自己被一群女人團團圍住的模樣,他就懼得全身寒毛直立。
他歎了一口氣,「都已經這麼多年,我還是想不透,這些所謂新時代的女性,高喊經濟獨立、要自由要跟男人爭平等、想平起平坐甚至還想一較高下,這些我都可以理解,也頗贊同,畢竟老天給了顆聰明的腦袋就該好好利用,可是啊──」
「可是啊,」陸平接話接得流利順暢,「身為女人還是得有女人的樣子,該有的矜持怎樣也不能淪喪。那副彷彿餓虎撲羊倒追男人的姿態,哪個正常男人不被嚇得拔腿就逃。」
這些話,姚凱分手幾次,他就聽過幾次,耳朵都聽出油來了。他又繼續說著,「求愛這種事情是男人的專利、女人的福利,幹麼不好好享受,搶什麼搶。這就好像男人搶著懷孕、生小孩一樣。你就是要說這些是吧?」
姚凱被他這一搶白,只得悻悻地瞪了他一眼,「好啦!你知道就好,快幫我想想辦法。」
「你有沒有想過,」陸平終於忍不住了,決定好好點他一次。「女人可是很樂意把懷孕、生小孩這種事讓給男人做,是男人自己做不來。」
「你的意思是,如果可以,你想懷孕、生小孩?」姚凱又是蹙眉又是抿嘴,一張臉寫滿懷疑又帶點嫌棄的意味。
「厚,我是舉例說明,誰想懷孕、生小孩啊!」陸平氣得青筋直冒。姚凱最愛扭曲別人的話了,被他這麼一瞎說,他腦海頓時浮現自己大著肚子的模樣,忍不住一陣反胃。他愛美得厲害,連鮪魚肚都受不了。
「所以嘍,」姚凱說得一派理所當然,「還是不要違反大自然的好,不然世上幹嘛有男有女……」
他還想滔滔不絕長篇大論,卻讓陸平給擋了下來。
「還說?你到底還要不要出席party?」他指指時鐘。
姚凱看清楚了時針、分針的位置,這才一驚,「糟了!我還得回去換衣服。」隨即快手快腳地收拾起公事包。
「女伴的事情,你幫我想辦法。」收妥後,他走向陸平,拍了拍他的肩膀,「總之,不要讓我隻身赴會就好。」
說畢,頭也不回地就往門口走去。
這什麼跟什麼!陸平對著姚凱的背影嚷道:「這時候,你叫我上哪找人啊!」
「你以為合夥人這麼好當啊?」他轉頭做了個鬼臉,「不然,你家妍芝借我充一下場面。」
「充你個頭啦!」他隨手朝姚凱丟了枝筆。「早就知道你覬覦我的女人,哼,等到我死都不可能!」
只聽見姚凱的朗笑聲迴盪在走道彼端。
陸平走向前,彎身拾起筆,忍不住咧嘴笑了開來。每次兩人這樣打打鬧鬧,總讓他回想起大學時光。日子過得真快,轉眼也過了十個年頭了。
他們兩人是大學建築系的同學。怎麼兜在一起的?其實他也不太記得了,應該是因為同寢室,所以走得近吧。建築系課程其實很吃緊,不過該有的荒唐,他們一樁也沒少過,只差沒有逞兇鬥狠、濫用藥物。不是膽小怕事,只是不想傷害自己。也因為這點共識,兩人感情也就更為融洽。
畢業之後,姚凱找了間建築師事務所,先從助理作起,一邊工作一邊準備建築師考試。因為對建築法規相當熟悉,電腦繪圖的功夫更是一流,施工圖畫得又快又詳盡,連門外漢都看得懂,因此深得老闆賞識,很多事情都放手讓他做,短短三年,他不但如願獲得建築師執照,在業界也已經小有名氣。再加上他風度翩翩,風流韻事便一樁接著一樁,因此緋聞也就時常鬧得沸沸揚揚。
別以為八卦只有影視名星才有,其實三百六十五行,行行都精彩絕倫。媒體報導算什麼,流傳的耳語才真正駭人,把黑的說成白的已經不足為奇,全盤走樣,自成一個橋段才是厲害。
因此當姚凱決定自行創業,八卦傳聞便甚囂塵上,說他為了籌措創業資金,不惜色誘名列台灣富人排行榜前十名的賀辰光之女賀馨馨,氣得愛女心切的賀老跳出來對著媒體聲明,要是有人膽敢繼續造謠破壞她女兒的名譽,就等著上法院,這才稍稍平息了這些蜚短流長。其實,姚凱連賀馨馨長什麼模樣都沒見過,倒是他,挺熟的。
他跟賀馨馨是青梅竹馬,兩家是世交。賀馨馨家是做營造的,政府推動十大建設期間,賀老幸運地標到不少工程,也因此奠定了其在營造業的地位。隨後又因十二大建設,承攬了圖書館、博物館、音樂廳等工程,一掃「只會造馬路的粗人」形象,增添不少文化氣質,當然雄厚的財力也愈來愈豐實。近年,事業版圖也開始往大陸拓展,儘管波折不斷,不過據聞也將要開花結果了。
而陸平之所以會這麼清楚,是因為他有個大嘴巴的老爸。
陸平家也是做營造,不過以興建住宅社區、辦公大樓為主,這也是他會走上建築一途的原因,自小耳濡目染,很難分辨喜不喜歡,一切就如水到渠成般自然。直到認識了妍芝,念美術的她,帶他進入了美學的世界,他跟著她綜覽每個年代的名師畫作,也觸發了他對室內設計的興趣。畢業之後,他不顧父親的反對,自己到補習班上課,不斷在室內設計上下苦功,學成之後,硬逼著老爸讓他試著設計樣品屋,沒想到風評頗佳,同期推出五款樣品屋,他設計的那款雖然不是最多人指定的,不過仍贏過其它兩款,父親這才消了氣,放手讓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這也是姚凱找他創業時,他老爸願意投資的主因。
因此,雖然姚凱老愛有事沒事對著他叫賀馨馨,喊得不亦樂乎,他卻沒跟他計較,因為他知道他其實悶得很。套用姚凱吊兒郎當的語氣和說法,哪個正常男人被說成靠女人吃飯會快活得起來?
而他希望證明自己的設計能力,不想被人說是靠父蔭才能有這等成績,因此央求姚凱不准對外提及資金來源,而他也化名開始自己的設計生涯。兩人合作三年以來,業績漸有起色,營運也開始轉虧為盈,這一切姚凱實在功不可沒。
他們公司規模不大,沒有能耐和大型營造公司或建築事務所競爭,所以業務以翻修舊屋為主;且不知何故,姚凱對舊建築特別有感情,因此也就更加順理成章。姚凱負責對外接洽、尋找客戶,建築架構的更動也由姚凱統籌、規畫、施工,後續的室內設計裝潢則由他一手包辦,因風格獨特,又能精確掌控客戶的需求,所以頗受好評。客戶口耳相傳的結果,他們的訂單越接越多,也因此需要出席的各類晚宴也愈來愈多,不愛應酬的他,因為不想身份曝光,此類活動一律推給姚凱。由於這等社交場合有助於拓展人脈,所以姚凱當仁不讓;而且因賀馨馨事件造成的「吃軟飯」形象,他也想好好澄清一下。他還記得姚凱當時氣得直嚷:「男人聲譽不佳也就罷了,但情場浪子、花花大少再怎麼不堪,都沒有吃軟飯來得教人吐血。」
是因為這樣姚凱才不停換女友?陸平也不清楚。關於感情,姚凱談得不多,多半的狀態不是開心就是懊惱,愛情裡的小心翼翼、想念、患得患失等情緒,他可從沒在姚凱身上見過,所以,會不會姚凱還未曾真正愛過?一如電影「一吻定江山」(Never Been Kissed)──如果吻的對象不是所愛,那麼再多的親吻都是徒然。
嘿嘿,這倒是新發現呢!陸平正得意之際,手機忽然震天響了起來,嚇得他一陣手忙腳亂。
一接起電話,就聽見姚凱的吼聲,還摻雜著呼嘯的風聲。那小子八成又開快車了。
「陸平,人找到沒?」
找人對唷,他竟然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然後又聽見一陣刺耳的煞車聲。「該死!」然後是一陣急速回轉的聲音。
「你小心點!」他忍不住也吼了回去。
終於又聽到姚凱的聲音,「不跟你說了,你找到人後,讓她直接到會場去,我在吧檯等她。別放我鴿子,沒找到人,我以後對外都喊你賀馨馨,喊到你發瘋為止,就這樣了。」
哼,他就只會拿這個威脅他,賀馨馨長、賀馨馨短的,讓人不誤會也難。咦?賀馨馨!陸平原本緊蹙的眉眼忽然舒展開來。哈哈,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馨馨人不就在國內,哈……
他馬上撥了電話。「賀媽媽嗎?我是陸平,馨馨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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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峰看著賀馨馨巧笑倩兮的和在場賓客寒暄,顧盼之間流露出的典雅氣質及泱泱大度之姿,真是教他開了眼界。沒想到平日大剌剌、不修邊幅、老被他嘲弄沒丁點女人味的她,不過略施胭脂,竟就教人眼睛一亮。說美若天仙是誇張了些,然而那股溫婉的獨特風韻,的確教人難以移開眼;只一襲剪裁俐落的黑色貼身洋裝、一雙細跟高跟鞋,竟就讓她顯出絕代風華之姿!
他忍不住將相機鏡頭對上她,飛快地對焦速拍了起來。啊,糟了,被發現了!鏡頭裡,賀馨馨嬌俏的面孔倏忽杏眼圓睜,抿緊朱唇,企圖佯裝成猙獰的模樣,但卻適得其反,只宛若淘氣少女一般讓人想發笑。
不過他也沒敢造次,他知道賀馨馨最討厭拍照,忙移開了鏡頭,繼續捕捉婚宴上新人和賓客互動的影像。
賀馨馨和他兩人合開了一間小小的工作室「虹」,一個寫、一個拍,以專題企畫的形式和各家雜誌、出版社合作。成立半年以來,兩人從陌生到熟稔,默契也愈來愈好,未來半年工作幾乎滿檔,每個月都有三到五個專題報導等著他們完成;而成書的部分也陸續和各領域的專業知名人士洽談中,預計第一本書將在三個月後上市。儘管工作室目前的營收不是十分豐厚,但也還算可以,他很滿意現況;能夠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又沒有經濟的壓力,他沒有什麼好抱怨的。只是……
「拍得差不多了吧,可以走了嗎?」賀馨馨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身邊,一隻手環過他的頸項,整個人的重量幾乎全放在他身上。
「唉,這位姑娘,你也行行好,」他把手中的相機調整好,伸手挪開她的身子,讓她自行站好。「你難道沒想過男女授受不親?」
這就是他和她共事唯一無法忍受、也是最嚴重的狀況──她根本不把他當男人看。雖然他對她完全沒有任何遐想,只純然把她當兄弟,可是再怎樣稱兄道弟、再如何大而化之,她畢竟還是個女人,總該有個分寸,可她卻完全沒放在心上,不管他再怎麼念她她都依然故我。
「又來了。你要說幾次啊?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都什麼年代了,還這麼食古不化。」賀馨馨叉起腰,對他翻了翻白眼。「我穿了一整天的高跟鞋,腳酸得要死,借我靠一下有什麼關係?幹麼這麼小氣啊!」
「我小氣?」沈峰一口濁氣只能往肚裡吞。「你太不知好歹了吧,我可是為了你的名譽著想耶!難得今天穿這麼美,你就不能維持優雅久一點嗎?衣服都被你糟蹋了。」
賀馨馨一臉快昏厥的模樣。「我糟蹋衣服?你弄錯了吧,是我被衣服糟蹋才是!」
氣死人了!要不是看在出版社總編的面子上,她說什麼也不會參加這場訂婚喜宴。不但得穿上這麼婆媽的衣服,既彆扭又不舒服,而且喜宴之後竟然還有聚會!
見她給了他一個大白眼,沈峰只得說:「既然要演戲,就要好好演完全場。你就行行好,優雅地去跟總編說一聲,然後我們就可以走了,你和衣服也不用彼此糟蹋來糟蹋去了。」
賀馨馨歎了一口氣,不得不承認沈峰說得沒錯。「都拍妥了嗎?」
參加婚宴除了是社交禮貌之外,還得幫忙拍攝喜宴照片。誰讓沈峰的攝影技術一流呢,那可不單單是技巧問題,而是沈峰的鏡頭彷彿可以攝人魂魄似的。
見沈峰點了頭,她才稍微整理一下儀容,走向正笑得一臉開懷的總編,再度展現她的社交手腕,好半天,終於獲准離開。
她拍了拍沈峰,「走吧!」
「去一趟化妝室吧。」沈峰看了她一眼後說道。
「幹麼,你尿急唷?」
「厚!」沈峰實在無法忍耐了,他拉著她就往門外走,還在她耳畔低吼,「你難道不能用比較文雅的字眼嗎?」
「拜託,見鬼咧,都自己人,有話直說就好,假裝個什麼勁。」
見沈峰一副拿她沒轍的喪氣樣,她伸手拍拍他,正色說道:「好啦,相機給我,你要去化妝室就快去,我先去車上等你。」
「不是我,是你。我是要你去趟化妝室整理儀容,你臉上都是油,頭髮也亂了,口紅也掉了色。」
賀馨馨不能置信地睜大了眼。「都要回家了,還整理什麼儀容,你也太誇張了吧!」
「你就徹頭徹尾美一次是會死嗎?」這女人真是欠扁。
他將她推向化妝室,「用「殘花敗柳」形容你這副尊容是過分了點,不過,你難道不知道妝糊掉比不化妝更嚇人嗎?」
殘花敗柳賀馨馨真被這字眼給嚇了一跳。真過分,竟用這樣的字眼來形容女性!她搖搖頭。算了,補就補,反正都已經這樣耗一天了。
只是一進化妝室,不知何故,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方便一下,可沒想到化妝室裡竟人滿為患,這下子有得等了。
好不容易終於輪到她,才關上門,手機就響了起來,是沈峰。「才等這麼一下就不耐煩啦?」誰教他這麼堅持一定要她進來補妝,不乘機揶揄他一下,她不甘心。
相處久了,也熟悉彼此的性情,沈峰也懶得跟她抬槓。「家裡來了電話,我得先趕回去,你自己搭車回家好嗎?」
「有急事?」感受到沈峰語中的嚴肅,她也收起戲謔,關心問道:「一切還好嗎?」
「沒什麼啦!我媽摔了一跤,我回去看看,老人家禁不起摔。」
「那你趕快回去,我自己會搭車。」
「嗯,你要當心點。」
「好啦好啦!」
掛上電話,賀馨馨咧嘴微笑了起來。沈峰總是這麼體貼。
她喜歡沈峰,不是男女之間那種情感,而是像兄妹情誼及同舟共濟那種患難真情。能夠和他成為共事的夥伴,她一直覺得自己十分幸運。那時她剛回國,不但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還遇到沈峰,兩人個性雖迥異,卻又互補,在工作上合作無間、默契十足,有什麼比這更幸福的呢?
「還有什麼,當然是結婚!」
腦海突然想起老爸扯著喉嚨大喊的模樣,一時之間,她楞了下。
結婚是否真的比較幸福?她還沒有答案,因為還沒想過。
爸爸很愛拿他和母親來舉例說明。是啦,他們兩人的確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都已經一把歲數了,老爸還是會經常跟母親說「我愛你」,有時聽見,她還是會有一點感動的。
她也曾有過幾段感情,也曾經為情流過淚、失過眠,但這樣就是愛情了嗎?
她沒有答案。連愛情都還沒弄懂,她怎可能去想結婚的事。所以儘管老爸急得半死,她也只能裝傻。她的結論是,多想無益,沒有答案的事情不用浪費時間,所以不用想了,等遇到了再說啦。
只是沒想到,一語成讖,她就這樣一頭撞上了──愛情!
姚凱一身剪裁合宜的黑色西裝,內搭寶藍色襯衫,將他英挺的身形彰顯得更為俊美。一八三的頓長身形、軒昂的氣度,一走進飯店餐廳,立刻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眼中淨是讚賞之色。
姚凱沒有因此而感到一絲一毫的不自在,他早就習慣了。他也沒因此而自恃甚高,相反的,他更加注重自己的儀表,總是打理得十分得宜,並不奢華,但該有的質感絕對下會少。他的想法是,老天如此厚愛他,給了他一副好皮相,他就該好好珍惜,否則可是會有報應的。
他直接定向吧檯,卻沒見到陸平簡訊裡提到的名喚SKy的女孩的身影。他不喜歡等人、討厭不守時,不過,對於女人,他是願意稍等一下的,那是約定俗成的基本禮儀,十五分鐘以內都在他許可的範圍。
思緒才剛轉完,就見一娉婷女子從化妝室款步走出,姚凱在心裡發出一聲喝采。哇,沒想到陸平還真不是蓋的,這麼短的時間,竟然找得到這樣一個可人兒!
一身黑色絲綢貼身洋裝,讓她玲瓏有致的身形一覽無遺;搭配一雙黑色素面細跟高跟鞋,鞋帶上鑲著一顆人造水鑽,閃著璀璨的光,呼應了她腰問裝飾性的水鑽腰鏈,既簡單又高雅;秀氣的耳墜也沒遺漏,閃著晶亮,大小適宜,襯得她的一雙耳明媚動人,帶著點淘氣的味道,那該是真正的鑽飾,姚凱想著。更別提發上的髻盤得恰到好處,幾繒垂落的髮絲像是渾然天成,一點匠氣也沒有,清新得教他開了眼界。好小於,沒想到陸平也有這樣的朋友,可怎麼他從來都沒見過?
那娟秀的面容,宛如出水芙蓉一般,嬌媚動人,姚凱心跳突然定了拍。嘿,鎮靜點!他在心中暗付,又不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有什麼好慌亂的。
他微清了清喉嚨,隨即迎向前去。「SKy?」儘管用的是疑問句,其實內心早巳篤定她就是陸平幫他找的人。而且更隱隱萌生起,就算弄錯了人,連哄帶騙也得把人給帶去party。
只見那女子眼眸一轉,水亮動人,姚凱簡直看得人了迷。那眸裡裝著的是慧黠還是柔情?
「姚凱!」賀馨馨驚呼出聲,意外他竟然認識她。
她和他從來只聞其名未見其人,而她之所以認得他的面容,當然是有賴於前些年鬧得沸沸揚揚的八卦傳聞。對於曾和自己鬧過徘聞的男人,她無論如何都得知道對方長什麼模樣。
不過那照片沒拍好,她在心中暗暗替他可惜。那兩道劍眉隱隱顯現的英氣,實在懾人;且他這一近身,她才發現他挺高的,如果不是她穿了高跟鞋,大概只到他的肩膀吧。
而姚凱聽見自己的名字從那美麗的唇辦吐出,咧嘴笑得一臉開懷,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以這麼好聽。
「太好了,就知道是你。我們走吧。」他輕挽起她的手,就要帶她走出餐廳外。
「去哪?」賀馨馨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但仍企圖釐清思緒,因此便由著他帶著走。
「陸平沒跟你說嗎?」兩人已經來到電梯門口。
「陸平?!」
當然了,除了陸平還有誰?賀馨馨想著。他和姚凱情同兄弟,聽父親提過,他們兩人合開了一問事務所,據說業界相當看好呢。
「十二樓宴會廳,有一場慈善義賣會,不太適合單獨出席,」姚凱有條不紊地解釋著,「偏偏我的女伴臨時出了點狀況,所以我請陸平幫忙。」
電梯門一開,他讓她先行進入,然後繼續溫文有禮地說道:「這麼匆促,希望你不要介意,也謝謝你願意百忙之中撥冗出席。」
慈善義賣會?賀馨馨想起來了,前幾天父親還特別問過她可不可以代為出席,是一場為流浪兒籌募設置臨時安置所的慈善義賣會。
只是,為什麼姚凱會以為她是陸平幫他找的女伴?他真的知道她是誰嗎?她懷疑。如果他知道她是誰,該是情願下十八層地獄也下願和她一起出現在公眾場合才對。
這陸平在玩什麼把戲?
見她若有所思,他想,陸平這傢伙該不會什麼都沒跟這可人兒說吧?這下可好了。
他想著等一下那群女眷將會像嗜血鯊魚般地將她團團困住,憐愛之心不禁油然而生。唉,這景況每一回他換新女伴必上演一回,這次,他可得想辦法幫她脫困、解圍才行。
賀馨馨忽然抬頭看了姚凱一眼,「你確定你在等的人是我?」
「你是SKy沒錯吧?」
見她點了點頭,他繼續說道:「那就沒有錯了。他還提到你穿了什麼,不過……」他附耳在她耳畔低語,「他的形容也太簡略了。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像入秋之後的圓月,散發出一種溫潤的光,教人不忍別開眼。」
賀馨馨倏乎之間徘紅了雙頰。這男人……腦袋怎麼轉的,竟然可以脫口說出這樣的形容詞!哇,甜言蜜語也可以說得如此輕易,不但信手拈來還不落俗套、不著痕跡,能有那麼多風流史也實在不足為奇。哪個女人受得住嘛!
姚凱見她因自己的一番話而羞紅了面頰,十分意外,沒想到這年頭還有這麼靦腆的女子,心中的保護欲也越發強烈,暗暗決定今晚絕不讓那些女眷得逞。
忽然,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你確定要我跟你一起出席?」賀馨馨又問了一次。
「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待太久,我會想辦法早點走。」
見他信誓旦旦的模樣,她突然起了玩心,這居心叵測的陸平啊!呵呵,她可以想見,當姚凱發現自己多年來力圖澄清的「吃軟飯」形象,竟然功虧一簣,那會是怎樣一種景況啊?哈哈哈,她好想好想知道唷!
「那麼,可別後悔唷。」她笑著說完,隨即親暱地挽起他的手,一起步出了電梯。
怪。這是姚凱腦袋浮現的第一個想法。這可人兒態度轉變得有點快,那親暱、那笑,有點……怎麼說,淘氣?可是卻讓他隱隱感覺一股不安。
不安和淘氣?太奇怪的組合了。
還來不及多想,兩人已經來到會場人口,只見簽到桌前的與會人員一見到他們喊的竟然是,「Sky!我還以為你不能來呢。」
這倒是前所未見,從來眾人目光的焦點都是他,這次,竟然是他的女伴。
更驚人的還在後面,這一聲SKy竟然讓會場裡的芳華女子們紛紛回頭,每個人的表情幾乎如出一轍,全都寫滿驚訝,然後一個接著一個和SKY攀談了起來
他彷若隱形人一般被冷落在一旁,一時之間,教他有些適應不良。
好半天,終於有人問起她跟誰一起出席,這時大家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姚凱?!你們怎麼會一起出席?」驚詫的低呼一聲接著一聲,幾乎充滿了整個會場。
「為什麼不能?」姚凱完全被弄糊塗了。
這群被他稱為嗜血鯊魚的女子,現在竟然像小綿羊般溫馴,只聳了聳肩說:「沒什麼。」
怪,怪到谷底了。
而女眷們大呼小叫也就罷了,連男士們都一臉驚疑,彼此交頭接耳地說個不停。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隨即兩人各自跟人寒暄,他也趁機偷偷觀察SKy。他沒想到她的口才這麼好,更意外她人面這麼廣,幾乎識得了會場七成以上的人。
她到底是何方神聖?
一整晚,他滿心疑竇,儘管他的表現一如以往,應對得宜,義賣會也圓滿結束,而他為臨時安置所所畫的設計圖也成功賣出了可觀的價碼,但他仍隱隱覺得有什麼正在醞釀著,可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可惡,明天見著陸平非得問個清楚不可。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他根本不用開口問。
隔天一早,當他煮好咖啡,翻開報紙,看見斗大的標題時,他嚇得岔了氣,嗆咳個不停,咖啡也溢灑了一整個桌面。他不能置信地看著那幾行字——
色誘,「凱」旋而歸;靚女,「馨」然相悅。
姚凱賀馨馨聯袂出席公開義賣會。
標題下方的照片,正是他和Sky的合照,兩人因為他的設計圖成交而笑得一臉開懷的模樣。
「Sky是賀馨馨;賀馨馨就是Sky?!」他不能置信地喃喃低語。不會吧?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
「陸、平!」他氣得大吼,咬牙切齒地道:「看我怎麼修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