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林芷萱便看見躺在她身邊的男人。
他仍在熟睡,胸前微微地起伏,令人驚歎的雙眸深深閉著,少了平日的精明,多了一分憨然可愛。
高高的鼻子,濃黑劍眉,還有尖挺的下巴……他,像一個融合了西洋與東方所有優秀因子的混血兒。
她完全不知道,在那休閒的衣著底下,有著那樣完美的身型和健美的體魄,一想到昨夜他的唇就覆在她嘴上,堅壯的手臂圈擁著自己,她的心就咚咚狂跳起來。
已經好久沒對一個男生產生這樣的感覺了,上一次她臉紅心跳的時候,大概是在五年前。
她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可並不代表,從來沒有愛過別人。
現在她還記得那個男生的名字叫做方子承,不只是他的名字,就連他的模樣,她都深刻印在腦海裡。
他是學校的學長,記得那個時候,每天周圍女生最大的樂趣,就是議論他。
他是學校萬眾矚目的明星人物,家境好,功課好,體能好,長得尤其好,也因為從外表看來無可挑剔,所以他成為了「白馬王子」的代言人,學校裡似乎沒有一個女生不想嫁給他。
當時她覺得自己是只醜小鴨,而且還是又高又黑,沒有半分我見猶憐優勢的醜小鴨,所以當所有女孩都爭著接近方子承時,惟獨她避而遠之。
她喜歡在角落裡偷偷欣賞他,這樣至少他還不會討厭她,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從來不跟女孩子主動說話的他,某一天,卻主動在學校門口等她。
「林芷萱,我可以送你回家嗎?」時至今日,她仍然記得他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聲音輕而溫和,像冬天雪上的陽光。
第二天,消息迅速蔓延整個學校,人人都在議論他們的事,大家都奇怪方子承怎麼會主動接近像她這樣奇形怪狀的女孩子,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
可是自那之後,他天天送她回家,風雨無阻,但卻從來沒有表示過喜歡她,也沒有牽她的手,只是像個大哥兼保鏢一樣,一路上陪著她有說有笑,聊各種話題,帶她避開急駛而過的車。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有一天,她終於忍不住問。
他沒有回答,只是神秘一笑,於是她不敢再追問下去。
不過她發現,每天當她安全到家以後,他會站在她家樓下停留一會兒,靜靜地凝望二樓窗口,似乎不捨得離開,所有人都告訴她,當一個男孩子這樣做的時候,就表示他愛上了住在二樓的那個女孩,儘管她仍不敢確定這份感情,卻又時常忍不住甜蜜地幻想,直到那個聖誕節。
那一天,他把一個漂亮的盒子交到她的手裡。
「這是什麼?」她呆呆地問。
「生日禮物。」他回答。
「可是我的生日不是聖誕節……」
「這是送給你姊姊的生日禮物。」他微笑著說。
這一刻,她才完全明白,他要追求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姊姊。
他每天放學送她回家,其實只是想在她家門口遇見姊姊,之所以會久久站在樓下,凝望二樓的窗戶──那是她忘記了,姊姊也是一個住在二樓的女孩。
多年以後,回憶起真相揭曉時的情景,她仍然羞愧得無地自容。她怎麼會誤會他喜歡自己呢?真是異想天開,愚蠢可笑。
那年聖誕節過後,她無緣無故生病了,雖然醫生說她會馬上好起來,那只是微不足道的感冒而已,可是,她卻一直沒有好。
最後,身體好了,她的心卻一直病著,再後來,她就變成了一個購物狂,似乎只有在亂買東西的時候,才可以忘記從前的傷心事,宣洩內心的鬱悶,那種一擲千金的感覺,就像一個從飛機上往下跳的人,在接近地面的最後一刻才打開降落傘,有種瀕臨死亡的快樂。
「早安。」
一句輕鬆的問候打斷她的沉思,林芷萱嚇了一跳,這才發現男人不知何時已經醒轉,正支手撐在床頭,含笑注視著她。
「早。」她慌忙裹上毯子,起身離得他遠遠的。
「我以為你早就走了。」他打了個哈欠。
「為什麼?」
「小說裡女主角在發生一夜情之後,多半會逃跑的。」
「我才不會那麼懦弱!」她嗤之以鼻,「我一定會等到日上三竿,看清楚身邊躺著的人,想清楚昨晚發生了什麼事,然後捏捏他的臉頰,告訴自己這一切並非春夢一場。」
「有膽量。」蕭慕人點頭讚歎。
「否則我豈不是吃虧了?」林芷萱就事論事地道,「這可是要花錢的!」
「多謝賞識。」忍住笑,他壞壞的想欺進她,「為了表示對新顧客的答謝,我決定今天延長服務時間。」
「可惜我今天還要去走秀。」看著那張桃花臉,心沒來由的漏跳幾拍,可她還是強自鎮定的裝出老練表情,故作遺憾的搖了搖頭。
「那就結帳吧!」他也不多做糾纏。
「哎呀,我現金只有兩百塊!」翻了翻錢包,林芷萱忽地失聲大叫,拍了拍自己健忘的腦袋,「怎麼辦?要不然一會兒路過樓下銀行的時候,我去領錢吧?」
「太麻煩了,用別的東西補償吧。」蕭慕人懶懶地起身穿衣。
「什麼東西?」她趕緊背過身,臉不爭氣的發熱。
「你身上值錢的東西。」
「可惜我身上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原本的處女之身也許算一樣,可惜現在也失去了。
「你的耳環是水鑽還是真鑽?」穿戴整齊後,他瞇起眼,注意到她耳上閃爍的晶亮。
「好像是真鑽。」這是姊姊去年登上暢銷書排行榜冠軍以後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在紐約Tiffany總店買的。
「那就用它代替服務費。」
「那我就真的吃虧了!」她連忙護住耳朵,大聲叫起來,「這個很貴耶!你的服務好像也很一般,我都沒體會到什麼樂趣,不值這個價吧?」她說著違心之論。
「小姐,初夜我沒有弄疼你,已經算超一流的服務了。」他只是歎氣,卻不怎麼在乎自己的技術被質疑的事。
「真的嗎?」她半信半疑。
「如果你實在不情願,就送我耳環中的一隻就好。」
「那我剩下另一隻,怎麼戴?」
「拜託,現在不流行戴兩隻一模一樣的耳環了,只戴一隻,或者用別的款式來搭配才不會顯得土。」
「好像你說的也對。」林芷萱思索片刻,終於捨得摘下那一克拉亮閃的鑽石耳環,然後咬牙一閉眼,將耳環扔到床上。「快拿走,免得我後悔!」
「謝了。」蕭慕人立刻把那微小的石頭放進錢包。
「可是你又沒耳洞,要耳環有什麼用呢?」她不禁感到好奇,「這耳環又不成雙,也不能賣個好價錢。」
「我當然有用。」他神秘地答,為自己的小小心機沾沾自喜。
因為耳環很貴,她是永遠也不會捨得扔掉的。所以,從今以後,每當她戴上那剩下的一隻耳環時,肯定就會想起他,想到這個跟他纏綿的初夜,這樣,他就可以永遠棲身在她的腦海中想忘也忘不了……
***
「總裁,您怎麼來了?」模特兒經紀公司的主管看到他,十分吃驚。
「聽說今天這裡有一場秀,我順路來幫我老媽看看,不過大概沒有她穿得下的衣服就是了。」蕭慕人順口編了個借口,天知道他是來看人,而不是看衣服的。
自從上次在酒店分手後,他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過那女人了,好幾次想去找她,卻沒來由地心生退怯,完全不像平常果敢的自己,趁著今天的服裝秀,終於找到一個讓自己來看她的借口。
目光在綵排的伸展台上搜索,卻沒發現盼望的身影。難道她還在後台換衣服?
「經理……」一個服裝助理哭喪著臉從後台走出,拿著今晚即將展示的新裝,幾欲落淚。
「怎麼了?」主管關切地問。
「這件衣服……破了一個洞。」
「什麼?」主管大驚,頓時大怒,「這可是今晚的主打款式,價格不菲,誰把它弄壞的?」
「也沒有誰故意把它弄壞,就是從一個模特兒身上脫下來的時候,就發現它破了一個洞。」
「那就是那個模特兒弄壞的!」主管斷言,「叫她賠!」
「經理,我看算了吧,她也不是故意的,這件衣服這麼貴,她走一場秀的錢可能都不夠買。」
「弄壞了就要賠呀,否則叫我們怎麼跟廠商交代?」主管大聲堅持。
「可是……我不敢跟她說……」一副膽戰心驚的樣子。
「她有三頭六臂嗎?是哪個大牌?」
「也不是大牌,就是很凶……」
「難道……」主管猜出了一二,語氣頓時軟了下來,「是她?」
「對對對!」助理露出驚恐的眼神,「就是她。」
「那怎麼辦?」先前強硬的主管忽然變得猶豫不決,「可這衣服也不能不讓她賠呀……」
「你們在說誰?」一旁的蕭慕人十分好奇。
「一個可怕的人。」主管小聲透露。
「連經理你都怕她?那可真是奇人!」他調侃,「她吵架很厲害?」
「她倒是不怎麼跟人吵架,就是生氣的時候樣子很凶,聽說還練過空手道,一掌打下去,能把椅子擊碎,公司上下都不敢惹她,覺得她凌厲的眼神能殺人。」
「到底是誰啊?」蕭慕人不由得失笑。
「她姓林,名芷萱。」
「林芷萱?」他大驚,「她有很凶嗎?」
「她脾氣暴躁是出了名的,總裁您沒聽說過嗎?」
「聽是聽說過,」蕭慕人連忙搪塞,「可我覺得她的樣子滿斯文的。」
知道她這麼多年,還發生過親密關係……她雖然談不上溫順可人,但也不至於變成殺人惡魔了吧?
「平時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小助理跟著附和,「她私底下可凶了,從來不跟任何人嘻嘻哈哈,總是板著臉,一言不合就瞪大眼睛,再加上身材高挑,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大家都很怕她。」
「我看這衣服的賠償……我們兩人平分吧,」主管眼眶含淚對小助理說,大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悲壯氣勢。「為了一件衣服惹上殺身之禍可不聰明,我們四六分,我六,你四,如何?」
「這衣服很貴的!」小助理再次哭喪了臉,「我半個月的薪水沒了──」
「這筆錢我出。」體恤下屬的蕭慕人立即開口。
「啊,總裁,你……那怎麼好意思?」主管與助理同時如獲救星。
「這件衣服,就算是我買下了,」他將破了個洞的衣衫拿在手中,「不過,我得去後台會會讓你們聞風喪膽的奇女子!」他偷笑著朝後台走去。
後台裡靜悄悄的,人都跑光了,大概是被嚇跑的,惟獨剩下林芷萱正對著鏡子怒容滿面。
「我再說一次,那件衣服不是我弄壞的!」聽到腳步聲,她以為是小助理又來找她的麻煩,驟然大吼。
「那它是誰弄壞的?」蕭慕人好笑地倚著門站定,雙手環胸打量她。
「我一脫下來,就發現它破了一個洞!也不知道這個洞到底是原來就有的,還是……」她轉過身,一看到來人有變,不禁一怔。
「還是因為它品質太差,所以一穿就破?」他接著說。
「對啊……」望著他的臉,她遲疑片刻,覺得這人有點眼熟,「這麼貴,怎麼可以一穿就破呢?你想想看,如果消費者買回家,只穿一次就破了,人家會怎麼想?身為有道德的模特兒,怎麼可以為這樣的產品走秀?這不是聯合奸商欺騙消費者嗎?衣服我可以賠,但如果廠商不加強產品品質,這一場秀我不會再走了!」
她越說越義憤填膺,之前結結巴巴的語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打抱不平的公德心。
「所以現在不要你賠償了,」蕭慕人揚揚手上的衣服,「我去跟廠商解釋,把這件衣服從今晚的目錄上去掉,拜託你大小姐把這場秀走完,好嗎?」
「真的嗎?」她疑惑地盯著他的臉,一臉不信。「誰告訴你的?」
天啊,她沒有認出他嗎?他今天戴著金框眼鏡,還換了一套像樣的筆挺西裝,但也不至於差距這麼大吧?真不敢相信兩人曾經同床共枕過,她還這麼健忘!
蕭慕人歎了一口氣。「不用誰來告訴我,是我決定的。」
「這麼重大的事,你有什麼權力決定?」
「一件衣服的小事,我身為蕭氏集團的總裁,你說我有沒有權力決定?」
「總……裁?」林芷萱又是一楞,盯著他的臉半晌,眉頭越蹙越緊。
「怎麼了?」
「我覺得你長得像我的……一個朋友。」
關於那個朋友,這一個多月以來,她不是沒想過,每次憶起那個纏綿的夜晚,她總有一種忐忑難安,卻又帶著微微興奮的感覺,儘管命令自己將這一段難以啟齒的「故事」遺忘,記憶卻像生了根,不斷在她腦中作祟。
「哦?我像你的朋友?」對於她記憶的復甦,他心花怒放。
「可是我肯定你不是他。」她又接著搖頭。
這話像一瓢冷水,澆滅蕭慕人剛生起的興奮。「為什麼肯定不是?」
「因為你是總裁,而他只是一個小小的……服務業人員。」實在想不出該拿什麼詞來形容那個人,雖然只是一夜情,但已經讓她不忍心再叫他「牛郎」了。
「服務業人員?」他不禁莞爾,將那破了洞的衣服抖一抖。「晚上走完秀以後,我會叫廠商改好送到你家。」
「為什麼?」素不相識的,幹麼送東西到她家?
「我堂堂總裁,送女朋友一件衣服難道不可以?」索性直接把她的地位升級。
「你女朋友是誰?」她瞪大眼睛,「難道……是我姊姊?」
上帝,他真是敗給她了!
「你姊姊是誰?」他無奈地反問。
「你不認識她?」
「當然不認識!」他無奈得連力氣都快耗盡了。
她一臉戒備地瞪他。「那你為什麼要送衣服給她?」
「我沒有送衣服給她!這衣服是送給你的!」他終於大吼。
「送給我的?」林芷萱仍舊滿臉癡呆,「為什麼?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
「我們都同床共枕過了,你敢不承認我?」蕭慕人挑眉。
「你……」她終於大夢初醒,「不可能……」
「對,我就是那個服務業人員!」
「你……」林芷萱只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要冒充牛郎?」
「我沒有冒充,是你誤以為我是。」
「可我叫小關找的是一個牛郎……」
「小關是我的表弟,我從他那兒聽說你要找個男人一夜情,正好我也想找個女人,於是就叫他幫我們安排了。」他湊近她,笑得很得意,「現在看來,這個安排真的很不錯。」
這話說完,便是一陣無聲的沉默,最後,終於勉強有聲音了︱
「你……王八蛋!」
狠狠的一個巴掌,清脆的打在蕭慕人臉上。
***
那個王八蛋怎麼可以那樣欺騙她呢?她一片坦誠,連自己從沒交過男朋友的秘密都告訴他了,他居然連真實身份也不透露半個字,簡直欺人太甚!
所以她一點也不後悔給他的那個巴掌,如果不是因為怕被別人看到,她一定會使出全身武功把他打殘為止,以消心頭之恨。
夕陽金碧輝煌地映耀在頭頂,傍晚難得有如此清朗怡人的好天氣,她並沒有回家,而是向公寓附近的社區公園走去。
她知道,這個時候那個晝伏夜出的姊姊應該已經起床了,依照慣例,遇到如此夕陽美景,姊姊一定會到社區公園裡蕩蕩鞦韆、散散步。
她的姊姊林宛真是一個作家,專門寫胡說八道的羅曼史小說。此刻,正值這位大作家精神亢奮的時刻,她剛剛睡醒,晚餐相當於早餐,腦子裡動人的愛情故事開始醞釀,美好的一天即將到來。
「咦,這麼早就回來了?今天不是有秀嗎?」林宛真遠遠地看到妹妹,詫異地問。
林芷萱則處於神經就要崩潰的邊緣,懶懶地應了一聲,一屁股坐到鞦韆上。
「怎麼了?」看著妹妹頹廢的模樣,林宛真皺起眉,「有人欺負你了?」
「嗯。」她沮喪地點了點頭。
被不誠實的人騙了清白之身,當然算是被「欺負」,不過反省過後,她明白最不該的還是自己,沒事找事做才被欺負,所以更嘔了。幸好今天的秀是下午舉行,她繃著臉勉強走完,自覺是史上最差的一次演出,連公司辦的慶功宴都沒臉參加就直奔回家,找姊姊尋求安慰。
「到底是誰欺負你了?我不是叫你裝出一副很凶的樣子?」林宛真講得頭頭是道,「俗話說,惡漢最怕比他還凶的人!你膽子小,如果不虛張聲勢,出去行走江湖是會被欺負的!」
「這一回再凶也沒用了……」因為是她先去招惹人家的啊,而且現在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怎麼,遇到比你更凶的傢伙了?」
搖搖頭,她悶悶的問:「姊,你說,如果一個女孩子忽然沒了月事,而且平時不喜歡吃甜的東西,卻忽然想吃話梅,還時常覺得噁心,這是什麼病?」
「呃?」面對突換的話題,林宛真不禁一怔,「怎麼,你有這種症狀?」
「不是我啦……是我們公司的一個模特兒。」
「哦,那我猜她的模特兒生涯要結束了。」林宛真坦然答。
「這麼嚴重?」
「懷孕了當然嚴重!如果生下小孩子,身材走了樣,想再當模特兒簡直如同作夢!」
聞言,林芷萱的臉色相當難看。「懷孕?一定是懷孕?沒有別的可能?」
「有,但相當渺茫,基本上還是懷孕,與其抱著僥倖心理,不如面對現實。」
這話讓林芷萱只覺青天霹靂。起先,她只希望這是自己的胡思亂想,月事一向很準時的她可能只是因為太累而延遲,沒料到姊姊的答案這麼確定,她死定了!
「喂,告訴姊姊,那個模特兒是誰?是未婚懷孕吧?她跟她男朋友有什麼動人故事?說來聽聽,豐富姊姊的小說素材!」林宛真很感興趣。
「她……」正驚慌臨時編不出故事,忽然手機鈴聲大響,救了她一命。「姊,我先接電話……」
「喂,芷萱,是我。」電話裡傳來熟悉的男聲。
是他?!那個無恥的賤男人!他怎麼會有她的手機號碼?
心裡一陣驚慌,她連忙將手機掛斷,最後索性順便關機,彷彿在躲避索命鬼。
「怎麼了?」林宛真狐疑地看著妹妹的怪異舉動。
「騷擾電話。」她敷衍地答。
「怎麼,我打的電話是騷擾電話嗎?」一陣帶笑的男聲傳來,嚇得林芷萱把手機摔在地上。
只見陰魂不散的蕭慕人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伴著橘紅餘輝,英挺的身姿正氣宇軒昂地朝她們姊妹兩人靠近。
「這位一定是大姊吧?」不待林芷萱開口,蕭慕人便搶先向林宛真必恭必敬地示好。
「小萱,這是誰啊?」抬頭望著眼前的帥哥,林宛真笑咪咪地問。
「我是小萱的男朋友。」蕭慕人大大方方地答。
「男朋友?」轉了轉聰慧的眼,林宛真瞬間似乎明白了什麼,瞥了妹妹一眼,「小萱,你剛才說的那個模特兒,不會就是自己吧?」
「嗄?」林芷萱更是驚駭,連連擺手,「姊,你不要瞎猜!我跟這個人……有點事情要出去聊聊,一會兒就回來!」
說著,她急忙揪住來人的衣領,迅速帶離社區公園,以防他洩露更多機密。
兩人走了老遠,直到鞦韆上的姊姊化成一個小小的黑點,林芷萱才舒了一口氣,轉身瞪視還在朝那黑點遙遙揮手道別的男人。
「姓蕭的,你到底想幹什麼?」她叉著腰大吼。
「我的臉青了一大塊,」他好脾氣的指著自己臉上青紫色的五爪印笑,「別人告訴我你練過空手道,我起初還不信。」
剛才服裝秀完成之後,他本想到後台找她好好談談,化解她心中的憤怒,誰知她連妝都沒卸乾淨就跑回家,害他連忙向經理要來她的手機號碼,追蹤至此。
「本小姐手段多著呢,如果你再敢惡意欺騙,我保證一拳打到你歸西!」她握了握拳,冷聲威脅。
「我請你喝杯酒賠罪,親手調的。」
她一哼,「你請客,我就一定得賞臉嗎?」
「拜託,」他忽然換了嚴肅神情,「我真的有話想對你說,給我一次機會。」
看著他誠懇的表情,不知為何,林芷萱忽然被他眸中的深邃吸引,一時間竟無法拒絕他的邀約。
「又去你表弟的酒吧?」咬了咬唇,她保持冷冷的語調。
「不,是去我家。」
「你家?」花顏一怔,本來又想開罵的,但又瞥見他正期盼的模樣,到嘴的罵人詞彙硬生生轉成一句,「走吧。」
只是她壓根沒想到他們兩家離得這麼近,當她在社區公園散步的時候,他甚至可以從窗口望見她。
「你不是自稱蕭氏集團的總裁嗎?怎麼住在這樣一間小公寓裡?」
「這是我自己買的小公寓,把大房子留給了我媽媽。」他邊開門邊回答。
其實會搬出來住,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因為這樣,他就可以經常看到她。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很想認識她,希望兩人在街上偶然相遇,一見如故,所以一年前,他搬到了這裡,也發現她總是一個人,很多時候,他都有機會來個美麗的邂逅,可一向勇往直前的他,面對她卻忽然變得很靦 、很怯懦,以至於住了一年,他還是跟她「故」不起來。
「為什麼要離家出走?」林芷萱好奇地四處打量。
「因為一個人住,方便招待女朋友。」他想了想,說。
「我就知道你是一隻色狼!」聽見這話,她莫名的惱怒,原因……一定是因為看不過去他糟蹋萬千女性的行為啦!她默默的想。
他只是微笑。「想喝點什麼?我來服務。」
「你表弟經常調的那種酒,知道嗎?」她故意為難他。
「凡爾賽玫瑰?」她的喜好,他早就打聽得一清二楚,沒什麼會難倒他。那是一種用紅酒調配果汁製成的雞尾酒,像玫瑰花一樣的顏色,名字和口感都是她最喜歡的。
說話間,他已經將酒調好,遞到她面前。
林芷萱接過酒,卻沒有一飲而盡,只是握在手中,猶豫著。
「怎麼了?」蕭慕人注意到她的異常。
「呃……孕婦可以喝酒嗎?」她吞吞吐吐地問。
「喝一點沒有關係……你懷孕了?!」
「猜想而已,不要驚慌。」她瞪他一眼。
「不要把興奮誤認為是驚慌。」蕭慕人笑得活像中了樂透。真是連天都要幫他呀!
興奮?哼,哄她開心的吧?「有什麼辦法可以確定我真的懷孕了呢?除了去醫院。」她才不要去看婦產科,弄得人盡皆知。
「聽說有一種東西叫驗孕棒。」
「我知道,不過不好意思去買,你可以幫我嗎?」她睨他一眼。
他搖頭。
「這點小忙你都不幫?」
「我的意思是──不用買,我這裡有。」他的回答石破天驚。
「什麼?」林芷萱差點兒跳起來,「你這個敗類,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我以前的女朋友留下的。」他嘻嘻笑,變成敗類也不生氣。「小姐,你該不會以為我在那晚之前,還是處男吧?」
「我……」他的坦白讓她有些受傷,心口微泛苦澀,卻仍只能裝作沒事一樣接過他前任女友的「遺產」,很不情願地走進洗手間,一會兒後,神色複雜地出來。
「有結果了嗎?」蕭慕人著急地問。
「你明天有空嗎?」她抬頭盯著他。
「明天?有啊。」為什麼忽然改變話題?
「那好,」她眉頭鎖得更緊,「明天……陪我去一趟醫院。」
「醫院?」
「陪我去墮胎啊!你想自己落跑嗎?」林芷萱一聲怒吼。
「我不會陪你去的。」他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
「喂!墮胎很危險,而且很貴,你想把爛攤子丟給我一個人處理嗎?」
「既然很危險,而且很貴,就不要花這個錢了。」
「億萬富翁連這點錢也不肯花」果然是摳門的「小目人」!
「不如把這些錢留下來結婚吧。」他終於說出了心裡話,盯著她的雙眸增添了深沉的顏色。
「你、你要娶我」林芷萱嚇了一大跳,呆楞了半晌,呆呆地問:「明媒正娶嗎?」
「還有別的娶法嗎?」他再次失笑,然後伸手刮了刮她的小臉,「多少人夢想嫁入豪門,卻被你誤打誤撞,釣得金龜婿,這種感覺像不像中了樂透?」
他以為她會點頭,誰知,她楞了半晌,卻忽然用力將他推開。
「蕭慕人,我寧可墮胎的時候沒有人陪,也不要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