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只是海市蜃樓的虛影,她終究還是離婚了啊,在悲痛交織中,心碎的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
她後悔嗎?
長久以來,所有的問題在韋劭妏心中都有一個答案,對於這個問題,她需要想一下。
是對這段婚姻後悔,抑或……後悔別的?
「媽咪、媽咪,我好了噢。」歐文快樂的朝母親飛奔而去,提高手中的小水桶,裡頭有他挖來的濕潤土壤。
韋劭妏在太陽底下,蹲在花叢間整理花圃,她抬頭往兒子的方向望去,露出慈母般的笑,雙眼閃耀著疼愛的光芒。
「謝謝你的幫忙,歐文。」她溫柔的輕聲向孩子道謝,拉著他的小手,掏出胸口乾淨的手帕,為他擦拭小臉上的汗水,再小心翼翼的抹去他小手上的泥濘。「累不累?」
歐文搖頭,害羞的對母親笑。「跟媽咪一起,不會累。」
這孩子從一出生起,就是保母帶大的,對母親有一份渴望,渴望母親愛他,不要再留他一個人在這座冷冰冰的宅子裡。
韋劭妏的神情好溫柔,歎了口氣,「但是,你已經一周沒上學了耶。」
歐文漂亮的小臉垮了下來,神情緊張的看著她,「我怕我回來,你又不見了……」
他雖然不到六歲但卻很早熟,知道父母的婚姻狀況不同,他怕當他放學回來,母親又不見了。
韋劭妏心一緊,不顧身上的泥濘,將兒子擁進懷裡。「歐文,我答應你我不會突然消失不見,你回來一定會看見我,去上學,好嗎?」
「真的?不會再不要我了?」歐文內心的恐懼仍然深植。
她輕撫他的小臉,神情複雜,「歐文,我一直以來都不曾想過遺棄你。」她怎麼會不要自己的小孩呢?
「好,我去上學。」歐文心中仍有懷疑,但他不想讓母親討厭。「媽咪,我回來一定要看到你!一定哦!」
約法三章,還伸出小指打勾勾,歐文才被母親牽著進屋裡,換衣服準備上課。
母子倆嬉鬧著,一路上笑語不絕,從庭院裡進大屋,直至他的房門。
韋劭妏親自為他換上制服,在他的頸間打上漂亮的小領結,穿戴好後歐文突然撲到她身上,緊緊抱住。
小小的雙手緊抱著她頸子,小聲害羞的在她耳邊說:「媽咪,我愛你。」
韋劭妏心一震,微笑回應,「我也愛你,小歐文。」
母子情深的畫面落入門口的金髮男子眼中,刺痛了心中未曾痊癒的傷口,冷漠的藍眸落在那一大一小身上,冰霜融去,化成了火焰。
歐文滿足的膩著母親撒嬌,像是一輩子都不夠似的,直到他看見倚在房門口的父親,他小臉一垮,倉卒的退開母親懷抱,小大人似的站正。
「父親。」
背對著門的韋劭妏,沒看見路克的身影,還覺得奇怪為何兒子的反應突然變了?原來是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她翩然轉身,冷靜自持的朝路克微笑,「日安,班德森先生。」
前塵往事在腦中翻飛,一幕幕躍於眼前,彷彿昨日。
多久了?六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她不復他記憶中的年輕稚嫩,他也不復當年的年輕氣盛。
如果他們的相遇晚個幾年,他們會不會多為對方著想一點?
路克神色複雜的朝她點了點頭,在她那雙清澈的眸子注視下,他覺得自己無所遁形。
「為什麼還沒去上課?」路克尷尬的不知該如何打破沉默,便出聲向兒子發雖,一開口,口氣就是咄咄逼人。
「是我要歐文陪伴,別怪他。」發現身旁的兒子瑟縮了一下。朝她的方向偎過來,韋劭妏滿心不悅的睞了他一眼。
用這種口氣跟個五歲小孩說話?歐文是他兒子!不是他公司員工!
路克懊惱的想咬掉自己舌頭,他沒想要用這樣的方式打破沉默,而是……他太急、太亂。
歐文始終低著頭,不敢抬頭直視父親,更不敢親匿的大喊爹地,生疏得不像父子。相處六年的父子,竟比不過她這個相認一個月的母親?!
來回看著這對父子,發現其中的「奧妙」,韋劭妏皺起眉頭,心中的不滿加劇。
「我……」路克想為自己辯解,但話在她責備的眼神下,卡在喉頭,發不出聲。
打破沉默的,是站在門口看著笨蛋少爺吃癟的管家麥特。
「歐文小少爺的車子準備好了。」
他隱忍的笑意讓路克懊惱。
有什麼辦法呢?少爺從小到大就是個霸王,他大學畢業後入主家族企業,一肩扛起家族興衰,脾氣隨著忙錄的工作越來越暴躁,連強勢的夫人也拿他沒轍,只有在韋劭妏面前,他才會從老虎化成一隻貓。
在她面前,他總是英雄氣短,何謂繞指柔,她一個皺眉他就膽顫心驚,生怕她氣了、惱了,不理自己。
事隔多年,少爺還是沒什麼長進,拿同一個女人沒轍。
路克氣惱的朝麥特警告一瞪,暗示他把嘴角的竊笑收回去。
「快去吧。」韋劭妏牽著兒子的小手,柔聲道:「我在這裡等你。」
「真的?」小歐文仍擔心被遺棄。
「真的。」她疼惜的歎息,將他的小手交給麥特之前,她蹲下身來,親吻兒子粉嫩的臉頰。「記住,媽咪很愛你。」
歐文臉亮了,害羞的偷覷面無表情的父親,快速的在母親臉上印下一吻,朝她揮揮手,走了。
路克神情更加複雜,心中一面感動於他們的母子情深,又嫉妒兒子得到她的全心關愛。
曾是夫妻的兩人,當年衝動的結婚、生子,捨棄了一切結合,如今……卻相看兩無語。
韋劭妏淡淡的掃了身旁的路克一眼,雲淡風輕的點了點頭,與他擦肩而過。
「等一等!」不知哪來的衝動,路克攔住她,高壯的身子擋在她身前,不讓她輕易走出視線,覺得這麼失去她,就會是永遠的失去。
「班德森先生?有事嗎?」她疑惑的眨了眨眼,微笑,像是兩人從來沒什麼不愉快,不是夫妻,曾經親匿的擁有彼此。
她怎麼還笑得出來?
路克不得不仔細看她。這些年來,她變了多少?
一樣年輕漂亮的臉蛋,清新得彷彿落入凡間的精靈,沉穩優雅、眼神清亮,但嘴角揚起的笑容太過完美,完美得不像是真心微笑,苒仔細一看,她的態度、她的眼神,透露了她不若表相的溫柔單純,是她變了,還是她原本就是這樣的性格?
「我……聽說了。」他困難的吐出這一句,想起前晚母親告訴他的,當年她所受的苦難,他不免呼吸一窒。「你從來不讓我擔心,我……是我忽略了你。」
她笑容加深。「都過去了。」口氣雲淡風輕的,彷彿那些往事都不重要了。
包括他——也一併抹去。
「我們總是聚少離多。」他急促的說著。「我……太忙了,忙得忽略初來乍到的你,我以為你適應得很好,所以我……從來沒去細想你過得不好……」
「都過去了呢。」她仍是笑,神情未變,連眼神閃爍都沒。
路克不喜歡她這樣,冷硬得像個機器人,以前的她會大笑、會生氣、會嬌嗔的捶打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完美的名媛貴婦。
這樣的形象,是母親的鞭策抑或是她這些年來的保護色?
「你……變了很多。」他臉上再度浮現難懂的神情。
她淡淡地道:「我只是做回我自己。」原本她就不是個容易讓人親近的人。
有禮、生疏,與人保持著一段距離,她一直是這樣的,她沒有朋友,只有妹妹和小爸,因她為自己設定了目標,成為小爸的左右手、最信任的人。
雷蒙蓋頓的繼承人不需要朋友,只需要手段和謀略,會看人、會用人,才能掌握龐大產業。
除了家人,她不相信別人。
是她讓路克走進心裡,相信他、愛他,不顧一切的追隨,然後撞得頭破血流。
怪他嗎?不,她比較恨的是自己。
「可是你回來了。」路克霸道地握住她的手臂,態度強勢。「我會再度贏回你。」是虧欠,也是因為對她的愛未曾隨時間的流逝消失,反而越來越濃烈。
他要他的妻、他的子,這一次他不會再犯錯。
「噗。」她輕笑出聲。「班德森先生,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她不再喊他路克,劃清界線似的喊他「班德森先生」。
「我會再踏進班德森家大門,目的不是為了與你復合。」她的語氣冷漠,有如惡魔。「我來要回當年被你們親手刨下的心頭肉——歐文,我的孩子,你我都很清楚,對於當一名好妻子,我心有餘而力不足,人生往往不能盡如人意,我放棄當個好妻子,要當個好母親。」
路克心一震。「妏……」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這一次。我有備而來。」她微笑朝他點頭,翩然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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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真的想當個好母親,歐文的大小事她都親力親為,待歐文不只是溫柔憐惜的疼寵而已。
陪他用餐,為他做營養滿點的三餐,不許他偏食挑嘴。
歐文做功課時她在一旁靜靜的看書,與他一起磨耐性。
假日時大手拉小手,一起在花園裡和花精草妖們說話,雙手滿是翻土拔草染上的土壤。
晚上,會為他閱讀床邊故事,聽歐文說著今天一整天發生的趣事。
當然,他的教學觀摩日兼園遊會她一定會出席。
「媽咪媽咪。」歐文下課後,立刻衝向難得來學校看他的母親,正要撒嬌的抱住她的腰,卻看見站在她身後的父親。
他小小聲的詢問母親,「為什麼父親也來了?」小臉上有著疑惑不解。「他怎麼還沒回去紐約呢?」
小孩的天真話語透露了事實。
「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父母怎麼能缺席呢?」韋劭妏笑著在兒子耳邊說悄悄話。
但是聲音卻傳到路克耳中。現在才來彌補缺乏的父子親情,是不是……太晚了點?
歐文出生後他們就離婚了,原本滿心期待出生的新生命,只剩他和兒子兩人,少了她,他心空了一塊。
他從此不敢待在老家太久,怕久了會放不下,他怕。
可她來了,俏生生的出現在他眼前,他才發現他的心早就遺失了,他只是在逃避而已。
他只是不願面對自己會有跌跤的一天。
「果汁。」路克稍嫌粗魯的將柳橙汁塞進兒子手中。
歐文突然不知所措,瞪眼看著父親,再看著手中的鮮搾果汁,最後茫然的看著母親。
「媽咪……」發出求救訊號。
「歐文,你的朋友在喊你。」韋劭妏指向另一頭的紅髮滿臉雀斑的女孩,她正朝歐文熱情的招手。「媽咪做了餅乾,拿去分給你朋友。」
他眼睛一亮。「媽咪,我可以說是你烤的嗎?」
「當然可以。」
歐文拿著包裝精美的餅乾袋,快樂的奔向同學們,炫耀母親的好廚藝。
看著兒子混進同儕中後,韋劭妏轉身面向那位大塊頭,笑容全垮下來,雙手環胸的盯著他。
路克頓時有種做錯事的小學生看見老師的恐懼。
「我……又做錯了?」
他能面對上千員工不假辭色的訓話,經手上千萬投資臉色不變,但她臉一垮,他就手足無措——應該說面對他們母子,他始終做不好。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離婚的雙親仍能當好友,一同參與小孩的社交活動,我盡可能跟你和平共處,是因為歐文。」她開門見山地道,缺字一條狗,」粗魯得跟什麼似的!「你以為旁人會怎麼看待他?」
班德森家的小孩,念的自然是私立幼稚園,半年學費高達一萬五千美金,歐文從小就跟這些精英玩在一起,他在同儕中的地位,取決於父母對他的態度。
在教學日這一天,有人看見路克對待歐文的態度是不耐和厭煩,他們會怎麼想?
「你念過這所學校,應該很瞭解這裡的環境。」她語氣輕柔,但用字卻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路克摸摸鼻子。「他……很小,每回接近他,我都怕會捏碎他,我小心翼翼,但總會傷害他。」
韋劭妏掀掀眼睫,想了想,該不會這人連自己的兒子都沒抱過吧?
「媽咪,瑞克和琳娜都說你烤的餅乾很好吃!」炫耀回來的歐文,滿臉的興奮和驕傲。「西恩的爸媽邀我們一起去玩遊戲,可不可以?」
親子同樂的遊戲嗎?她小時候在捷克唸書,每到這一天,她小爸跟虹總會玩得很瘋狂……韋劭妏掃了身旁一臉怪異的路克一眼,心中有了計劃。
「當然好。」
「YA!萬歲!」歐文立刻跑去告訴好友這個好消息。
「玩遊戲?」路克怪聲怪調。
「是你表現父愛的時候了。」她淡淡一笑。
「什麼?!」他心驚膽跳。
雙方家長一陣客套的寒暄,早在商場耳聞過對方的大名,但正式見面卻是頭一遭。
韋劭妏態度從容的應對,眼不時的瞟向腳邊的兩個小男孩。
「你媽咪好年輕哦!」西恩漂亮的綠眼睛,目瞪口呆的看著韋劭妏。「歐文,你媽咪真的回來了喔?他們要再婚嗎?」
「西恩!」西恩的母親抱歉的朝韋劭妏尷尬一笑。
她表示不介意的搖搖手。
輕率沒有矯飾的童言童語啊……小孩是最天真無邪的,他們的心沒有染上大人世界的色彩,但也因為如此,說出口的話最為直接傷人。
是無心的,但殺傷力卻最大。
「媽咪愛我就夠了。」歐文的想法太過早熟,也很單純簡單,直接把父親排除在外。
身旁的路克身形一僵,她知道他發現了這殘酷的事實。
此刻,廣場上的活動主辦人正在吆喝著,吸引很多人的眼光,韋劭妏也注意到了,當然,她看見了主辦人和忙碌的老師們,準備了一個邪惡的東西。
美國人的遊戲,有時候還挺變態的。
「去玩吧!」她微笑道:「帶獎品回來給我。」
「什麼?!」
「媽咪?!」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的瞪著她,發出不平的聲音。
「好像很有趣耶!喂,歐文,我們來比賽!」西恩本就是個頑皮好動的小孩,看見這麼有趣的活動,他當然不會放過。「不答應,你就是膽小鬼!」
「我才不是膽小鬼!」男人怎麼可以被污辱?就算只有五歲也知道自尊的重要性!「誰怕誰?哼!」
「那我們在旁邊等你們嘍。」韋劭妏微笑,邀西恩的母親到一旁等待,完全不理會兩對父子。
遊戲就是騎馬打仗——由父親背著孩子,孩子頭上綁著頭巾,必須用盡手段搶到對方的頭巾,「武器」則是小孩子手上的奶油派。
所以啦,場中的父子們紛紛被砸得滿頭滿臉的奶油,圍觀的人們大笑不已。
當共患難的班德森父子檔,帶著第一名的戰利品回來——一罐巧克力糖球,兩人比狼狽的,身上的衣服被抓皺,路克的領帶正躺在場地中間任人踐踏,兩人的臉上都是奶油。
「噗哧——」韋劭妏對著站在她身前的一大一小,噴笑出聲。
「媽咪,我贏了!你看!」歐文興奮的展示手上的糖果罐,他坐在父親臂彎裡,笑得十分開心。
路克儘管英俊的臉龐被奶油給毀了,但他的歡興之意卻透過眼神傳達。
看來他們父子的隔閡「玩」出一條縫隙了。
「謝謝。」韋劭妏笑著接過那罐糖果,掏出手帕,微笑的替兒子擦拭小臉上的奶油。
擦完兒子的小臉,看看路克,再看看笑得這麼開心的歐文,她掏出包包中的面紙,輕柔的擦拭路克臉上的奶油。
這一幕天倫之樂的景象,落入了潛入偷拍的記者眼中,立刻拿起相機按下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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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回春,新芽冒出枝頭,原本快枯死的老樹重新獲得了生命力。
班德森家很久不見這種景象,綠意盎然的庭院,長時間居住在紐約的獨子回來了,愉快的氣氛以及歡笑聲充斥在這棟屋子裡。
她甚至看見那對一向不親的父子,親密的一同游泳、打球、歡笑。
蘿蘭坐在搖椅上,一臉欣慰的看著枝繁葉茂的老榕樹。
「還來得及吧?」她不禁喃喃自語著,抬頭祈求上天,她犯的錯別讓她的兒子和孫兒來承擔。
房門輕輕被打開,韋劭妏纖白的身影走進,落坐於蘿蘭身旁的小椅子,無聲地與她一同看向窗外的景致。
兩個女人心思各異,望著外頭那對追逐嬉戲的父子,臉上的神情都帶著溫柔,沒有人先開口打破沉默。
直到刺耳的來電鈴聲響起——舒伯特的魔王。
韋劭妏收回視線,掏出隨身的手機按下通話鍵。
「小爸……嗯,再等一等……你太急了,我答過應你的,我會回去,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她毫不遮掩,就在蘿蘭的身旁和養父講起電話,全程使用英文,刻意讓蘿蘭聽見。「我當然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回去後沒有你的同意,我不會離開你……是,好……」
好不容易安撫那只暴跳的惡魔,她收了線。
蘿蘭皺起了眉頭,長長歎了口氣,「你恨我嗎?」問了一個只有她們兩人才明白的問題。
韋劭妏只是微笑,不回答。
「你是個好女孩……當我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我犯了錯,晚年淒涼就是我的報應吧……」
蘿蘭自厭,她仍是微笑不語,沉得住氣,但蘿蘭卻急了,她的時間不多,她能戚受到自己的體力正逐漸流失!
「你……你什麼時候走?」蘿蘭激動的抖落了膝上的毯子。
韋劭妏輕聲一歎,彎腰撿拾毯子,輕柔的覆在她腿上。
「您開出一百萬美金的代價,要我來,只是為了救那株百年老樹嗎?」她早就知道了。「從這兩年來,您不時透過律師要我來費城,憑班德森家族的財勢地位,要找到優秀的植物專家來救回老樹不是問題,為何偏偏要我,我會不明白嗎?」
望著那雙洞悉一切的清澈雙眸,蘿蘭是欣賞,也是羞愧。
「要走,我隨時都能走。」這座宅子,不像她來時那般死氣沉沉,是歐文的詛咒消失。「但,還不是時候。」
蘿蘭心一沉,「你還是要走。」老邁的臉龐浮現了懊悔。「你恨我……」
「我不恨別人。」她輕聲道:「我比較恨我自己。」是她的判斷錯誤,她何需怨怪別人?
「那為何你還是要走?我不會再阻撓你和路克,你們……可以復合,他愛你,留下來,求求你留下來,為路克再添個孩子……」
韋劭妏臉上的微笑消失了,她流露出哀傷的眼神,望著蘿蘭,高高在上的驕傲女人竟然求她留下來,跟路克復合,再度相愛,為他添個孩子,為歐文再添個弟弟或妹妹……
悲傷來襲,她想起過去,淡淡地道:「我辦不到……」她無法開口告訴蘿蘭,她無法再生育了,怕自責甚深的蘿蘭過度苛責自己。
當年蘿蘭為了逼迫她所做的手段,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後遺症。
「你是路克的母親,你愛他勝於一切,就如同歐文的意義之於我。」韋劭妏堅定地道:「我要當個好母親。」
蘿蘭慌了。她只要孩子,不要路克嗎?!
「可是路克他什麼都不知道。都是我……」蘿蘭為兒子辯解,為他解釋當年他什麼都沒做,錯的都是她這個自私的女人。
但韋劭妏的視線不在她身上了。
順著她的眼神望去,只見那對正在玩接球的父子,溫柔的視線不曾轉移。
蘿蘭頓時心中有了悟,不再追問和辯解,嘴角微微揚起。
前塵往事似乎不再重要了,兩個女人之間的心結在這一刻如煙消逝。
韋劭妏眼微瞇,看著院子裡玩鬧的一大一小,再看看身處的這間房,腦中閃過一幕幕的畫面,再對照著眼前遲暮的老人……
她很輕很輕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