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舞她不能跳。
當燕織荷聽見他有未婚妻的消息,那一刻她就在憂慮了,只不過她選擇逃避,加上後來慕容天作那些曖昧的舉動,使她完全把現實拋諸腦後,直到現在,她明白自己不得不面對了。
先不論自己跟他以後會不會在一起,現在光是眼前婚約的問題,就是個難解的結了,自己跟他的第一支舞無疑是條導火線。 她該怎麼做才好?
完全沒個頭緒,她甚至弄不清楚自己的角色是什麼?青梅竹馬?他的情人?第三者?
天作,我究竟是你的誰?
燕織荷這時才發覺,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令她更加忐忑不安。
「你的秘書憑什麼跟你跳第一支舞?」於水竹脫口而出,渾然沒顧慮到自己應該莊重的身份。
「秘書為何不能跟我跳第一支舞?」慕容天作冷笑著反問,帶著嘲諷的意味。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於水竹聲調上揚,挾著些微的激動。
自己的寶貝女兒就在現場,如果真的讓他跟一個小秘書跳第一支舞,外人會怎麼想?湛家和晶立集團的顏面要掛在何處?難不成兩家的婚約是兒戲嗎?
舒倩沒料到於水竹的反應會這麼大,跟以往的印象相去甚遠,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撫她,只能暫時在旁邊乾著急。
這時旁邊的幾名賓客,已經注意到這裡的異狀,正好奇的偷偷豎起耳朵。
「湛夫人你好,很高興你及千金能大駕光臨。」慕容靖定了過來,正要行紳士禮時,立刻就注意到氣氛不對勁。
「慕容總裁你來得正好,能不能請你解釋這是怎麼回事?」於水竹用冰冷的目光瞪著他。
面對她的質問,慕容靖感到一頭霧水,眼神流向自己的妻子,想尋求解答。
於水竹看他的樣子就瞭然,他並不清楚現在的狀況,便又說:「你家公子的第一支舞竟然要給一個外人,把我們家的采萱當成什麼了?」
「外人?」
「他的秘書!」於水竹用著僅存的耐性說。
慕容靖看向燕織荷,又瞥往慕容天作,頓時明白了。
他之前早就在懷疑兒子和她的關係了,雖然兒子一直刻意隱藏,但不論公司還是別墅都有他的眼線,這種事怎麼可能瞞得了他?
本來他還以為,兩人只是因為貼身保鑣這層關係,朝夕相處下變成朋友,所以兒子才對她比一般員工還要親近,後來自己公事一忙,沒有對他們多加留意,沒想到演變成現在這種窘況。
燕織荷看見連總裁的臉色也逐漸難看,明白此刻就算她放棄第一支舞,也無法輕易圓場了。
她目光瞟向慕容天作,意外他居然……在笑?
是的,慕容天作心裡正在歡呼,嘴角露出滿意的弧度,還不及展現他此刻喜悅的萬分之一,他計畫的第二階段就要完成了。
燕織荷不會讀心術,當然不懂他為何一點也不在意,不僅像個局外人,甚至好像在期待事情陷入更糟糕的泥沼。
這時不長眼的司儀走近他們,「總裁,總經理,音樂已經準備好了,第一支舞隨時可以——」
他話講到一半,發現所有人都在瞪他,立即識相的要退下。
慕容天作卻叫莊司儀,「放音樂,我要跳第—支舞了。」
他將手優雅的伸到燕織荷面前,要邀她跳舞,但燕織荷一臉還沒回神的樣子,纖手微微發顫,在裙擺旁躊躇著。
這支舞她能跳嗎?不該跳吧?她不想破壞天作家裡和公司的和氣,這代價太大了,她承擔不起啊!
「不准跳!」慕容靖忽然喝道:「燕小姐,你被開除了,請你馬上離開這裡。」
燕織荷嚇了一跳,剎那的怔然後,委屈的感覺使她的胸口灼熱起來,心情隨即轉為沉重,眼眸蒙上一層水霧。
忽然,她的身子被攬入慕容天作結實的臂膀裡,被他緊緊的擁住,火熱的氣息環繞在她的臉龐,讓她稍稍安下心。
他的擁抱代替了言語的宣誓,表達了將她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現場的人掀起一片暗暗的驚呼。
於水竹臉色鐵青得像被青竹絲咬到,氣得彷彿連頭髮都在發抖,她覺得湛家的顏面盡失,再多待在這裡一秒,不知道會不會丟更多的臉,於是她牽起女兒的手就要走。
湛采萱怔然的盯著慕容天作,神情寫著不可置信,她從小就被寵溺所環繞,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忽略她的魅力,所以她一向自視甚高,慕容天作做出這種輕藐她的舉止,教她如何忍受得了?更何況她也是打從心底愛著慕容天作,並不單單是為了政策性婚姻。
湛采萱和他結識是在留學期間,一直到研究所都在一起唸書,雖然慕容天作總是對她很冷漠,但畢竟同處異鄉,少不了最起碼的噓寒問暖,那時愛慕的感覺就悄悄萌芽了。
慕容天作身邊不乏女人圍繞,直到她發現自己的醋意,不願看見有別的女人在他周圍,她才知道自己愛上他了。
慕容靖看見於水竹和湛采萱的樣子,臉色也不禁發白,這下他該怎麼跟董事會的人交代晶立的合作案?情況已經住最壞的方向演變,他想用兒子婚事怔促成合作案的念頭,反而弄巧成拙了。
舒倩雖然憂慮接下來的發展,但這種兩難的境況,真教她不知所措,只能不停的將目光在每個人身上打轉。
「不要怕,有我在這裡,沒人可以趕你走。」慕容天作在燕織荷耳邊低語。
他的語氣雖然溫柔,卻帶著幾許迫切,他急著想安撫她,怕她還沒穩定下來的心意因此動搖。
燕織荷的臉頰滑下兩行熱淚,嬌軀止不住的發顫,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不想離開天作,但情勢又逼得她要做出抉擇,不,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為了他好,自己是一定要離開的。
「對不起。」呻吟般的一聲從她的貝齒間逸出。
本該因傷心而無力的粉臂,不知哪來的力氣,她將慕容天作岩石般的軀體推開,拉起裙擺跑開,眼角的淚水在空中畫出晶瑩的線,可憐身影穿過一個又一個賓客。
「織荷!」慕容天作著急的喚著,追在她後面。
這女人是逃離他的慣犯,如果就這麼讓她離開,他很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一想到這裡,他的腳步更快了。
燕織荷心裡翻騰著,吶喊著,拜託他別追過來,這樣只會讓她更難受而已,她現在只想逃離這裡,找個地方一個人靜一靜。
忽然,朦朧的視線中,她看見人群裡有一個不協調的身影。
廚師?
怎麼會無故跑到外場來了?當腦海閃過這個疑問時,她人已經和那名廚師擦身而過,警覺性瞬間衝散她的遲疑,腳步緊急煞車,猛然轉身回頭。
「危險!」
賓客們發出一陣驚呼,只見那名廚師掏出一把罩刀,刀身發出銳利的寒光。
那廚師打扮得很奇怪,雖然身穿廚師服,臉上卻用口罩遮著,頭髮也遮蔽大半的眼睛,讓人難以辨識他的長相。
廚師腳步一蹬,朝慕容天作迎面衝過去,刀子的寒光在空中畫出銀線,旁人都為了這個突發狀況感到驚愕,一時沒來得及反應。
慕容天作也看見了,驚愕中急忙停下腳步,但衝力還是讓他向前滑了幾步。
「天作!快逃!」舒倩倉皇的尖叫。
廚師目露凶光,發出詭異的冷笑,刀子向前一挺,飛快朝慕容天作胸口揮去,慕容天作只好將手臂擋在胸前防禦——
一道鮮血噴出!
廚師一刀劃過他的手臂,害他重心一個不穩,踉蹌的向後跌倒,廚師獰笑著高舉軍刀,宛若死神般又追了上去。
這時旁邊的三名警衛已經趕了過來,揮出警棍要攔下廚師,但只聽見「咻咻」的幾聲,警衛們手上的棍子只剩半截不到,全被廚師砍斷了。
廚師在空中揮舞幾刀,虛張聲勢的逼退警衛後,毫無遲疑的再度刺向還沒站穩的慕容天作。
廚師正以為要得逞時,驀地驚覺頭上有殺氣來襲,旋身順勢將軍刀往上擋架。
「鏗鏘」一聲,一把舀湯鍋的大湯匙和軍刀在空中發出激響。
「別想傷害他!」
燕織荷拿大湯匙來救慕容天作了,穿著晚禮服的她,使出渾身解數,就這麼和廚師打了起來,清亮的金屬撞擊聲迴盪大廳。
「可惡!你是誰?」廚師是練家子,看得出她也是有功夫底子,不禁脫口問。
「我是金皇集團總經理的秘書!」她大聲說,在心裡補了句「雖然剛剛被開除了」。
「只是秘書?」廚師訝然。
他受到燕織荷的阻擾,見又有警衛湧來,隨即邊揮罩刀逼開燕織荷,邊朝窗邊逃離,窗邊的貴賓們嚇得往兩旁閃開。
廚師一個疾奔後,破窗而出,燕織荷也翻窗跟了上去。
「別追!」慕容天作在後面喊著,卻攔不了她,於是自己也忍著傷口傳來的劇痛,跳窗追出去。
「快報警!你們幾個快出去保護總經理!」
慕容靖指揮完警衛,開始忙著安撫來賓,並疏散要離去的客人;舒倩慌忙跑到窗前時,他們的身影已經跑遠,沒多久就沒入庭園的黑暗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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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原諒有人傷害天作。
那個廚師為什麼忽然攻擊他?天作真的跟誰結了仇嗎?但他明明說……
微薄的月光下,燕織荷跟著對方的腳步聲,緊追在模糊的身影後面,但追到一半時,對方突然沒了聲息,連影子都消失了?
她身處別墅的圍牆之外,依白天的印象,這裡該是一條僻靜的小道。
這時她才警覺,她在不知不覺中陷入黑暗,周圍透著一片詭異的死寂,不安的感覺隨之而來。
她知道廚師一定還在附近,只是藏身起來,虎視眈眈的在暗處注視她。
燕織荷壓低呼吸,豎起敏銳的耳朵,全身都緊繃起來,告訴自己絕對要小心。
猝然,瞳孔收縮,她的背後發出一陣寒光,她倒抽一口氣,急忙轉身,果然迎面砍來一刀,她馬上向後傾。
空氣中髮絲飄揚。
廚師像鬼魅一樣出現,刀子削斷了她幾根髮絲,燕織荷腳跟不幸被石頭絆到,身子朝後摔倒。
「哎喲!好痛!」她的屁股狠狠撞在地上。
「小姑娘你死定了,不要怨我啊!誰教你要追過來。」悶在口罩下的聲音極其陰冷獰邪。
「你是誰?為什麼要傷害慕容天作?」燕織荷感到非常害怕,但她還是鼓起勇氣質問。
「因為他看見不該看的東西。」身形可怖的廚師,提刀朝她走近。
心臟像是要炸開一樣,瀕死的恐懼束縛了她,手腳不聽使喚。
遠處一道燈光向廚師射來,迫使他遮住眼睛。
「織荷!」慕容天作高呼。
「我在這裡!」燕織荷高興的大叫。
「嘖!」廚師恢復視覺,將刀凶殘地刺向她的心臟。
燕織荷反應靈敏,抓起手邊的石頭,奮力朝廚師扔出,卻被他用刀擋了下來。
「哼!要這種小伎倆——」
廚師正冷嘲時,燕織荷另一手抓了把沙子撒向他的眼睛!
他慘叫,這才知道中計了,突然,他身側承受一股巨力,整個人向旁邊飛了出去!
原來,慕容天作騎他的重型機車,抬起前輪衝過來撞飛他——廚師狼狽的摔進草叢裡,昏了過去,慕容天作跳車奔過去,用皮帶把他綁起來。
他剝下廚師的口罩一看,怔了一下,「果然是當時的銀行搶匪,被我看見了長相,就對我起殺機嗎?」
燕織荷還沒回神,愣愣地看著慕容天作。
「你沒事吧?」慕容天作回到她身邊,焦急的察看她,「你怎麼那麼傻?為什麼要追歹徒?」
面對一連串的苛責,燕織荷只是呆然的望著他,然後唇瓣顫抖,胸口一陣激動,忍不住將小臉埋進他厚實的胸膛,哇哇大哭了起來。
「嗚嗚……我好怕,剛才我以為自己真的會死掉……」燕織荷抽泣著說。
「沒事了,我在這裡,我會保護你的。」慕容天作說著,更加緊擁住她。
「你的手?」她驚訝的發現他的手臂正不斷冒血。
「大概是剛才騎車時用了力的關係吧!別擔心,小傷而已。」忍著手臂傳來的痛楚,慕容天作擠出生硬的微笑。
「什麼小傷!」燕織荷馬上撕開禮服,當成繃帶幫他包紮傷口。
慕容天作靜靜的凝望苦她那替自己擔憂的小臉,等她—包好傷扣,旋即將她按進懷裡。
「不要再離開我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要是你受傷了,我該怎麼辦?」慕容天作好心疼、好心疼。
燕織荷聽了真的很高興,唇瓣揚起幸福的弧線,這種感覺好甜,像沾了一大罐蜂蜜那樣的甜。
但她驀然想起什麼,纖手輕輕推開他的胸膛,低垂秀美的小臉。
「怎麼了?」慕容天作不解的看著她。
「天作,你還沒回答我——」她的口吻裡挾著躊躇。
「我喜歡你。」還沒等她說完,他就知道她在意的是什麼,她想問的是什麼。
燕織荷聽了雖然很開心,但她還真不習慣聽他說這種話,總覺得從他那張壞嘴裡說出來格外肉麻。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破涕為笑,「你真不適合講這種話。」
「什麼?是你問我,我才說的款。」慕容天作露出委屈的眼神,這女人真不會看氣氛,雖然這就是她啦!
思及此,慕容天作也笑了,誰教他就是愛她這樣呢?不論是缺點也好,優點也好,他全都喜歡。
「只是喜歡嗎?」嬌滴滴的聲音訴說著一個小女人的貪心。
慕容天作把臉湊近她,邪氣的對她笑,「小白豬,你以為我還想吃第二次虧嗎?讓你慢慢猜吧!最好給我胡思亂想到晚上睡不著。」
「你好壞……」燕織荷蹙眉撇嘴,粉拳輕捶了一下他堅厚的胸。
「少爺!少爺!」遠處幾束光線在夜色中竄動,想是別墅的警衛提著手電筒來找人了。
「在這裡。」慕容天作呼喚他們。
數名警衛聞聲急忙趕來,擔心的問:「少爺,你沒事吧?」
見到慕容天作沒什麼大恙,他們這才鬆了口氣,不然他們的飯碗可要丟了。
「歹徒被我綁在那裡,就交給你們了,你們回去以後眼我爸爸說我想去散散心,不回宴會了。」
他說著,就牽著燕織荷坐上機車,油門一催,車子在引擎的咆哮聲中飛馳而出,留下一臉愕然的警衛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