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過上次的教訓,又見她來者不善,冬雪立即放下手裡的針線,繞過火爐往門口跑,想躲開她。
但沒等她跑到門邊,珈珞已經從後面抓住她的長髮。
「今天你別想跑掉!」她嘶聲怒吼。
頭皮傳來的劇痛,讓冬雪無法做出有力的反抗,比她強壯的珈珞毫不費力地將她拖出房門,穿過走廊,來到一間寬大的屋內,裡面有不少男人在用早膳,他們是留守此地的士兵和傷者,其中就有十天前被冬雪用刀傷了的鄭武和大個子。
看到這些人,冬雪知道那天的噩夢又將重現,不由得死抓著門板不肯進去,無奈珈珞一用力將她推倒在地上。她的頭撞在桌腳,強烈的暈眩中,她抱著桌腳緩緩坐起身,感覺到熱熱的液體正從額頭流出。
屋裡的男人們看著額頭流血的冬雪和來勢洶洶的珈珞,一時間全愣住了。
珈珞雙手往胸前一抱,說:「這賤女人王上玩過了,賞給你們兄弟玩玩吧!」
男人們面面相覷,但除了往地上的美人多看幾眼外,沒人移動。
「怎麼了,你們不信?」珈珞不滿地問。
她並不知道,王上離開前已經警告過所有留守的男人,不得侵犯他的人質。因此士兵不敢響應她,只有鄭武走來蹲在冬雪身邊,用指頭沾了點她額頭的血,放在嘴裡舔,邪氣地說:「美人的血就是不一樣呢!」
珈珞不滿地往他肩上打了一掌。「什麼美人扒了衣裳不就是個婊子嗎?」
「嗯,算了,這個婊子太高貴美麗,咱玩不起。」鄭武站起身,用沾著冬雪血跡的指頭往珈珞臉上一掐,不正經地說:「咱寧願玩你這個騷婊子!」
「等我扒了她的衣服,看你們誰是真男人!」珈珞推開他,恨恨地道。
她俯身毫不留情地抓住了冬雪身上的衣服。
「不要碰我!」冬雪大叫著縮進牆角,雙臂緊護胸前,蜷身抱住自己。
然而她不是珈珞的對手,牆角也不是她的屏障。不過一會,身上之前被人撕破,才縫補好的衣裙再次被撕爛,連她的內衫也未能倖免。
男人們震驚又渴望地注視著冬雪,竟無人阻止珈珞的暴行。
「珈珞,你幹什麼!」終於,一雙有力的手將珈珞拖開,獨孤如願及時出現。
眼淚、恐懼和絕望像山谷中吹不散的濃霧緊緊籠罩著冬雪的身心,她蜷縮在火爐旁流淚,顫抖。
她不想哭,可是淚水一直在流;她不想打哆嗦,可是由體內散發出的顫慄讓她無法控制身體;她不願回想,可是珈珞的獰笑和男人們邪惡的目光一直在她眼前縈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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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不要哭了,今天是我的錯,我不該出去這麼久。」
獨孤如願蹲在她面前,不知第幾次對她謝罪。
當看到她被珈珞逼進牆角,撕去衣服的那一幕時,他很震驚,他知道王上對這位人質有不同一般的情感。可是他無權對珈珞做任何處罰,也沒辦法阻止冬雪的淚水和恐懼,他多麼希望王上趕快回來。但他同時也擔心,這幾天王上正與爾朱天寶交戰,戰局並不順,在這樣惡劣的情況下,他若回來,對爾朱姑娘是利還是弊呢?
「我……我不怪你,是我沒用……謝……你……救我。」冬雪緊抓著交疊在胸前的毛氈哽咽地說。
她居然謝他?獨孤如願看著她淚水斑斑的小臉和額頭上帶血的傷口,懊悔中有深深的慚愧,他倒了碗水給她。「來吧,喝點熱水會暖和點。」
冬雪聽話地接過碗,顫抖地送到嘴邊。暖暖的水進入口腔,滑下喉嚨,溫暖著她冰冷的心,確實讓她覺得舒服,很快地,她就把一碗水喝完了。
獨孤如願正想問她是否還要時,門忽然被人粗暴地推開了,一群他熟悉的、此刻應該在山谷外的戰場上跟隨王上打仗的將領走了進來。
「你們怎麼來這兒?」他驚訝地起身迎上前去。
領頭的將領將頭上的頭盔摘下扔在牆腳,邊解著身上鍾甲,邊說:「獨弧將軍這次沒上陣,有所不知,爾朱天寶的八千騎兵可不是吹牛的,但老子們還是斬了他兩千,王上說我們辛苦了,特將他的女人賞賜給我們。」
他的話讓獨孤如願和冬雪都僵住了,可那些男人並不在乎他們的反應。
領頭將領扔下鍾甲,轉向火爐邊的冬雪,色瞇瞇的眼睛立刻被毛氈外,她半隱半現的雪白肌膚和嬌美的容貌吸引了。儘管她額頭上有傷,淚水漣漣,卻更顯得楚楚動人。
「哈哈,真是位大美人呢,王上恩賜果真大方!」那個將領大聲笑著開始脫衣服。他身後跟進的人也紛紛解甲除盔,這可把獨孤如願急壞了。
「不會的,王上不會這麼做!各位將軍請暫先出去……」
「不要再囉唆,你先得了美人,就不許我們分一杯羹?」粗魯的將軍們失去了耐心,為首的那個推開獨孤如願往呆若木雞的冬雪走來。
從聽到葛榮將她賞賜給這些人的那一刻起,冬雪就呆了,她原以為在他們有過那樣溫柔的一夜後,他會對她不一樣,會比較珍惜她,可是她再一次錯估了他!珈珞強加給她的所有恐懼、傷心、失望和恥辱與這個相比,都變得微不足道。
因此,當這個男人走向她,抓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時,她如同冰凍的人般,沒有思想,沒有感覺,也沒有靈魂。
當那個粗魯的大漢將他的嘴用力壓在她嘴上時,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喔,這美人冷得像塊冰!」男人抬起頭抱怨道,當看到她絕美的面容時又笑了,粗魯地拍打著她的臉。「沒事,咱有的是火,保證能融化你這塊冰。」
其他男人都笑著附和他,只有冬雪如同行屍走肉般。早先流淌不止的淚水如同她額頭的血一樣凝固在臉上,她先前曾有的所有情緒全都凍結了。
看到這一幕,獨孤如願無法再忍受,他轉身離開了房間。
跑進偏殿,一眼就看到已經脫去鍾甲頭盔,神情落寞的葛榮正耷拉著雙肩坐在椅子上,他身邊的宇文泰臉頰上有傷。
他來不及行禮就開門見山地指責道:「王上怎麼可以那樣對待她?」
「怎麼了?劫她來不就是為了那樣對待她嗎?」葛榮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事,頭都未抬地淡然道。
「可她是無辜的,珈珞今天那樣折磨她難道還不夠嗎?王上還要讓他們去折磨她?」獨孤如願為爾朱冬雪抱不平。「當初綁架她就錯了!她與爾朱天寶是不同的人,她何辜代替她那該死的哥哥受折磨?」
「珈珞做了什麼?」葛榮努力不去受他的話的影響,轉而問著在他想來再壞也壞不過他讓那些將領對她所做的事情。
獨孤如願簡潔地將不久前發生的事告訴了他。
還未聽完,葛榮緊攥的拳頭捶在椅子扶手上,猛然起身往外走去,椅子在他身後倒下,發出巨大的聲音。
獨孤如願與宇文泰對望一眼,都知道他們的君主發怒了。
當葛榮推開房間的門,看到裡面的情景時,超乎預期的怒氣勃然爆發,幾乎燒燬他的理智。
「出去!統統出去!」他克制地怒吼。
壓在冬雪身上的男人,正試圖將她的手掰開,拉下她身上毛氈,這時他錯愕地拾起頭。「王上,不是你將她賞賜給我們的嗎?」
「你們弄錯了,不是這一個。」他冷漠地說著走進來,將身上的劍摘下,對伏在冬雪身上的男人勾勾指頭。「起來!」
「可是……她……」那個將領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
葛榮不耐地說:「我說過你們弄錯了,不是這個,是另外一個。」
「另外一個,她在哪裡?」那個男人終於從冬雪身上爬起來,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匆匆披上。
「出門往左轉,走廊盡頭那間。」葛榮指指門外。
知道他脾氣的眾將領立即對他行禮,齊聲說:「謝吾王恩賞!」
等他們離開後,葛榮用腳將門踢上,插上鎖,轉向冬雪。
然而,他能坦然面對頑敵,威嚴面對部將,卻無法平靜地面對他的人質。
看著緊抓毛氈蜷縮在地上的她,十天前她的清純和美麗所帶給他心靈和身體上的強烈震撼再次席捲而來,他刻意抹殺與忽略的情感,也如同洶湧澎湃的浪潮般淹沒了他的心。
他明白無論自己有多恨她哥哥,都無法恨她,反而難以自抑地被她吸引著。在他的一生中,從來沒有哪個女人,包括他死去的前妻,能像她這樣迅速、徹底地贏得他的心。也正是這個原因,他害怕她,急於逃離她,急於在戰場上用冷酷無情的廝殺消除心中因她而起的溫情。
戰場上的失利確實讓他達到了目的、但也使他的仇恨達到極點。
在率領餘部撤回來的路上,他心裡充滿了無以名狀的憤怒,一心只想要又快又狠地打擊爾朱天寶的弱點,而這個弱點就是她——冬雪!
早就聽說爾朱天寶有訓練最好、裝備最佳的八千鐵騎,但從沒人與之交鋒過,因此當初設計綁架冬雪時,他並沒有將這部分軍事力量考慮在內。可是沒想到為了奪回她,那魔頭竟然真的出動了這支戰鬥力極強的軍隊。
由此而知,傳聞一點不錯,冬雪是那魔頭的寶貝,他會為她傾巢而出,也一定會為她心碎而死,因此傷害冬雪將是打擊他的最佳武器。
為了達到報仇的目的,也為了顯示自己不留戀她,他違心地將她作為獎品賜予他的部下。藉助他人去毀滅她,起碼能讓他心裡好受一些。可是現在,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深感不齒!
懷著強烈的罪惡感,他放下手中的劍,大步走到她身邊想扶起她,可她身上傳來的寒氣讓他吃驚,他張開手臂將她擁入懷中,但她卻用雙手擋在胸前抗拒他。
他輕撫她的背,厚重的毛氈阻擋了他,他急切地想拿走她身上的毛氈,卻換來她更加激烈的抗拒,而她失神的雙眼和封閉的感情讓他感到莫名心痛。
一種難以名狀的柔情朝他洶湧襲來。他忘記了曾發誓不再碰她的決心,忘記了她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是他報復的工具,一心只想抱她、用熱情的親吻溫暖她的身軀、喚醒她的情感。
可是她的反抗提醒著他,在珈珞對她做了那些殘酷的事後,在他對她做了那樣無情的事後,他不能性急。於是他坐在地上,將她抱到腿上。
她用雙手推他,想推開他,但他不放開她,反而抓住她的雙手輕捏柔撫,而他的身子也更用力地貼著她。
她抬起頭來注視著他,不勝寒冷似的顫抖著,眼裡閃動著淚光。「我……是你給他們的賞賜?」
葛榮的良心受到深深的責難,他輕撫她額頭上的傷,難以克制地俯身想親吻她,但卻被她偏頭避過,他的嘴落在她的面頰上。
「原諒我。」他在她耳邊低聲懺悔。她的退縮和躲避像利劍般刺入他心中,感覺到雙眼刺痛,他閉上了眼睛。「我痛恨像你哥哥那樣的惡魔,但我心裡也有一個惡魔,有時它會竄出來掌握我的心,讓我做出不該做的事。」
他的懺悔震撼著冬雪的心,他是擁兵百萬的齊王,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卻在向她乞求寬恕?為什麼?她雙手緊抓著胸前的毛氈,不想在這個時候哭,可是眼淚卻不聽使喚地一個勁往下流。
嘴裡嘗到她鹹鹹的淚,他捧起她的臉,用拇指擦去她臉上的淚水,低下頭,找到了她微啟的雙唇。他的嘴唇像一團火,令她不由自主地顫抖。
然後,所有的事情頓時失去了控制。她冰冷的身體彷彿被驟起的火焰燒過,變得滾燙不已,她以為已經死掉的情感以一種前所未知的方式活了起來。
緩緩地、柔柔地碰觸中,痛苦、失望、寒冷和恐懼消逝了,隨著他的每一個動作,她心中一塊從未被開啟過的地方開啟了,她本能地呼應著他。理智上卻希望能抽開身,逃離他,因為他是綁架她、奪走她的貞操,讓她陷入悲慘處境的人,她應該要躲避他、憎恨他,可是她卻渴望依偎在他懷裡,渴望被他碰觸。而他,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輕柔地愛撫著,彷彿他真的很珍惜她,很愛她似的,而那是她非常渴望得到的東西。
激情中,她放開了胸前的手,毛氈滑落在地上。她緊緊摟著他的脖子,以自己絕對想不到的熱情回應他的撫摸和親吻,屈服於被他撩起的激情火焰中。
隨著她的回應,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更加緊繃,顯得堅硬而有力,但他的嘴唇卻更加溫暖,更加溫柔,他靈活的舌頭更為急切,他對她所做的一切都充滿了佔有的意味,這讓她不由得更加緊貼著他,攀附著他。
當他抱起她走向床榻時,她依然不捨得離開他,而他也同樣不願意放開她。
「冬雪!冬雪——」
倒在床上,他像那天一樣不斷呼喚她的名字,那一聲聲呼喚像清風般暖暖地,讓她的心隨之顫慄。
而當他看到她身上凌亂的破衣時,他的身體倏然緊繃起來,怒氣伴隨憐愛之情而來,他黑眸中射出強烈的怒火,臉上佈滿寒氣。「該死的女人!」
他的怒氣立刻傳給了冬雪,她從迷夢般的激情中清醒,抓著他說:「你不要責罰珈珞。」
「為什麼?她那樣折磨你、羞辱你,你還替她說話?」他直起身子看著她,彷彿她是怪物似的。
「我恨她對我做那樣的事。可是,她也是犧牲品啊!」冬雪不願意讓他誤解自己,更不想讓仇恨繼續擴展。「我哥哥害死了她姊姊,又對她做了那麼壞的事,所以她恨我哥哥,遷怒於我,我能理解,你抓我來不也是為了同樣的目的嗎?」
她的話讓葛榮羞愧且百感交集,他無言地撫摸她的傷口,擦拭她臉上殘留的淚痕。
他的動作和眼神溫柔得讓冬雪想哭,可心中的憂慮依然存在,她顫抖著問:「你……會把我給人嗎?」
「不!」他輕柔地撫過她身體每一寸,在她耳邊輕輕說道:「你是這麼美麗,這麼善良,我要永遠擁有你,再也不許人傷害你!」
喔,大鮮卑神啊,請讓他愛我,珍惜我!她在心底祈求。儘管知道這是一個美麗的夢想,仍希望神靈保佑她的美夢不會醒!
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的脖子,拉下他的頭第一次主動獻上了自己的吻,而她立刻得到他更加熱烈的回應,等他終於放開她時,她氣喘吁吁地說:「我喜歡你,不想離開你。」
她喜歡他?!在他對她做了這麼多不可原諒的事後?
恍若一道電光閃過,葛榮的心頭倏然一亮。
「冬雪?!」他驚喜地抬起頭來注視著她。
冬雪白皙的面頰因為害羞而抹上了一道紅暈,黑眸看起來更加明亮,俏麗的鼻樑線條挺拔,顯得高貴而美麗,因為親吻而濕潤的嘴唇鮮紅而飽滿,這所有的一切都打動著他的心。
然而,他讚歎的目光在看到她額頭的傷時僵住了。這個可恨的傷和那道血跡破壞了她精緻完整的美麗,也給他帶來一絲痛楚。那是他的錯,是他沒能好好保護她讓她受到的傷害,可是她卻寬容地原諒了他,甚至毫無怨尤地喜歡他,這怎能不讓他高興中也感到羞愧呢?
害怕自己聽錯了似地,他追問道。「你說你喜歡我?」
冬雪因坦白承認自己對他的感情而羞澀得想逃避,但他鐵鉗似的雙手固定著她的頭,讓她無法迴避,因此她羞怯地點點頭。「對,我喜歡你!」
霎時,突如其來的感動夾雜著一種釋然滿溢他的胸間,他很想告訴她,他也喜歡她,可是想到慘死的妻兒,想到那些死於爾朱天寶暴行下的部屬和百姓,他的熱情霎時退卻。
與個人情愛相比,他身為齊王的責任和承諾更重要,他不能屈從於個人情感而放棄原則,她,只能是他報復的工具!
選擇在一剎那間完成,可他卻嘗到了濃濃的苦澀,他的情緒更加陰鬱。
「不,你不會離開我!」一句虛弱的承諾讓他心裡的矛盾更深,痛悔更甚。他俯身親吻她,卻無法驅散心中的黑暗。
他熱情的吻伴隨著動人的話讓冬雪忽略了他陰鬱的情緒,只沉醉在自己的幸福感覺裡。
她毫無掩飾的快樂激起葛榮深切的罪惡感,以及如洪水般氾濫的情慾,他恨自己被捲入這樣的困境,明明這美麗的女人喜歡他,而他也喜歡她,可是他卻只能將她當作報仇的工具來對待,這給了他另外一種挫折感。
他急切地脫掉衣物,整個身子像著了火似的燒灼著,不管是愛還是恨,他都決定要擁有她,因為他需要她,需要以立刻的佔有證明她屬於他,哪怕只是片刻。
而她毫無疑慮地奉獻了她自己,賜給了他這一生最美好的時刻,讓他的身心沉醉在柔情蜜意中,他寧願忘了其他的一切,只記住這一刻的珍貴。
當冬雪在滿足與疲憊中昏昏欲睡時,葛榮注視著她恬然安睡的面容,柔情與困惑交織成重重的陰影籠罩著他深邃的眼眸。
佔有她、毀掉她,是他在實施綁架計畫前早就設定好的目標,他根本沒有必要後悔;她喜歡上他,心甘情願地成為他報復的工具,雖不在計畫中,卻省掉他許多麻煩,也讓他們彼此享受到美好的激情,因此他不必感到不安。可是為什麼每次一看到她,觸摸到她,他就有種負罪感呢?
第一次,他感覺到自己也像爾朱天寶那樣邪惡。
看著她額頭的傷,他再次感到奇異的心痛,不想去細思原因,他輕輕撥開她摟在他腰上的手,下床取來水和藥,為她處理額頭上的傷,她睜開眼。 「王——」
他用手阻止她。「別那樣喊,我不是你的君王!」
他的語氣冷淡,與歡愛中呼喚她的聲音截然不同,冬雪吃驚之餘,羞紅了臉,低聲咕噥道:「那我還是喊你大哥吧!」
「這樣很好。」他小心地為她抹藥。「還痛嗎?」
「不痛了,只是一點小傷。」
他嘴角微微一揚,勉強算個笑容。又問:「你的羊毛裙呢?為何不穿上?」
冬雪情緒低落地說:「被珈珞拿去了。」
正在包紮傷口的手一抖,葛榮嘴角那抹安撫冬雪的笑消失了。
見他目光變回了往日的冷冽,冬雪立刻搖晃他的手。「如果她喜歡,那裙子就送給她吧,你不要去找她要,也不要罵她,好不好?」
「為什麼?你怕她?」
冬雪本不想承認,但知道他不會相信,於是低垂著眼道:「有點怕。」
感覺到他的怒氣,她趕緊補充。「也不完全是怕她,是覺得對不起她。」
「對不起她?」她的這個說法讓葛榮的眉頭全皺起來了。
「沒錯。」她掀開被子拍拍床,示意他。「冷,你先上來躺下。」
誰能拒絕這樣的邀請?他上床,躺在她身邊,伸手摟過她,用眼神告訴她,他在等待她的解釋。
她替他蓋好被子,繼續道:「她對你有感情——你別忙,聽我說完。」見他一臉不贊同地想開口,她拉拉他的胳膊說:「你也許對她沒那種情感,但她有。所以看到你帶我來,她自然會難過。再加上我哥哥對她做過那麼壞的事,她當然恨他,也因此恨我,你們大家不都是這樣的嗎?」
「我不恨你!」他終於抗議地打斷她的話。
「你真的不恨我嗎?」她翻到他身上,期待地問。雖然在他們的溫存中,她的心感受到了他對她的情,可是她仍期待能從他口中聽到他的愛語。
葛榮很喜歡這個姿勢,那讓他覺得自己真的擁有了全部的她。他伸出雙臂抱住她,將她壓近,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用雨點般的親吻規避了她的問題。
也許,忘記其他事,盡情享受現在就可以……他陰鬱又絕望地想。
在他的柔情攻勢下,冬雪意亂情迷,忘了自己的問題。很久之後才記起他們尚未結束的話題,便輕點他的嘴。「你不要再打岔,讓我說完。」
葛榮沒有說話,只是用雙手環住她。
「她非常恨我。」冬雪繼續說:「那天我告訴你的都是實話,我不是要逃跑,也不想傷人,只是想保護自己,那天她將我拖去大殿,想讓那些士兵糟蹋我,說要讓我生個雜種……」
他環繞在她身上的手猛地一緊,她立刻停住,親親他緊繃的下巴。「別生氣,今天她做同樣的事,不過沒人碰我,是她撕了我的衣裙。」
說到這兒,她突然低下頭,面頰緊貼在他寬厚的胸前,低沉地說:「我害怕她是因為她很瘋狂,力氣很大。可是她是你的妻妹,我知道你承諾過會照顧她,因此我不想讓你們因我而反目成仇。仇恨太多,人要怎麼活?如果能化解她的恨,你們倆就不會失去對方,我也可以有個朋友,我從來沒有朋友……」
淚水滴落在他胸前,燙痛了他的心。
他捧起她的臉,吻去她的淚,也吻去她餘下的話。
冬雪知道那一個個的吻就是他的承諾和理解,於是她不再說話,安靜地躺在他懷裡,不久,就墜入了夢鄉。
但她很快就醒了,看到自己獨自躺在床上,立刻坐起身來尋找。
爐子上的火燒得很旺,房間很暖和,可是沒有葛榮的身影。想到他對珈珞的怒氣,她相信他一定是去找那個女人了,可她並不想因他再與珈珞起衝突。
於是她急忙下床,將還可以穿的內衣襯褲穿上,看看被撕爛的衣裙是沒法再穿了,只好把獨孤如願找給她的毛氈披上,然後出門往珈珞的房間走去。
才轉過走廊,就聽到盡頭房間裡傳來葛榮的說話聲,因為門是半開著的,加上院子很安靜,因此她聽得分明。
「你不可以再傷害她,清楚嗎?」
葛榮的聲音冷冽,聽在她耳裡如同寒冬臘月的冰雪,可是一向脾氣乖戾的珈珞卻意外地安靜,還用她從未聽過的甜美聲音回答。
「當然清楚,既然王上都說她只是你的人質,小妹怎麼還會去嫉恨她呢?只要王上高興,小妹就高興,像今天,王上讓小妹侍候那些將軍,小妹不是把他們個個侍候得歡天喜地的嗎?」
「嗯,如果你不願意,可以不理睬他們。」葛榮不置可否地說,又強調道:「如果你能對冬雪好一點,讓她安心地跟我們在一起,我會很高興。」
「行,小妹聽話就是。」珈珞溫順的聲音讓冬雪很吃驚,不知道葛榮是用什麼方式說服了他這位驕縱剛愎的小姨子。
冷風吹來,她瑟瑟發抖,鼻子癢癢的想打噴嚏,不想讓他們發現自己正站在門外,她捏著鼻子往回走。
進屋後,她仍覺得冷,於是抱著雙膝坐在火爐前,一邊取暖,一邊心情低落地想著剛才在珈珞房門外聽到的那幾句話。
她只是你的人質?這無疑是珈珞變得乖巧溫順的原因之一。
可這是葛榮為安撫她才說的呢?還是他的真心話?
難道在他心裡,自己真的只是人質嗎?而他要珈珞對她好,或者他對她好,都只是為了讓她「安心地」跟在他身邊,如此而已嗎?
這些問題將她的心壓得沉甸甸的,特別是想到她雖然喜歡上他,但依然是他的人質,而他並沒有告訴過她是否喜歡她,這更讓她心情低落,同時,她也不相信珈珞對她的恨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減少分毫。
他如果真的只是把我當人質的話,又何必要對我那麼溫柔呢?
她苦惱地想著,腦子裡全是葛榮對她時冷時熱的表現。屋內並不冷,可她卻覺得四肢發涼,於是她湊近火,伸出雙手在火爐上取暖。
門開了,葛榮走進來,手上提了個包袱,一看到她,他銳利的眼神頓時變得溫柔許多,那眼神讓冬雪飄蕩的心頓時安定下來。
他大步走過來,抓過她冰冷的雙手放在嘴邊親吻。「你怎麼起來了?」
她對他嫣然一笑,柔聲說:「我睡夠了。」
她的笑容像盛開在山野裡的素馨花,帶著美麗和芳香。葛榮的心跳加速,他壓抑著親近她的衝動,旋將腋下的包袱放在她面前。
「這是什麼?」她好奇地層開,發現是一套質地極好的暗紅色絲麻男裝。
葛榮在她身邊坐下,問:「你可以把它改成適合你穿的嗎?」
「這是你的衣裳?」看著那長度和寬度,冬雪明白地問。
「沒錯,是我的,你先改改將就著穿,等到了左人城,我會給你最好的料子縫製漂亮衣裙。」
冬雪放下衣物,感激地說:「謝謝你替我著想。我不要最好的料子,只要能跟你在一起,穿什麼我都開心。」
她眼裡全然的信任讓心情複雜的葛榮又愧又愛,他抱著她,輕聲問:「你能盡快改好嗎?」
知道他一定有新的安排,冬雪立刻離開他的懷抱,點頭道:「能,只是這麼好的衣物剪了挺可惜的。」
葛榮摸摸她的臉。「有什麼可惜的?衣服不就是拿來穿的嗎?這顏色穿在你身上一定很好看。」
冬雪知道他是個不善表達感情的人,便欣然接受道:「那我一定會穿上它。」
葛榮也難得輕鬆地笑答:「那好,我把時間給你,好好幹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