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物 第十章
    寒假一過,年也過了。

    這年寒冷的冬天似乎只降臨在藍寶貝身上。

    透過她的哭聲和哭訴,左鄰右捨、街坊鄰居都知道李時影和藍雨歌兩人公開交往了。

    藍家婆婆只是點點頭,微微笑,似乎不意外,也沒多說什麼。

    李家父母則是把同情的眼光給了李君蒙和藍寶貝,暗地裡掩嘴偷笑——這媳婦他們相很久了!

    李君蒙最近倒是很樂,小寶貝天天打電話給他,連假日也纏著他,雖然大多時候都是聽她抱怨李時影和藍雨歌,不過現在他的地位大有超越李時影和藍雨歌之勢是不平的事實。

    「是嗎……我知道了,我跟雨歌說。」李時影掛上電話,緩緩攬起眉頭。

    自從兩人交往後,公司附近的公寓成了兩人最常約會的地方。

    藍雨歌正趴在沙發上翻彩妝雜志,聽見他失望的聲音,忍不住瞥他一眼,「寶貝不過來?」

    「嗯,她說今晚要住君蒙那裡。」他走過來。

    「真難得,她過去老是抱怨君蒙抽煙,有煙味呢。」她盤腿坐了起來,把一半位置讓給他坐,雜志擱到大腿上。

    「他最近戒煙改嚼口香糖了。」無聲地歎息,他坐下來,若有所思地凝視著藍雨歌。

    「哈哈,早知道這樣就能叫他戒煙,早點派寶貝出馬就好了。」她正在「做功課」,把感覺不錯的妝容貼上便利貼好做整理。

    「雨歌……」他的手伸過來握住她的。

    她望著他修長的手指,目光移上一張俊逸斯文的臉龐。他臉上似有情緒,一雙深邃眼神捉住了她。

    她臉微紅,看看窗外藍天白雲,才午後三點鍾,這種時候就用「火熱眼神」勾引她,是想拿她當下午茶點心啊?

    「雨歌,我們結婚吧!」低沉嗓音不似脫口而出,顯然他已想了很久,情緒醞釀多時。

    一雙手被緊緊握住,心髒眺亂了節拍,她望著他,低頭看看自己盤腿的坐姿,身上只穿著一件他的襯衫和短褲——

    李時影,你不會選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浪漫氣氛求婚嗎?

    藍雨歌,你這樣就被感動到內心一團熱,猛有點頭的沖動也太丟臉了吧!

    有那麼一點點的不滿,卻對望著他沉穩溫柔的眼神,眼淚還是隱隱浮出了眼眶……

    她忽然感覺被他握住的手裡多了樣東西,訝異地望著他。

    他緩緩張開了手,讓她看捧在她手裡的東西——兩枚戒指!

    一對雙環白金戒指,造型樸素典雅,沒有流行時尚感,卻透著長長久久,永恆的氣息,仔細看,還能發現這對戒指不是新的,其中一枚甚至有被摔過碰撞到的痕跡——

    「這是?」

    「學生時沒什麼錢,我買不起鑽戒給你,但我還是希望一畢業回國就馬上娶你……如果我不是太急著想套住你,提早回國,也許今天我們早已經結婚了。」低沉嗓音緩緩訴說。

    她望著手裡一對戒指,仿佛看到了他買這對戒指時的期待,和送不出時的絕望……

    忍不住兩行熱淚滾落臉頰,內心堆滿了復雜又苦澀的情緒,疼惜他當時的心情,疼惜這對本該被珍惜卻被摔又被丟入抽屜,封入黑暗裡的戒指……

    結果這幾年,他,和她,都不好過。

    現在兩個人繞了這麼一大圈,好不容易解開誤會才能在一起……她還有什麼好猶豫?

    李時影凝視著她,抹去她的淚,一顆心彷佛和她相通,他說:「也許這是我們必須要走的路,經過這幾年,經過這場誤會,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知道必須珍惜我們的感情,再也不放開你的手。」

    藍雨歌點點頭,依然淚眼蒙朧,嘴角卻帶笑,把一枚戒指放在他手中,另一枚……緩緩套進他手指。

    她伸出右手給他。

    他拉著她的手,把戒指戴進無名指……沒想到這一刻,他等了這麼久——內心翻湧出一波波熱潮,他牽起她的手,烙下深深一吻。

    「時影!」她投入他懷裡,緊緊抱住他頸項,感動淚濕了雙眸。

    「……我永遠愛你,雨歌。」他嗓音低啞地向她起了永恆的誓言,溫柔地親吻著她的發絲……

    藍雨歌跪坐在他大腿上,又哭又笑地放開了他的脖子,捧住他的臉,傾身吻了他!

    他瞇眼瞅著她,雙手收緊她纖細的腰……

    她的吻熱情毫不保留,讓他想起那一夜醉酒的她……瘋狂又迷人……

    心跳著意亂情迷的節拍,殘存的意識還記掛著一件未解決的事,理智的燈火在她嫵媚的挑逗之下逐漸熄滅,一只大掌緊貼著她迷人曲線向上游移,直到罩住她豐盈的柔軟……

    一顆、一顆解開她的衣扣——

    一只細嫩的手卻在這時拉下他的手,軟熱嘴唇離開了他。

    她依然坐在他身上,用著一雙迷蒙深情的眼眸凝視他,接吻的唇帶著性感紅艷的光澤,半解開的白色襯衫裡搖晃迷人波動,伴隨著赤裸雪白肌膚,風情誘人……

    他早已丟光了理智,一把拉過她,緊鎖住她的腰,一口吻上去——

    「時影!聽我說……」小手捂住他的嘴,大大的眼睛直望他,眼神裡流動著緊張又嚴肅的情緒。

    他瞇眸瞅著她,被點燃的火熱的欲望自他眸裡懊惱又歎息地褪去,忍不住有點怨她選在這種不早不晚的時候才叫停,根本是故意挑逗他……

    遺憾他相當清楚她不是故意的,她看似熱情又主動,其實單純又笨拙。

    唉——他也不想拖過這機會,難得她終於肯開口了。

    長長歎一口氣,他幫她把鈕扣二扣回去,省得他無法專心。

    藍雨歌紅著臉,望著他的動作,小手才離開他的嘴,心跳卻愈來愈快——

    「我……我瞞了你一件事……你還記得嗎?」

    「嗯。」他看見她緊張得指甲都深陷進皮肉裡了,他卻不能打斷她的情緒,深怕她又把話吞了回去,忍不住跟著屏息。

    「時影……其實……」

    他動也不動,只是凝望她。

    「其實……寶貝是我跟君蒙的孩子。」她望著他,眼神裡跳動著頑皮的波光。

    他瞇起眼,瞪著她——

    「藍雨歌,你在報復我嗎?」低沉嗓音冷肅,一把火氣被挑起。

    她嘴角揚起了迷人的笑,「李時影,你真想裝不知情,眼睛就別老是跟著寶貝轉。你都不覺得你寵她寵得太過火了嗎?」

    他瞪著她半晌,緩緩扯起眉頭,「有這麼明顯嗎?」

    「當然有。你只差沒把『寶貝是我女兒,李君蒙你滾遠一點』寫在臉上。」藍雨歌吃味地輕拍他的臉,「你對我,都沒有對寶貝一半的寵溺,你不覺得你很過分嗎?」

    經過她的抱怨,好不容易才在他眸裡看見絲絲的歉意。

    「去年底,我在英國遇見你母親……」他望著她,等待她的反應。

    她卻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反而說:「我知道。她雖然答應你,等你和我溝通後會給她一個交代,但你似乎忘了我媽的個性,她不習慣處於被動的,而且還是個急驚風。過年前她就和我聯絡了,我也和她說清楚了。」

    「……原來如此。」

    她瞅著他,他眼裡似有著欲言又止,寫著關心和淡淡憂慮。她展開笑容,「不用擔心,我早就習慣她不在身邊的生活了,現在只要知道她過得好就夠了。」

    李時影點點頭,一雙手臂在她腰間鎖緊。

    他繼續說:「從我猜到,寶貝可能是你為我生下的女兒後,曾經有一刻,我好恨你,我氣你對我隱瞞了這麼大的秘密……但是同時我知道,我用一輩子的時間也無法彌補你的溫柔和體貼。……雨歌,你不該如此為我著想,無私奉獻,卻苦了你自己。」

    他低啞的聲音同時令她哽咽,熱淚盈眶,一股溫暖熱流直入心窩,他能諒解她所做的一切,這樣就夠了。

    「一點都不苦啊……我真的很高興我有了你的骨肉,所以我把她取名為寶貝,因為對我來說,我們的女兒就是那一夜你給我的寶,是我們兩人緊密結合的證據……」

    他的吻落下,帶著深情和感激,細細輕觸她的唇。

    她凝視著他,兩手攀上他頸項,溫暖的呼吸吐在他嘴裡,她低語:「時影……我一直把寶貝當作你給我的定情物,是我們愛情之間的信物……」

    「嗯……」

    「我為她綁發辮,你從來就沒有發現她的發辮一直都系著兩條紅緞帶,對嗎?」

    他緩緩望著她,從她眼裡的淚看見她為了他,放了多少心思。無法說出口的話,對他的愛和祈禱,都系在兩人寶貝的紅繩上,希望他發現,他卻遲鈍不曾開竅過……

    「雨歌……未來的日子,以後我每天都會告訴你,我有多愛你和我們的寶貝。」

    「嗯……時影,我也愛你。」

    緊緊相擁的兩人,兩顆心坦承相見,終於再也沒有秘密。

    ……只是,該怎麼告訴寶貝,他們是她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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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影——我最喜歡你了!」

    甜膩膩的聲音又回來了,緊緊抱著他的脖子,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又一口,她嘴巴裡冰冰涼涼全是草莓冰淇淋的味道。

    李時影早已體認到在寶貝的心裡冰淇淋是第一,他這個父親只能排第二的事實。

    藍雨歌瞪著滿桌子的冰淇淋,責難地白了李時影一眼,這次卻無言。

    「寶貝……我和雨歌有話想跟你說,你靜靜聽我們說好不好?」李時影聲音非常的溫柔,抱著寶貝坐上沙發,凝望著她圓亮的大眼睛。

    「好啊!那我可以邊吃冰淇淋嗎?」

    「……當然可以。」李時影一臉笑容,刻意避開了藍雨歌瞪視過來的眼神。

    藍寶貝馬上跳下他的大腿,去挑了有水果顆粒的冰淇淋,一手拿著挖勺,又窩進李時影懷裡。

    「那你們要跟我說什麼啊?」她一邊挖,一邊舔,笑咪咪的眼睛來回望著兩人。

    李時影看向藍雨歌,她卻緊閉著嘴巴,馬上把臉別開去,擺明了爛攤子要他來收拾。

    李時影笑容變成了苦笑,低頭瞅著寶貝,看她冰淇淋吃得津津有味,「寶貝,如果……我和雨歌是你的親生父母,你喜歡嗎?」

    藍雨歌立刻翻白眼。這個傻父親!就不能直截了當說了嗎?

    藍寶貝忽然望著他,想都沒想就直接搖頭,「不喜歡!」

    一個出人意表的答案,連藍雨歌都愣住了——她從來沒寶貝會有不喜歡她和李時影的一天!

    李時影一怔,笑容搖晃,「……為什麼呢?」

    「因為家安哥哥說,沒有父母的孩子比較幸福啊!」

    「家安哥哥?……那是誰?」李時影抬頭問藍雨歌,卻見她也一臉茫然,莫名所以。

    「家安哥哥住在親戚家裡,他的親戚家就在李老大住的大廈裡啊!他對我很好哦,而且他跟我說,他的爸爸是大公司的老板,可是很無情就不要他,他又有一個很笨的媽媽,好幾次把他帶出門都忘了帶回家,又不會做菜,害他食物中毒好幾次,他都懷疑他媽媽要謀殺他,幸好他現在住親戚家了。所以他就告訴我,不要有父母比較好,就算有也不要認,免得被害死了。」藍寶貝說著、說著,自己都忍不住打冷顫,想到可憐的家安哥哥差點被毒死——她挖了一口冰淇淋進嘴裡,忍不住想要把冰淇淋分給他……唔,明天帶去給他吃好了。

    「我怎麼沒聽你說過這件事?」藍雨歌頓時扯眉。

    「因為家安哥哥說這是我跟他的秘密,不可以隨便說出來啊——啊!我不能告訴你們才對……嗚,那你們當作沒有聽到好了。」藍寶貝扁嘴望著兩人。

    「你怎麼可以隨便認識一個人就相信他的話?這個家安是幾歲,怎麼可以對你說這種話——」

    「雨歌。」李時影喊住她,不希望她在這時把焦點模糊,甚至嚇到寶貝,他們今天的重點是要讓寶貝知道他們是她的父母。

    「家安哥哥比我大啊!他長得跟時影一樣好看,會拿故事書給我看,還會拿東西給我吃,而且他很聰明,他不會騙人啊!」

    「寶貝,我知道……你認識了一個好朋友,不過我們現在暫時不要談他。我先問你,你想想看,你喜歡我和雨歌嗎?」

    「嗯!喜歡啊,我最喜歡時影和雨歌了!」小臉兒甜甜地笑了,就愛看時影溫柔的對她笑。

    「那麼,你想如果我和雨歌有了孩子,我們會像疼你一樣疼小孩,還是像你的家安哥哥的父母一樣不愛小孩呢?」

    藍寶貝聽著李時影溫柔的聲音,馬上就笑著回答:「你們一定會像疼我一樣啊!」

    李時影凝視著她,輕輕撫摸她的小臉兒,「寶貝,聽我說……我是你的爸爸,雨歌是你的媽媽,過去為了某些原因,我們沒有跟你說,對不起。」

    藍寶貝咬著挖勺,望著他好半晌,忽然開口,「但雨歌是我的姊姊啊!」

    「寶貝……對不起,一直以來我沒有勇氣跟你說……你是我跟時影生的孩子。」藍雨歌紅著眼睛說出口。

    藍寶貝瞪著大大的眼睛,小腦袋瓜轉了好幾圈,最後哭了——

    「哇啊——這是怎麼回事——我去學校要怎麼跟同學說啊!哇啊——我要跟李老大說——我要跟家安哥哥說——哇啊——」

    時影是爸爸,雨歌是媽媽?

    她最喜歡的兩個人,變成她的爸爸和媽媽……一時很難接受,但其實好像也不錯?藍寶貝一邊哭,一邊想,大人的世界真的好混亂,難怪家安哥哥說小孩子要自立自強,大人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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