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哥離開後,歐陽飛溟才開口。
「頭一回聽見你叫出我的全名。」
廊外,秋風盛,帶來陣陣涼意,也帶來馥郁的桂香,教人聞之神清氣爽。
「那又如何?不過就是四個字,難得了我麼?」彌多安自傲地說著,沒把事情真相說出!爺爺怕她再丟人現眼,特地在她出門前硬要她將「歐陽飛溟」四個字念過一百遍,她才能記住這名字。
「自是難不倒冰雪聰明的彌姑娘。」他笑笑稱讚,很好心的讓她的虛榮心自由膨脹。
「好說好說。」甜言蜜語最動聽了,彌多安一雙鳳眼兒都笑彎了。
「其實……」回歸重點。「我若沒出府,大多在書房附近,你若有事找我,就在門外喊我的名字吧。」
她的壞記性他是體驗過,若是天天都來這一出,他再怎麼會說話,恐怕也保不住她的面子。
她立即意會他的意思。「當然!歐陽飛溟、歐陽飛溟,你的名字像黃河一樣長,雄偉又壯麗,喊起來就是特別順口。」……的鬼!她偷偷在心裡接了下文。
怎麼會不知她心裡所想的呢,微微一笑,歐陽飛溟又道:「抑或是你也可以喚我一聲『三公子』,我在家中排行老六,人稱三公子,整個東宿城無人不知。」
「三公子?這個稱呼好多了。」三個字總好過四個字,她應該可以記得住。
「對了,還沒問你找我什麼事?」
「這會有什麼事?你忘了你還欠我一個負責?」她雙腳一蹬,坐上廊欄,一雙小腳不安分的蕩呀蕩的。
「原來是為了墨十的事。」他點頭。「我知道你急,一回府後就已經派人去找了,只要有消息馬上就會通知你。」
「那要多久?」她不以為然的皺起鼻頭。
「天底下的人那麼多,要找他簡直是大海撈針,說不準等人找到了,我都不知去了哪裡,到時你怎麼還人給我?」
明白她又有別的心思,他不防,反而順著她的意思。「你說的也有理,那你覺得如何最好?」
聽出他頗有「有事好商量」的意思,她眼珠子一溜,櫻色的小唇彎起,眼眉兒瞬間帶笑。
「我認為換個人給我是最好了!」她興沖沖說出心底的想法。那個墨十太健壯了,根本不像是會生病的料,留著他一點也不好玩。
「哦?那你要誰?」果然如他所料,他興味的看著那張藏不住心思的小臉蛋,喜歡她多變的表情。
「隨便都行,只要染病的都行,例如說幫忙開門的那個門房大叔啊。」
「金東染病了?」他怎麼看不出來?
「是啊,而且病得不輕呢!路上我同他說話,他都紅著臉說不出話來,而且沒幾步就跌跤,要不是我爺爺扶著他,恐怕早跌暈了。不過也不光是他,你府裡的人幾乎都染病了,十個裡有九個都怪怪的,不是臉紅就是癡呆得說不出話,連個問題都答不出來,真慘。」
聞言,他略顯訝異的挑眉,疑聲小心地問:「我倒是忘了你懂醫,所以就你看來,他們全病了?」
「是啊,而且全是同一種病,我猜應該是從外頭傳進來的,客棧裡也有不少人有相同的症狀,也是臉紅紅、一臉癡傻,嚴重的,嘴角還會流下口水呢!」她一臉理所當然。
「哦?」黑眸微瞇,眼底瞬間閃過一絲精光。
「這種症狀我估計應該是某種不好的東西跑到了腦子裡,所以才會讓人癡癡傻傻又臉紅不斷,所以如果你肯給我一個染病的人讓我研究研究,我有自信很快就能研究出病因。」
她向來就喜歡做研究,這會兒見到不曾見過的病症,怎會不心癢?所以一回房沒整理包袱就跑來找他了。
「你的醫術精湛,要撥個人讓你研究也不是難事,只是……」
「只是什麼?」只怕你定醫不好了。
眸色一深,他研究似的注視著她此刻天真無邪的表情,內心不無錯愕。
自從相處後,他就發現她的個性過分活潑開朗,對於男女之間也是不拘小節,不若一般女子矜持含蓄,本以為她是因為明白自身相貌過人,早就習慣他人的注視,動作上才會如此直率,不料事實卻是相反。
她非但對於自身的美貌毫無所覺,反倒認為他人驚艷的目光是一種病症,對於他人的眼光做了最錯誤的解讀,甚至還想出手研究,真是不可思議。
「只是什麼你說啊!」她性急,耐不住太長的沉默,傾身就往他耳邊嚷道。
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拉近,他不退,就著三寸不到的距離對著她微笑。
「沒什麼,只是你醫術如此高明,若是隨便挑個人給你,豈不是埋沒了你的才能?我在想,要挑就挑個最妥當的病人給你,你也好徹底研究。」
「真的?」聞言,她立刻開心的大笑,不若一般女子搗著嘴,而是大方的讓編貝皓齒裸露。
那笑容極燦爛炫目,看得歐陽飛溟有片刻失神,好一會兒才道:「自然是真的。」
「那好,我可得要找個最適當的對象才行。」跳下廊欄,她興沖沖地問:「你家裡有多少人?」
「約莫一百六十人。」
「這麼多?」她有點嚇到。「也好,我這就到處逛逛,順便物色物色對象,說不准馬上就能發現有趣的對象。」她迫不及待的就往前衝。
「彌姑娘,請止步!」他突然喚住她的腳步。
興致被打斷,她感到些微不耐。「你還有什麼事?」
「倒也沒什麼事,只是你那方向是往慈心園的。」
「慈心園又如何?我不能去麼?」
「也不是不能去,而是歐陽家歷代祖先的牌位皆供奉於慈心園,除了一些牌位,那兒向來沒什麼人煙。」也就是說那裡只有死人魂魄,根本沒活人。
「是麼?」點點頭,腳下換了個方向,速度不減的繼續往前衝。
「彌姑娘,請止步!」他又喊住她。
「這會兒又怎麼了?難不成這個方向也是供死人牌位的?」
他家死人那麼多呀!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不是,那方向是往摘星閣。」
「摘星閣又是什麼地方,同樣沒人嗎?」討厭,這也沒人、那也沒人,不是說有一百六十人?人都躲到哪裡了?
「摘星閣是擺宴待客的地方,除非有客到,否則那兒平常也是沒人的。」
彌多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請問你家哪裡有人?」
「不如由我帶路吧。」他笑著提議。
「你沒事要忙了?」她記得回府時,他似乎說過有事要忙,怎麼這會兒又空閒了?
「忙完了。」
「這麼快?」
他沒有多做解釋,只是溫柔的瞅著她,用非常溫和的語調說:「你的事比較重要。」
凝望著那雙過分溫柔的黑眸,彌多安感到自己的心弦瞬間莫名的顫了下,正巧此時秋風迎面拂來,竟不若適才涼爽,而是一陣悶熱,吹得她的雙頰也跟著升高溫度了。
咬著唇,她不禁咕噥:「你真怪。」
「哪裡怪?」
「說話怪,態度也怪,上回在山頭時,你說話乏味得令人想睡,就連眼睛都不看我,這會兒你卻不再生疏的只喚我姑娘了,而且還敢抓我的手呢!」彌多安沒心眼,歪著頭將此時浮現在心頭的疑惑通通道出。
黑眸微閃,臉上卻是一派自然。「在外總不比家裡,在家可以自自然然,在外總要顧及禮節,說話、態度上自然有所不同。」他避重就輕,沒說出當時他對她的身份還有所顧慮,所以才會與她保持距離。
「是麼?」她不懂世俗禮節那一套,卻覺得他話說得有幾分道理。
「更何況我已將你視為朋友,你認為朋友之間說話還需要那麼客套麼?」明白她對於世事認識未深,他有自信可以說服她。
「那倒是不用。」她果然完全被他說服,不過卻咧開嘴,突然給了他一個拐子。「嘿!你這個人也挺無賴的,我救了你一命,照理應該是你的恩人,怎麼這會兒卻成了你的朋友?怎麼?難不成你以為這樣就不用尊敬我了?」
沒料到她有這層想法,他先是一愣,才感到好笑。「我沒這個意思。」
「最好是沒有,不過我也不是什麼虛榮的人,不需要你來奉承,只不過你別忘了你還欠我三個願望呢。」或許對於一些小事她的記性是差了些,但是醫藥、記仇和有利於自己的事,她卻是通通不忘,能記一輩子。
「君子一言鼎,我說到做到,絕不毀約。」他笑著表態。
「那是最好。」得到他的承諾,她總算放心,心思很快也回到找尋病人上頭。「奸了,那咱們別浪費時間了,你快點帶路,我好找人。」
語畢,她拉著他的袖子就往前衝,結果才跑了一步,就聽到衣帛被撕裂的聲音,她馬上感到不對,霎時停下腳步。
回頭,廊下的他,右邊的袖口果然少了一片袖角。
見狀,她沒感到愧疚,反倒皺起眉頭。「你幹麼不走?」故意讓她丟臉的是不是?
「那個方向是往慈心園。」非常一本正經地說。
「……」娘的!她竟然忘了。
「我適才說過慈心園是供奉我歐陽家歷代祖先牌位,向來沒什麼人在那兒走動。」還是一本正經,不過爾雅的唇辦卻微微抿緊,像是要防止極大的笑意自唇間逸出。
看出他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她一惱,慍道:「我當然記得那方向是往慈心園的,我只是突然想去那裡參觀參觀,不行麼?」
「當然可以。」他忍住笑。「既然你有意參觀,那就由我帶路吧。」邁開腳步,緩緩前進,很努力的不笑出聲。
這個姑娘,記性真的差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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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略走過慈心園後,他花了一個時辰帶著她逛過幾個大苑。
一開始,她還興高采烈的比著誰誰誰臉最紅,誰誰誰還會流口水,誰誰誰只對他臉紅卻不對她臉紅,自顧自的比較得好快樂,可這會兒,卻意興闌珊的走進了無人的庭園裡,挑了塊大石坐了下來,雙手托頰,若有所思。
「累了?」
「不是。」
「那是找到合適的對象了?」
「也不是,我只是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她皺起眉頭。
「哦?」總算發覺了麼?眉梢微揚,他緩步來到她身邊。
「根據我的觀察,你府裡的人就只有見到你我會臉紅,平時倒沒什麼異樣,差別只在於遇見我只有男人會臉紅,見到你時,卻是女人會臉紅。」
「所以你有什麼心得?」
睞了他一眼,她悶悶的回答:「我懷疑那是一種自然現象,就好像天氣熱人就會臉紅是一樣的。」
她不笨,只要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事實,只是弄不明白自己和他有什麼不同?為何他人瞧見他們倆就會臉紅?
難不成他們兩人的體溫太高,只要別人靠近就會臉紅?可既然如此,為何爺爺靠近她時卻不會臉紅?女人看到她時也不會臉紅?
「其實我心裡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他出聲打斷她的思考。
「什麼問題?」
「你和彌老先生向來在深山居住,彌老先生不懂醫術,那你的醫術是由誰所教?」
「我爹呀!」她隨口回答,腦袋裡卻還在想著為什麼。
「你爹?」他有點訝異。「我倒是沒聽你談過令尊,怎麼?令尊沒與你們同住?」
「我爹是個大夫,五年前跟我爺爺大吵一架後就離家出走了,久久才回來一次。」
「既然是久久才回來一次,如何教你醫術?」
「你真笨,沒時間教,自然就是用書教啊!」她沒好氣的睞了他一眼。
「我爹可厲害了,憑著一身好醫術周遊列國替人看病,將各地所見所聞的各種疑難雜症分別收錄,並詳細的將細微的病徵和研究出的解方寫在一旁,一旦收錄成冊,就會拿回給我研究,再花幾日教我如何下針、配藥。」
原來如此。
「咦!那個人!」彌多安突然站了起來,雙眼燦亮的看著眼前的某一奴僕。
天生的直覺讓她發現此人大有古怪。
雖然他的形貌與常人無異,但那空洞的眼神以及那一身弔詭的氣息卻讓人不禁寒毛直豎……該怎麼說,眼前的這個人是人卻不像人,反而像是少了人味的人偶娃娃,看起來有趣極了!
歐陽飛溟抽回心神。「怎麼?」
熱血很快就在胸臆間翻騰,她雙手一撫,撩趄裙擺就往那人的方向沖,待歐陽飛溟發現那人有不對勁之時,已來不及阻止她。
「喂!你叫……」彌多安才開口,原本面無表情的男人竟毫無預警的朝她的胸口揮出一掌。
彌多安沒料到他有這一招,瞬間嚇得忘了後退,眼見大掌差一寸就要碰到自己,腰間卻突然纏上一股力量將她往後拉去,她驚呼一聲回頭,才發現是歐陽飛溟救了她一命。
「別靠近他,他是殺手。」溫善的臉色一整,變得嚴肅冷沈。
「殺手?」她又被嚇到,不明白怎麼會有殺手要殺害自己。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歐陽飛溟語氣放沈,全身戒備的瞪著眼前完全做奴僕裝扮的男子。
那人聞言,也不出聲,只是目光緊緊的瞅著歐陽飛溟。
那表情不像思索,倒像在確認什麼,轉瞬間,便快速抽出藏在腰帶下的軟劍,如閃電般朝歐陽飛溟襲去。
歐陽飛溟見狀,足下快速踩了兩個步法,靈巧的帶著彌多安閃過致命的劍鋒,然而那人身手下弱,見第一招失敗,便瞬間抽回軟劍施展出第二招。
冷軟的劍鋒似風雪變化莫測,無論歐陽飛溟如何閃躲,總是在閃避開來的下一瞬間又被軟劍纏上,速度堪稱風馳電掣。
來者不善,一招一式都針對著他而來,歐陽飛溟心底瞬間明白自己才是被狙殺的對象。
可是為了顧及她的安危,他只能守不能攻,更不能拿出銀笛召喚屬下前來幫忙,不多久,他感到體力逐漸耗損,於是趁隙施展輕功,帶著她踏上一旁的假山拔飛而去。
「哇!你會飛耶!」從來沒有騰空飛馳經驗的彌多安忍不住歡呼了起來。
這丫頭到底知不知道現在情況很危急?
眼見殺手就在身後窮追猛打,為了避免待會兒有人經過而遭到池魚之殃,歐陽飛溟只好帶她飛往偏僻的院落。
「待會兒我會放掉你,你雙腳一踏到地面,就盡速離去。」他低聲叮囑。他武功不弱,然而此人明顯中了奪魂,即使奮不顧身也要取他的性命,一招一式都是致命,若一不小心,很有可能傷及到她,所以一定要先保她安全。
更何況,她一旦安全了,他才能騰出時機利用銀笛召喚屬下。
「不要,我要留下來看熱鬧。」山上何時有這種好戲了?好不容易讓她遇上了,她怎麼可能會放過?
「別胡鬧!」他斥責她的說法。
「我才不是胡鬧,你打你的,我看我的,我又不會礙到你,你幹麼那麼小氣巴拉?」第一次被他責罵,彌多安心裡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難過,但是大部分還是怒氣,只見她嘟著小嘴,氣呼呼扯著他的袖角不放,耍賴的意味濃厚。
「對方武功不弱,要是有個差池,你會受傷的!」她的不懂事令他生怒。
「既然武功不弱,那我幫你呀!」
說完,她便說到做到的摘下右腳的繡花鞋,用力朝後頭的殺手擲去,沒想到卻失了準頭沒砸到人,可她不氣餒,繼續摘下左腳下的繡花鞋往後扔,這一回可就准多了,不但扔到殺手的臉,還在上頭留下一道小小的鞋印。
見狀,她噗哧竊笑,銀鈴的笑聲在空中飛揚。
「你懂武?」她不驚不懼的態度令他萬分詫異。「怎麼可能。」只是力氣比較大而已。氣絕!就知道她不可靠。
「乖乖待在這,別輕舉妄動!」落地,略施巧勁拉開她的手,他在池塘邊迅速放下她,接著施展輕功朝另一方向奔去。
身後的殺手明顯是中了奪魂,而且狙殺對象是他,因此他倒不擔心留下彌多安一人會有什麼意外。
「喂!別走啊!」
果然不出歐陽飛溟所料,殺手一見他換了個方向,也迅速換個方向追了過去。
眼見兩人都離開,彌多安不甘被冷落,氣得跺了下腳,撩起裙擺也跟著追了過去。
另一頭,歐陽飛溟將殺手引誘到無人的院落後,便抽出腰間的銀笛召喚附近的夜梟,然而追在後頭的殺手殺意正濃,怎會錯過這個機會?
趁歐陽飛溟分心吹銀笛的同時,緊追不捨的殺手便持著軟劍踏過小圍牆上的小刻雕,流星趕月的刺向他的胸口。
黑眸瞇起,歐陽飛溟巧妙的栘形換位,不但輕巧躲過致命的一擊,還朝殺手的背後擊出一道掌風。
無奈殺手也不是省油的燈,在他栘身的瞬間便有防備,一個側身,竟讓雷霆萬鈞的掌風撲了空、落在前方老松的樹幹上,霎時,一陣天搖地動,百年老松竟在兩人面前折腰傾倒。
見攻擊失敗,歐陽飛溟毫不氣餒,迅速拾起地上的石子瞄準對方下盤的某個穴位擲去,可那殺手身手忒是靈巧,閃避的同時順手將劍鋒一挑,俐落的將石子隔開。
見狀,歐陽飛溟眼神一沉,揮手掃落兩排瘦竹上的綠葉,接著左右開弓利用十指將紛紛飄落的竹葉彈向殺手,瞬間片片竹葉有如滂沱箭雨,氣勢磅礡的朝殺手飛射而去,竹葉割破空氣的細銳尖鳴不絕於耳。
「公子!」
「哇!好厲害的功夫!」
歐陽飛溟的三名手下和彌多安幾乎同時趕到,正巧看到這一幕,前者驚怒的加入戰局,後者卻驚喜的在一旁歡呼,又蹦又跳的好像看到了什麼大戲似的。
「你!」沒料到她會跟來,歐陽飛溟感到心弦一緊,一股慍怒自胸口炸開,估量三人的身手足以應付殺手,便迅速飛身到她身邊。「不是叫你走麼?」語氣裡有難掩的不悅。
「叫我走我就走,我是那麼沒骨氣的人麼?」雙手插腰,將下巴抬得老高,跟他比氣勢。「還有,你以為你是誰啊?為什麼我一定得聽你的?」
凝望著那雙不馴的鳳眼兒,歐陽飛溟皺起眉頭,緊緊抿起嘴角。「他是殺手。」他沉聲道。
「那又如何?」
「殺手是沒有人性的,既不會同情也不會憐憫,只要能夠達到目的,他不會在乎是否會傷及無辜,你這般靠近,如果受傷的話怎麼辦?」他是如何的想要保她安全,而她卻是這樣糟蹋他的苦心,豈不是氣煞人?
「不怎麼辦啊,他要是敢傷我,我就踹死他!要是踹不死他,我就戳瞎他的眼、劈斷他的手,咬爛他的手、毒爆他的頭!總之誰都不准欺負我,否則我一定讓他吃不完兜著走!」
她挺著胸膛哼道,小小的臉蛋上充滿了強悍和堅毅,然而看著她此刻的表情,歐陽飛溟內心卻是五味雜陳。
早明白她不是個溫馴的女子,然而她的大膽卻還是令他心驚膽顫。
寧生門已鎖定了他,不曉得以後還會發生幾次類似這樣的情形,雖然他有把握將她保護得滴水不漏,可假如她總是這般天真急躁,不懂得事情的輕重緩急,遲早會傷了自己。
所以為了她好,他必須嚴厲的斥責她,讓她明白自己的行為錯得有多離譜。
「你不懂武,適才他對你出掌時,你根本無可奈何。」他道出實情,不在這件事上給她留面子。
「誰說我無可奈何?方纔我只是嚇到,我遲早還是會出手的。」她死要面子反駁道。
「遲早?」語音微揚,帶著一點怒意,一點不以為然。「生死關頭,即使只有一瞬間的猶豫都能致人於死,若不是我拉走你,你早就死於他的掌下,你實在不該逞強!」
「你!」氣死她了!他放著壞人不打,就是為了跑來數落她的麼?她哪裡惹到他了?腳下一跺,她氣呼呼的朝他喊道:「哼!懂武也沒什麼了不起,要打壞人,我也可以辦得到!」
語畢,她不由分說的跑向戰場,歐陽飛溟見狀,敏捷的攫住她的手腕。
「那裡危險!」眼前局勢,他的三名手下雖然暫時壓制住殺手的攻勢,然而在局勢沒有底定前,他是不會貿然讓她靠近的。
「哼!誰理你呀!」她忽然伸出另一隻手擊向他的臉,沒料到她會忽然出手,他皺眉抓住她的手,不料她卻是聲東擊西,腳下竟猛地朝他右膝蓋踹去,他一時不察,吃了痛,卻依舊緊抓著她的細腕不放。
「放手啦!」討厭,這個人是螃蟹麼?吃了驚反而鉗得更緊。彌多安用力甩手,想藉此逃開他的鉗制。
「你別胡鬧。」他不動如山。
「我哪有胡鬧!胡鬧的是你吧?我與你非親非故,你做啥緊抓著我的手不放?」她氣壞了,顧不得可能會使他受傷,迅雷不及掩耳的使出蠻力往他的右腳膝蓋又踹了一腳,並掙開他的禁錮。
「該死!」沒料到她的力氣竟然如此大,歐陽飛溟臉色難看的單腳跪在地上,頻冒冷汗。
「誰說我不行?就算不會武功又怎樣,我有手有腳力氣又大,我想做什麼誰都攔不住我!」得意的對著他扮了一個鬼臉後,她忙不迭的撩起裙擺咚咚咚的朝戰場邊奔去。
眼看該名殺手已被歐陽飛溟的手下制伏,跪在三人的中間,她懊惱自己遲了一步,但還是不改初衷的想證明自己的能力,於是自袖間抽出一個紙包裹,然後朝三人大喊:「讓開、讓開,讓我教訓教訓他!」
三人是見過彌多安的,自墨十口中也明白公子請她到府中居住的原因,因此對她沒有提防。
只是眼前的殺手身手不凡,隨時都有可能跳起來反擊,因此沒有公子的命令,他們不敢妄自退開。
然而,眼見多安打開紙包裹朝他們灑出一堆白粉,各自有江湖經驗的三人立刻發覺苗頭不對,於是紛紛迅速退開,不讓白粉染上身。
只不過該名殺手就沒那麼好命了,身受重傷讓他沒來得及閃避,漫天白粉就這麼如落櫻般灑落他全身,霎時!!
「哈啾!哈啾!哈啾!」
原本眼神冷凜,渾身散發著殺氣的殺手竟瞬間變成受了嚴重風寒的虛弱病患,彎著腰打出一連串又重又響的大噴嚏,根本無力再戰,所有人見狀,著實一愣。
「哈哈哈……好玩好玩!怎麼樣?我的『噴嚏蟲』很不好受吧?要是沒有我的解藥,你準備打一個時辰的噴嚏吧!」
眼見自己發明的防身藥粉效果竟然這麼顯著,彌多安在一旁樂得手舞足蹈,然而當她的視線與歐陽飛溟的眼神接觸後,卻馬上收起笑容。
冷哼一聲,她朝他又扮了鬼臉。
「歐陽大笨蛋,誰說我不行?懂武也沒什麼了不起,我隨手灑一些毒粉,壞人還不是被我整得慘兮兮?你要是敢再瞧不起我,下次我連你的左腳也一起踹!哼!」
語畢,得意洋洋的走了。
「公子,你沒事吧?」三人中的其中一人將歐陽飛溟自地上攙扶起。
「沒事。」抽回手臂,歐陽飛溟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好,原本充滿痛苦的俊臉瞬間恢復自然,看得三人明顯一愣。
哇,會不會變太快了?
前一刻明明還痛得臉色灰白,怎麼現在就回復原本玉樹臨風的模樣?公子是真的下痛了,還是太會裝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百思不得其解,卻不敢妄自揣測。
然而他們都很慶幸適才彼此都能僥倖閃躲開來,否則此刻狼狽的肯定就是自己了。
看著此刻仍舊噴嚏不斷的殺手,三人眼裡充滿了同情。
一刀殺了他可能還比較痛快,這樣噴嚏不斷反而痛苦,那位彌姑娘,其實還滿狠的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