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石川優躲在米亞的住處裡,在看完皇華酒店的新聞聲明後,她煩躁得關掉電視。
李楠瑾的手機依舊不通,李仁皇也聯絡不上,她真的沒法忍受這樣坐以待斃了。
石川優打手機請李水心來載她到別墅去,因為記者會的聲明,現在別墅門口徘徊的記者已經退去,所以李水心立刻答應了。
石川優換好了一身不容易被認出來的裝扮,緊張地在米亞家等待。
十分鐘後,聽到門鈴響,她急忙跑過去開門,「水心——」
然而門口站的人卻讓她呆住——那是米亞和她自己的父親,以及一群保鑣!
「對不起,優,伯父到咖啡館裡來找我,還不讓我事先聯絡你。」米亞滿臉愧疚的解釋。
石川優的父親石川信介,粗獷的臉龐充滿怒氣道:「這沒有什麼好道歉的,你做的是應該的。」
他轉向石川優吼道:「現在立刻跟我回衝繩去!」
石川優滿臉的震驚,「為什麼?」
「還為什麼!都被人玩弄了,還留在這裡做什麼?我這麼信任你,才讓你一個人住在台灣,沒想到你什麼都騙我,住的地方也是,被人偷襲的事也是,還跟男人同居,現在連被人劈腿了,我都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石川信介提高聲調叱道。
「是健司告訴爸的?」石川優也生氣了。
「你怪健司做什麼?雜誌都刊出來了,我逼問他,他才說的。」石川信介繼續罵道:「沒想到皇華那個李楠瑾這麼王八蛋,連我的女兒都敢玩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他沒有玩弄我,爸不懂,就不要亂說!」石川優大聲反駁。
「哼!你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鈔票嗎?我有把你教得這麼傻嗎?那個李楠瑾從頭到尾都不想跟你結婚,我都聽說了,為了逼他跟你結婚,人家李家現在還把他軟禁在家裡呢!這樣你還說他沒玩弄你?」石川信介啐道。
「軟禁?爸說的是真的嗎?他被軟禁了?」石川優慌得渾身發麻,她果然還是害了李楠瑾?
「當然是真的,皇華集團的人親口跟我說的,他們那家的大老還像哈巴狗一樣拚命對我道歉,就怕我不願支持他們的遊樂園計畫呢!」石川信介滿臉的不屑樣。
石川優痛苦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她愛李楠瑾,因為他那冷靜壓抑下的溫柔,他對自己的無盡包容呵護,他那出色的才華,他那嚮往自由卻被困住的寬大羽翼,以及那只有她才能觸摸得到的他的真實,那是埋得多麼深又多麼珍貴的寶物。
婚姻算什麼?
她一刻也沒想要過,她只要兩人相守在一起就覺得幸福,她更期待有一天能看他真正自由的飛揚神采。
但為什麼現實會這麼莫名其妙的複雜?他們又不是羅密歐與茱麗葉,他們當事人說了就算的事,為什麼有這麼多人來攪和?
李楠瑾竟然被軟禁了,他那麼一個打從心底想追尋自由的男子,卻因為她被關起來,折斷了雙翼,她的心像是被刀狠狠的砍了一刀似的。
「不行!我現在要去華門。」石川優毅然道。
李楠瑾正被軟禁,她怎麼能待在這裡?
她必須陪在他身邊,她答應過他的。
「不准去!我不准你再去見皇華的人,我們現在就回衝繩。」石川信介怒聲咆哮。
「爸為什麼這麼不講理?楠瑾沒有劈腿,他雖然不想結婚,但他是真心愛我的。」石川優憤怒道。
「優,你的腦袋是長到哪去了?你根本就是為愛情而瞎了眼睛,到現在還幫那種男人說話!健司告訴我說你被騙得團團轉時,我還不太相信,現在卻親眼看到你這樣!
「金城、宮裡,給我押住小姐,我們現在就一起去紐亞爵收拾你的行李。」石川信介一聲令下,兩個保鑣立刻上前。
「伯父!請您相信優,李楠瑾是真的愛著優,他沒有騙她,我求您不要這樣把優帶走。」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米亞連忙攔到石川信介的身前。
「左小姐,讓開!這是我們的家務事。」石川信介使了一個眼色,又一名保鑣上前拉開米亞。
「爸,你真的誤會了!」石川優急道。
「沒什麼誤會,你現在就給我回去!」石川信介再度對有些遲疑的保鑣下手勢。
「那麼,爸,我求你,至少讓我跟楠瑾見個面再走。」石川優頭一次對自己父親哀求了。
「不准!」石川信介這次絕不退讓。
保鑣上來架住石川優,她的心神俱亂,她不能就這樣被帶回衝繩,李楠瑾還被軟禁著。
一思及此,她開始毫不留情地對保鑣們動手。
「不僅不聽父親的話,竟然還敢動手?」石川信介大發雷霆,「你們全都給我上,不用客氣,把小姐給我壓下!」
一揮手,五、六個訓練精良的保鑣全都上前攫住石川優。
她瘋狂地跟他們對打,又狠、又快,逼到保鑣們最後也只能使出全力壓制她,直到她被打得渾身青紫,終於再也無力反抗。
雙臂被兩個保鑣反剪住,她宛如被控制住的傀儡,淚水驀地流下。「爸,求你讓我看楠瑾一眼——爸——」
石川優哭了,心碎地哀泣;而在一旁目睹的米亞也忍不住哭了。
石川信介眉頭蹶得不能再緊,避開她的眼神,看到寶貝女兒為了一個騙子弄成這樣,他感到萬分心疼。「我們回去吧!過一陣子,你會忘掉他的。」
「爸——」她哭喊著被架出去。
不會忘的,她怎麼可能忘?有個男的是她這二十四年來的生命裡唯一愛上的人。
有個男的比任何人都懂她、比任何人都寵她,像冬夜那般靜謐深沉,像秋風那般自由寂寥。
她想跟著他一起走,走到天涯海角。
能跟他在一起,就是她唯一想要的自由。
楠瑾,對不起,我沒辦法遵守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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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點,李楠瑾站在自己七樓房間的窗前望著窗外,天地一片漆黑,萬籟無聲,從窗欞透進秋夜的冷意。
石川優不知怎麼樣了?
仁皇應該會幫忙瞞著她,讓她放心吧?
沒想到事情竟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陳斯影究竟是從哪得知皇華集團就是華門的?本來還能勉強應付大老們的逼婚,但在陳斯影的攪和下,他變成只有背叛家族或是入贅結婚這兩條路可行。
他太大意了,除了陳斯影之外,恐怕石川集團那邊也有人牽扯進來,畢竟知道皇華集團與華門關係的,除了他們自家人之外,便是計畫合作並結婚的石川集團高層人士。
而且想要繼承石川社長之位的人,一定會千方百計阻止他與石川優結婚。
哼!他竟然被軟禁在這裡。
李楠瑾唇角露出苦笑,他對家族而言就是換取利益的工具,雖然本來對這點就有瞭解,但實際感受時還是苦澀不堪。
如果不結婚,他們是要關他到何時?
一天、兩天?還是一個月、兩個月?
他曾威脅過要把華門的底給掀出來,因此就這樣被關上一年、兩年,大老們恐怕也很樂見吧!關到他乖乖聽話為止也不錯,不是嗎?
到現在他才明白,原來他對父母還有大老們,其實還曾抱著一些期望,所以他沒有選擇決裂過。
如今,卻是該離去的時候了。
這樣一確定之後,李楠瑾便彎身將自己右腿褲管微微捲上,抽出藏在襪子裡的瑞士刀。
他幾近無聲無息地用瑞士刀解開被反鎖的門,像鬼魅一樣勒住站在門前的保鑣的後頸,讓他當場暈死。
王澤美正如他所預料地熟睡在門旁的椅子上,並未被驚醒,但為了保險起見,李楠瑾依舊毫不留情地在她頸後補上一記手刀,令她昏厥。
他像影子般靜悄悄地上樓,來到八樓最角落仁皇的房間,輕易解開門鎖潛了進去。
房間裡是敞亮著,李仁皇正坐在房間的沙發上,看到他進來一點也不訝異。「我也猜想你會來。」
李仁皇歎了一口氣,默默將李楠瑾的皮夾、手機和證件放到桌上。
「謝了。」李楠瑾淡然地點頭接過。
「我想你還需要這個。」李仁皇從胸前口袋裡拿出他的護照。「我去紐亞爵幫你拿來的。」
「怎麼了?」李楠瑾俊眉一蹙。
「石川優今晚已經被她父親架回衝繩去了,左米亞一直哭,說因為優一直反抗,結果弄得自己渾身傷痕纍纍。」李仁皇凝重道。
李楠瑾沉默了,因為那種不實的報導讓石川優受傷;因為這種唯利是圖的家族,讓他無法守住石川優,兩方他都不會放過的。
李仁皇望著沉靜的他,感覺到喘不過氣,李楠瑾的怒氣從不外顯,愈是沉默,那個後勁就愈是強烈。
過了不知多久,李楠瑾咧開一抹冰冷的笑,對著仁皇說道:「我把大老們拉下台也可以吧?仁皇,你不要再當這種有名無實的幫主了,我們一次把事情全處理掉吧!」
李仁皇呻吟道:「那女孩對你真的這麼重要?」
「嗯。」他輕聲道。
「你要革命,我當然只能奉陪,誰教我們華門最菁英的人全都是你的手下呢?不過這一革命,長輩們怕是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了。」李仁皇歎道。
「我曉得,所以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動作。」李楠瑾的眼裡有著一抹悲哀。「但不這麼做,無法保住我和優的未來。」
「遲早也無法保住我和伯騫、水心的未來,是嗎?」李仁皇眼裡也有了覺悟。「那你打算怎麼做?」
「讓手下一個一個擊破各個堂口,另外,用我個人的資金大量買下大老們的股份。一旦制伏住大老後,華門的實權就完全交給你,你要就地解散也可以,或是把人全安排進皇華集團的公司,我的手下們我會全讓他們入股紐亞爵經營。
「集團部分,有我的股份加上大老們的股份,你就能召開臨時股東大會,要求撤換總裁。」李楠瑾冷酷道。
「父親一定會非常後悔為何錯待了你。」李仁皇感歎。
由計畫的簡單程度,便可以推想出李楠瑾的勢力和資金有多龐大,雖然以前就知道他是個投資天才,但沒想到他的資金多到可以買下大老們的股份。
「我們父親是個不會回頭看的人,他的眼裡永遠沒有他的妻子、兒女。」李楠瑾冷冷道。
「但即使如此,你還是會善待他到老,因為你其實比我更重視家族。」李仁皇評論道:「如果我有你的財力和手腕,我絕不會這麼多年一直任皇華集團予取予求,也不會甘心當老二。」
「你知道我對當老大沒興趣,更沒興趣拖著一整個龐大的集團,我要的只有自由。」李楠瑾靜靜道:「所以,你的決定呢?」
「總裁和幫主都讓我當去了,我還有什麼要求的?我會掩護你的叛變行動的。」李仁皇無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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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日本沖繩
半夜三點,石川優悄悄爬出自己位於三樓房間的窗戶,她雙手伏壁,貼在自己房間外的牆上,站在窗檯上,稍微往下望。
還好,離地六、七公尺的高度,她還能忍受。
繼前面六次失敗後,她決定冒險從窗檯跳到庭院榕樹上脫逃。
因為她怕高,所以非逼不得已,她真的不想使用這個方式,可是在裝病、打傷保鑣、下藥迷昏保鑣等等諸多方法都失敗後,她只好走上這條路。
她父親也知道她怕高,所以這條路也是他們家保鑣看得最松的一條路。
這一個月來,她的手機、皮夾、護照全被沒收,房間內的網路被切斷,除了用餐時父親會叫她去大廳一起吃之外,她其餘時間都被軟禁在房裡。
父親做得這麼絕,全是為了希望能讓她死心,忘掉李楠瑾。
她與父親的每一餐飯,都是父親軟硬兼施地勸她與健司結婚,好讓他安心退休;她則不發一語,採取全面冷戰。
這樣的日子持續下去,她愈發覺得絕望,她真的已經不求能跟李楠瑾有什麼好結局,只求能知道他是否脫離了軟禁。
所以即使她曉得自己逃出了家裡,也沒法做什麼,但她只希望至少能與李楠瑾聯絡上,知道他是否平安無事。
屏氣凝神,她最後一次目測自己跟那棵只有三公尺高的大榕樹的距離,只距離一公尺,問題是在中間那段大約四公尺的高度落差,她應該能在跳下去時抓緊樹幹吧?
不管了,她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
一、二、三,跳!她隨著心裡的口令,猛力朝榕樹那裡跳下。
「不要——」
咦?是幻覺嗎?!
她好像聽到李楠瑾的聲音!在墜落的一剎那,石川優想道,但下一瞬間,她已驚恐地攀住樹枝。
大榕樹那繁茂的枝葉因她的墜落而「嘩沙」作響,她確實抓住樹枝了,但隨即「啪嚓」一聲,樹枝因耐不住她的重量而斷掉,她整個人摔落地面。
她坐倒在地面,右腳小腿一陣劇痛,痛得她淚水都掉出,完全無法動彈。
摔落地面的聲響過大,保鑣們全都蜂湧過來。
「小姐,還好嗎?」保鑣之一想要扶她起身。
她慘白著臉拒絕,「不要碰……好像骨折了!」
保鑣們大驚失色,趕忙去通知石川信介和救護車。
折騰了一天,石川優再度回到家時,已經過了中午。她拄著枴杖,右腳打著石膏,在父親和保鑣的攙扶下回來。
才在大廳的沙發上坐下,石川信介就忍不住開罵了,「好好一個人,竟然從三樓跳下,你到底是在想什麼?」
「如果爸爸肯讓我見楠瑾,我就不會做這種事了。」石川優面無表情地說道。
「唉……」石川信介大歎一口氣,「這是你這一個月以來第一次開口對我說話,結果一開口就提李楠瑾,那人真有這麼好嗎?」
石川優咬牙道:「就是有這麼好。」
「哼!雖然我沒收了你的手機,不過那小子在這一個月裡也不曾主動來過一通電話,你對他掏心掏肺,他可不是這樣對你。」石川信介說起來還是忍不住動怒。「你說他有多好,我是一點也不相信。」
「搞不好他像我一樣,被一個神經病老爸給關了一個月也不一定。」石川優哼道。
「你——」石川信介正要斥罵,還是勉強壓抑住。「優,別再執迷不悟了。這一個月來,別說李楠瑾沒打來,連他家人也沒再打來道歉過,我已經通知皇華集團我要撤資,合作破局了,他們也輕易就接受,連一個大老都沒出面。
「我想,李楠瑾對你是真的無心,所以他們家人也放棄合作了,要不然哪有人都分開一個月了,還完全不聞不問!」
石川優的心因父親的話狠狠一揪,她不是個擁有無敵自信的女生,再加上跟她在一起要面對那麼大的壓力,她當然擔心李楠瑾可能會放棄,而且即使李楠瑾因這些阻礙而放棄,她也會諒解;只是她相信李楠瑾的為人,如果他要放棄,他一定會坦白對她說。
所以除非她親耳聽到李楠瑾說分手,不然她不會死心。
瞧見石川優紅著眼眶,悶不吭聲,石川信介再度歎道:「看你對那男的這麼死心塌地,前陣子爸爸也有認真考慮過,如果李楠瑾打電話來道歉,願意發誓對你專一,並以結婚為前提與你交往,那我就退讓一步,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可是那男的實在不值得你費心思啊!他不但沒有半點表示,事發至今,也沒有面對我過!你不如認真考慮一下健司,你們從小在一起,他一直很喜歡你,對石川集團更是忠心耿耿,無論工作能力或是人品都是一流的。
「他一點都不介意你跟李楠瑾同居過,也願意等你心情穩定再談婚事。這一個月他每天來家裡探問你的狀況,你如果真的跟他在一起,老爸也就了無牽掛了。」
「爸這麼喜歡健司,那就直接收他當兒子,把集團讓給他繼承吧!你的集團我一點都不希罕!」石川優怒道。
「你說這是什麼話?我是為了誰辛辛苦苦打拚的?還不都是為了你跟你母親。」石川信介再度動怒。
「因為爸爸是個又專制、又沙豬的工作狂,媽媽才會那樣累到病死的!」石川優嚷道。
「你——」石川信介氣得臉紅脖子粗,揚起手要打她,但是看到女兒包著石膏的右腳,還是放下了手。
石川優把話脫口而出後就後悔了,雖然那句話極有可能是事實,不過對一直深愛母親和她的爸爸來說,那是絕對不該說出口的一句話。
「……對不起。」她喃喃道歉。
「金城,送小姐回房。」石川信介僵硬地別開臉,命令保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