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崖上,陰鬱的天幕下靜得連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見。
冶冬陽原本是要在臉上多劃幾刀,毀了容也無所謂,如果要為這張容貌只能隔她一呎之遙,那不要也罷!不料劃下的第一刀就受了阻礙——
緊緊盯著地上的一截小指,駭住的他久久沒發聲。
忽然一聲雷鳴,大雨傾洩而下,雨中的公孫謹激動的看著他,眼淚無法抑制的狂奔。
她好痛!不為那截失了主人的小指,而是為了他眉尾那道深刻的傷痕心痛,他——竟然、竟然願意這麼做!幸好、幸好讓她來得及阻止,不然她不會原諒自己的!
她一步步顛簸的走向他,少了一截的小指不斷滴著鮮血,但她似無所覺。「為什麼——要毀了自己?」她的聲音幾乎是不全的,還在為他猛烈揮刃向自己臉龐的那份狠勁而顫抖。
「我說過我要妳相信,不管妳變得怎樣,我會陪妳的。」僵直的瞪著她的斷指處,血流如注的傷口,教冶冬陽心一窒。
「你真傻——」她冷靜下來了,她怎能不相信他?還記得——之前他好像提到了「兇手」,那不可能是指爹爹,喔,她這個笨蛋,怎不早點想到!
「傻的是妳!」他舉起顫抖的雙手想握住她,想阻止那不斷冒出的紅,卻落了空。
公孫謹將手藏至身後,沒讓他握著,這次在情感凌駕之前,得先把事情問清楚,「你不怕我爹爹要你的命?」
他冷凝了臉。「我從來沒在意過妳爹爹的威脅。」
「你不是因為爹爹的威脅才貪生怕死的將我拱手讓人?」
「當然不是,妳這狠心的女人怎能這麼說?公子若貪生怕死,不會見妳墜崖就什麼也不想的跟著躍下,公子也是九死一生才被救起的,他差點為妳喪命,妳竟然說公子貪生怕死?!」
連日來不見主子歸府的暮春因護主心切,就是膽小怕事也得趕來看主子是否安好,誰知來到鬼窟就見主子眉尾一道刀子口,傷口不大,但挺深的,鮮血緩緩流下額際,為此他驚得不輕,隨後聽見兩人的對話,立即氣得為主子抱不平。
「我墜崖後你家主子也跟著躍下?」他的話讓公孫謹震驚不已。
「公子簡直是殉情了,要不是幸運落在大樹上,早就粉身碎骨,身首異處,隨後還叫人在崖下找了妳幾天,不見妳身影,妳知道公子有多難過?」暮春餘悸猶存的解釋。
「冶冬陽,你這個傻瓜!」她的聲音哽咽,想起他曾經隨著她跳崖,她就好怕好怕,怕得不住顫抖,她差點失去他了!
「我們約定過的,我不能讓妳孤單一個人。」壓抑著的聲音緊緊繃繃的。
「那也不用如此激烈!」笨木頭、呆頭鵝、又笨又呆的冶冬陽,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她邊在心裡臭罵他,眼淚也跟著不受控制的滑落眼角。
「當下我無法思考,唯一的念頭就是不想失去妳。」他伸手拚命拭掉她剛滑出的淚珠,明明知道她臉上的纏布會吸走這淚水,但他總覺得這是他的工作,她的淚該由他帶走。
「既然不想失去,告訴我,為何沒來帶走我?」她發顫的問。此刻她相信他一定是有理由的,她不容自己再誤會他,但她需要知道那理由是什麼。
「我中毒了。」他一面說一面顫抖的撕下衣角,暫時為她的手止血包紮。
「中毒了?!」暴雨中,她渾然不知疼,只驚愕於他說的話。
「在鬼窟我兩次受人刺殺,就連跳崖獲救,也被人再下手毒殺了兩次,妳也看到了這陣子我的病容,所幸都發現得早,才能大難不死,但大夫說還有餘毒,要長期調養,而我不想在找到兇手前讓妳回到我身邊跟著涉險,落崖,一次就夠我心碎了。」他為著受盡折磨的事解釋。
她這才仔細瞧著他的面容,他額上的傷口正淌著血,在大雨中隨水滴落,但即使是這樣的大雨中,她還是能瞧見他面皮底下那泛青的黑氣。
他真的中毒了!
她沒有錯,她沒有輸,冶冬陽果然不會因受生命威脅就輕言放棄她,不管做什麼都是為了保她周全,他愛她甚過生命啊!
緩緩扯掉臉上纏布,露出完好容顏。
「妳沒得天花?!」暮春先呼出聲。
冶冬陽由驚喜轉為疑惑,最後目光變得寒冽,但沒多說什麼,他在等她的解釋。
「她是沒得天花,而是跟我打賭─ ─」南宮輔臉色不佳的走了出來,他一直派人在鬼窟守著,就等著謹兒輸,好把人帶回自宅,沒想到下屬來報今日有變數,他特地趕來,卻是他輸了,輸得極不甘心。
這冶冬陽竟然為了她,連容都敢毀,這場賭局他慘輸!
看到他出現,公孫謹嚇了一跳,把她的激動情緒都嚇跑了,飛快的思緒在腦中輪轉一圈,不行,好不容易誤會都解開,可不要又被人攪局。
於是她連忙打斷他的話,「木頭,我好委屈啊,我忍辱負重啊,當初一恢復記憶,我就想著要回去找你,不料這卑鄙小人竟不放我走,還說就算我走也別想跟你在一起,說我已是南宮夫人,我們在一起會傷了你的名節——」不意外的眼淚配合哽咽的聲調,簡直是完美的演出。開玩笑,事情講開了,當然要把錯推給別人。
冶冬陽仍是默不作聲,被打斷話的南宮輔也不在乎當小人,她連演戲的一面都教他癡迷。
看兩人沒阻止,她繼續撇清,「我只好跟他打賭你是另有隱情才不來接我,不是因為生命受威脅,本來我只提議裝染疾,你若不嫌棄,就算我贏,他就會心甘情願放我走,對外宣稱南宮夫人染病死了,可是這傢伙超狠的,說染疾不夠,還不能說我已經恢復記憶,並得假裝我很愛他,最後還得拿跳崖測驗你,木頭,你說這人是不是很狠毒?」
要她加重測驗項目的確是南宮輔的條件,但那些方法其實都她想的。
「妳忘了說如果賭輸了,妳答應要永遠離開冶冬陽。」南宮輔適時插了一句話,其他事賴給他沒關係,但這話他一定要說給冶冬陽聽。
果然,冶冬陽一聽,臉色顯得更陰沉,「輸了就要永遠離開我?!」
「等等,別生氣,那是因為我相信你絕對不會辜負我,不會讓我輸的,我這麼相信你,你不感動嗎?」她的嘴甜是天性,向來無往不利,他會原諒她的吧?
「但妳還是誤會了不是嗎?說我是貪生怕死之徒不是嗎?」他臉色沒有好轉,反而多了一絲怒氣。
南宮輔倒是很高興這樣的發展,也許他還有機會把人帶回家。
「我是一時會錯意,我不是故意的,我——」她拚命想解釋,就怕他會質疑她的感情。
「住口!」他在乎的不是她的解釋,這丫頭壓根還不明白他在氣什麼。
「我——」從沒見過他對她發這麼大的火氣,而且那火焰就跟他方才劃自己臉龐一刀時的表情一樣狠絕,這讓公孫謹驚懼得縮了膀子。
他怪她害他傷了自己的容貌,這全因為她沒能相信他,他會因而離開她嗎?
不要!她從沒這麼害怕過失去一個人,但此刻她真的怕極了,怕他一怒之下拂袖而去。「請、請你不要離開我,請你原諒我!」沒嘗過求人滋味的她驚惶失措的扯住面前
男人的衣袖。
但冶冬陽他的面容依舊兇惡,上前拉出她斷指的左手。「妳害自己失去小指,要我如何能原諒妳?!」
「我知道我錯了,我害你毀容─ ─嗄?我的小指?你氣的不是我害你傷了臉,而是我的斷指?」
「誰會在乎容貌這種事,如今妳失去小指,還是我親手砍斷的,妳要我如何不愧疚!」他氣急敗壞。
頃刻間,公孫謹眨回眼淚,撲向他狠抱著不放,哭的聲音比雨聲還響。「冶冬陽——嗚嗚——」
他有點慌。「傷口很疼嗎?」
「別管我的傷了,你自己呢?臉上的血也還沒止住呢。」她哭哭啼啼的看著他額角眉尾的傷口,這疤是留定了,所幸她及時阻擋他的動作,否則傷害更大。
能用小指換回他的容貌,值得。
雖然他不以為然,但這小指她卻失去得心甘情願。
「你們夠了沒?在大雨中還要上演這噁心的戲碼多久?」被晾在一旁看戲的南宮輔,滿腔的不是滋味已經沸騰到頂點。
「哼,南宮輔,你敢欺騙我,這事日後再跟你算,但現下你賭輸,得依照約定放了我!」公孫謹這才將視線投向那張不甘心的臭臉。
「哼!」他還有一樣法寶沒祭出呢,他可以放人,但得看冶冬陽敢不敢要。
「喂,你可別反悔。」公孫謹瞪著他,他雖然沒有傷害過她,也對她極好,但他是個陰險小人這件事她沒有忽略。
恨視相擁的兩人,南宮輔心知肚明這次失了她,恐怕再沒有機會奪得她了——
「我沒反悔,只是好奇。冶冬陽,你身為男人,難道不在乎她曾經委身於我?」他惡毒的說。
這話一出,公孫謹立即變了臉。
「我不在乎,只要她恢復記憶,曾發生過的事如同一場惡夢,不復記憶,也不復存在。」冶冬陽摟著她的手臂圈得更緊。
這回換南宮輔變了表情。「你真的不在意?」
「我愛這丫頭,只要這丫頭不是故意的,我不會怪她,反倒是你無恥的騙了她,該覺得羞愧的人是你。」
「你!」這男人真如此寬宏大量?!
「南宮輔,謹兒已恢復記憶,你若不放手,她也不會任你擺佈,你還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冶冬陽冷聲問。
沒錯,這趁虛而入的計劃是不可得了,不「暫時」放手也不行,況且當初賭的是他輸放她走,可沒說他一定要放棄她——「哼,我會昭告天下,我的新婚妻子已經病歿鬼窟,這總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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冶府
「你真的不在乎?」傷口已包紮妥當,但因失血以及淋雨的關係,公孫謹微微發燒,斷指處也不斷抽痛,但能回到這屋子,她倍感安心,可是當視線落向也剛處理好臉上傷口的男人,她坐在床緣,有些猶豫的發問。
這男人對她的愛無庸置疑,可這種事——真能沒有疙瘩?
他看向她,目光沉靜。「在乎什麼?」
「在乎——我的失貞——」
「妳真的失貞了嗎?」他反問,坐在她面前正視著她。
「我沒有!」她立即激動否認。
他點頭。「那不就得了。」
「可是——」
「妳不相信我?」
「我——」她遲疑了。
冶冬陽瞧向她左手斷指處裹上的白巾,上頭血跡斑斑,還滲著血水,劇痛的程度絕對難以忍受,可這丫頭一聲也沒吭,真能忍!「倘若我要妳再斷一指以示清白,妳可願意?」
「這就可以了嗎?」公孫謹的眼忽然發亮,像是找到了明智的好方法。「好,我現在就再削去一指。」說完毫不猶豫的拔出牆上的掛劍,發狠的就要再削去左手的無名指。
見狀,他瞬間變了臉,一個箭步奪下她的劍。
「你做什麼?讓我再削一指證明清白啊。」她愕然的要奪回劍。
「夠了,我說清楚點,我不是不在乎,而是相信妳!我明白倘若妳知道自己嫁錯人,失了身,以妳剛烈的性子,必將做出玉石俱焚之事,但妳沒有,這就證明妳這精明的丫頭就算失了憶,也決計不會這麼不明不白的交出自己,相信那南宮輔沒有佔到妳的便宜,我從頭到尾就沒懷疑過妳的清白。」他惱怒的吼。
他不過隨口說出,這丫頭就真的發狠的要削下一指,讓他心驚膽跳的不得不把話說清楚。
他的心臟可是受不了再見一次她斷指的慘狀,這恐怕會讓他折壽十年。
她愕然驚喜。「你從沒懷疑過我?」那她豈不是庸人自擾,白擔心了?
「從未!」
她鼻子一酸,所有積壓的緊張情緒都散去了,黑白分明的水亮眸子立即淹水。
「謝謝你相信我!」她從來不知道被人信任的感覺是這般令人感動,反觀自己,她感到汗顏,竟然沒有相信他,還曾經以為他是個畏首怕死的人,害他傷了容顏,幸虧大夫說傷勢不重,雖然會留下傷疤,但還不致影響外貌。
忍不住撫上他眉尾的傷,好心疼,好愧疚,這都是她害的。
「我沒事的。」冶冬陽淡淡的說,只要她寬心。
她淚盈於睫。「沒事才怪,你為我跳崖,又差點毀容,這還說沒事?」
「這都是我心甘情願。」他攬她入懷。「經過這些事,我希望真能把妳這刁蠻的丫頭收服,以後丈夫就是天,妳要記住了。」
「丈夫就是天?」
「沒錯,我要妳多學些順從的婦德,少跟我鬥法、惹事,聽到了沒有?」他點著她哭紅了的鼻頭。
「可是——」
「難道妳希望我們之間再節外生枝?」
「當然不希望。」
「嗯,這就對了。」他滿意的將她摟得更緊。今後只要管住這丫頭的壞念頭,相信他的日子也可以過得平靜安樂。
在這溫暖的懷抱下,公孫謹眸光一閃,綻開了燦爛的笑靨。「好,以後我會學會以夫為天的道理的。」
「很好。」她難得這麼聽話,果然是經歷生離死別的事後變得受教了。
公孫謹乖巧的貼近他的胸膛。「在長白峻嶺時,袁姨就常告誡我,娘是個溫柔的女人,我要學習娘的溫柔,所以聽男人的話也是應該的,不過呢——現下咱們還沒成親,所以我想那血書的事情可以不用聽你的,咱們計劃照舊,互相競爭,互不阻撓。」她眨著狡獪的眼睫說。
「什麼?!」
「人家——人家還沒跟你成親,這天字還沒出頭,怎麼成夫啊?」她眨著無辜的雙眼。
受教?受教個鬼!這丫頭一輩子也不會受教!
「妳還是決定繼續跟我鬥?」重重抹了下臉,冶冬陽實在有些無奈。
「好玩嘛。」她撒嬌。
他撫額一歎。拿此事當玩樂,這丫頭──唉!看來他得加快腳步,早她一步取得那東西了。
「我不會讓妳有機會玩的。」他的黑眸緊瞇。
她低首兀自盤算。「我知道,我會靠自己。」如今他的勢力擴展得很快,不久就有籌碼可以進行他想做的事——
冶冬陽擔憂的注視著她,只希望她別闖出什麼禍來。
「對了,兩次在鬼窟遇襲,又對你下毒的人到底是誰?」收起思緒,公孫謹憂心的問。
「我還在查。」
她小臉全皺在一塊了。「等你查到命都沒了。」
「不會的,今後我會更加小心防範。」
她的眉皺得更緊。這傢伙對自身的事總沒那麼積極,這事她得多留心,敢要她男人的命,她會先要對方死無葬身之地!
「別擔心了,我不是正好端端的摟著妳?」大夫說餘毒再調養幾日方可無事,他心滿意足的將她安置在懷裡。發生了這麼多事,她總算平安恢復記憶的回到他身邊,這才是最重要的。
「你現在摟著我,不怕爹爹要你的命?」她問得故意。
「不怕。」他無奈的歎息。
「真的不怕?」普天之下,誰能不怕爹爹?
「他老人家若有心要我的命,就不會讓妳隨我回來了,不過妳現在因我而斷了指——」
「恐怕就不是送命能解決了。」她好心的幫他說完後頭未盡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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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真的確定那姓草的老太婆已死?」開口的人明明是男聲,音調卻顯得尖細。
「決計活不了。」來人低頭垂耳的回。
「這麼有把握?」
「她深受刀傷,又中了我們的獨門血毒,不可能活得了。」
「那為什麼人都已經死了這麼久,你們還找不到屍首?」
「這個——」
「一群沒用的東西,她死了便罷,萬一沒有,又把秘密洩露出去,你們可知這是罪該萬死的死罪?!」
來人立即惶恐的跪下告饒,「請您饒命!」全身戰慄不休,怎麼也不敢講秘密興許已經洩露出去,因為當時那一男一女——
又是一陣垂首抖縮,緊閉著嘴不敢講,只要自己一洩露技不如人,草嬤嬤嚥下氣前遭人救走,下場必死無疑。
「去,再去確定這件事沒有外露!」
「是——」來人驚慌而去,只能祈禱草嬤嬤在還沒對人吐出半個字以前就已毒發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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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內苑,燈已熄,但守衛不敢輕心,夜色越深,賊人更是猖獗,就是皇宮禁地也要格外小心,當然外賊要小心,內賊倒是難防,廂房裡耳語細聲揚起。
「陛下,近來臣妾胸口煩悶,總覺得諸事不順,夜裡也睡得不安穩。」武惠妃嬌倚著君王,故意悶悶不樂的說。
「發生了什麼事嗎?」玄宗摟著愛妃關心的問。
玄宗勤政愛民,但性情風流,後宮嬪妃不計其數,近年來他唯獨迷上這妖姬寵妃,對她言聽計從,關懷備至,連宮中對她的禮節也優寵的等同皇后。
可日前受了廢後王皇后憂憤過世的影響,玄宗因內疚而稍微疏遠了武惠妃一陣,經過她的綿綿泣訴後,才又重拾對她的隆寵。
「臣妾想,宮裡久無喜事,日子過得太沉悶,該辦場喜事熱鬧熱鬧了。」
「愛妃想為誰作媒啊?」玄宗立即就聽明白她的意思。
「還有誰?不就是萬安,她也已十九了,可是陛下忙於國事,疏忽了她的婚事,她轉眼就要成了受人恥笑的老姑娘了。」
「朕的女兒誰敢取笑?」
武惠紀唇一噘,嗲聲嗲氣的理怨。「還說呢,陛下將萬安過繼給臣妾,她就如臣妾的親生子女,如今長得亭亭玉立,陛下也沒給個指婚對象,這輕忽的表現,讓其他嬪妃都暗地裡笑臣妾已經不得陛下寵愛,才會連女兒也找不到好人家嫁。」
「哪有這回事!」玄宗睨了她一眼,心裡有了譜。「說吧,愛妃相中哪位才俊要招為駙馬?」他明問了。
她立即笑逐顏開。「陛下,臣妾為萬安挑了個萬中選一的好駙馬,這人您一定滿意。」
「誰呢?」
「冶冬陽。」
「是他?」他訝異。
武惠妃說得口沫橫飛。「這人才高八斗,玉樹臨風,正適合咱們萬安。」
「——這個嘛——愛妃可知道,妳已經是第四個向朕提起指婚予他的人了。」他為難的說。
「陛下的意思是其他公主也對冶冬陽有興趣?」想不到其他人也有野心,敢情她還慢了一步?不成,可不能讓這新勢力給人捷足先登了!
「是啊,這個冶冬陽在公主群裡還真是搶手。」玄宗笑著說:「不如愛妃換個人選,別幾個公主搶在一塊,朕瞧這新科狀元南宮輔也不錯,是個人材。」
武惠妃略一思量便搖首。「南宮輔?臣妾聽聞他才剛死了妻子,還是死於恐怖的天花,萬安嫁他不委屈了?」陛下提的這個南宮輔是也不錯,不過論勢力,南宮輔才剛起步,比不上冶冬陽,依她想急速擴張勢力的想法,還是攏絡冶冬陽的好。
「這個嘛——」
「陛下,不成,這個冶冬陽是屬於萬安的,兩人可說是情投意合,陛下可不能亂點鴛鴦譜的棒打鴛鴦了。」她趕緊說。
這倒令玄宗訝異了,「冶冬陽與萬安私下有情愫?」他沒聽過冶冬陽對哪位公主有意思,倒是公主們個個爭相打聽他。
「千真萬確,萬安相中他三年了,年年去洛陽賞春就是為了他,您說這兩人交往了三年,還能沒什麼嗎?」
「原來如此啊!」
「陛下,您就指婚吧,可別教萬安傷心了。」她一副慈母焦心的模樣。
玄宗倒也爽快。「既然郎有情妹有意,朕當然贊成,尤其是這冶冬陽朕十分欣賞,招做駙馬正合朕意,就這麼辦。高力士在嗎?」
「奴才在。」隨侍在側的高力士立即應聲。
「備妥筆墨,朕要馬上下旨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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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剛被宣讀過,還熱呼呼躺在桌上的聖旨,公孫謹雙臂環胸,眼神陰狠,似乎在盤算著該怎麼處理。
轉頭瞥見當事人,卻見他悠閒的啜著香茗,捧著卷宗批示,一手還打開折扇輕搧著風,宛如沒事一般。
她的臉龐立時清楚的浮現出想動手擰掉某人人頭的神情。
「你打算怎麼辦?」怒視了他半晌,她終於開口問了。
冶冬陽放下卷宗,面對眼前彷彿要噬人的俏丫頭。「什麼怎麼辦?」
「難不成你要依著聖旨娶萬安?」她火大的問。
他仍不疾不徐。「這是聖旨不是嗎?」
「所以你不敢抗旨?!」她的表情立刻顯得張牙舞爪。
「妳想我被殺頭嗎?」他斜睨著她。
「你怕死?!」
「誰不怕?」
「你!」看著那優雅的臉孔竟露出無賴的模樣,公孫謹有些傻眼。這傢伙因為怕死,想對她始亂終棄?不,不可能,至少不是因為怕死,這早證明過了。
她眉頭一擰,仔細瞧著他的表現。不對勁,太鎮定了!
靜靜的瞧著眼前男人,忽然一雙瞳眸閃動,頓時了悟。「你早算準了武惠妃會這麼做,所以才有如老僧入定?」
黑潭一般的眼睛立即閃爍出深不可解的光芒,但仍不肯為她解答。
她眉頭不耐地一挑。「你到底想怎麼做?」
「倘若我娶了別人,妳會怎麼樣?」他忽然岔開話題。
她美眸半瞇的對上那含著深思的凝視,沒有回答,怒氣消了,反倒安靜下來,陷入深思。
他會答應這起婚事肯定有問題,但是為了什麼呢?難道是——還有,他提醒了她一件事,他問她會怎麼樣。對厚,她都忘了,她可以「怎麼樣」啊,那好,他娶他的,她做她的不就得了?
兀自計劃著的公孫謹沒注意到冶冬陽已經悄悄離開書房,也默默離開冶府,讓幾個信得過的親信抬轎,眼看轎子已經來到皇宮,他留下親信,買通幾名守衛跟小太監,單獨讓一名宮女領進某個娘娘的寢宮,一切謹慎小心,生怕被人看到。
「臣見過娘娘。」冶冬陽朝一名麗人行了君臣之禮。
「冶大人快免禮。」楊貴嬪一見他,馬上驚喜的說。
他這才從容坐下。
她焦慮的問:「冶大人,不知這事情辦得如何?」
「陜王不會有事的。」他一臉高深莫測。
「可是武惠妃要殺她,太子也想要他的命,他真能逃過這一劫嗎?」她急得泫然欲泣。
她是個後宮失寵的嬪妃,生下陛下的第三子陜王李嗣升以及齊國公主後,便再無緣見到聖顏,她原也過得無慾無求,但現在愛兒牽扯到宮廷鬥爭,一不慎就會被犧牲,做母親的憂急,這才求助於當朝紅臣冶冬陽。
「陜王年紀尚輕,只因怕幼苗冒出頭,太子黨以及武惠妃才會壓制,臣以為娘娘不用心急,臣已想好計策,定保陜王周全。」
她聽了大喜。「你真的有辦法做到?」
「是的。」他清俊含笑。
「謝謝你了,冶大人,你居然願意幫助我這無權無勢的失勢嬪妃,真是感激不盡了!」她抹淚。
「娘娘,陜王雖年輕,但有治國之才,臣有意扶持。」
「冶大人不僅要保他周全,還願意輔佐他?」楊貴嬪簡直欣喜若狂了,這人雖才入朝沒多久,但被陛下重用的程度有目共睹,聲勢也如日中天,若他願意幫助,嗣升必能成大事。
「沒錯,不過臣做這些事,並非無所求。」
她一愕。「那、那你想要什麼?」
「臣想要一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