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潔的黑心律師 第七章
    白天朗進公司的時候像吃了火藥。

    小許正要送文件進去,卻見老闆拿起桌上的文件夾狠狠甩了出去。

    「混蛋!」白天朗怒罵了一句。

    小許嚇了一跳,杵在門口,不敢進去打擾了,

    怎麼了?他從來沒見過老闆發那麼大的火。

    最後還是決定不要送死,訕訕的退出來,剛好撞上剛進公司的簡潔。

    「簡小姐。」

    「什麼?」簡潔微微一笑,晃了晃纏繃帶的胳膊,今早去醫院換了一下紗布,現在新綁的覺得有些緊,不大舒服。

    「那個……老闆……」小許悄悄指了指白天朗的辦公室,「好像吃了火藥。」

    小許做個「喀嚓」的動作,十分誇張。

    簡潔有些納悶。昨夜她扔白天朗一人留在那間酒吧,本來正想問他後續,現下聽說他情緒很壞,看樣子果真有些事情。

    她放下公事包,走向白天朗的辦公室。

    進門之前先識相的敲了敲門。既然這位老兄在發火,那她還是小心為妙。

    果然,沒有回應,明擺著是不想讓人打擾他。

    她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所以也不打算為難自己的好奇心,就算白天朗不樂意,她仍是走了進來。

    「不要跟我說話,我現在心情很差!」他搶在她之前說了話。

    簡潔看他頹敗的神態,活像一隻鬥敗的雄獅,倒不忍心發問了。

    「你回過家了?」她看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不過頭髮亂得可以,應該是他自己抱頭抓亂的,白天朗氣惱的時候就喜歡爬頭髮,弄得亂糟糟。

    「出去,我要一個人靜一靜!」他的聲音很大。

    簡潔暗中吐吐舌頭,很快的走人。

    就算鬥敗,發起火來還是獅子,她可不想成炮灰。

    結果,在那之後,事務所的所有同仁都在老闆的陰鬱和咆哮下過了一星期。

    每個人都摸不著頭腦,唯一的解釋是——可能、也許、應該是白天朗吃錯了藥,最近神經錯亂中……

    乾脆求神拜佛,祈求快點讓老闆正常起來吧!

    ◆◇◆

    澤昀走在醫院的走廊上。從診查室出來他就覺得有些冷,是因為醫生的話,還是今天的天氣?

    他抬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覺得自己穿得單薄了些。輕輕一歎,沿著常走的綠蔭小道漫步,想著心事。

    你應該盡快動手術,不能再拖了,現在胸痛、眩暈、心前區的不適感越來越大了吧,恕我直言,澤先生,藥物現在對你已經沒有什麼作用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動手術。

    如果一直拖著不動手術會很危險,忽然的病發或失常,都可能讓心臟停止跳動!

    還有,如果可以,請你盡量休息,不要讓自己太累。你的身體很虛弱,需要調養,這也是為手術做準備,體質越好,術後復元就越快。

    林醫生人很好,年紀很大,就像父親。在他那裡看病,總覺得對方像慈父般的囑咐自己。

    手術啊……他微微一歎,手上的積蓄離手術費還差很遠,他要怎麼籌這筆錢呢?心臟似乎已經等不及了。想著,他嘴角微動,手輕輕按了下心口。這裡怎麼就那麼脆弱呢?兩年多的監獄生活都撐過來了,是不是能夠再堅持一下,讓他把錢存夠?

    他神色微惘的走到領藥處等著拿藥,卻在抬頭的剎那,看到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白天朗剛看到澤昀的瞬間,也是怔在那裡,沒想到又會與他見面。

    心裡雖然還在生氣,卻被初見那刻他臉上的茫然與無助衝散了。有著那樣表情的澤昀是他從來沒見過的。

    那一瞬間,他看上去是那麼脆弱,就像一個迷路的孩子……那一下揪住了他的心,他居然覺得疼痛。

    等他想再看清楚的時候,那人卻已恢復了常態,清冷的臉上噙著一縷似笑非笑,似嘲弄似輕蔑的弧度,那般冷冷看他。

    白天朗心上像被他澆了一盆冷水,立刻咬牙切齒的恨起他來,想起他所有的可惡。

    先前那個表情,就好像是錯覺。

    他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

    澤昀也不客氣的走過來,兩人之間的氣氛一如交戰般緊繃。

    坐在白天朗身邊的蘇羽見他忽然站起身來,有些奇怪,抬頭才見到一個蒼白清瘦的男人朝他們走過來。那是誰?

    「學長……」他輕輕喚了一聲。他正在發燒,病得四肢都無力,這陣子因為忙一個案子而累倒了,今天是被硬押著來醫院看病的。

    白天朗看著澤昀一步一步走近自己,身體也覺僵硬。

    他冷冷的笑,未發一言,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不再看他一眼,就像是不認識這個人。

    蘇羽疑惑的看著白天朗紅了又黑、黑了又紅的臉,再看看冷漠坐在那裡的男人。「學長,是你認識的人嗎?」

    「不認識!」他冷冷回答,也不再看澤昀,賭氣似的坐回蘇羽身邊。

    兩個人僅隔著一個位子,但都不再看對方一眼。

    白天朗眼角的餘光可以瞥見澤昀蒼白的臉。

    他的臉色並不健康,他到醫院幹麼?是哪裡不舒服嗎?

    「學長。」耳邊忽然聽到蘇羽叫他。

    「嗯?」他轉移了注意力,回頭看手下愛將。

    蘇羽看起來有點忐忑不安。「待會……要打針嗎?」他咬著下唇,問得猶豫。

    白天朗見他這樣子,不禁微微一笑。他這小學弟難道還怕打針?

    「應該不會,吃點藥就可以了。」他回答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溫柔,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要忽然用這樣的語氣對蘇羽說話。

    蘇羽聽了他的話,露出安心的笑。「學長,我頭很暈。」

    「靠在這裡。」他伸過胳膊將蘇羽攬到懷裡,讓他靠在自己肩頭,「這段日子你忙壞了,一件Case也不用如此拚命啊!」他的口氣略帶心疼。

    蘇羽有些受寵若驚,他從來沒以這般溫柔的神情對他說過話。難道是因為他病了?

    「學長,我沒事的。」他微微一笑,想讓心上人放心。

    「別再說話了,靜靜靠一下,等會我送你回去。你喜歡喝魚湯嗎?我煮給你喝,這湯對身體好,你太虛弱了。」這是他年前才學會的拿手菜,味道很棒。

    說了這些話,他的眼角餘光卻忍不住瞥向那人。

    他還是坐在那裡,臉上也沒什麼表情。

    白天朗自然不懂澤昀的心情,見他還是一副視自己如空氣的模樣,心中氣悶難當。

    這時護士小姐叫了蘇羽的名字,白天朗急忙起身走過去,拿過蘇羽的藥袋,聽著護士小姐關於用量的吩咐。

    拎著藥袋,他小心翼翼的扶起蘇羽。「好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蘇羽有些艱難的站起身,白天朗見狀,手很自然的扶到他腰間,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蘇羽一怔,隨即有一股欣喜蔓延開來。學長終於察覺到自己的心意了嗎?

    「學長……」他靠到他寬厚的懷裡,心底微漾。

    白天朗扶在他腰際的手緊了緊。「走吧。」

    離開的一刻,仍是忍不住回頭看一眼,正與澤昀的視線相對。

    澤昀忽然笑了一笑,令他整顆心都渾然一震。

    ◆◇◆

    澤昀走得恍惚,沉甸甸的藥袋提在手上,那裡面的各式藥品他都已非常熟悉。

    醫生說藥物已經沒有太大作用,他卻還想指望這些藥。走了幾步,不由得靠在一根柱邊,只因為忽然來的暈眩。

    這樣暈眩的感覺已經太過熟悉,熟悉到他可以從容去應對。

    手撫在心口,悶悶的疼痛又糾結起來,他深深、慢慢的呼吸,想平復那痛楚。空白的腦海裡,忽然浮起白天朗的臉。

    他笑了,笑容有些淒慘。

    原來白天朗也可以這麼溫柔,原來他也會照顧人的,只是那個人,不是自己啊。

    他自己永遠也學不會愛的方法,所以才沒人愛他,是嗎?

    否則也不會盡了全力去愛一個人,卻還是什麼都得不到。

    他能習慣的,就只有孤獨和冰冷。

    他勉強走著,神思也不集中,忽然腳下一躓,差點摔倒,卻被一雙溫暖的手扶住。

    他抬頭,看到白天朗的臉。

    那人正緊緊看著自己,眼中有……關切。

    「怎麼走個路都跌跌撞撞的?」白天朗語氣裡帶著責怪。

    「你……」他不是走了嗎?不是送他那個學弟回去,還說要煮魚湯嗎?怎麼會在這裡?

    白天朗堅定的扶著他。「我送你回去。」

    澤昀深吸一口氣,站定身子。「白天朗,你這是幹什麼?」

    他瞧他一眼。「沒幹什麼,你身體不舒服,我送你回家。」他不想再玩那種幼稚的遊戲,方才送蘇羽出來,他才覺得自己在領藥處的表現是多麼可笑。

    他是要證明什麼呢?心裡明明擔心著澤昀,卻又要擺出和他不相干的架式,還故意對蘇羽親密,明知道這些對澤昀也許一點意義也沒有,他卻還要這樣幼稚的做著。

    所以,他替蘇羽叫了車,送走他,自己留在這裡等待。

    既然心裡總是掛念著這個人,又何須再隱藏?雖然不愉快,但他不想再違背自己的心意,去說些口不對心的話了。

    澤昀對他鎮定的反應有些微怔。

    這時白天朗已經拉住他的手臂。「上車!」

    默默看他一眼,澤昀自己打開車門,坐了上去。

    見他肯乖乖的上車,心裡竟然有一點小小的滿足,他的神情鬆懈下來,也上了車。

    伸手想替他系安全帶,那人卻推開了他的手,自己繫好。

    白天朗無奈,縮回手,又轉頭看了他一眼。「你生了什麼病,為什麼那麼多藥?」視線移到那紙袋,感覺裡面有很多藥,比剛才蘇羽的退燒藥複雜多了。

    澤昀將紙袋放到身側,不讓他再看。「沒什麼,一些胃藥,不想老是跑醫院,所以讓醫生多開了些劑量。」

    「胃不好嗎?」白天朗打量他蒼白的臉。以前澤昀沒有胃病,那是這幾年患上的,還是在監獄裡……

    他想著,心裡忽然有些發酸,總覺得眼前的人一定吃了很多苦。

    「你還不開車?」澤昀皺了皺盾,很明顯不想和他廢話。

    白天朗輕歎一聲,立時發動車子,按照澤昀的指示送他到了家。

    這地方離市區很遠,卻臨著大海,是很簡易的木造住宅,一棟一棟的分開獨立,看似住了不少人。

    澤昀住的那間在最後面,也最靠近大海。

    他越看越覺得那屋子簡陋,而車子經過的路上,看到的也是各式各樣的人,更多的像是流浪漢打扮,他心底微訝,澤昀就住在這樣的環境?

    到了目的地,澤昀自己下了車,關上車門,似乎不打算和他告別。

    見他掏出鑰匙開門,絲毫沒有請自己進去的意思,白天朗連忙跳下車,緊跟在他身後。

    「你要做什麼?」澤昀眉微皺,轉頭看他。

    「不請我進去坐坐?」他盯著他。

    「我很累,想睡覺。」

    「那你睡吧,我自己坐坐。」言罷,也不等人家拒絕,就先推門走了進去。

    其實他很怕自己會看到混亂不堪的屋子,但進了屋,他便鬆了口氣。

    澤昀的屋子雖然簡陋,但很乾淨,也很整潔,沒他想像中那些混亂和殘破。

    屋內陳設的傢俱很少,很多都舊了,但是擦得很光潔。牆壁、地板雖然泛黃,但也清理得很乾淨。靠近窗戶的地方擺了一些植物,看起來很清爽,淡藍色的落地窗紗也讓屋子顯得清新,這就是澤昀的品味啊。無論何時看他,都不會見到他狼狽的樣子,這就是澤昀。

    白天朗環視四周,最後目光落到了屋主身上,那深深的凝視,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澤昀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將藥品收到櫃子裡,才轉身問他,「要喝什麼?我只有水和果汁。」

    他知道他喜歡喝咖啡,但他沒有。

    白天朗微微一笑,在木椅上坐了下來,態度比澤昀更鎮定。「隨便什麼都好。」

    澤昀因他笑而怔了一下,隨即給他倒了杯果汁。

    「我想睡了,你坐夠了就走。走的時候幫我把門關好,還有,不要亂翻我的私人物品。」他冷淡的說。

    白天朗無奈的看看他。這人是吃冰吃霜長大的嗎?為什麼說話總是這樣冷淡,不見一點熱心呢。

    好在自己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了。

    「你睡吧。」他還是微笑,彷彿很愜意的坐在那裡,神態悠閒的回答。

    澤昀不再理他,脫了外套,背對著他躺到床上。他很累,想睡一下,晚上還有工作。

    屋內一下靜俏悄的,白天朗聽到外面潮汐的聲響,拍打著礁石,衝著沙灘,又看看背對自己躺著的人,心裡一下感慨萬分。

    澤昀喜歡大海,這是他以前就知道的,卻不知這幾年他遇到過什麼?對他又是什麼感覺?他悵然的想著。

    輕巧的站起身,想看看那人。

    他聽到他均勻細碎的呼吸,想必已睡著。

    很久以前,他就很喜歡看澤昀睡覺的模樣,睡著時的他臉上沒有那層冰霜,看起來也不是那麼難以接近,比醒著要可愛許多。

    可愛,是的,他喜歡他長長的睫毛,柔順的覆在眼瞼,看起來很溫順、很純淨。

    他記得他還會嘟噥幾下嘴唇,喃喃說一些夢話,那樣的澤昀,真的很讓人心疼。

    記憶在白天朗心底湧起難言的溫柔,他忽然很想、很想把面前的這個人擁進自己懷裡。

    然而,他不敢。

    如今,什麼都不一樣了,甚至……想起重逢那天,這是他永遠無法接受的。

    就算再苦再難,你也不能那麼做,那會讓我看不起你,你知不知道?澤昀……你實在是我命中的劫,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傍晚,澤昀醒過來,藉著外頭照進昏暗的光線,看到那坐在自己床尾的人影。

    「你還沒走?」他的聲音裡有幾分驚訝,但眉皺得很緊。他究竟是怎麼了?沒事坐在這裡一整個下午?

    「是啊,我想你醒了會餓,等著煮東西給你吃。」那人毫不在意的回答。

    「現在幾點了?」澤昀沒有精神想他的心思。

    「七點不到,怎麼了?」他看到他從床上坐起,並套上了外套。

    「我要上班,所以你也可以走了。」澤昀的聲音沒什麼溫度。

    這話卻讓白天朗大為光火。「澤昀!你還要去那裡?」

    可澤昀根本不理他,逕自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從櫃子上拿了一個瓶子,倒出一些藥丸服了下去。

    「你在吃什麼?」白天朗嚇了一跳,走過去看他。

    「胃藥,我不是說過,我有胃病。」澤昀在他走近之前放好藥瓶,「你還不出去?我要鎖門了!」他冷冷的說,聲音很不耐煩。

    白天朗見他服藥,態度已經完全軟下來,也顧不得對那件事的生氣,忙說:「好,好,我馬上走。我送你去酒吧,可以嗎?」

    一路上,兩人都不再言語。到了酒吧,澤昀下車,沒再看車裡的人一眼,直接走進去。

    他一路走到內室,換了調酒師的衣服,來到吧檯。

    現在時間還早,客人也沒幾個,他開始做一些預備工作。

    「阿昀。」有人叫他。

    澤昀回頭,是左。

    左是他在這酒吧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朋友,是啊,他願意這麼稱呼左。因為左對他的確很照顧也很關心,就像一位大哥。

    剛開始,他也防備著左,他從不認為陌生人會不要回報的對另一個人好。後來,左對他講了自己的故事,他才瞭解自己和佔據他心裡的戀人有幾分相似。男人追溯著往事,深沉的目光每每落在他身上,都能感覺左在透過他,看著另一個人。

    「今天醫生怎麼說?」左還是一成不變的黑衣,讓他整個人顯得冰冷而難以接近。

    「要動手術。」他聳聳肩。

    「他催你動手術?」左的臉色有幾分凝重。

    他微微一笑。「沒事,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左不語的看他。情況哪像他說的這樣輕鬆,自己已經見過好幾次他發作的模樣,知道他時常胸痛,時常感覺暈眩,也許還有更糟的,只是他掩飾得太好。

    「還需要多少錢?」他忽然問。

    澤昀看了他一眼,搖頭。「別替我想辦法,因為你也沒有辦法。左,我知道你的情況,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澤昀……」左似乎欲言又止。

    「我還不想死,」他淡淡一笑,「這樣你還不放心?」

    左歎了口氣,點點頭。

    ◆◇◆

    晚上外面凍得厲害,又不是冬天,怎麼還這麼冷?

    白天朗沒有坐在車裡,而是靠在自己的車旁,看著那五光十色的酒吧。

    他在考慮要不要衝進去把澤昀拉出來,但又覺得不妥。

    「你在等人?」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白天朗回頭,看到一個非常魁梧的黑衣男人,像是酒吧的保鏢。

    「跟你有什麼關係?」他瞇起眼,口氣不是很好。他對這個酒吧所有的東西都厭惡到極點,只因為那個人,居然在這裡作踐自己。

    「你喜歡澤昀嗎?」這句話更讓他吃驚。

    「是啊,喜歡,怎麼樣?」他捏緊拳頭,已經把對方看作情敵。怎麼,想跟他搶人?

    「那你就要好好照顧他。」

    白天朗一怔。「我不懂……」

    「我是澤昀的同事,上次在套房裡對他大喊大叫的就是你吧。」左皺著眉,漆黑的眼緊緊看著他。

    白天朗無語。

    「你話說得太難聽了!你是個不及格的戀人。」左冷冷的批判。

    「你說什麼?」這話讓他火氣陡然上升。

    「你憑什麼那樣說他?你又知道什麼?」口氣非常輕蔑。

    「他……他……原本是個律師,你能明白嗎?見他那樣,你能忍受嗎?他居然做牛郎!」這事不提還好,一提他就有千堆火,想毀了一切。

    他咬牙切齒,差點對來人掄起拳頭。

    左卻先給了他一拳,這重重的一拳讓沒有準備的白天朗歪了身子,撞在引擎蓋上。

    「誰告訴你他是牛郎?」

    白天朗來不及發火,對方的話已經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他不是?」他幾乎興奮的反問。

    左的拳頭又送上。「他是調酒師,從不和客人胡鬧,更不是牛郎!你這混蛋,居然還配說喜歡他?!」他惱火的出拳。

    白天朗大震,狀似癡呆,但心底不可否認的——狂喜!

    「我就知道……」他興奮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揮了第三拳。

    左這才收了拳頭。「這三拳是替澤昀打的,如果你一點都不信任他,還談什麼喜歡?」

    白天朗身體的熱血在沸騰,但他沒有還手。他居然一點都不相信澤昀,是這樣嗎?

    「如果不想失去他,就好好對他。」左最後惡狠狠的扔了句話,轉身走人。

    之後,白天朗一動也下動的站在寒風裡,眼睛只盯著酒吧門口。已經凌晨一點多了,他還不能休息嗎?

    終於,看到那個清瘦的身影走了出來,他正想迎上去,又看到那人身邊糾纏著一個男人。

    那男人似乎熱切的和澤昀說著什麼,澤昀臉上沒什麼表情,還是逕自往前走。男人急了,一把攔住他。

    那人的身體遮住澤昀的面容,讓白天朗看不清楚,直覺的想過去為他解圍,討厭別人對他的糾纏。

    可他還沒來得及動手,那男人居然拉住澤昀,急切的吻了下去。

    他氣得眼珠都要瞪出來,生平從來沒這樣用力過,大力拽過那男人,狠狠摔到了一邊。

    「你在做什麼?!」他怒氣沖沖的喝問。

    男人正想反擊,但看清白天朗魁梧修長的身材,兇惡的表情像要殺人,實在不好惹,只得訕訕的閃開。

    白天朗拉了澤昀的手,一聲不響的往前走。

    澤昀任他拉著,倒沒推拒。

    一路走到車邊,他才停下,大口大口喘著氣,顯然怒意未消。

    「你怎麼能讓他那麼做?」白天朗很生氣。其實不是澤昀的錯,他有看到澤昀抗拒,那是對方強迫的,但就是忍不住生氣。

    「為什麼不能?」澤昀淡淡一笑,「接吻、取悅客人,這不是你說的嗎?」

    白天朗心頭一震。他在拿話刺他,他知道的。上次是自己說話過分,傷了他,他一定很介懷。

    「別說那樣的話,上次是我不對,誤會你了,我知道你沒有做那個。」他急忙拉住他的手,說得誠懇,熾熱的眼神看著他。

    「知道了又怎麼樣?」澤昀淡漠的抽回手,這個樣子的白天朗有點反常,也讓他心亂。

    「把錢還給我。」白天朗忽然說。

    澤昀訝然看他,見他還是一臉認真。

    「那天我給你的錢,還我。你沒有做那行,就不該拿錢,否則是對你的侮辱。我不容許別人侮辱你,更不許自己侮辱你!」

    澤昀笑了起來。這就是白天朗,那麼可愛坦白的白天朗,這就是令自己愛他的原因吧。

    「白天朗。」他忽然叫他。

    「嗯?」他閃爍的眼緊緊注視著他。

    澤昀忽然貼近他,輕細的呼吸吹在他耳邊。「那錢,我已經花了。」

    ◆◇◆

    白天朗半強迫的開車把澤昀送回家,更跟他進了屋。

    「現在凌晨兩點多了,你還不回家?」

    「我還不想走。」對方聳聳肩,口氣有些無賴。

    澤昀瞪了他一眼。「我很累了,要休息,你請回吧。難道白律師明天不用工作?」

    「那不重要。」他強硬的越過他,坐到椅上,雙手抱胸,含笑看他。

    澤昀關了門,脫下外套,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說吧,你今天到底怎麼回事?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澤昀,」他喊他的名字,聲音低沉得有些沙啞,「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

    澤昀有些奇怪的看他,不懂他為什麼忽然問出這樣的話。

    「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讓你過得更好,總覺得……」他看了看四周,「這和從前的你……你不該過這樣的生活。」

    「我沒那麼嬌貴。」他冷哼,「你不用看了不舒服。」

    「你的脾氣老是這麼倔強,說話也這麼刺,你明知道我都是好心,還總是澆我冷水。」白天朗說得有幾分委屈。

    澤昀見他那神情:心又有些軟了,眼神落到別處,像是在想什麼。

    「白天朗。」他忽然叫他。

    「什麼?」他面上一喜。

    澤昀的眼像兩股幽泉,他斟酌著說:「你……借我一筆錢。」

    「什麼?!」他怔了一下。

    「那麼吃驚做什麼?我是借,不是要!」他的口氣微冷,白淨的臉上有些微赧。

    「你……為什麼向我借錢?」

    「要不要我寫借據?」澤昀忽然冷笑,「你奇怪我居然不要臉的向你借錢,是不是?」

    「澤昀,」他急了起來,「我絕沒有這個意思!」

    「你要錢做什麼?你要多少?其實,你根本不用向我借的,我這裡本來就有你的錢,開事務所有一半是用你當初存給我的錢,所以……」他不敢看他的眼,說得有些支吾。

    在他的認知中,澤昀這樣的心性會開口向他借錢,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他根本不知如何應對,心裡也慌了。

    澤昀忽然笑了。「算了,我只是開玩笑,想看看你的反應。」

    白天朗聽了他的話,怔在那裡,湛黑的眸裡有絲迷離。

    「澤昀……」他輕輕喚。

    澤昀沉默的看他,覺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這樣的白天朗他從沒見過。

    「我們認識已經有很多年了吧……七年……」白天朗像在呢喃,深沉的視線一直望進對面的男人眼底,滲透到他心裡。「我從來不瞭解你,你呢,你瞭解我嗎?」

    澤昀呼吸一滯,微怔。

    白天朗伸出雙手,輕輕托起他面頰。「我真的,總搞不清你的心思,你究竟是喜歡我,還是不喜歡?你心裡在想什麼呢?」

    深情的眼凝視著他的,視線膠著,像要看進彼此的靈魂。

    白天朗修長的手指摩挲在他臉上。「你比以前還瘦,皮膚還是那麼光滑、細緻,但臉色很不好……」夢囈般的自顧自說著。

    「這三年我都沒忘記你,你呢?是不是也總想著我?」他忽然問。

    澤昀驚了一下,身子往後傾,想擺脫他的手。怎料,白天朗先他一步,整個人站起來,將他摟到懷裡。

    「白天朗,你究竟想幹什麼?」他有些莫名的生氣。

    「我想幹什麼……我……也不知道。」他只是緊緊抱著他,神色間儘是迷惘。

    這話讓澤昀徹底清醒過來,用力掙脫他手臂,扶在桌邊站定身子,清冷的臉上比平時多了一絲悲傷。「你都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怎麼可以就這樣來找我?」

    「你不知道自己的心,也不知道我的心,白天朗,這樣的你,沒有資格站在這裡,對我說那樣的話!」

    「澤昀……」

    「你回去。」

    「我……」

    「弄不清自己的心思,永遠也不要來找我。如果你想清楚了,無論是怎樣的答案,我都可以聽你說。」澤昀蒼白的臉上,那雙眼睛如黑玉般潤澤,淒楚的光芒閃爍,讓白天朗的心臟瞬間痙攣,難受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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