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之主福雅王爺,今年三十二歲,是天雀國當今皇帝的幼弟,但是他已經有十年沒有回天雀的都城面聖了。
在幽州這片廣袤的土地上,人人都只奉福雅王爺為主,而不知天雀皇帝是誰。
當拓跋雷和宋初顏到來之時,他們才真切地感受到福雅王爺對這裡的影響之大。
街邊許多商家店舖的門口上都會掛著一面小小的牌子,那牌子乍看並不出奇,但卻是用鎦金刻成,上面寫著店舖的名稱,下面是一個圓形盤龍的標記。
「店家,這牌子是做什麼用的?」宋初顏怕拓跋雷的異國口音被人發現,所以總是由她出面問話。
店老闆笑呵呵地說:「有了這牌子咱們才好開店做生意啊。這是福雅王爺頒發的特許牌子,說明本小店有福雅王府庇佑,如果有人想搗亂找碴,那就要先看看惹不惹得起福雅王爺嘍。」
「那,沒有這塊牌子會怎樣?」
店老闆用手一指遠處一個關了門的商戶,「喏,就是那個樣子,只能關門大吉。」
「難道沒有牌子的就會有人去欺負那些商家?」宋初顏疑問。
「倒也不是,只是有了這牌子,來往的客人就會更信得過小店,相比之下,那些店舖就冷清下來了,沒了客人,自然就要倒閉。」
「那,要花多少錢才能有這樣一塊牌子?」
「錢嘛當然不少,具體數目咱們不好說,因為各家店舖情況不同,交的不一樣。但是交的錢數絕對比賺到的少,所以這塊牌子值得花錢。更要緊的是,福雅王爺那裡可不是只認錢哦,還要看你店家的信譽口碑,若是信譽口碑太差,或是開店時間太短,這牌子也是拿不到的。」
「福雅王爺從你們身上賺了不少錢吧?」拓跋雷終究忍不住開了口。
店老闆看向他,「這位客倌定是外來人,您是不瞭解我們王爺的為人,我們王爺雖然很會賺錢,但也很會花錢。你看這街上的路,都是上等的青石板鋪成,乾淨平坦,寬敞豁亮,這可是王爺出資修建的,大概這就叫……」他歪著腦袋想詞兒。
宋初顏接話道:「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對對,就是這句話。」店老闆呵呵笑著,親自端上來一盤紅燒蹄膀。
宋初顏奇怪道:「我們沒有點這道菜啊。」
店老闆再笑道:「這是我們幽州的規矩,迎接外地客人一定要請吃紅燒蹄膀,算是為客人的一路奔波辛苦洗塵。王爺說,來我幽州的客人都是貴賓,絕對不能怠慢。幾位還想用點什麼隨時吩咐,第一次到店裡吃飯的外地客人,按王爺定下的規矩都可以給各位打八折。」
等那店老闆走後,拓跋雷不由得低聲道:「看來這個福雅王爺的確是個厲害的角色,很難對付。」
宋初顏認真地問:「因為他可以治人心,對嗎?」
「嗯。據我所知,天雀國這些年國力空虛,各地百姓都溫暖不保,但是妳看幽州的人,個個紅光滿面,氣宇軒昂,完全是衣食無缺的樣子。最可怕的是,這個福雅施恩於百姓,百姓都誠心讚頌他,若是現在有人要與他為敵,只怕全幽州的人都會不答應。」
她暗暗蹙眉,「這麼說來,要對付他真的是很難?」
「如果他是我的朋友,我會真心敬服,並學習他的治民之道。但是他現在是敵人,擁有一個這樣可怕的敵人,無異於先給自己挖了一條死路。」
發現自己的話像是嚇到了宋初顏,怕她洩氣,他連忙轉移話題問道:「妳上次說他的那個義女叫什麼?」
「漠塵。三年前福雅王爺上疏皇帝,為她奏請了一個郡主的封號,現在就住在福雅王爺府中。」
拓跋雷對阿克力說:「想辦法今晚務必要探聽出她住在哪裡。」
「是。」阿克力會意之後悄悄從飯桌旁退開,帶了兩個人出了店門。
「幾位今天晚上要住店嗎?」店老闆轉回身又問道。
「住。」拓跋雷咧咧嘴,露出那雪白的牙齒,和藹可親地笑著。
此時歐陽雨軒也和趙蝶衣一起走入店中,宋初顏看了他們一眼,見拓跋雷沒有出聲招呼的意思,而歐陽雨軒也故意沒看到他們坐到了屋角去。
店老闆似乎和歐陽雨軒很熟,立刻熱絡地去招呼,「歐陽公子,好久沒來幽州了,這位姑娘是?」
「是我妻子。」歐陽雨軒優雅地笑道:「把你們店裡最招牌的菜上來七八道,但是千萬不要端紅燒蹄膀,我這位新婚的嬌妻最不喜歡的就是啃豬蹄了。」
趙蝶衣白他一眼,「好像你多喜歡啃似的。你要是喜歡吃,端上來,我看著你啃。我倒要看看那麼多姑娘心中的情郎歐陽公子啃起豬蹄來還怎麼優雅?」
兩人在那邊鬥嘴,惹得店老闆哈哈大笑,宋初顏也悄悄低下頭,唇邊綻放出一抹笑意。
拓跋雷悄悄在桌下塞給她一張紙條,那竟是歐陽雨軒寫的,原來在進門時他已經暗自和拓跋雷傳遞過消息了。
字條上寫:小文暫時平安,安心。
這字條彷彿給了宋初顏無盡的力量,她緊緊捏住紙條,焦慮與驚喜混雜在一起,百感交集。
「先不要急。」拓跋雷沉聲叮嚀,「不要急著和二弟他們說話。時機成熟時,我會親自去救他的。」
店老闆又在和他們搭話了,「客倌一共需要幾間房?」
「四間上房。」宋初顏說:「要兩人一間的。」
拓跋雷等店主走後好奇地問道:「四間夠住嗎?」
「你和我住在一起。」宋初顏說完這句話臉頰酡紅,「否則店老闆會奇怪為什麼你們七個男人保護著我一個女人,若說我們是夫妻,就不會惹人疑心了。」
「我原本以為妳會顧慮什麼名節之類的,不肯這樣做,其實我也是這麼決定的。」拓跋雷哈哈笑著。
他的笑聲惹得周圍人都向他這邊看過來,宋初顏不得不在桌子下面用力地按了按他的手掌,才使得他慢慢止住了笑聲。
兩人又暗自對視一眼,彼此的笑臉都在對方的眼眸中倒映,一切溫暖盡在心底。
聽到趙蝶衣和歐陽雨軒打打鬧鬧地也上了樓之後,宋初顏悄悄打開了房門一條縫,歐陽雨軒正和趙蝶衣並肩走過他們的門口,同時歐陽雨軒不著痕跡地看了她一眼。
關上門,拓跋雷在她身後笑說:「二弟辦事妳可以放心,他在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認識的人無數,追蹤找人這些本事我遠不如他。」
「但是這裡是幽州。」她擔心地說:「我曾聽人說幽州到處都是福雅王爺的眼線和死士,二殿下雖然能幹,畢竟只是一人。」
「初顏,坐過來,不要那麼緊張。」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他就坐在靠窗邊上的一把太師椅中,兩張椅子相對而立,中間有一張小團桌。很不協調的是,他的酒壺就放在團桌上,因為一時間手邊沒有酒杯,他就用茶杯倒酒。
像他平時大口大口喝酒的樣子,再對照眼前這小巧的茶杯,即使心緒煩亂焦躁,宋初顏還是忍不住笑了,走過去問:「又饞酒了?我讓店家拿只大杯子來好了。」
「這杯酒是給妳的。」他將酒杯送到她面前,「喝了這杯酒,妳可以踏踏實實地睡上一覺。」
她一怔,「給我喝?可是……」外面天色還亮,現在睡覺實在有點早。
「連坐了十天的車,妳已經累了。」他的大手橫過小小的桌子,撫摸到她的眉角,「妳必須先休息,然後才能謀劃如何救妳的弟弟。」
他黑湛湛的眸子凝視著她,她悠然一笑,「雷,你好像注定是我的保護神,總在我遇到最大危機的關頭來救我。」
執起杯子,她一飲而盡,反倒嚇壞了拓跋雷,急忙將杯子搶下來。
「喂,酒不是這麼喝的。妳平日不喝酒,這麼喝會嗆死妳的喉嚨。」
果然,她不停地咳嗽,一邊咳嗽一邊笑著,「我以為這樣會醉得快一點。」
「妳要是立刻醉倒,我可就要擔心了。」他一把抱起她,將她放到床榻上,為她蓋上了厚厚的棉被。
「好熱。」她的手從被子裡伸出,握住他的。果然,那手滾燙。
「雷,陪我聊聊天吧。」她輕聲呢喃。
他坐下來,反握住她的手。
「雷,你小時候都是怎麼過的?」她問。
他想了想,「跟東遼的其他男孩子沒什麼區別,也會爬樹掏鳥蛋,或者下河摸魚,大一些就騎馬射箭,後來上陣殺敵。」
「聽起來很有趣啊。」她感歎道:「但是我小時候的記憶就是一直在逃亡。我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給我和小文的背上紋上這樣可怕的地圖,為什麼要讓我們承擔這麼大的責任,使得我們一家每天都惶惶不可終日,到處東躲西藏,一直躲到太平村才算是過上了暫時安穩的日子。」
「你父親從哪裡搞到這張地圖的?」
「父親沒有和我說過,他只是在我十歲的時候先給我紋上這半張地圖。我當時不懂事,不明白為什麼父親要用針扎我,我拚命地哭喊,抓住父親拚命地哀求他,求他不要再扎我,因為背上好痛,一直像火燒一樣,讓我恨不得立刻死去。
「娘坐在對面抱著我的頭哭,但是她也沒有請求父親停手。紋身完成的那天我疼得昏死,兩天之後才醒來。」
拓跋雷動容地望著她,似乎不敢想像她到底曾經承受過多少痛苦。而她緊閉著雙眼,似乎沉浸在回憶裡不敢醒來。
「小文被紋身的那天同樣是一場驚心動魄,他哭著求我帶他離開,我只能哭著抱住他的頭,對他說:『乖,再忍耐一下,一會兒就不疼了。』」
一滴淚珠滑落到拓跋雷的手背上,是她的淚。
「我做為姊姊,虧欠小文的實在很多,所以我絕不能再讓他受到更多的傷害了。雷,請你救他。」她無助的乞求揪痛了他的心。
「我答應過妳會救他就絕對不會反悔的。」他再次保證。
然而她卻忽然坐起身,慢慢地解開自己的衣服鈕扣。
「妳要做什麼?」他吃驚地問。
她轉過身,以背面對他,雙手一抖,內外幾層衣服一起被抖落,她的整面背脊就這樣和他裸裎相對。
那本應雪白光滑如玉的肌膚上竟然密密麻麻地佈滿了一幅山水畫。
他的眸光彷彿被什麼東西震碎了一般,手掌不由自主地貼服在她的後背上,像是怕她冷,又像是怕她會疼。直到貼上去了,他並不光滑的掌面反而讓她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他立刻拉起被子從後面將她緊緊環抱住,「初顏,不會再有這樣的痛苦了,我保證。」他的嘴唇貼著她頸後柔弱的肩骨,在那裡,是整幅紋身中最高的起始點,那裡被鐫刻了一小小的「入」字,似乎預示著這裡就是藏寶圖的入口處。
「為什麼會這樣呢?」宋初顏低喃著,「我和小文從沒想要過這份寶藏,但是我們卻被迫為它失去了自由活著的權利。雷,你想要這份寶藏嗎?如果你想要的話,就把我拿去吧,我是你的。」
她的聲音已經開始含糊不清,語句混亂,顯然酒力起了作用。
「傻女孩。」他重新放平她,在她的額頭上印上一吻。「如果沒有了這份地圖,妳就不是我的嗎?不要隨便對男人說這種話,此時此地不宜。」
這句話她或許是沒有聽到,因為她沒有回應,只是均勻沉綿地呼吸著,兩頰如桃花般艷麗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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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遠比我們想的更複雜。」
深夜,歐陽雨軒悄悄進入拓跋雷的房中,宋初顏還在裡間沉睡。
「讓她睡著也好,這樣她不必太擔心。」歐陽雨軒正色道:「我在這裡已經轉了三天,所聽到的關於福雅王爺的話都是他這個人到底有多厲害,所有人都在對他歌功頌德。」
「我看到了。」拓跋雷說:「所以我想盡快解決這件事,帶初顏回東遼去。顯然這裡非常危險,不宜久留。」
「但是如果你到了福雅王府附近你就會知道了,他的王府簡直像一座小城,大得出奇,我只怕今天阿克力去探消息是探不到什麼的。我昨天晚上已經試圖潛入王府,發現它的守備竟然比皇宮還要森嚴。」
「這更加說明他們的確有鬼。」拓跋雷握住拳頭,「我越來越覺得這個福雅是個危險人物。」
「但是我不以為你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是個好辦法。」歐陽雨軒深思道:「因為這裡是他的地盤,而且我們誰也不知道那個叫漠塵的女孩子對他的影響力有多大,如果她對他來說其實無足輕重,並不如外界所說的那樣愛如掌上珍珠,那麼我們捉住她毫無意義。如果她對福雅的重要性超過了我們的想像,那惹惱了他後果會更嚴重。」
拓跋雷霍然轉身,盯著他,「你的意思是什麼?是不是讓我放棄?如果你知道初顏為了那一幅藏寶圖到底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罪,流了多少血,你便不會說得這麼輕鬆。如果此時是你的趙公主被關在王府裡,我不信你能有現在這樣鎮定。」
歐陽雨軒忙道:「大哥,你不要太激動,我自然知道你心急如焚,因為你不想讓心愛的人有任何的受傷和牽掛,相信我,這種心情我能體會。但是,請恕我說話無情,你畢竟不同於我,你是我東遼的王位繼承人,身負重大使命,如果讓福雅王爺知道你這樣的角色輕身來到他的地盤上,很難保他不會將你扣留,使你成為他實現野心的一步關鍵棋子。」
「你把大哥想得也太無能了吧?」拓跋雷哼哼道:「我是那種輕易就被人捉住的人嗎?」
「但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福雅的弱點,而你的弱點……很明顯就能被發現。」
拓跋雷眉峰聳動,「你是說初顏?但是……」
「你看她的眼神太過赤裸裸了。」歐陽雨軒很想換個文雅的詞,又覺得文雅的詞對拓跋雷來說反而顯得假惺惺。「我知道你在乎她、疼惜她,但是不是在這裡表現出來,剛才連那個店家都在你們背後笑說,看你的樣子一定是新婚不久,所以對妻子如此珍視,愛護備至。」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一點頭,「但我總不能在人前對她冷面冷語吧?」
「如果福雅王爺的目標是她,那她一出現在幽州就有可能已經被人暗中監視。如果你是福雅,你會怎樣做?」
拓跋雷說:「我會坐下來好好談,寧可多交一個朋友,也要少樹一個敵人。」
歐陽雨軒失笑道:「那是大哥你的君子風度,但是福雅不是這樣的人。據說這幾年朝廷內有幾位重要大員被人暗中殺害,多少都與他有關,如果他想對宋姑娘不利,那麼……」
他話未說完,拓跋雷忽如猛虎躍林一般急匆匆衝進裡間。
歐陽雨軒搖頭苦笑,「也不必這麼急吧!」
被歐陽雨軒剛才一番話說得心裡有點毛毛的拓跋雷進入裡間之後第一眼就是先向床上看──還好,一顆吊起來的心鬆弛了下去。
「弘就是會嚇唬人。」他走到床邊,宋初顏還好好地睡在那裡,依舊呼吸均勻,面頰潮紅。
「看來妳的酒量真的是很差。」他忍不住在她的額頭上摸了摸。還好,她體溫正常。「可是如果妳的酒量一直這麼差的話,新婚之夜可就要受苦了。」
她的唇翕動了一下,像是呢噥了句什麼話。他俯下身傾聽,聽到她在叫自己的名字──
「雷,不要丟下我……」
她的聲音那麼輕,卻立刻緊緊抓住他的心,讓他心疼。
「可憐的丫頭,這輩子除了逃亡就是失去親人,妳大概從來沒有感到過安全吧?」他撫摸著她的頭髮,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但是現在有我在,一切都會不同了。」
她像是感應到了,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在空中抓著什麼,他急忙握住她的手,她有了依靠立刻滿足,緊緊握著他的手,繼續安心地睡去。
雖然這樣的姿勢有點彆扭,但是拓跋雷卻很樂在其中。平生他殺過人、救過人,被多少人讚頌著,成為東遼的傳奇人物,然而這樣被一個女人如此全心地依賴著、仰望著,自己又這麼全心地想去保護一個人、擁有一個人,這是前所未有的。
感謝上天,將她帶給了自己。
「初顏……絕不會讓妳再受任何的傷害了,無論身心。我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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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力是天明之前才回來的,一看到他挫敗的神情,拓跋雷就知道他沒有完成任務。
「對不起,殿下,我們轉了一夜,但是王府的守備太過森嚴,我們不敢打草驚蛇,所以一直沒有探聽到漠塵郡主的所在。」
「沒關係。」拓跋雷對手下向來如對手足一般,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其實派你去也有點危險,是我太輕率了。你做的對,寧可不要驚動對方,也不能為了消息強行打探,以致暴露了自己。」
拓跋雷的安慰讓阿克力緊繃的面部稍微鬆緩了一些,他忙又說道:「但是天明前我聽到王府門口的家丁說,福雅王爺今天會和漠塵郡主出遊。」
拓跋雷又興奮起來,「知道他們去哪裡嗎?」
「還不清楚,但是我出來前特地留意,發現王府的東門那裡有許多車馬在等候,他們應該是從那裡走。」
宋初顏問:「我們要跟去嗎?」
「妳留在這裡。」拓跋雷交代,「我們不是去跟蹤他,因為他帶著大批人馬出遊的話,府內防守必定會空虛一些,這時候趁虛潛入府內應該容易得手。妳去會不方便行動,我會讓弘留下來照顧妳。」
「那,你要小心。」宋初顏望著他的面容,輕聲囑咐,「不要硬拚。」
「知道。」他握了握她的手,換了身簡單的服裝,盡量做到不惹人矚目。
下樓時,店老闆迎出來問:「客倌要出門嗎?」
「是啊,他想四處看看這裡的民風。」宋初顏跟下樓,幫忙回答。
「夫人不跟著?」店老闆開著玩笑,「我們幽州的姑娘可漂亮著呢,夫人放心?」
拓跋雷和宋初顏相視一笑,雖然沒有回答,但是答案盡顯表情之上。
趙蝶衣與歐陽雨軒就坐在大堂中,見拓跋雷走了,趙蝶衣故意出聲道:「這位姊姊,一起過來坐啊。」
宋初顏裝做與他們並不相識的樣子,微笑道:「那就多謝妹妹了。」
坐到趙蝶衣和歐陽雨軒身邊,他們一起故做寒暄,問著彼此的來歷,當然都是順口胡編。
歐陽雨軒見宋初顏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輕笑道:「不必這麼擔心,要讓別人看到了,說不定還以為我們是要綁架妳的。」
她低下頭,不讓旁人看清自己的表情,「有件事我一直沒有想明白。」
「什麼?」
「福雅王爺是怎麼找到我和小文的?按說這些年父親逃避朝廷的追捕行蹤不定,福雅王爺又是從哪裡得到消息知道我們姊弟身上的秘密,以及我們的藏身所在?」
歐陽雨軒的手指敲著桌面,「難道妳父親叛逃的事情在當時朝廷沒有發出過邸報,通知各地的大小官吏嗎?若曾有邸報告知,那福雅知道這件事並不奇怪。」
「父親說,因為我們身繫的秘密太過重大,朝廷盡力遮掩此事,所以他才能一路逃跑,安身在太平村,否則難免有心懷叵測的野心家或小人,妄圖從我們身上得到寶藏。」
「也許,這世上本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對福雅這樣的人來說,任何能夠幫助他得到想要的一切消息,他都不會放過探聽的機會。」
店外忽然一陣喧鬧,有人大喊,「馬驚了!要出事!快來人啊!」
趙蝶衣急忙推了歐陽雨軒一把,「你去看看!」
其實還不等她說完,歐陽雨軒已經掠出客棧。
外面正有一匹驚馬拖著一個車廂,在大街上飛快疾馳。
歐陽雨軒幾下起落已經跳到了車廂之上,飛舞的韁繩正好飛到他的手邊,他順手一拉,大聲喝斥兩句旁人聽不懂的語言,那馬兒好像特別聽話,乖乖地放慢了腳步。
他再跳下車廂,雙臂一展,將馬車生生停住。
小街的那一頭,車伕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不停地道謝,「多謝公子您了!這馬平時很聽話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剛才突然發了狂,我怎麼叫牠都不肯聽。」
歐陽雨軒問道:「剛才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嗎?」
「也沒什麼特別的啊,我趕車趕到半路上,覺得口渴了,就下來去旁邊的店裡要碗水喝,誰知道一轉身的工夫,這馬兒就突然發了瘋。」
歐陽雨軒細細地查看,發現在馬脖子的地方紮著一根極為細小的銀針,他將銀針拔下來,顯然這就是害馬兒受驚狂奔的原因。
突然聞,他心頭一個機伶,暗叫不好,頓足就往回奔。
此時他已經被馬兒牽扯著來到了客棧拐角另一頭的街區,等到他再跑回客棧的大堂時,只見趙蝶衣滿臉驚訝地呆呆坐在原地,而原本坐在她旁邊的宋初顏卻不見了。
「蝶衣!」他伸手一拍才發現妻子竟然被人點住了穴道,連忙推拿幾下將她穴道解開,「蝶衣,宋姑娘人呢?」
趙蝶衣還有點怔怔的,茫然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恍然醒悟,用手指著門外,「外面剛才來了兩個人,一下子就點住了我,帶走了她,我怎麼喊都喊不出來。」
糟糕,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了!歐陽雨軒簡直悔青了腸子。枉他在江湖上闖蕩多年,怎麼連敵人這麼點小伎倆都沒有注意到?
再追出去,外面的街上熙熙攘攘,哪裡還有宋初顏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