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劍棲鳳(上) 第八回
    「你叫什麼名字?來城裡做什麼?」

    「在下衛翌,冀洲人氏,我每年都進城替叔父收帳,順道進學堂上課。」

    慕容雲飛瞧了這個人半天,身弱氣虛就是個書生樣,有些蒼白的容貌長得還算端正。

    「慕容大哥……」小桑嘟著嘴扯扯慕容雲飛的衣袖,暗示他別再『審問』下去。

    「小桑姑娘,沒關係,慕容先生會對我有所疑慮是正常的,他是擔心你而已,慕容先生可儘管問,我絕對知無不言。」司徒翌誠懇地開口。

    慕容雲飛望了半天,終是敵不過小桑哀求的目光。

    「你說被賊人洗劫可有看清那惡人的長相?」慕容雲飛歎了口氣。

    「是三名惡漢,像是山林野莽,長髮落腮鬍的,很難說得清是什麼長相,而且……我是自願把錢給他們的,說實在話,也不能說是被劫的。」

    「下次遇到這種事還是要報官,否則吃了虧也是自找的。」慕容雲飛無奈地瞪著這個笨書生。

    「慕容大哥!」小桑鼓起臉頰用力扯著慕容雲飛的衣袖。

    慕容雲飛有點哭笑不得,伸手拍拍她的頭,「你呀,少惹麻煩給我了,先跟小梨回家去,你這個衛大哥就交給我了。」

    小桑猶豫了下,望了眼司徒翌。

    「天色快晚了,小桑姑娘還是先下山,我會讓慕容先生幫我的。」司徒翌溫和地說。

    「嗯,那我就先下山了,讓我慕容大哥幫您找個落腳的地方,明天我再來看您。」小桑見司徒翌肯讓慕容雲飛幫忙,愉快地朝他揮揮手。

    想了想,她把慕容雲飛拉到一邊去,小聲地開口,「人家衛大哥是讀書人,慕容大哥不可以欺負他哦。」

    慕容雲飛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人家是讀書人,你認識個幾年就把從小看著你長大的哥哥丟到天邊去啦?」

    「人家才沒有……」小桑委屈的望著慕容雲飛。

    慕容雲飛搖搖頭,笑著摸摸她的頭,「我會照顧他的,你快回去了,晚了你娘念著。」

    小桑應了聲,便愉快地帶著莫梨離開。

    稍走遠些,莫梨才小聲地開口,「小姐,你都先跟衛先生編好故事啦。」

    小桑臉紅了紅,「是呀,要是說前二天才認得,慕容大哥肯定不會理會他的。」

    莫梨笑著,「慕容總管要知道你說謊的話,準會氣壞呢。」

    小桑吐吐舌頭,「這樣衛大哥就不必住在山上了,我過二天再跟慕容大哥賠不是就是了,你可不許多嘴呀。」

    莫梨忙用力地搖搖頭,「我才不會呢。」

    二個女孩說說笑笑地手牽手下了山。

    慕容雲飛望著司徒翌,「我妹子心地單純善良,她娘從小就護得緊,我多心了些請衛先生不要介意。」

    司徒翌趕忙搖頭,「請別這麼說,能遇到小桑姑娘是我修來的福氣,讓我沒在山上凍死餓壞,我在冀洲有未過門的妻子,我把小桑姑娘當妹子一樣不敢有二心,請慕容先生安心。」

    慕容雲飛點點頭,小桑年紀還小,總有一天他要帶她回溫府,在此之前他必須保護好她。

    「衛先生這麼說我就安心了,那衛先生隨我下山吧,我找地方讓你落腳。」慕容雲飛溫和地說。

    「是,多謝慕容先生,我收拾一下就隨您去。」司徒翌說著,往山洞走去。

    慕容雲飛四周逛了下,這裡是個十分美麗的地方,前頭一片桑林,偶爾會有採桑的婦人來,面前的山坡草地上滿滿的山菜、野花和藥草,難怪小桑老帶著莫梨上來。慕容雲飛想著要叫小桑以後別和莫梨二個姑娘家獨自上來這裡,這裡人煙稀少,若是遇到賊人可沒人能救。

    「讓您久等了,我們可以走了。」司徒翌拿著個包袱快步走了過來,腳步過於急促不小心絆到顆石頭手裡的包袱一鬆,東西落了滿地。

    「衛先生不必急。」慕容雲飛伸手扶住司徒翌。

    只一瞬間,慕容雲飛覺得時間停頓了下來。

    利刃穿過身體的時候,甚至連痛感都沒有。

    他知道那是把極其鋒利的短刀,就在極短的時間內,深深地插進自己的身體裡。

    慕容雲飛只感覺到有東西直直地穿過他的身體,切割他皮肉的感覺清晰地叫人感覺到不可思議,同時間他發現到所有的感覺離他而去。

    刃上有毒。

    他停頓的時間其實非常短,卻已令他出了一身冷汗,他用最快的速度拔出他的劍刺向眼前的人。

    隨即喪失了所有的力氣。倒下來的時候甚至一點感覺也沒有,他不確定他有沒有傷到那個人,他只覺得呼吸開始困難,他覺得自己的氣力不斷的流出身體外,他緩慢的呼吸,想動,卻沒有辦法,只能極力維持神智。他看見那個文弱的書生,雙眼綻放出精明銳利的神采,本來微駝的背脊,現在直挺挺地,手上那把刀,在夕陽下火紅地閃著艷麗的光芒。

    司徒翌……的……碧紅刃……

    「真不愧是溫清玉的右護法呀……這樣還能拔劍。」司徒翌笑著,隨手把手腕上的傷給紮了起來。

    「多虧你那妹子,我還真是撿到了個大寶呀。」他走近了幾步,提著他的短刀。

    「沒嘗過我的碧紅刃吧?它可是天生帶毒。」笑著,他拿著他的刀,從慕容雲飛的右手腕開始,像是裁布般,慢慢地由下往上劃。

    血,從利刃切開處緩緩滲出,然後瞬間湧出,整條手臂染滿了一片血紅。

    「沒有感覺吧?」司徒翌笑著,「所以也有人叫它做觀音刃。」

    他蹲在慕容雲飛身邊,「什麼感覺呀?慕容大總管?你引以為傲的右手就這麼廢了。」

    慕容雲飛無法開口,望著血紅的天空,他只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

    突然聽見了人聲,司徒翌站了起來,瞇起了雙眼。

    是幾個採桑婦,他收起了刀,笑著,「給你個機會,能活下來的話,再重新練個二十年,也許到時候你就能殺得了我。」

    笑著,他飛身離開了現場。

    慕容雲飛竭力的轉頭,那一片火紅的天空讓他覺得不舒服,他望見遠處那一片桑葉。

    小桑……

    他想著,自己終究沒能保護好恩人托付給他最重要的東西。

    書吟……

    還有恩人請他做的第一件事。

    師兄……

    他還有話來不及對顏磊說。

    他什麼也來不及說,什麼也沒有做好。

    師父……對不起……

    ***

    溫書吟無聊地在街上閒晃著,正想著該回府裡的時候,一個小乞兒撞著了他,路上的乞丐會撞著人的,除了偷兒以外沒別的,於是他伸手拉住那個小乞兒的手臂,朝他望了一眼,那人精靈清澈的眼睛卻不像個乞丐。

    他怔了下,那個乞兒往他手心塞了個東西便掙開他溜了去。

    溫書吟抬手,一張紙條上寫著。

    城東桑林外出事  小六

    溫書吟馬上會意過來,方纔那乞兒是溫六的人,溫六用的紙有著淡淡的浮印,那是溫清玉特別叫人為他制的紙。於是他趕忙回身往城東而去。

    城東桑林外幾個婦人嚇得發抖,二、三個莊稼漢子大概是婦人叫來的,正帶來了擔架想把一個滿身是血的人扛走。

    溫書吟衝了過去,望清眼前的人剎時變了臉色。

    「雲飛!」溫書吟急忙為他點了週身幾個要穴。

    幾個莊稼漢子有人先為他稍止了血,溫書吟望著他被密實紮起的手臂,覺得全身發冷,他的手幾乎是顫抖著的,輕輕觸碰著他的右手。

    慕容雲飛的右手。

    「這位爺,您的朋友傷得不輕,那整條手臂幾乎是被剖開來的。」

    溫書吟覺得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他的兄弟。

    他從小一起長大,比親兄弟還親的兄弟。

    「是誰。」溫書吟咬著牙,開口的嗓音低沉而有力。

    幾個莊稼漢怕被誤會忙搖頭,「不知道呀,我家女人上山採桑,就看見這位爺倒在這裡,回來叫了我們才趕忙為他止血的。」

    溫書吟不敢太用力移動他,拉過他左手想將他扶起。」雲飛,聽得到嗎?兄弟?」

    才一拉動他,慕容雲飛卻睜開了眼睛。

    溫書吟大喜,「雲飛!」

    慕容雲飛掀掀唇,像是想說什麼,開口卻只流出了鮮血。

    溫書吟忙伸手幫他拭去血漬,卻徒勞無功,鮮血只是不斷的從他口中溢出。

    「雲飛,別說了,我馬上帶你回去。」溫書吟拉住他的手,想扶起他,慕容雲飛的左手卻突地抓住他的手腕,只是很輕的氣力,還是讓溫書吟停下了動作。

    慕容雲飛無法開口,只睜大了眼睛,竭力地偏開頭,望著遠方那一片桑林。

    「雲飛,你想說什麼?」溫書吟朝他的視線望去,卻什麼也沒看見。

    「老大!」溫六這時帶人衝了過來。「快點,送總管回去。」

    溫書吟退開了去,讓溫六帶來的人快手快腳地把慕容雲飛按上擔架,迅速離開這裡。

    「侯爺。」溫六張著他圓潤的大眼睛,看來像是強忍著淚水。

    「回去再說。」溫書吟隨著慕容雲飛迅速地趕回溫府去。本是條不算長的路,溫書吟現在卻覺得這條路遠得不可思議。

    才衝進溫府,溫四迎面跑了過來,「關上大門,快去請一爺準備。」

    「四哥……」溫書吟望著溫四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事的。」溫四溫和地安慰他,望著溫書吟一身是血,更是擔心起慕容雲飛。

    溫書吟把手上的血在身上抹了抹,回頭見溫五快步走了過來。「五哥,請你去看著磊兒好嗎?別驚動到他,盡可能別讓他知道。」

    溫五點頭,立刻回身離去。

    溫書吟隨著溫四進到內室,溫一剛好走了進來,望見溫書吟只頓了一下。

    「一爺,我回來了。」溫書吟深吸了口氣,語氣有些乾澀。

    「回來就好。」溫一隻點點頭,隨即走進內室。

    溫書吟本想跟進,被溫一回身瞪了一眼,「都給我安靜的在這裡等。」

    「是……」溫書吟只好停著腳步,在原地等著。

    望著手上未乾的血漬,他突然想起自己十一歲的時候,曾為了慕容雲飛受過重傷,醒來的時候,葉嵐告訴他慕容雲飛不吃不喝的在門口等了十天,他當時笑著,後來還取笑了慕容雲飛。

    溫書吟苦澀地笑了起來。「你要報復我嗎……兄弟……」

    閉上眼睛,他不敢想像他怎麼能失去慕容雲飛。

    他知道,如果失去了慕容雲飛,他絕對會連同顏磊一起失去。

    同一時間,顏磊覺得府裡有些浮動。並不是吵雜,而是安靜的有些異常。

    他走出書房,隨即見到溫五站在外邊。

    「五哥,出了什麼事嗎?」顏磊望著不曉得站在那裡幹嘛的溫五。

    「沒什麼,侯爺說想玩遊戲,抓了幾個人在前院玩。」溫五淡淡地開口。

    「喔?」顏磊往前走了幾步,溫五不會瞞他,府裡也不會有事瞞著他。

    可是他知道溫五在說謊。

    如果府裡有事需要瞞著他,還讓溫五站在這裡看著他。那肯定是有人出事了,有人出事需要瞞著他的……只有一個。

    顏磊變了臉色,往前走去。

    「先生……」溫五想攔住他。

    「讓開!」顏磊使了二分力一掌推開了溫五,人已迅速的飛身離開。

    溫五歎了口氣,隨後跟上。

    顏磊衝到內堂的時候,遠遠望見全身是血的溫書吟,覺得整個人都冷了起來。

    他衝了過去想推開門,溫書吟忙拉住他。「磊兒!」

    「放手!」顏磊低喝著一手甩開溫書吟,但溫書吟卻沒有放手直接攔腰抱住了他,「冷靜一點!一爺在看著。」

    「叫你放手!」顏磊臉色漲紅,狠瞪著溫書吟。

    「叫你們安靜聽不懂嗎?想他死是不是!」溫一突然推開了門大喝著。

    「……雲飛……」顏磊的視線繞過了眼前的溫一,望向躺在床上的慕容雲飛。

    一動也不動,渾身是血的慕容雲飛。

    看著,不由自主就想向前,一隻手卻牢牢地扣住了他的肩。

    「一叔,救活他。」溫清玉沉穩地開口。

    「是,少爺。」溫一應了聲,便回頭再關上了門。

    顏磊只能望著關上的門,和門裡的慕容雲飛。

    「磊兒,他不會有事。」溫清玉緩緩地放了手。

    顏磊沒有回頭,只是直直地站在原地,頭一次,他不曉得該怎麼辦。

    他從來沒想過他有可能會失去慕容雲飛。

    從來沒有。

    溫書吟把視線別開了去,他想顏磊一定不曉得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

    他只是伸手把顏磊摟進懷裡,「沒事的,磊兒,他沒事的。」

    顏磊只是任溫書吟抱著他,沒有反應。

    溫書吟抱著顏磊,抬起目光,見溫清玉望著自己。

    他咬緊了牙,不想開口。他不知道自己現在開口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

    在這對父子相對的凝視間,溫四穿進他們之間。「爹,你去休息吧,雲飛沒事了我馬上告訴您。」

    溫清玉望著溫四安慰性的笑容,點點頭離去。

    溫四回身望著溫書吟,臉上的笑容有些哀傷,「別怪他,他比誰都要擔心雲飛。」

    溫書吟沒有回答,只是不由白主的環緊手臂擁緊顏磊,他希望顏磊會掙扎,可是他沒有。

    他們都在害怕。

    害怕著必須失去慕容雲飛。

    害怕著失去他們心底唯一的支柱。

    ***

    溫一覺得自己在流汗。

    他很少在醫人的時候流汗,那表示他累了。

    他發現這條手臂好不了。

    它廢了。

    溫一很苦惱。

    這條手臂非常地重要,因為那是慕容雲飛的右手。

    慕容雲飛引以為傲的右手。如果它廢了,就等於慕容雲飛是個廢人了。

    而他的少爺不需要一個廢人。

    溫一有些苦惱,慕容雲飛是個好孩子,他少爺當年一眼就看中的。

    溫一難得的歎了口氣,他治不了的,沒人能治。

    而,這條手廢了。

    他縫好那殘不忍賭的手和接近胸腹間的傷口。

    他拭乾手上的血漬,推開門。

    幾個孩子都等著。

    「人活著,年輕力壯的一個月就可以活蹦亂跳了。」溫一說著。

    幾個孩子都沒有鬆懈下來的神情,大家都在等,他只好接著說。

    「右手廢了。」

    說完,馬上離開,他不想見到孩子們難過的神情。

    顏磊覺得腦中一片空白,渾身冰冷。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著。

    等慕容雲飛醒來,他要怎麼告訴他,他的右手廢了。

    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右手廢了,會是什麼反應。

    他該怎麼辦?

    他覺得有些暈眩,慕容雲飛對溫清玉沒有用了,他又會怎麼對他?

    「磊兒。」溫書吟伸手扶住了他的背。

    「……我沒事。」顏磊深吸了口氣地說。

    沒有回頭看溫書吟,他只是邁開步子走進房裡,每一步都很艱難。

    但他知道從今天開始,他必須保護慕容雲飛。

    除了他,沒有人能保護慕容雲飛。

    他的師弟,他的兄弟,他最重要的……

    「雲飛……」顏磊坐在床邊,伸手輕撫慕容雲飛蒼白的臉頰。

    溫書吟站在房門口,最後終是沒有進去,他轉身離開。

    他早就知道終有一天,他必須拖他們二個下水,讓他們二個遇到危險。

    卻沒想到這麼快……快到事情都還沒發生,慕容雲飛已經傷了。

    溫書吟握緊了劍,他不想待在溫府裡,但他不知道他該去哪裡。

    他苦笑了起來,原來出了溫府,他沒有地方可以回,沒有地方可以去。

    「書吟……」溫四在他身後叫喚著。

    「……我沒事,出去走走而已。」說完,溫書吟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溫府。

    ***

    唐曉白停下了刺繡的手。

    放下繡環,他知道窗外有人。

    這個情景似曾相似,溫書吟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這種時間,自己也正拿著繡環。

    唐曉白等著,溫書吟卻沒有進來。

    自從那天他趕走了燕長青,他的窗便都是關著的。

    他靜靜地等了會兒,見窗外的人沒有想進來的意思,便起身去開了窗。

    「侯爺不進來嗎?」他輕聲喚著。

    「……怕弄髒你的屋子。」悶悶的聲音從屋頂上傳來。

    「無所謂,侯爺進來吧,我把窗子打開了。」唐曉白說。

    靜了一會兒,唐曉白聽見了踩瓦的聲響,便退了幾步,溫書吟才從窗外翻了進來。

    他下午就聽見了風聲,說慕容雲飛受了重傷,現在他望著一身是血的溫書吟,他知道安慰是沒有用的。

    溫書吟只是靜靜地望著他,「你的窗以後都會開著嗎?」

    唐曉白淡淡地笑著,「是的,以後都為侯爺開著。」

    溫書吟別開頭,他覺得冰冷的身體裡有了一點溫度,暖暖的。

    有人為他開了一扇窗。

    「我累了。」溫書吟朝唐曉白的床走去,只一步便停了下來,他想起自己渾身都是血污。

    慕容雲飛的血。

    他怔在原地。

    唐曉白走近他,柔聲開口,「無妨,侯爺休息吧。」

    溫書吟抬首望著他,苦笑,「算了,血污難清。」

    唐曉白回身,從櫃子最底處裡取出件男人的外衣。

    「這是我……以前做給我弟弟的,不小心做的大些,他不能穿就留了下來,我想侯爺可以穿。」唐曉白輕輕撫過那件白衫,像是撫過心愛的物品一樣。

    「可以嗎?」望著他的神情,溫書吟問。

    「人都死了。」唐曉白淡淡地笑著。

    溫書吟還遲疑著,唐曉白已動手解開他的腰帶,替他脫下染滿血漬的外衣,替他整好小心地放在桌上,因為他知道那染的是他兄弟的血。

    溫書吟目不轉睛地望著唐曉白。

    望著他為自己穿上那件衣裳。那是件繡上雪色芙蓉的月牙長衫。

    很適合他。

    溫書吟想著,不知他換回男裝會是怎麼俊俏的人兒。

    只是肩窄了些,容貌秀氣了些,腰身細了些……

    他想著,手臂已環上他的腰間。

    唐曉白沒有掙扎,只輕靠在他胸前。

    他抱著唐曉白,閉上眼睛。

    他以為聞著這幽靜的酒香可以讓他忘記。

    但他閉上眼睛,還是不斷的看見一身是血的慕容雲飛、顏磊臉上那不知所措的神情,還有溫一說的那句話。

    他的右手廢了

    他害慕容雲飛的右手廢了。

    他要怎麼告訴慕容雲飛,他害了他。

    害他連當溫清玉的棋子都不夠格。

    他該怎麼辦……

    唐曉白想溫書吟一定不知道他說出口了。

    他只是輕輕拍著他的背,像是哄孩子一樣的拍著他。

    就像是小時候他姐姐常做的……

    那天夜裡,從慕容雲飛的傷開始,事情起了變化,改變了京裡的局勢。

    這都是溫清玉當初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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