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潘式祺總是迴避陸東隱下課後晚上的邀約。
一是因為他當初答應爸媽會負責起他跟堂可臻的伙食,一是堂可臻對他說過的話——如果想要挑戰男人夜晚的自制力,早點被人揭穿回去原來的學校,那就去吧——
所以,在諸多的原因下,膽小的他只能對陸東隱說他必須回家煮晚飯之類的借口。
然而當他聽到陸東隱的家庭狀況時,不禁心疼起他總是一個人隨便吃著外食。
此外,學校最近發生一件大事,堂可臻竟在全校學生面前將那個花蝴蝶過肩摔。
潘式祺臆想,鞏嘉莉一定也是不小心拍了堂可臻的左肩吧!
後來聽說花蝴蝶的腳踝受了傷,並指定堂可臻必須成為她的專屬保鏢。
一開始,堂可臻當然不從,只願賠償醫藥費了事。
誰知道鞏嘉莉當著其他同學的面說:「你有種摔我這個弱女子,卻沒種對我負責?」
在全校輿論的壓力下,堂可臻無計可施,只好低頭。她跟鞏嘉莉之間的相互較勁,至此似乎已是後者佔了上風。
因此,被鞏嘉莉纏住的堂可臻最近常常不能回家吃飯,所以,潘式祺開始了到陸東隱住處為他煮飯的日子。
至於堂可臻當初的危險警告,他已毫不在意。
因為跟陸東隱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他知道陸東隱儘管再霸道強勢,他一直尊重著自己的感受;是以,他相信他絕不會逼自己做任何不願意的事。
只是,陸東隱對於總是拒絕夜晚邀約的堂可臻感到有些不解,為何她突然放鬆對他的警戒了?
「你今天不用回家做飯嗎?」他一直覺得她的家教甚嚴。
「不用了,因為我那個朋友現在有些事情,所以……」對於堂可臻的事,他並不打算說得太清楚。
「是嗎?那個朋友跟你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你得為了一個朋友每天回家做飯?」
「那是因為我跟她從小一起長大,而且我答應過爸媽要負責她的三餐。」
潘式祺邊說邊將菜夾進陸東隱的碗裡。
突然,陸東隱因為她的動作而微微一怔,彷彿已經許久沒人對他這樣做過。
「好吃嗎?我的料理?」潘式祺甜甜的問。
「嗯……」陸東隱故意沉吟一會兒,不立即回答。在看到前方的可人兒緊張的睜大眼睛瞪著他,才微微揚起唇角道:「相當美味!」
聽到陸東隱的讚美,潘式祺總算鬆了口氣,神氣的笑了笑。「那當然囉!」
儘管潘式祺一直認為堂可臻預設的危險情境絕對不會發生,但當兩人獨處時,親密的撫觸總是不可避免。
當他們依偎著一起看著電視,或是當陸東隱讀著商業管理書籍,而他在一旁看雜誌時,只要一個眼神的交接,便讓他們忘情的擁吻起來。
不只是陸東隱想要他,潘式祺同樣渴求著他。
「嗯……東隱……」潘式祺柔聲喚著他,剛放過他小巧菱唇的火熱氣息往他的白皙細頸漫去,寬大的手掌愛撫著他的大腿,讓他全身不禁緊繃起來。
當陸東隱的手悄悄揉撫上他平坦的胸部時,他突然戰慄一下。
「不……東隱……」
他輕輕推拒著,然而陸東隱卻吻上他吐出拒絕的雙唇。
他一直欲拒還迎著,直到意識到陸東隱開始解開他的上衣鈕扣,才猛然用力推開他,自沙發上慌亂坐起身,緊抓著領口喘氣。
「為什麼你總是拒絕我?」
聽見陸東隱微惱的詰問,潘式祺眼眶微濕的看著他。
「東隱,對不起……我會怕。」
望著他濕潤微紅的大眼,陸東隱吁了口氣,摸摸她的柔髮,「抱歉,是我一時情不自禁,沒注意到你的心情。」
而後,靜默了下來。
陸東隱揉了揉她仍有些顫抖的肩膀,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已經九點多了,我送你回去吧!否則大廈管理員會跟你爸媽告密不是嗎?」
潘式祺點點頭。
當然,陸東隱說的自然又是他之前對他所說的借口,可以的話,他多麼冀望能跟陸東隱在一起久一點,期望他能碰觸自己多一些,但是他不能。
他不能……
那天之後,潘式祺跟陸東隱的關係看似不變,但他總覺得彷彿有什麼暗潮起伏著。
他知道陸東隱正在忍耐著要他的慾望。
有時陸東隱情不自禁的逾矩時,他總是慌張的推開他,說自己還沒準備好。
他感到自己每推開陸東隱一次,他們之間彷彿就多了道無形的裂痕,他想填補起來,卻又辦不到。
潘式祺對他們的關係漸漸感到害怕,而他並不知道,他心中的害怕與拒絕也一再的加深陸東隱內心的不安。
雖然陸東隱一再的忍耐,但是,除了徹底佔有對方,他心中的不安根本無法消除。
然而,正當他們的關係暗潮洶湧時,潘式祺常常聽到鞏嘉莉刁難堂可臻的消息。
傳言她藉著被摔傷的腿,而對堂可臻頤指氣使。
而最近,鞏嘉莉又不斷放出消息,說「潘式祺」已經完全被她迷住,他已愛她愛得入骨,甚至還故意在眾人面前可憐又嬌羞的說,他強迫對她做……因為她愛他,她心甘情願!
聽到這個傳言,潘式祺差點吐血!說謊也要打草稿啊!堂可臻怎麼可能對她怎樣,她的身體構造跟她一樣耶!
他心忖,他這個局外人聽到這種有心捏造的消息都義憤填膺,當事者的堂可臻又會氣到什麼程度時,他的手機傳來一通簡訊——
到A棟屋頂。
果然,堂可臻總算受不了的要向他發洩心中所有的怒意了。
他匆匆的走向屋頂,在心裡想著安慰她或是幫她謾罵那個可怕女人的話;奇怪的是,一到屋頂,他竟只見到一個美艷動人、身材曼妙的女孩。
潘式祺一時愣住,天啊!她怎麼會在這裡?那個可怕女人,而且她還不懷好意的盯著他看!
潘式祺左顧右盼,仍沒發現堂可臻的身影,便匆匆下樓逃離那女人的目光。
然後,他有些不平的傳了通簡訊給堂可臻——
很討厭耶!沒事別亂叫我啦!如果被東隱發現怎麼辦?而且叫我來屋頂自己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害我遇到那個惡婆娘!討厭!
讀著手機傳來的簡訊,鞏嘉莉目光陰狠的刪去那則簡訊,咬著紅艷的朱唇緊緊握住手上的黑色手機,毒辣地道:「惡婆娘?哼!有了陸東隱你還嫌不夠,連我的式祺你都敢惹……你有種……堂可臻!」
***
怎麼了?
堂可臻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這幾天來鞏嘉莉不再像以前那般纏著她?不過,也正因如此,她總算可以抽出時間到屋頂跟她的青梅竹馬潘式祺碰面。
現下潘式祺仍安慰著堂可臻別太在意大家的眼光,但比起心底被那女人激起的憤怒煩悶,其實她一直懸念著一件事。
那天,導師喚她去辦公室幫忙改作業簿,她一時匆忙忘了帶走向來隨身攜帶的手機。
雖然當她回教室時,黑色手機仍一如之前放在桌上,但她最近總是隱約感到不安,彷彿有股山雨欲來之勢。
「總之,那個鞏嘉莉真的太可怕了!她真的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臻,我覺得你應該……」潘式祺仍絮絮叨叨的說著。
堂可臻突然打斷他,「祺,最近你有沒有遇上什麼事?」
「嗯……沒有啊!」他的臉微紅,上一節下課,陸東隱才在平常相依偎的樹下親吻他呢!
霍地,他想起幾天前撞見鞏嘉莉的事,可他又覺得那沒什麼大不了,他認為沒有必要說出來。
「是嗎?」她低吟著,心忖或許是自己多心了。
潘式祺轉過頭看著緊擰眉頭,彷彿煩悶什麼的堂可臻。
「臻,你再讓鞏嘉莉到處亂放謠言,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聞言,堂可臻雙眉緊鎖,唇角緊閉。
她看似懊惱的按著太陽穴,突地,覺得有種涼涼的觸感陷入她的臉頰裡,她轉頭,原來是潘式祺正用食指替她按摩;以前很小的時候,他們常這樣替對方按摩的。
潘式祺悠悠對她笑著,「臻,別煩,會沒事的。」
不知是否受到他的感染,堂可臻原本煩躁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面孔慢慢恢復以往的淡然。
她抬起頭望著天空,「我總有辦法治她,而且,我跟她的這場較勁……」
她是輸定了!
堂可臻低下頭對潘式祺平淡地道:「你說鞏嘉莉很恐怖,我倒覺得你比她可怕多了!明明是男生卻一天到晚穿女裝!你再這樣下去,我的眼細胞都要被你殺光了。」
「過、過分!」潘式祺嗔叫著,推了一把跟他並肩坐在地上的堂可臻。「我是在安慰你耶,竟然這樣糗我!而且,我也不想這樣穿,那是因為東隱他……」他就知道堂可臻一定會笑他!
「他叫你穿你就穿啊!」堂可臻不甘示弱回推他一把。
「我、我……」他又推她一把,說話卻結巴起來。
他是真的不想穿女裝,可是陸東隱生起氣來很可怕。
而且陸東隱喜歡看自己穿上他送給自己的衣物;也因為陸東隱喜歡,所以……
他扁著嘴想著,一手又不甘願地往堂可臻的方向推去。
最後,他們由原本的互推,變成扭抱在一起較勁,在地上翻來滾去;有時潘式祺在上,有時位置又互換。
末了,堂可臻壓在他身上對他的胳肢窩呵癢,潘式祺咯咯的笑聲便響了起來。
已經好久,他們沒再這般打鬧。
只是,他們誰也沒注意到他們的親暱玩鬧模樣,被一台隱於暗處的相機悉數留影下來……
***
「東隱,可臻呢?你們沒有在一起?」
剛上完體育課從外頭回來的吳克庭,乍見陸東隱獨自坐在窗邊看著外頭景物,不禁好奇地問。
「她去洗手間。」陸東隱平淡的回答。
「你沒陪她去啊!」
「神經!」陸東隱沒好氣睨了他一眼,叫他等在女廁外頭,這種事他可不幹,而且小臻也會不自在。
「對了,東隱,你有沒有聽說可臻她好像時常上錯廁所,上到男廁去……如果說是生性迷糊,會不會太誇張了些?」
「克庭,你是在當我的面說小臻壞話?」
「呃,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奇怪。」看他板起面孔,吳克庭連忙解釋。
陸東隱仍是平淡的道:「沒事的,小臻生性便是如此,迷糊到有些誇張。」
不過,他也曾在心底暗忖過,小臻的家人是否曾以男孩的方式撫育她,否則怎麼最初他們約會時,她總是相當自然的穿著男裝來赴約?
驀地,吳克庭的聲音又將他拉了回來:「快上課了耶!你的小甜心怎麼還沒回教室,該不會被其它人把走了吧?」
他自以為有趣的玩笑才開完,便看見陸東隱冰冷的眼神直盯著他,他才趕緊補充道:「當、當然啦!不可能會有人那麼不識相敢碰你的人,而且,可臻對你也是絕對真心,呃……所以我剛才說的只是開開玩笑。」
說完後,他笑了笑,見眼前的人仍沒又任何反應,碰了一鼻子灰的吳克庭知趣的摸摸頭趕緊閃人。
真是的!吳克庭有點後悔,沒事幹嘛開這種玩笑!
在他離去後,陸東隱又平淡的轉過頭看向窗外,等著堂可臻回來。
驀地,他發現抽屜裡莫名多了一個牛皮紙袋,收件人寫著他的名字。
陸東隱拿起紙袋,眉頭微皺,心忖這必定是有人趁他們上體育課時偷潛進教室放的。
他不喜歡這樣偷偷摸摸的行為。
這樣的東西,他連看都不會看。
心裡想著,正準備起身將紙袋丟入垃圾桶時,他倒拿著的信封口登時掉出幾張照片。
剎那間,他的眼停在掉落桌面的照片上,看似平靜的手指拾起那對擁抱著的男女照片。
下一秒,他突然發狂使力扭轉手上的牛皮紙袋,裡面其它的照片他已不願再看!
他瞠大眼憤怒的喘息,眼底看到的卻是一片空白,全身所有的血液都衝上他的頭部,緊擰紙袋的手握拳,激烈狂抖著。
他全身的怒意如波濤洶湧般的叫囂著,停不下來!
即使看到等待的人兒從外頭走進教室對他露出甜美微笑,他將要爆發的怒火仍是熊熊燃燒著,彷彿……
再也停不下來……
***
「你幹嘛哭成這個樣子?」
不解為何潘式祺今天一整天不斷傳簡訊給她,等她一上頂樓,卻見他整個人縮在圍牆一角,將臉埋在膝蓋裡嗚咽的哭著。
「到底怎麼了?」堂可臻在他面前蹲下身子,摸著他的柔髮問。
潘式祺沉沉的哽咽一聲,滿是哭音的道:
「他不要我了……東隱他……從昨天開始就一直不理我,連我說要去他家做飯,他也理都不理,轉身就離我而去,他已經……厭倦我了……」
說完,潘式祺又將臉埋入膝蓋痛哭起來。
堂可臻望著眼前傷心欲絕的潘式祺,眉頭不禁皺緊。
他跟陸東隱結束了?可能嗎?
她看得出來,陸東隱不是個三心二意的人,甚至,他對式祺用情至深;饒是如此,她當初才會極力勸式祺盡快抽身。
然而,現在為何情勢丕變?陸東隱突然無情的不再理會式祺,那個明明願意為式祺做任何事的男人竟說變就變?
不,不是的。她有個感覺,一切的事情並不是他們眼前所看到的。
她有個不好的預感,似乎有什麼事在他們不經意的時候,悄悄發生了……
這麼想的同時,她聽到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當她猛然轉過頭,已見到陸東隱陰冷的身影站立在他們眼前。
這是第一次,真正的堂可臻與陸東隱正面對上了。